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缺 作者:等登等灯【完结】(23)

2019-05-12  作者|标签:等登等灯


陆临问完这个问题,觉得实在无话可说,便闷头吃饭,他身体不好,胃口也不好,吃也吃不了两口,略尝了尝就挥手让眉渐把菜撤了。
眉渐带着底下的宫人把桌子撤了,又回了内殿,瞧见陆临又躺回了床上。眉渐想到周崇慕的吩咐,左思右想,还是走到他的床榻边开口道:“公子。”
“何事?”
“今日延禧宫的娘娘说肚子里的皇子闹腾地厉害,让陛下去陪她了。”
陆临没什么反应,冷冷淡淡哦了一声。
眉渐继续说:“延禧宫里住着陈昭仪,陈昭仪是第一个怀上陛下子嗣的娘娘,陛下说等娘娘生产了,不论男女,都要封她做淑妃。”
陆临还是没什么反应。眉渐又准备开口:“陈昭仪的父亲……”
陆临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眉渐,我并不曾问你陛下的行踪,你也不必事无巨细地向我汇报。除非锦华殿要换个人住,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感兴趣,以后不要同我说这些了。”
眉渐猛地跪倒,“公子恕罪,不是奴婢偏要惹您不痛快,是陛下吩咐了,这些话务必要一五一十地告诉公子。”
陆临愣了一瞬,随即低头闷闷地笑了,他摆摆手,说:“罢了罢了,药好了吗?”
他喝完药,时间尚还早,可陆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便又闷闷地睡下了。他做了个梦,梦见好几年前他们互通心意的时候,周崇慕紧紧地拥抱着他,说:“阿临,我唯有你一个。”
陆临陷在甜蜜中无法自拔,不料周崇慕从他背后拿起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窝。
陆临猛地惊醒,他出了一身的汗,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宗如意大婚前那一日,周崇慕写给他的那封信还在床边的小屉里。
他伸手拉开小屉,信封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想来周崇慕并未发现这封信。陆临把信取了出来,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最终并没有打开这封信。
没什么好再看的了。
他像是毫无意识一样,一点一点把信撕碎。撕碎了却又突然反应过来,捧着一堆碎屑发了许久的呆,最终仍然不舍得扔掉,又放回了小屉里。
陆临觉得自己没出息,一整夜都在自我厌弃的矛盾中度过,精神倒是更差了。


今日早朝是大朝会,周崇慕前一晚在陈昭仪那里歇下,陈昭仪能折腾,轮番使唤太医院和内务府,周崇慕懒得管她,由得她闹了一晚上的动静。
上早朝的时候他就觉得头痛,大朝会事多,周崇慕没心思听他们一一讨论,给朝臣扔了几个议题让他们在下边商量个结果,自己坐在上首养神。
陆临回来有几个月了,周崇慕从他被送进皇宫那一日开始就没再去过后宫。陈昭仪这是头一回撒娇卖痴劳动周崇慕大驾,喜滋滋地把自己看做是宫中嫔妃里的翘楚。
陈昭仪的父亲是鸿胪寺卿,原先不过平凡的文官罢了,如今因女儿有孕,面上有光,在朝堂上也炙手可热起来。
周崇慕冷眼瞧着御座下的朝臣,文官兴盛武官衰弱,连他后宫里的妃嫔的出身也是如此。依照眼下这个局面,势必还是要打仗的,但受了陆临一剑以后,他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陆临那一剑没伤到他的x_ing命,却仍旧伤到了他的心肺,若不是他有自幼的底子养着,怕是真的要一命呜呼。饶是如此,周崇慕仍然卧床静躺了许久。
他一直从秋天躺到冬天,胸口至今仍然有一个狰狞的伤口,可昨天夜里陆临背过身去,连看也没看一眼。
养伤的过程中周崇慕心灰不已。他下令李序将派出去搜捕的军队都收回来,李序气得暴跳如雷,当面扔下一句不成器便离开了皇宫。
那时他是真的想过,要么就这样放手和陆临天各一方算了。甚至连秦国派来说客洽谈合作,要联手除掉陆临一行都被他拒绝。
秦国恼羞成怒,频频s_ao扰边境。周崇慕心力交瘁,北境是因陆临而得来,秦国不断侵扰,北境也不安分起来。
朝中并无可用之臣,武将原本就不多,能用的都安c-h-a在各个关节点。漫长的边境线,总不能只守着北边。这种时刻主动站出来自请镇守北境的顾澜,就显得格外识大体有担当。
周崇慕很能体谅他的心情。顾澜贸然被提拔,引得朝堂之上众人侧目,若短时间做不出一点功绩,必定招来闲言碎语,眼下北境是顾澜绝佳的机会,若是能把握住,那当顾澜再次回到朝堂之日,一定能堵住悠悠众口。
他想陆临走了,那也没什么,他还有得意臣子,还有忠肝义胆的心腹。他只是失去了一个背叛他的人而已,这没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总有人能接替他。
好几个月没有陆临的消息。周崇慕刻意放弃了对陆临的追查,以期待他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李序对他这个状况很满意,劝他经历过这件事总该死心,是该做个真正合格的君王了。
于是他下旨选秀,立志一切从头开始。
直到顾澜递来奏章,除却汇报边境情况之外,轻飘飘提起一句:“臣于除夕夜当夜见到陆公子,与一男子同塌而眠。”
同塌而眠。顾澜的用词很委婉。
周崇慕知道陆临睡觉是什么样的,他看着冷淡清高,实则幼稚又粘人。睡觉的时候会拼命往你怀里缩,还要人搂着一下一下地顺着,四肢都要缠着你。他们小时候跟着东一大师,师父常常闭关,陆临最亲密的人就是他。他年纪比陆临大, 自然什么都要照顾着陆临。
周崇慕亲手养成了陆临这样的小毛病,眼下却有另一个人能体会到陆临的稚气。
嫉妒心快要淹没了周崇慕。他原本以为陆临伤害了他,陆临的心也会痛,这样至少他们都无法忘怀对方。却没想到陆临如此狠心绝情,转身就投入他人怀抱。
周崇慕收到折子后,在养心殿发了一整日的呆,那男子是何人根本无需怀疑,远瓷一直对陆临又非分之想,又带着陆临远走高飞逃出生天。他想到陆临从前从没提起过远瓷是何人,远瓷跟着宗如意来了楚国,却一副对陆临势在必得痴情神往的样子。
那再往前呢?陆临背叛他逃往秦国的时候,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同远瓷好了,之后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地带人回来,所以远瓷才千里迢迢追进楚国皇宫,又将人带走。
周崇慕不敢再想下去。他是君王,他比远瓷那种江湖剑客强千百倍,他若是想夺回陆临,远瓷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要让陆临后悔。这个想法支使着周崇慕迫不及待地提前了选秀的日程。又迫不及待地接受了秦国的第二次游说。
周崇慕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之前的事情已经无需再想。陆临又回到了他身边,而且再也没有离开他的能力。说他手腕残忍也好,说他自私冷酷也罢,这些他都不在意。只要陆临留在他的身边。
在陆临两次背叛他离开他的时间里,周崇慕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放陆临走,也不能对陆临心软。
“陛下。”礼部尚书张清广站了出来:“昨日秦国递来文书,摄政王加冠授爵,请各国派出使臣前去观礼。”
周崇慕眯了眯眼睛,说:“新封一个摄政王,要天下人都去庆贺,口气不小啊?”
朝中臣子消息一贯灵通,都知道这新摄政王是进过南楚后宫的,尽管出身卑微,手腕却厉害,据说连司玄子都投靠了他,否则也不会逼得秦王让他做了摄政王。
张清广出来打圆场,说:“陛下,眼下秦君与新摄政王对峙,司玄子投靠新摄政王,秦君不甚得民心,眼下处于劣势,观礼的主意想必来自秦君,要毁了新摄政王的口碑。”
周崇慕拿着折子扫了两眼,扔到一边:“有什么口碑可言!这文书可是新摄政王亲笔所写,想来早就迫不及待,各位爱卿以为,派谁去这趟鸿门宴比较合适?”
既已知是鸿门宴,群臣难免畏缩,面面相觑之时,周崇慕站起身,说:“不用犹豫害怕了,朕去,爱卿们都歇着吧。”

————————————————

李序曾教导过周崇慕许多次,君王胜在垂衣拱手而治,并非事必躬亲才算得上勤勉杰出,更劝周崇慕不必有这么强的掌控欲。
掌控欲,周崇慕并不觉得自己对朝政有过分的掌控欲,唯有面对陆临,他的掌控欲才会惊人,当初挂帅亲征是这样,如今两句话拍板决定去秦国也是这样。
与陆临有关的一切事情,都会让周崇慕失去理智,尤其是发出邀请的这个人,周崇慕只要回想起“同塌而眠”这几个字,胸腔就被酸水苦水泡得满满当当,再装不下别的事情。
李序下了朝,又跟到了养心殿,他怒气冲冲地说:“陛下!国家大事!怎可意气用事!如何能轻易扔下朝堂去秦国!”
周崇慕并不发话,只让宫女给他换衣裳,李序便独自絮絮叨叨:“陛下可想过您亲自去会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难道偌大一个楚国,连个使臣都挑不出吗?更何况秦国摄政王曾入宫,也曾算做过您的臣子,您这岂不是打自己脸面,扬他人威风?”
“宗一恒亲叔叔被八千私兵威胁就能交出府军军符,手底下的司玄子连夜叛变,把他老底掀地底`裤都不留,他都不嫌丢脸,朕有什么可嫌的?”周崇慕换好了衣服,已不想多与李序废话,转身走了。
陆临前一晚睡得不好,脸色就不好,显得越发没有精神头儿。周崇慕来了锦华殿,瞧见他这幅蔫蔫的样子心中就来气,重重地咳了一声,陆临慌忙转过头来,看见周崇慕的脸色,又低下头。
周崇慕却有些开心,陆临面色黯淡,或许是因为听说他昨日去看了陈昭仪呢?若真是这样,那自己昨晚就没白忍陈昭仪一整夜的聒噪。周崇慕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地想。
他拉着陆临坐在自己腿上,手顺着陆临的领口探进去,暧昧地抚摸。陆临仍然不能适应这种狎昵之举,却又不敢躲,只好僵硬着身体任周崇慕调戏。
周崇慕见他没有反应,自己也觉得无趣,收回手说正事:“想你的旧情人了吗?想去看看他吗?”
陆临聪慧,猜到周崇慕应该是误会了他和远瓷。但他也并没有解释的打算,总归周崇慕并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也没必要再花费精力解释一通的必要。更何况他们眼下这个情势,也轮不到陆临来说话。
他低头勉强笑了一下:“秦国千里路途,还是算了。”
“你不想见,朕可是非常想见,你旧情人的加冠礼邀请各国派人观礼,朕已决定亲自去秦国,你也一同去吧。”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3/45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