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 作者:杜辛【完结】(2)

2019-05-12  作者|标签:杜辛


  内容简介:
  万字?短文,风骚脑缺攻x懵里懵懂受
  《大逆不道》的衍生文 食用顺序是大逆➡️孟浪
  
  
  壹.
  我没有名字,是个乞丐。
  去年冬天这个地方下了一场薄雪,真的很薄,落到地上的不过须臾,就化成了一滩水。
  跟我挤在一条破巷子里的老乞丐说,这是他在这里三十几年来,见过的第一场雪。
  我不明白三十几年是个什么概念,我粗略地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我活了多少年了,老乞丐摸了摸我超出衣袖裤腿一截儿的、脏兮兮的手腕脚腕,两眼一翻,神棍一样的口气,“不过几月就长了这么多,你顶天了也就十六七岁罢。”
  我点点头,其实没怎么听进去。
  暮色渐起,破巷子前面那栋花里胡哨的楼就要开门做生意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看见那个男人。
  前几天我跪在街边,老乞丐睡在一张破旧的竹席上,脸上蒙着一块发黄的白布,我在脖子上挂了一块发了霉的木板,上面用煤灰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求钱葬父。
  一上午没有得到几个铜板,我擦擦额头上的汗,从怀里掏出半个冷硬的馒头一点一点掰着吃,我不敢下嘴啃,因为我怕忍不住两口就吃完了。老乞丐悄悄地唤我,“嗳、嗳!给我老人家也吃一口!”
  我表情悲痛地把他吹起来的白布盖好,弯腰地时候趁机小声说:“不给,要不是你睡着了还打呼,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讨够把你埋了的钱。”
  老乞丐自知理亏,不再搭理我,我吃了两口就把馒头收了起来,这时,一个铜板被丢到豁了几个口子的碗里,我还没来得及磕头致谢,那枚孔方兄又叮当弹了起来,一路滚开。我连忙追赶,跪了半天的腿针刺一样的发麻,我在抓住它的同时,整个人朝前一扑,觉得我的牙可能保不住了,完蛋,莫不是以后只能像老乞丐一样用雨水泡着馒头吃。
  可是我不但没有感觉到剧痛,反而觉得嘴啃在了一块柔软的布料上。
  很快就有人把我双手架起拖了起来,我在午时炫目的烈日底下,看见了一张雍容闲雅的脸。
  这是我和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他眼里有些惊诧,因为我方才啃了他的鞋。
  他似是忍不住笑,伸手用折扇敲了一下我的额前,声音温润如夏夜凉风,“你就这么饿啊?”
  我被夹着动弹不得,只觉得我的眼睛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撕不下来,他用折扇顶着下巴,全然不顾方才这个东西碰过我,我有点不好意思,老实说,我已经十来天没洗澡了。
  老乞丐说,我们这个行业,脏一些才有竞争力。
  “楼主。”跟在他身边的一个雌雄难辨的人捏着嗓子叫了他一声,男人嗯了一声,弯腰从我啃过的那只靴子上抠下一块碧绿碧绿的玉递过来,“拿着吧。”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前有点发虚。
  “拿了就快滚!”架着我的其中一人凶狠地说道,我有些无力地动了动手臂,你倒是放开我再开嗓啊壮士。
  对面的男人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糟心地命令道,“放开他,蠢货。”
  我被松开之后,他毫不介意地把玉块塞进我的手心里,“我走啦,好好把你父亲安葬。”
  看着他翩然而去的背影,我突然才反应过来,我的脖子上还挂着要葬父的木牌,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些羞耻,这个人被我骗了啊。
  纵使老乞丐每隔个把月就要“死一次”,被我们骗的人也不计其数,可是我突然就觉得手里的玉有些拿不住。
  定了定心,我咬牙往回跑,这几个人脚程很快,我跑出了一条街才遥遥地看到了他们的背影,还没等我追上去,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拐进了一栋金光闪闪的三层木楼。
  站在楼外,我被这栋楼毫不掩饰的财气逼得不敢上前,只能仰头看镶了金边的匾额。
  我不太识字,但是我觉得这三个字我是认得的。
  这个地方,看起来相当危险啊,不然它怎么会起名叫“猛狼楼”呢?
  
  
  贰.
  老乞丐说那所谓的“猛狼楼”其实不怎么凶险,却是个极大地是非之地。
  我问他何为是非。
  “是非是人心里的一杆秤,偏向哪边,哪边便是是,另一边自然就是非了。”他浑浊的眼睛里是我看不透的沉淀。
  十几年浑噩的偷生,我自认为老天从未把他心里的那杆秤偏向我,我一直以来都被高高挑起在“非”的那一段,受尽风吹日晒和寒冬酷暑。
  在遇到那个男人以前,我从未感觉到不公,世人嫌恶又或怜悯的目光无法撼动我一丝一毫,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才惊觉,如若身上不是肮脏的褴褛,而是随便一身整洁的布衣该多好,这样就不会脏了那双不染纤尘的眼睛。
  我白日里不敢在楼前乞讨,只敢趁着夜色躲在楼旁的小巷子里,听楼里传来靡靡的乐音,有时从没关紧的窗缝里泄出来的粗喘娇吟就能让我面红耳赤,而第二次见面,正好就是在我把自己羞得缩在墙角,堵住耳朵的时候。
  “哎。”感觉额头被点了一下,我迷茫地抬起头来就看到这个男人敞着衣领蹲在我面前,大片精干的胸膛被月光照得发亮,他散着一头如墨的黑发,眼角的情`欲还没有彻底退却,水漾漾地看着我。
  我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突然鼻间一热。
  又丢脸了。
  正当我把头往膝盖里埋的时候,他抻着雪白的衣袖在我鼻子下面一抹,笑的坏坏的,“你这个小孩儿,怎么看男人也能兴奋成这样啊?”
  “……”我用双手捂住脸,恨不得能原地消失,但是又有一丝舍不得,毕竟我在这儿偷偷摸摸躲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现在我看到了,而且看到的还不少。我埋了一会又偷偷抬头,打算再看一眼就跑。
  他在我抬头的瞬间钳住我的下巴,手指一用力,迫使我的嘴巴张开,歪头打量了一会儿,“舌头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不说话是被人贩子割了去呢。”
  我蠕动了一下嘟起来的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否婚娶,这些对我一个伶仃漂流的要饭的来说,没有意义。
  他好像也不是非得想听我说话,手指在我发酸的脸颊上揉了揉便放开了我,然后做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举动。
  “让让。”他伸手把我拨开一些,起身和我一起挤在这个狭窄的墙角,他的衣裤皆白,却毫不犹豫地坐在湿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砖墙,两腿一蜷一伸,坐得怡然自得。
  我僵直着不敢动,能感觉到他紧挨在我身侧的温度,我心跳极快,感觉快要晕厥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悠悠地问我,又怕冷似的往我这边挤,“好冷啊。”
  你冷就把衣服好,我都快热死了,不要过来啊……
  他稍微侧过来挡住巷口的风,看到我摇头之后恍然道:“无名?”
  我点点头。
  “那我送你一个名字罢,我这衣衫不整的也没带值钱的物件儿。”他笑了笑,月光倾泻在俊逸的眉眼上,有些让人晃神。
  然后他握着我的一只手,在我湿润的手心里缓慢划下笔画,“这是我的名字,现在已经不用了,送给你。”
  那句“已经不用了”像是一声挽留不得的低叹,掌心酥痒,他写完了抬起头来,语气亲昵的好似在呼唤一个故人,
  “思迟。”
  
  
  叁.
  “思迟,把这个给楼主拿过去。”
  其实我还是没有习惯这个名字,再加上午睡刚醒,整个人迷迷瞪瞪的也没听清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好垂着一双手站在廊下,动作僵硬地转了转脖子。
  睡了多年的干草铺,猛的一下子有床有枕的还真睡不好。
  我的肩侧被推了一下,一个锦衣小公子在我身侧站定,怀里抱着一堆画卷,粉雕玉琢的一张脸上满是不耐烦,嘴巴里嘟囔,“呆愣愣的,也不知道楼主瞎了哪只眼要带着你。”
  “给我罢。”我没理会他的奚落,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卷轴。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就着我的点头和摇头硬是跟我聊了大半夜,他什么都说,我晕乎乎的也没记全,光记得他玩笑一般的语气,“要不要来我的楼里做个打杂的?起码不用风餐露宿,还能看很多美人儿。”
  你美成这样就够我看的了,我泪眼朦胧的想,然后打着哈欠和他说了第一句话,“好啊。”
  他笑了,眼角也有因困倦泛出的泪花,他慢慢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哎,早知道一开始就跟你说说有美人儿看了,给我这一通东拉西扯的。”
  我靠着墙睡着了,醒来就是香气逼人的床帐,屏风后边的大木桶里的水还热着,桌上放着一套新衣服。
  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偏房,正主是孟浪楼主,孟浪。
  在知道这个地方其实是个卖肉的和他一个这么清风明月的人却冠了个这样的名字之间,令我有所不适的还是后者。
  “这是我的名字,现在已经不用了,送给你。”
  “思迟。”
  想起这两句话我就心尖发颤,如鲠在喉,我配不上这样的名字,似乎也配不上他。
  想到这里,我又蔫了些许,进门的时候没有敲门和行礼,孟浪也才睡醒,见我进门手忙脚乱地双手抱胸,像个被登徒子非礼了的黄花大闺女,“啊!”
  “……”我把卷轴都铺在桌子上,有两个还滚下来进了桌底,我爬进去捡,这阵日子我算是摸明白了,我的主子偶尔脑子不好使,好在金玉其外,败絮也没多少人见过就是了。
  “吓死我了,小迟。”他鞋也不穿好,拖拉着走过来坐下,把我从桌子底下拎起来。
  我拍拍卷轴上不存在的灰,站定道:“我没有。”
  倒是我被你那一声惊叫吓着了,谢谢您给我醒瞌睡。
  “我真的给吓着了,”他打开一副画卷,跟真的心有余悸似的碎碎念,“有一次,你没来的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孩子,踹开门就往我身上扑,要不是我誓死不从,就被玷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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