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 作者:緋村天水/绯村天水(一)【完结】(30)

2019-05-13  作者|标签:緋村天水 绯村天水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之骄


  铮、铮——
  那双一贯只cao持武器的手,倏地在乌琴冰弦上抖动翻飞。
  琴音比之湘美人,岂止清冽了三分。
  琴客以剑为指、以狂为x_ing,绝顶上的浪人揽尽风雪后,却是一番对月高歌——
  歌的非是镜花水月,而是傲意纵横﹗
  青原心里激起千重骇涛,既是为他,也是为了自己——
  煮酒论琴的他俩,就似彼此的镜像。
  他从来跟欧阳少名不咬弦,八年来在楚都针锋相对、多次交手,却遑论想要理解他什么。
  而今发现,他们身上某些地方,竟是惊人的相似。
  琴心驭剑魄,公子世无双。
  相识八年,他们却在这一剎才真正看清了对方。
  青衣少将在曲中听得痴了,彷佛天和地,就只剩那双微微淡倦的、却又对什么深情如初的眸瞳。
  ——许多时候,人在红尘只身辗转经年,只需心念稍动,便是回眸陷落一生。

  ☆、走钢索 (已修)

  在白灵飞的廿年劳模人生中,皇城御林军一职足以荣登“人生最坑爹工作”的榜首。
  他甚至有种被景言骗上贼船、却回头不是岸的感觉:
  皇城三卫内,禁军、骁骑营、御林军长年斗争极度剧烈。御林、禁军始建于开国初年,前者为朝廷武官子弟的磨练场所、一向承袭“以实力认英雄”的武将作风;后者则是贵族嫡裔为官的起跳板,以显赫骄贵胜绝三卫。两支卫军势力于皇城根深蒂固,极受历代楚皇器重。
  骁骑营属三卫中的后起之秀,但当今帝君即位后,立刻起用骁骑统领清剿异己,当中更包括同姓的皇族诸王,使朝廷上下为之战栗。自此三十年,骁骑营经常受帝君委以秘密重任,俨如御前特务,处处压制另两军,隐有凌驾皇城三卫之势。
  廷宴行刺一案,使骁骑营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尽头——副统领被拉下马,其他重将亦立时被落井下石,刻下宫中,甚至无骁骑营士兵敢抬头行过皇城广场。
  而御剑门主最终被帝君召入御林军、任命作承光殿守卫,坐上皇城里最接近帝座的武将之职。御林一系,忽又于三卫争斗里反占上风。
  他就是在这口风浪里,接过龙葵纹军牌的:
  他在皇城每走一步都不能错,遇上骁骑营仇视、禁卫军白眼,更不得多说半句。每天平京千万道目光都在盯看御剑门主——他背负着开国元帅遗下的光环,任何举动,都与南楚皇族密不可分。
  幸亏他在沁风殿救过御林军,还曾因他们被钉穿了骨。念在这番救命之恩,一众战友待他相当厚道,自己在宫中才尚未郁闷致死。
  他一边暗叹卖身予皇太子的悲惨生活,一边步入帝君寑宫所在的承光殿——
  景焯受明教的邪僻内功所创,无奈太医不谙武学、治疗迟迟未见果效。每天他其中一项职责,便是为帝君行气驱毒、直到完全伤愈为止。
  “陛下/体内邪气尽去,往后日子只要按太医处方、固本培元,便可使脏腑重注精气。不出半月,相信便可上朝议政,健壮如昔。”
  景焯安坐帝帐内,睁眼淡瞥白灵飞,忽尔瞇眼而笑:
  “爱卿这般功力,难怪能保太子归朝之途屡险而无碍。”
  就在自己首天上任,帝君便仔细盘问了景言回京一路之事。然而出乎意料,闻知儿子连番被人埋伏暗杀,他却只是沉静听完,非但没下命彻查,往后亦再没提起。
  这刻忽见帝君含笑说及此事,白灵飞知道绝非简单,表面不动声色的应答:
  “末将武艺全由恩师造就,自当以碧师祖作楷模,为陛下及天家鞠躬尽瘁。”
  他言辞巧妙,既不居功,更不着痕迹以“天家”概括、对皇太子避而不谈。
  “你是绝顶聪明之人。”帝君逐一理好龙袍上的折皱,话里多了些不明的冷意,“只是,出现得太不是时候。”
  白灵飞立在殿里一角,脑内正飞快盘算、揣摩着帝君深意,忽然殿外通传,一名骁骑将领被禁军士兵左右押着、狼狈进殿,跪伏在帝帐圣驾前。
  白灵飞更是不敢胡乱再说一字,被押上殿的骁骑将抬头,认出了他腰间所佩的九玄剑,眸里立时涌起森然狠意,少年给瞪得浑体一寒,只能僵直原地、等候帝君指示。
  “本来朕以为御剑门主这步棋,足可令皇太子进退不得,不料九玄匿世四百年,竟然真能被他寻回楚都。”
  景焯左手一挥,殿内贴身侍候的宦官立即上前,斟满了手中酒杯、轻放在那骁骑将眼前。
  将领全身剧抖,颤声低道:“陛下﹗”
  景焯并没正眼看过骁骑将,只是从宦官手里接过了酒壶,斜斜向少年笑着,“白爱卿,你可是狠狠地将了朕一军啊。”
  在景言离京前,他早已将皇太子朝里力量牢牢钳制,而景言为筹组锋狼骑兵孤注一掷,竟真赌上失势的风险,往寻御剑门主、远走平京近半年。
  在皇太子归来当天,他本来可以下最后一道旨令,将虎符象征的兵权、连同太子名衔一并从景言手上削走——
  只可惜,最终是白灵飞伴他一起回京。
  御剑门主现身平京、鼓动万民,在全城眼前执九玄、控御影,无形间为景言挡下所有杀着。
  甚至现在,景言代君监国,在朝野中呼风唤雨,势力比起离京当日更深厚不知几倍。
  “陛下﹗臣多年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您绝不可误听佞臣之言——”
  “朕这些年一直觉得,骁骑营的声音未免太吵。”景焯侧耳,两指拈住搁在龙床上的帝冕旒珠,“吴平康,你该学懂像白爱卿那般,在适当的时候沉默才是。”
  白灵飞抿紧唇,尽力使内心惊恐不显于脸上——
  他绝不会天真地去认为、这句是帝君对他的赞许之言,在君皇眼内,皇城三卫不论哪系,都只是捧削均于一念的存在而已﹗
  他能用御林军打压骁骑营,他朝亦可如法炮制、使自己完全从皇城内消失﹗
  “不过,朕也明白你不擅沉默。”帝君惋惜的叹道:“念在你效命多年,曾为朕除去很多不需留于世上的人,便不对你再苛刻要求,特此网开一面——”
  吴平康猛地叩首,直到前额血流亦不敢停歇:“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说你不懂沉默。”景焯微笑,俯首看着座前以为逃过大难、叩谢皇恩的武将,“朕网开一面,不必你特意去学,只要喝下此酒,便永远不用再说话了。”
  将领晴天霹雳,瞬即凝在原地。
  景焯挥手下令,那杯夺命酒即被宦官强灌入吴平康口中﹗
  少年在旁看着他濒死呼救,几下眨眼后,骁骑将领便耳目渗血,声弱力尽、颓然倒下。
  ——这便是史书所载的帝皇﹖谈笑之间、生死予夺,瞬间便抹灭了一条生命的皇者﹗
  “爱卿,你在入京途上曾与朕儿相处多日——”帝君悠然转向白灵飞,宦官躬身上前,双手奉上另一只酒杯。
  “依你之见,皇太子是何样人﹖”
  酒满杯盏,帝君欣然伸手,将酒杯递到白灵飞眼前。
  白灵飞定定看着酒杯,双手掩在身后、连指甲也深嵌掌中。
  武将尸首还尚自暖热,少年按捺心里颤抖,低声答道:
  “太子殿下雄才伟略,气宇不凡,确是承继了陛下的风范。”
  “果然聪明。”帝君开怀欢笑,半晌后摇首一叹:“你可知当年碧将军与怀阳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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