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下)【完结】(51)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又听庄少功叹道:“我真没想到……我以为他和张大人只是吃酒……孰料……其实……我见他手刃庄氏夫妇,杀害婴孩,便觉和他终非同道中人……可他也是为了我……”

无名心知这说的是自己,再睁眼,却立在屋内,面前摊着一张包袱皮,这是收拾行囊走人的架势,包袱皮上放着一个彩绘泥偶,是庄少功年幼时赠给他的,他便拿起来看了看。

“无名,”庄少功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你不要听何大人胡说八道!”

无名想了想道:“我和你,终非同道中人,有分别的一日,也在情理之中。”

庄少功道:“你说这些话,可是要去寻无敌?他已是有妻小的人了!”

无名只觉心脉一阵紧缩,端的是烦恶非常,只得道:“我不去寻他。”

庄少功的目光,落在彩绘泥偶上,忽道:“无名,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不必去寻无敌,只要你与我情投意合,你的九如神功,就可以练至大成,不必再散功而死。”

无名待要说话,耳心却有个声音轻轻地道:“杀了庄少功,不要让他绊住,再杀了无敌的妻小,嫁祸他人,瞒住无敌,和无敌长相厮守,九如神功就可以大成,就可以保住- xing -命。”

“让我死。”无名让庄少功和这声音吵得没奈何,只得平定心绪,随口敷衍道。

这时他已有七八分明白,自己着了道儿,或当真是生了心魔,总之,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真。要如何从中解脱,他毫无头绪,但若不及时解脱,恐怕当真有- xing -命之忧了。

第94章 九如幻境 下

无名随口敷衍了一句“让我死”,庄少功听罢,神色悲恸至极,擢住他的衣襟,颤声道:“无名,你为何这般心狠?你害了我江家百余条- xing -命,害得我认贼作父而不自知!你已误我半世,我捱至今时也未婚娶,一心只盼你转意,你却一些也不顾念我。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却与旁人苟且。我便如此不值得托付,与我厮守还不如死么?”

江家灭门一事,正是无名的心结,庄少功以此诘问,他便只是垂目入定。

“无名,”庄少功失魂落魄,哑声续道,“我视你如珍宝,从不敢亵慢于你,唯恐逾规越矩,你我二人,便不再是清风与明月同夜,可你已非完璧,你,如何对得起我这番情谊?”

无名这才道:“我从来不是完璧,你也不是清风明月,更不是庄少功。”

庄少功低下头,叹了声:“我确已不是庄少功,这是你一手促成的!”

说罢,扯开无名的衣襟,按之于榻,衣摆一扫,把彩绘泥偶打碎了。

无名好似见了咬人的兔子,正没个理会处,心底有一个声音说道:“所谓正人君子,不过如此而已,何不杀了庄少功,落得清净。”

无名深知,他自去庄家北院寻俞氏,往后的所见所闻,大有不合常情之处。

只怕是着了道儿,或运岔了九如神功,生了心魔,为虚幻之境所困。

眼前的庄少功,绝非真正的庄少功,他也并不想杀了庄少功。

无名合上眼眸,不理心底作怪的声音,思索如何从中解脱,却听庄少功在耳边道:“无名,你教我如何做人?当初劝你不要杀伤- xing -命,你不听,无怪乎皇上不容你。我将你迁至京郊别院,乃是权宜之计,并非厌了你,不要多心。皇上派我主持春闱,我自夙夜鞅掌,若有二三旬不能来见,便是公务繁忙。你且安分一些,不要来寻我。”

无名睁眼看时,他仅穿着亵衣,双腕让轻枷锁住,颈间也栓着铁链,铁链另一端系着别院墙角的铁环,身旁只有一个丫鬟陪着,没了庄少功的踪影。

丫鬟捧着脸道:“你死了这条心罢,江大人陪皇上巡狩去了,没工夫来看你。”

无名暗觉无趣,随手撕开轻枷锁链,好似撕开一卷俗不可耐的画。

入眼的景象,随之更迭。周遭不再是别院,而是一间茅屋。这茅屋闷秽逼仄,只他一人仰在床上。床由开裂的木板和长凳搭成,一动便摇晃,宛如睡在摇车中。

床旁置着方凳,凳上一个残损的陶瓯,屋顶漏下的雨水,正一滴滴落入瓯内。

无名孑然一身,仰在床上,虽觉松泛了些,却也饥疲不堪,仿佛许久不曾进食。

他拧动身躯,伸长一只枯槁的手,去挐凳上盛水的陶瓯。

陶瓯却似成了精,不待他触及,兀自摇动一阵,钻出一只耗子来。

这耗子倒也不怕他,骑在陶瓯上,蹑住粉嫩的前爪,抖须昂首,左嗅右嗅。

无名好似猫儿见了荤腥,不动声色地盯住耗子,一把提起那粉嫩的尾尖,任它耸臀蹬腿,吱哇乱叫,施力拍摔在床沿上。那耗子凌空劈叉,打了个旋儿,便断了气。

他把断气的耗子扯开,剥了皮,浸在水涮一涮,衔扯下肉来吃。

这场面之可怖,若真教庄少功瞧见了,只怕又惊又急,要讲出许多劝告来。

可无名幼时就如此果腹,不觉有何不妥。

待填饱了肚子,有了稍许气力,他便倾身下床,却身如蒲柳,没甚着力处,双腿一软,一跤跌坐在地上。低下头看时,原本光净的一双腿,早已皮溃肉烂,脚趾让耗子啃得只剩一根。

拽开床尾的被褥来瞧,这是个耗子窝,一堆腐臭的大小耗子黏在絮团里,死得不成形状。

纵是无名这般不讲究的,也不由得眉心紧蹙,自省起来——

难道他就是如此邋遢?不洗被褥还则罢了,竟让耗子在床尾筑窝,把脚趾啃没了。

这晚景,若真是练九如神功走火入魔,没有弟妹从旁服侍,怎一个惨字了得。

无名双腿溃烂,不能行走,匍匐几下,离耗子窝远了些,倚墙坐定。

不知过了多久,饥寒交迫,自觉大限将至,他忽地想起无敌……

若当初,下了峨眉山,他不回庄家,和无敌直奔贺兰山,会如何?

“大哥!你这话只说了一半,怎地却靠着老爷,发起白日梦来?”

无名正念想无敌,身躯就是一阵猛晃,有人搡着他的胳膊,粗声大气地嚷嚷。

定神一瞧,他正坐在覆雪的小院内,身旁一个英健的少年,赫然是无敌。

无敌身上暖热干燥,加之人高马大,屁股厚实,恰似一头坐着的熊,两条腿撒开着,双手放在裆前,眼睛炯炯有神,目光热烈,仿佛在凝视一个有蜂蜜的远方。

“无敌。”无名抱住无敌,如抱住一头苗条的熊,有一种坐等吃饭的深情。

“大哥,你总算醒了!你方才说的话,可作得了数?”

“我说了什么?”

“好你个王八!说话像放屁,只哄老爷作耍子,却装起傻来!”

无敌说罢,怒将无名扑翻在地,兀自扯起上衣来,亮出精壮的胸膛,又款摆腰身,把两瓣屁股肉坐在他腿间,隔着温热的布料,一下下推揉碾磨,端的是热情似火:“只要大哥你不回庄家,陪老爷去贺兰山,要玩什么花样,老爷随你高兴!”

无名并不想干这个勾当,将手搭住无敌圆翘的屁股,微一摇首:“你不是真正的无敌。”

无敌眉峰一轩,如泰山压顶,狠坐在无名身上,纵马奔腾般,把个屁股横扭乱颠:“大哥你真是病得不轻,说什么胡话!我不是真正的无敌,却是哪个?”

“你是一头熊。”

“老爷怎地是一头熊?你这王八不说出个理来时,老爷斗大的拳头不认得人!”

“嗯,我打熊的屁股,熊会嗷地叫一下,我打无敌的屁股,无敌会报数,道多谢大哥。”

“放屁辣臊!老爷贱得慌?挨了打,还要讲这等鸟言语!”

“你不讲,你就不是无敌。”无名说罢,照准无敌的屁股,施力拍了一巴掌。

无敌捂住挨打处,几乎跳将起来,待要纵声大骂,却不自觉地溜出句:“一,多谢大哥!”

无名复掴一掌,无敌瞪圆双目,却管不住嘴,脱口而出:“二,多谢大哥!”

无名忽轻忽重,把手在无敌屁股上掴着,兀自沉心静气,陷入了深思。

“九十九,多谢大哥,一百,多谢大哥——大哥你这王八,使甚妖法,欺负老爷!”

无敌挨了一百下屁股,终于忍不住,伏在无名怀里,捶胸顿足,咒天骂地。

“你不是老爷,”无名这才回过神,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只不过,是我的心魔罢了。”

无敌“哼”了一声,把头一扭,仿佛有些委屈,不搭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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