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深宫 作者:树梢【完结】(10)

2019-05-17  作者|标签:树梢

  还记否?还记否?曾是春风令人和。

  随父亲入京等待选官的那个春天,自己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京城的繁华,川流的人群,精美的楼宇,如今能记取的,只是遥远模糊的印象。唯一日益清晰的,只有他明媚的笑容,一如春日下的和煦……

  入京不久後,容貌娇媚的姐姐恋爱了,少女羞涩的笑容掩不住甜美的幸福。可是父亲却总是担心的暗地与母亲低语:“四王爷是何等身份的人?我们高攀不上的,何况他……”

  後来她从仆人的窃窃私语中才知道,让姐姐露出那种笑容的他竟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更是个风评不佳的公子爷,来自於高贵身份的娇纵任x_ing让他横行京城。

  “那他做了什么坏事吗?”她问。

  父亲皱皱眉,说:“他不爱国,不爱百姓。男儿身在朝堂怎能不时时心系百姓福祉,社稷兴衰?”

  她不敢顶嘴,却一脸茫然。他要娶的是姐姐,只要爱她又有何不可?

  绫罗绸缎,珍珠异宝,一担担的彩礼堆满了大堂,父母含忧点头答应了四王爷的求婚,姐姐含羞躲进了绣楼,敲不开情人大门的他热切的凝望著窗後纤秀的身影,像每一个热恋中的男子,久久,久久……

  而自己,只能透过书房的窗扉,凝视著秋白玉的脸庞,俊秀的身姿,还有,与生俱来的高贵。那日的他,像夏日午後的白莲花,似乎迫不及待的要为情人绽放他的全部。

  天色忽而y-in沉下来,细雨打s-hi了他的衣衫,黑亮的发梢挂上了晶莹的水珠。她奔跑出去,把他拉进了自己小小的书房。

  “你是谁?”

  “幼惜,我叫幼惜,宋幼惜。”她怯怯的说道,惊讶於自己刚刚的大胆。他却在听到她的名字後溺爱的笑了。原来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女孩是幼情的妹妹啊,也是他未来的妹妹。

  打量到她凌乱的散摊在桌子上的习字,秋再次笑了,如梦亦如幻。带著一丝的嘲弄,他握起她执笔的右手,摊开的Cao纸上落下了她的名字。墨迹会干涸,纸张会泛黄,流入心田的暖流只会日复一日更加澎湃,在那个落雨的春日午後,从他握起她的右手开始……

  有一天,琳琅满目的彩礼再次占满了客厅,含羞躲上绣楼的姐姐却不见了,握其她的右手教她习字的他也不见了,锁在父母眉间的,是悲伤?是愧疚?她知道的,只是她再也找不到那朵细雨中的白莲花了。

  接著,父亲由一个白衣举子有了官职,即将携家眷前往许州上任,贺喜的陌生人一夜间挤破了冷落的门厅。

  “宋大人,恭喜恭喜啊……”宋大人?应该是父亲吧。

  “国丈爷,恭喜恭喜啊……”国丈爷?那又是谁?

  於是带著再也见不到秋的惆怅,她离开了喧嚣的京城。在车马扬起的黄沙中回望那斑驳的城墙,守城的卫兵,流汗的小贩,一批批人闪过少女的眼眸,却没有可以印入心田的那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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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起雨丝中的回忆,幼惜继续收拾著行装。翡翠色的缕金百碟穿花萍缎窄裉袄,五彩的刻丝石青银鼠袄,秋白色的蝴蝶鸾凤撒花裙,平日里从不曾留意,不知何时秋竟为她添置了这许多华贵的衣物。看看摊满一床的衣物,再看看不大的包裹,她为难的笑了:怎带的走这许多回忆与过往?随手挑拣著衣物,一件泛白的裙子映入视线,裙角,尚有若干洗不去的污渍。募的,刚刚擦干的泪水又润s-hi了双眼……

  再次见到秋,仍是一个飘雨的春日午後,只是北方许州城的春天不比京城,冰冷的微风吹过脸庞,依然留下刀割般的痛。撑起一把旧伞,带著侍女小桃,她瞒著家人偷溜到城後的大江边。奔涌的江流击起惊涛骇浪,拍击著两岸的江堤,震耳欲聋的涛声抨击著双耳,千层浪,万重浪,浪叠浪。

  贪婪的呼吸著夹杂著泥土清新的空气,欣喜於眼前宏伟壮观的江色,幼惜像个孩子般抛下累赘的雨伞,尽情的沿著江堤奔跑。小桃焦急的呼喊从身後传来,她坏心的一笑,却更加加快了脚步。忽然,她停住了脚步,让追来的小桃收步不及的撞在了她背後。

  “小姐,你怎么了?干嘛突然停住啊?小桃的鼻子都快撞瘪了。”

  她却只能目不转睛的看著江边的那个身影,依然是一身洁白的衣衫,依然是彰显著孤傲的美丽,只是双眉间已凝聚了岁月的忧思,如北方的春天,冰冷又寂寞。

  是光与雨凝聚出的幻影吗?

  是相思累积出的幻想吗?

  多年不见的秋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咫尺之间,她却只敢远远凝视,似乎眨眼间这虚幻的身影便会如海市蜃楼般消失。

  当年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怀著这样的心情,伫立在姐姐的窗外吗?

  当记否?当记否?今昔春雨使人愁。

  那是谁的江水奔流不息?那是谁的心情起伏不定?那是谁的回忆压满心枝?

  只是直到多年後的今天幼惜也不知道,为何那一天秋会在寒丝细雨中独立江岸?他在回思著谁与谁的故事?他在品味著谁与谁的苦涩?

  一年前,曾经化名元劲的男子被赶离了秋的生活,由他,亲手铸成。

  一年後,庆国大汗轩辕劲围攻许州城,带领,万千铁骑。

  “请你,代我夫妇,好好照顾幼惜吧。”那是以身殉国的老父倒在血泊中的最後一句恳求。

  有时,她会没由来的嫉妒姐姐和皇上,因为对於秋,她不是最爱,亦非最恨,只是一句信守的承诺。除去那一句深重的誓言,宋幼惜对於他来说又和陌生的路人有何区别?

  对於她,他却是最爱,亦是所有。因为爱他,所以一路陪他走来,看他紧锁双眉在心底哭泣,看他明明脆弱不堪却又装出坚强的神态,任伤心默默淌血,看他心头缠绕万千尘俗过往又强要勾勒出蔑视一切的笑容。她好痛,她的心好痛,只是,因为,爱他。

  为什么要如此爱他?为什么要一定爱他?

  或者只是因为爱,所以爱,简单,深刻,隽永。

  因为爱他,所以她决定离开。天知道她再留下来,秋还会多少次为她不顾一切的与皇上冲突,人野兽的獠牙撕扯他的身体。纵使心痛,纵使不舍,她也只能打点行装,从此,只让相思不得闲。

  扣门声响起,她慌忙隐藏打点了一半的行装,但已太迟了,秋已推门而入。

  “你这是在干什么?收拾行装要去哪?”秋蹙眉问道。

  “我,我只是……”谎话尚未编园,眼泪已不争气的流下。

  “这几天你一直躲著我,我就担心你还放不下前段日子的事情。”

  “是我的错,全是幼惜的错。不然爷又怎会和皇上误会频频?如果我不走,同样的事情还会不停的重演,我不想走,可是,可是……”幼惜捂住流泪的双眼,不敢去看秋眉宇间的憔悴。接著,一双冰冷的手拨开了遮挡视线的柔夷,反复凝望著她哭的红肿的双眼,秋略带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幼惜,不要再闹了。那是我和轩辕劲两个人的问题,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再多想了。把行装放回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不,我不要,我不能。”一向温顺的幼惜此时竟出乎意料的固执,她低下头,默默的继续收拾著行装。终於,秋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道:“从前,我曾经掌管过刑部,你知道狱卒是怎样对付那些受尽酷刑仍不肯招供的犯人吗?”

  幼惜奇怪的抬起头,不知秋为何竟会谈到这个。

  “他们会以捉拿共犯为借口,抓来犯人最心爱,最亲近的人,然後犯人被牢牢绑在一棵木桩上,在离他一尺远的距离用尽各种手段折磨他的亲人,比起区区的r_ou_体疼痛,这种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的心痛会令每一个硬汉发疯。”

  “那个犯人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他的家人也是坏人吗?”

  “有些是,更多的不是,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对於执掌生死大权的人来说,他们都是该死,而且必须死的人,所以他们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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