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光 作者:徵言【完结】(4)

2019-05-13  作者|标签:徵言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什么?”
  “都不动脑子想一想的啊。”我嫌弃了他一句,还是给他复述了下今日听到的那些话。
  “哟,这是嫌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啊。”
  酒足饭饱,我们两上房揭瓦,不是,上屋顶看星星。他将脑袋枕在胳膊上,嘴里还叼了根Cao:“等你爹派人追过来,日子就精彩了。”
  “你就是诚心来给我添堵的吧?”
  “哪能呢?我最疼我弟了。”
  “哦。”我白了陆峤一眼,好久没说话。一直到池塘里的蛙鸣停了,我才侧过身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陆峤道:“我觉得你带我游的不是江湖。”
  “那是什么?”他正好睁开双眼,满目星光。
  “你觉得呢?”我笑了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好似有人在笑嘻嘻对我说:“你栽啦。”
  都怪陆峤的乌鸦嘴,他那话刚说完没两天,我师兄就找上了门。
  我惊得左手拎包袱右手拉陆峤,急急忙忙就往人多的地方跑,跑前脑中还闪过一个念头——幸好上个月的工钱结了。
  陆峤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打趣我道:“你这是要带着我私奔啊。”须臾明白了,反握住我的手就开始走轻功,三两下飞出老远,然而,我回头一看,师兄已然跟了上来。
  “你师兄轻功不错啊。”陆峤饶有兴趣评价道。
  我不假思索:“那还用你说?”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陆峤带偏了,遂拔高声音道:“贤侄,你能不能有点被人追的自觉啊?”
  “好的,叔。”陆峤足尖一点,带我绕过几条街后,钻进了一个裁缝铺里。铺中红彤彤一片,十分晃眼。
  后来的事我不是很想提。
  我穿好嫁衣,盖好盖头,被陆峤塞进了顶喜轿里。临关门前,陆峤俯下身子,在我耳边笑道:“放心,有我在呢。”
  声音很低,却莫名让人觉得可靠。
  我心里一动。
  陆峤接着说:“我老陆家的媳妇儿谁能抢的走?”
  我先前的感动就当是喂了狗。
  “你还是闭嘴吧。”我笑骂道,随后轿帘被放下,眼前蓦地暗了下来。
  我想我可能是被师兄给追魔怔了。
  坐在轿子里没多久,脑中便不觉想起小师妹常念的那句“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
  我晃晃脑袋,心说这都哪里来的妖魔鬼怪,还不如多背背剑诀。
  就这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陆峤回来了。
  他刻意压低了气息,在我察觉到有人靠近前就撩开轿帘,一手揽过我的腰,带我上了屋顶。
  “……”
  其实有时候我还蛮好奇他这动不动就上房的习惯是怎么来的,事实上我也问了出来。
  “你啊……”陆峤叹了声,我第一次听见他把话说得这么无奈。
  他伸出手,按着我的肩膀将我转向他,然后慢慢地,掀开了我的盖头。
  “不是我师兄走了吗你就……”
  在我看清他现下的模样时,剩下的话尽数搁浅在了嘴边。
  他换了身大红喜袍。
  “你……”我迟疑道。
  “怎么,盖头都掀了还想不认帐?”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是难得的认真。“我带你游的不是江湖,那是什么?”
  我楞了会儿,看着陆峤身后一碧如洗的天,缓缓露出笑来。
  我眨了眨眼,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红尘。”
  镇上是不能再待了,否则不出两天就能被我爹亲自逮到。背着包袱走过镇子门口的那座牌坊时,我回头望了望。
  “怎么,舍不得了?”陆峤问我。
  我回道:“对啊,舍不得赵婆婆的杨梅汁,杨叔的桂花糕,钱婶的松鼠鱼,还有醉j-i、糯米藕、雪花蟹斗、大煮干丝……”
  陆峤被我逗笑:“别说了,听着怪饿的。”
  我跟着笑了,问他:“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啊……”他牵住我的手,拉长了调子道:“三山五岳,江河湖海,还是别的什么,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弯了眼:“那盘缠瞧着可不太够啊。”
  “我包袱里还有一小袋呢,养家糊口够了,夫人。”
  “你叫谁夫人呢?”
  “我的阿琅啊。”
  “不许乱叫!”
  “是,夫人。”
  “……”
  之后的日子,我和陆峤骑着马背着剑,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对无甚兴趣的物事直接略过,而对瞧着新奇有趣的,就停下来歇一歇,住上十天半个月。偶尔遇见不平事,我们俩就轮着出手,这回是他那下回便是我,背上的剑一出鞘,基本上没什么摆不平的事。
  我们在水乡待过一阵。
  租了只船,收拾上锅碗瓢碰和枕被,就这么在水面上过起了日子。那会儿白天多是晴天,阳光好得很,于是我们常坐在船头上,或是说笑,或是吃酒,或是他钓鱼我看书——当然我看的是时兴的传奇,从天光初现到落日余晖,多是眨眼就过去了。
  也有遇上几次下雨的。
  这个时候陆峤就爱装模作样道:“嘿,下雨真是件好事,听说那陆大侠就是在雨天里捡了个媳妇。”
  我躺在他腿上,听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随口道:“那姑娘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瞎了。”
  陆峤大惊:“原来我们阿琅是个姑娘?”
  我抬手去扯他的脸:“贤侄,看清楚,我是你叔。”
  于是他低头看我许久,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们阿琅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傻了。”
  被我从船头追着打到了船尾。
  等入夜——我经常在他做晚饭的时候靠在船头听桥上的人唱小曲,吴侬软语混着水面上还带些热气的风,我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这一觉通常会睡到陆峤把饭做好,勾人的香味飘过来,我揉揉眼,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明月高悬。小船外是江枫渔火,小船里有人顶了张祸水脸,正坐在小桌边等我开饭。
  我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不学无术而感到后悔,如果可以,我该把这一幕画下来的。
  为这清风明月,为当下肆意张扬的我们。
  而自打陆峤知道我会在黄昏时分睡去后,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就起了别的心思——他趁着我还在睡梦中,悄悄地将船划到了河的后半段去。待我同周公拜别完,放眼往外头看时,被不知所措糊了一脸,我显些就以为自己这是被师兄给抓住了。
  还思考了一下回去见到我爹该怎么办。是该一言不发直接扑通跪下求他成全,还是该声泪涕下告诉他我就是眼瞎看上陆峤,治不好了。这两种方法,好像都挺瘆人的?
  不对。
  我站在船头,夜风一吹,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低了头往船舱里走,瞥见陆峤正乐不可支地看着我。
  “……”我这大侄子真的是欠收拾啊。
  我拔了剑就要给他剃个秃瓢,他笑了笑,极快地伸出筷子夹住了剑尖,另一只手端起个碟子凑到我跟前,“你最爱的马蹄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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