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光 作者:徵言【完结】(3)

2019-05-13  作者|标签:徵言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说点人话吧。”我听的一阵恶寒,倒吸了口冷气,“我师兄叫我阿琅。”
  “哦,阿琅。”陆峤将他的剑抱在怀里,“最后一个问题。”
  “……”
  “问吧。”
  陆峤朝我眨了眨眼:“在你心里,我比盟主千金好看?”
  我捡起包袱就往他头上砸去:“跟人家一个姑娘比美,出息。”
  随后抬了脚,头也不回往山下走去。
  山y-in直走就是个镇子,还是偏繁华的那种,一路晃过去能瞧见好几个钱庄。我捏着手里那几张惨不忍睹的银票,看两眼钱庄门口,再看两眼糊成一团的几千两字样,心里阵阵发痛。
  我回头望陆峤。
  陆峤不知从哪摸出了俩铜板,正买了串糖葫芦站在大街中间朝我笑。约莫是我的神情太过生无可恋,他往左右看看,见没什么车马,于是乎快步走至我身侧,将糖葫芦往我眼前一凑,“第一颗给你?”
  “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我才不唔……”
  趁着我说话的间隙,陆峤眼疾手快地将糖葫芦塞进了我的嘴里。糖稀的甜味很快在舌尖上化开,我愣了愣,就着陆峤的手吃完了那颗糖葫芦。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心头没那么堵了?”陆峤问我。
  我摇摇头,反问他:“你知道这些银票值多少吗?”
  他朝我眨了眨眼。
  我轻声说了个数值。
  他脸色一变,“不行,我心口也有点痛了。”旋即朝我伸手道:“把第一颗还我。”
  “……”
  我斟酌着该说点什么。
  半晌,还是没斟酌出来。
  倒是他勾着我的脖子笑了。“傻孩子,就是银票没被水泡坏你也不能去兑啊,这么大额的银两,是怕你爹找不到你吗?”
  他说的是有理,我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梗着脖子极不自在道:“我打小便跟着我爹习武,其它事都没怎么学,因为在山庄里又不需考虑生计……”
  “说了带你混江湖,那这些事自然就该是由我解决的。”他勾着我往前走,说话间还叼下颗被啃了大半的糖葫芦,含糊道:“来,叫声哥来听听。”
  “陆峤,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件事?”
  “什么?”
  “当年陆老爷子在徽州遇到我爹,两人把酒言欢一见如故,当着许多江湖人的面拜了把子……”
  陆老爷子是陆峤的爷爷,他和我爹算作同辈的话,那我就该和陆峤他爹同辈了。
  所以,“贤侄,叫声叔来听听?”我就着陆峤的手,又咬了颗糖葫芦。
  “叔,会写字吗?”陆峤突然问我。
  “啊”
  陆峤伸手指了指墙上的招募告示,“养家糊口的机会来了。”
  我往左挪了挪,看清告示的内容。那内容总结起来就是——招个信客,要求有俩——男的、读书人。
  工钱颇丰,按月算,可惜只招一个。
  那我是不是也该去找个活干?
  我把这个想法和陆峤一说,陆峤听后,边摸我的脑袋边道:“不用。”笑得灿烂极了。
  等到真正把摊子摆出来那天,我才深刻体会到他那句“不用”是个什么意思。
  他坐在那给人代写书信,我坐在他身侧给他磨墨。
  “所以你之前问我会不会写字的意义在哪里?”休息间隙,我捧了碗杨梅汁在那喝,时不时还给陆峤蹭一口。
  陆峤转了转手腕:“可你不符合他们的要求啊。”
  我不服:“哪个?”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要让我详说,当然是读书人了。”
  我按住剑,他连忙又添上一句,“你是大侠啊。”
  “那你呢?”我问。
  “我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凑到我耳边道:“饱读诗书的大侠。”
  我手一动,剑出鞘一寸,被我那侄子用内力按了回去。
  “开心点嘛,有客人来了。”
  抬头看,有个老婆婆正颤巍巍往摊子这边走来。
  她在陆峤对面坐下,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陆峤:“对啊,我弟从小就黏我。”
  我:“……”在陆峤晚饭里下毒算了。
  抬了手里的碗,喝掉最后那点红,我钻进左手边的那家茶楼听故事去了。
  等我喝完在赵婆婆那买的第三十碗杨梅汁时,才后知后觉到地意识到,我在这小镇上已经待了一月有余。
  说来也巧,这念头刚起,有两个声音就同时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一个是右手边的书信摊上,陆峤在给人读信,正读到蒋捷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另一个是左手边的茶楼里,说书先生问了听客们一个问题——什么是江湖?
  我顿时来了兴致,支楞起耳朵听里头那七嘴八舌的讨论。
  有说肝胆相照,有说快马轻裘,也有说好酒美人的。三三两两划成一派,或是争论,或是附和,内容或有不同,但大意却是出奇的一致——江湖,或者说是江湖中人,他们所过的每一天都是出传奇。
  我轻笑出声,将手中的碗搁在桌上,转眼看正在给人写信陆少侠。
  这三十来天,是怎么过的呢?
  或者说,我和他一起,是怎么过的呢?
  练剑、摆摊、开火做饭。偶尔因为谁在菜里多放了点盐而斗嘴,偶尔为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只虾而大打出手,偶尔,不是,是经常,我经常抱剑靠在墙上,看小姑娘们用各种方式向陆峤明里暗里地表达着心意。
  人高又俊还是个学识丰富的,的确是个夫婿好人选。这话是一个小姑娘当着我的面说的,我嘴闲着,一下子没管住,接了句:“是啊,如果能多说点人话就好了。”被那小姑娘好一番瞪,我若无其事瞥向远处,好半晌才想起这姑娘好像每次看着陆峤时,眼里都是冒着绿光的。
  起初陆峤是好好跟人说话婉拒的,后来可能是见我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太过起劲,于是直接拉了我做挡箭牌,上来就是一句“家弟尚年幼,还需兄长照顾”,直接把姑娘们满肚子的话给堵了回去。
  那之后我时不时都感到背后凉飕飕的。
  思绪一远,周身的人事物亦或是声音就都显得模糊了,唯有陆峤的那张脸依旧鲜活。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连带着盛夏的暑气也散了不少,我倏地回过神,听到陆峤在我耳边轻声道:“收摊回家啦。”
  说着就拉了我的胳膊往小巷子里拐。
  我有点发懵跟着他走,踏出几步才恍然想起这会儿那说书先生该给答案了,遂敛神去听,只听见他恰好说到“所谓江湖”这四字,再往后头,耳畔有风吹过,将其余的话吹散在了茶楼门口。
  晚上陆峤掌勺,我打下手,熬了锅鱼汤出来。香味飘散开时,陆峤给我盛了碗,问我怎么样;我看着他那邀功似的神色,有心逗他一逗,于是佯作绞尽脑汁想词夸他的模样,好半天才憋出来个“好”字。
  他脸都黑了。
  我暗笑着把头埋进碗里,接着喝我的汤。
  “对了,猜猜今天我在茶楼里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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