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大内总管 作者:满座衣冠胜雪【完结】(15)

2019-05-14  作者|标签:满座衣冠胜雪

欧阳铿专注地听完,对刘福说:“宣柳仕逸和白贲到这儿来见朕。”

“是。”刘福立刻奔了出去。

蔡霖想着刚才听到的皇帝与二皇子的对话,忽然有些着急,摸索着伸出手去。欧阳铿马上抓住他的手,柔声问:“要什么?”

蔡霖焦急地说:“皇上,不会是白大将军,他不会害我的。”

“你放心。”欧阳铿拍了拍他,笑着安慰道,“朕会彻查此事,不会随便冤枉了谁的。”

宫闱之事、朝堂争斗,蔡霖都不熟悉,听他这么说了,便放下了心。他感觉很疲惫,浑身无力,闭着眼半睡半醒,一直没有再吭声。欧阳铿将他的手放回锦被里,移到一旁的桌边坐下,安静地看着奏折。

蔡霖是东宫官员,这间房不算小,因为他圣眷日隆,从总管到各管事太监都刻意巴结,布置得很舒适,各式器物都是上等品,相当精致,皇帝坐在这里处理政务,并没觉得有什么不便之处。

此刻窗纱半敞,清风徐来,斜阳缓缓地滑过花园、池塘、假山、回廊,照进房间里,欧阳铿批阅完一份折子便抬头看蔡霖一眼,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安宁感,这些繁琐的政事都没有影响他的心情。虽然蔡霖被人暗算令他震怒,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了那种怒气,完全恢复了冷静镇定。

当小米粥送进来,柳仕逸和白贲也进了宫,在殿外候见,欧阳铿吩咐东宫总管,“等蔡大人醒了,侍候他把粥喝了再服药。”然后便出去,在东宫的正殿见人。

张公公恭送皇上出门,这才回来,小心翼翼地看蔡霖醒了没有,见他还睡着,便不敢吵醒他,让小太监把粥拿回厨房去温着,随时听吩咐再送过来。

他正在张罗,欧阳拓走了过来,轻声问他,“蔡大人醒了吗?”

张公公低声回禀,“刚才醒了一下,说想喝小米粥,现在又睡着了,奴才不敢惊动大人,又让人把粥送回去,免得凉了不好吃。”

“嗯。”欧阳拓蹒跚着走进屋里,坐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仅仅只过了一夜一天,蔡霖就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脆弱,更让人怜惜。要论真实年龄,欧阳拓比蔡霖小一岁,但太子殿下自小在宫中经历种种惊涛骇浪,比起四处漂泊然后归隐乡间的蔡霖来要成熟得多。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后宫,放眼所及皆是追名逐利、营营役役之人,有权利的要保住权利,没有权利的要争夺权利,官大的要提携子孙,官小的要更上层楼,似蔡霖这般无欲无求的他竟从未见过。

看着蔡霖安静地躺在那里,欧阳拓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魏庄,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幕,淡淡的阳光下,他坐在随着轻风飞舞的柳枝下看书,眼前一根钓竿,耳边水流潺潺,其实当时是在生死关头,可欧阳拓也仍然在那一刻羡慕不已,就此一见倾心,信赖地以命相托。事实证明,他的感觉非常正确,蔡霖生x_ing淡泊,却不是冷血之人,不避危险地救助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要求过荣华富贵,只要朝廷为他家人报仇,实是至纯至孝之人,世上罕见。当听到皇上任命蔡霖为东宫舍人的旨意时,他顿感心花怒放,却没想到蔡霖才进东宫几天便遭到谋害。如果昨夜蔡霖在药x_ing发作时把持不住,那便是秽乱后宫,论罪当诛,细究根由,又可以栽赃到白贲身上,可谓一箭双雕,由此可见,那下药之人简直机关算尽,歹毒至极。

他正在心里默默地推想前因后果,蔡霖动了一下,慢慢醒了过来。一直守候在侧的张公公马上出去叫人送粥过来,欧阳拓倾身过去,关切地问:“文暄,觉得哪儿难受?”

蔡霖看着皇帝不在了,面前换了太子,却也不惊不诧,微笑着说:“好多了。殿下伤势未愈,得多歇息,别总惦记着我,不然我就太过意不去了。”

“别跟我客气,我的伤好多了,现在比你的精神好。”欧阳拓看着张公公亲自端着粥碗进来,便亲昵地道,“你先喝点粥。”

蔡霖在初五、腊八的搀扶下坐起来,张公公端碗躬身站着,欧阳拓拿着小勺,一点一点地喂他。蔡霖有心想要自己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得接受他的好意。一碗香喷喷的粥喝下去,他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精神好了很多,便不想再躺着。初五和腊八拿过垫子来让他靠在床头,欧阳拓温和地笑着与他聊天。

他们没有谈论昨天夜里的事,而是闲闲地说着这里的天气与风土民情、宫中陆续盛开的异种名花、京城内外的风景名胜。欧阳拓轻松地笑着与他相约,“等你病好了,咱们去游湖,我带你去吃一品楼有名的金蟾玉蟮、珍珑佛手、金丝山药、蟹黄银杏……”

他报了一连串菜名,蔡霖听完后,诙谐地说:“张公公,我又饿了,再来一碗粥吧,太子殿下把人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是。”张公公凑趣地一躬身,“奴才多准备几碗。”

欧阳拓不禁笑出声来,“好啊,多吃一点才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张公公便在一旁道:“蔡大人该服药了。”

欧阳拓点了点头,“拿来吧。”

初五连忙出去端药,欧阳拓心疼地看着蔡霖消瘦的脸,沉声道:“文暄,你放心,昨夜的事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无论幕后主使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第18章

皇帝出去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神情凝重的白贲和柳仕逸。

欧阳拓立刻起身见礼,白贲和柳仕逸又上前与太子见礼,扰攘了一会儿才静下来。欧阳铿坐到太子让出的椅子上,看着倚在床头的蔡霖,温和地说:“柳爱卿要进来查勘现场,再查问一下当时的情形。”

蔡霖点了点头,“好。”

柳仕逸和白贲见到皇帝与蔡霖交谈时不拘礼节的模样,都是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仍然谨守规矩,一丝不苟。

柳仕逸先是详细向柳霖询问昨夜的情形,然后去看桌上的茶具,只瞧了两眼便问旁边站着的小太监,“这些茶壶、茶杯都清洗过了吗?”

“是。”初五连忙点头,“残茶一早就倒了,换了新茶。”

这是情理之常的事,柳仕逸点了点头,又低头查看地上。因为蔡霖一直在屋里昏睡,本该一早洒扫的活计都没敢做,怕激起灰尘令蔡霖不适,只是人来人往的,青砖地上的痕迹特别乱。柳仕逸让小太监拿过一盏灯来握在手上,蹲下身,一寸一寸地看过去。

直到这时,白贲才轻声问蔡霖,“你还好吗?”

蔡霖微笑着点头,“好多了。”

白贲偷眼看了看皇帝,没敢再多说,只是恭谨地站在一旁。

欧阳铿亲切地询问了儿子的伤势,欧阳拓诚恳地说:“父皇,儿臣的伤已经痊愈,可以上朝听政了。”

欧阳铿欣慰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明日就上朝吧。”

白贲听得心里一喜,皇帝在太子重新上朝的问题上没有丝毫犹豫,说明对这个儿子仍然很信任与看重,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欧阳拓的身体其实仍然很虚弱,这时不敢再撑下去,否则明天只怕在朝堂上就支持不住,便向欧阳铿躬身一揖,“父皇,此时天色已晚,儿臣去看看晚膳。”

欧阳铿已看出他有些站立不稳,便挥了挥手,“不必了,刘福会管这事,你去好好歇息,别忘了按时服药。”

“多谢父皇。”欧阳拓行完礼,这才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回自己的寝殿休息。

欧阳铿看了一眼白贲,淡淡地道:“白爱卿,你也回去吧,你府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也不要打Cao惊蛇,等着柳爱卿到你府里去审过再说。”

“遵旨。”白贲立刻抱拳行礼,“微臣告退。”

等他离开以后,柳仕逸才直起身来,走到床边问:“蔡大人,你现在还能分辨出昨夜那个女人的声音吗?”

蔡霖努力回想,有些不确定地道:“应该……可以吧。”

柳仕逸点了点头,低声对欧阳铿建议,“皇上,我打算将东宫的所有女x_ing都招来问话,包括太子妃及其他姬妾,请皇上恩准。”

“准。”欧阳铿毫不犹豫地说,“兹事体大,不必拘礼,你尽可传唤东宫诸人。”

“是。”柳仕逸低声补充,“臣会在外间问话,皇上与蔡大人在此聆听,如果有声音类似昨夜那个女子之人,就让刘总管出来站一下,臣便会明白。”

“很好。”欧阳铿露出了一丝笑容,“爱卿安排得甚为周到,就这么办吧。”有他在里面听着,那柳仕逸询问太子的妃妾的行为就不算越礼,以后别人也无法当成把柄来攻击,而当着皇帝的面,柳仕逸根本不可能与人串供来嫁祸谁,因此可以保证勿枉勿纵,公正断案,这是一举数得的事情。

“谢陛下。”柳仕逸又对他行了一礼,这才退出去,对东宫总管张公公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坐到堂屋里,慢悠悠地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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