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渡 作者:彼荼【完结】(4)

2019-05-11  作者|标签:彼荼 情有独钟 生子


  午宴之后,程垂扬回到了小苑,隐隐还是觉得像一场梦。也不知这西澧国属于人间还是仙界,若是人间,怎么人间还有这等怪异之地,若是仙界,自己又怎么会误闯此处。
  这个问题想的烦躁,程垂扬觉得还不如直接问问君离。等他到了君离的住处才知道他不在,听他的侍从说君离殿下被责罚去思过殿思过了。
  他不知那思过殿在何处,便自己回了住处,开始收拾行李。程垂扬本是打算一早就辞别的,没想到昨天长路奔波,以至于今天到了巳时才醒,中午国主又摆宴迎接他,程垂扬怎么好意思吃完就走人,眼下只好再叨扰一晚,明早再离开了。
  收拾好行李,程垂扬便拿出随身背着的几本书站在窗前读了起来。读了约一个时辰,听小厮来报说君离殿下来了。他抬头一看,果真君离正站在景墙下。
  “这里住得可还舒适?”君离打量着四周,怕有什么怠慢之处。
  “好得很,多谢君公子的款待。”程垂扬何时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他家里的房屋不知修补了多少次,一到冬天四处漏风,盘缠本就少的可怜,客栈也是住下下等的,这样好的地方别说是住,就是见都是第一次。
  听他又唤自己公子,君离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你又客气了。”
  这一语一笑霎时让程垂扬失了神,即使是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君离笑,程垂扬还以为他永远只有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笑起来竟是如此好看。纵然他读书百卷,此时也找不出一句诗词能形容君离。
  微风吹过,在人的心底荡起一点涟漪。
  君离却没有发觉他的失常,越过他进了屋,看到书案上未合上的书,双手捧起读了起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这是什么意思?”
  君离不参加科考,自然不读四书五经,虽然他自小便被太傅逼着读书,但读的大多都是天文地理,奇闻异志,还有些历史,学的是琴棋书画,军中兵法,对诗可谓是一窍不通。
  君离不懂诗着实让程垂扬有些惊讶,这句话不难理解,他便耐心为君离解释了一番,“这句话意为石可转而心不可转,常用来比喻意志坚定,绝不变心。”说罢,又细细读来这两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程垂扬见他又翻了几页,大抵是看不懂觉得无趣了,把书放回了原处。
  外边起了风,他上前关上了窗子。
  程垂扬这才发觉他穿的单薄,在心里责怪自己的粗心。君离一转身便看见了放在床头收拾好的行李。
  “你这是要走?”
  程垂扬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没发觉君离的眼睛顿时黯然失色,继续说道,“叨扰了。”
  君离没有说话,反而又拿起了那本刚被他放下的书,明明不懂却饶有趣味地翻了起来,“你为何要考取功名?”
  “自然是为了做个好官,造福天下百姓。”考取功名考取功名,为的不就是这功名吗。
  “如何算造福百姓?”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外户而不闭......”
  “那又如何才能造福百姓?”君离又问。
  “这...垂扬还不知。”
  君离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他作为储君,也不知如何治理国家,造福百姓。
  “但我知道,若不考取功名,一切便皆是空谈!”
  君离走时下了雨,这天气近来变化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他撑了一把伞,墨色的背影消失在了雨中。


第3章 第三章
  程垂扬终是没有走成,一场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雨困住了他。
  “垂扬兄莫急,待这雨停了我让夜影赶辆上好的马车送你出城。”
  “也只能这样了。”程垂扬摇头罢,算来那秋试还有一段时日,再呆上三五日也不迟,况且如此大的雨他匆忙赶路反而会适得其反。
  手谈一局完毕,最终落得一盘残棋,君离无心再下。
  “我且问你,若是大敌当前,国君该作何决策?”
  “派一得力将领领军镇敌。”
  “若是无将可寻...”
  “若是明君必会广纳天下可用之才。”
  程垂扬把棋子收入盒中,见君离今日心情有些低落,不知所谓何事,但君离的心思可是他能随意猜测的,程垂扬不再多问。
  两人说话间,一侍从匆忙闯入,匆匆行礼后看向君离。
  “你且说罢。”
  “这...”侍从看了一眼程垂扬,似乎有什么不能让他知晓的事情,程垂扬正欲退下,便被君离阻拦了。
  侍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有所顾虑,“殿下,敌国又下战书了。”
  说罢,把手中的信件递到君离手中。
  此时程垂扬才明白君离为何烦恼,以及为何要问自己治国之策,他虽然作为一国储君,却处处是苦衷。
  “垂扬兄怎么看此事?”
  这一问倒难住了程垂扬,尽管他有治理天下的抱负,此时让他说他还真说不上来一二。
  “若是一战,有几成胜算?”
  “我西澧国虽小,好在物产丰富,上下臣民一心,若是拼尽全力一战,有五成胜算。若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便是灭族。”
  仅有五成......程垂扬心中默念道。敌国定是来势汹汹。
  “如若议和......”战争无非两种结果,要么一战要么议和。
  “议和么...”君离喃喃自语道,仿佛在思考这个道路。
  “若是战争必定劳财伤民,即使是胜了,也未必能落得好处。”
  君离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些时候才开口,“时辰不早了,程兄早些休息吧。君离今日便告辞了。”
  说罢,起身。
  程垂扬比他高些,起身时看到他的内衫,还有微露的胸膛,肤色白的不像常人,心中一惊,连忙收回了目光。
  这夜,程垂扬听着外面的雨声,一夜未眠。
  第二天听照顾他的小厮说君离殿下一早就去朝堂之上了,现下还没回来。
  程垂扬闲来无事与这小厮聊了起来,“素来听闻西澧国不与外界交往,怎会惹来战争?”
  那小厮听了只是一笑,“西澧国物饶丰富,土壤优越,黎民安居乐业,怎会有人不觊觎?早先西澧国四处设了雾障,不知何时有外人闯入,把所见所闻告与了外界,自此便不断有敌人来侵扰。”
  “那为何不议和呢?若是两国能平息战事,便是舍弃些物产钱财也值了。”
  没想到那小厮听了脸色一变,“公子有所不知,若是给他些银两能解决问题也就罢了,那敌国提出来的条件实在可恶,他们不要银两,他们只要人。”
  “哦?”
  “那战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他们不稀罕西澧这地方,稀罕的是西澧族人。若是议和,他们便要一王室之人,这人要有狐族的血统,未至及冠之年,长相俊美,能育子女,由他带领族人两百前去敌国,他们便永世不再发动战事。”
  这条件实在可恶。
  “那国中可有符合之人?”
  “不瞒公子,符合这条件的只有君离殿下一人。”
  竟是这样。
  难怪他提及议和之事时,君离会露出那样为难的表情。不用他人说,程垂扬也知道若君离真去了,该是何等下场。这等要求,实属禽兽!
  思来想去程垂扬决定去向君离道歉,话说不知者不罪,不知君离是否生了自己的气。
  君离回来时,程垂扬还没等多久,桌上小厮给沏好的茶还热着呢。
  “我去朝堂回来晚了,让垂扬兄久等了。”君离似乎是匆匆赶回来的,外面下着雨,他的鼻尖和额头上却挂着几滴汗珠。
  “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程垂扬看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双唇泛白,必定是尽是劳心的结果。
  君离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他并不想让程垂扬担心,但是对方必然已经猜测出了一二。
  “还是昨日之事。”
  饶是程垂扬这样的慢x_ing子这次也急了一回,“敌国议和的条件万万不可答应!”
  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茶杯里的茶水都颤出了波纹。
  程垂扬这么大的反应,君离也是意料之外,他没记错的话,这人昨晚还主张议和一事,怎得今日就变了。
  “哦?”
  程垂扬也不知为何自己做出如此大的反应,定是吓到了君离,连忙解释,“敌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可答应。”
  君离盯着他急的脸红的样子忽的笑了,他还从未见过外人如此担忧自己的安危。程垂扬一口一个敌国,仿佛已经认定了自己是这西澧国人一样。那是他的敌国,并非程垂扬的敌国。
  只不过,这也未必。
  “咳咳......”笑着笑着,君离便呛着了,“父上和大臣已经在商量对策了,我相信定有解决之法,咳咳......”
  程垂扬不知他在笑自己,但是看他今日心情这么好便不再说这个话题,免得又惹得他伤心。
  “对了,你那日出城去恩淮山做什么?”程垂扬想到那日两人机缘巧合撞上了,没有这一撞,便没有后面的种种事情。若是他没有遇见君离,自己是不是还在那迷雾中团团转呢。
  “我有一兄长,自幼跟着恩淮山一仙人云游四海去了,若此时他能回国继承王位,我便不再是西澧国的储君,那议和之事......便有了着落。”
  程垂扬本是想避开这个话题,没想到又被自己嘴笨绕回来了,“往后不准再提议和之事,莫说是我,就是这城中随便一个百姓也不会答应的,这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你且放心吧君离。”
  他这翻话说的霸道又让人觉得安心,君离点点头不再作声。
  夜里雨便停了,程垂扬一早就来看见院子里洒下来的阳光,心情又是好又是不好,百感交集。雨天总让人忧郁,他不喜欢;可雨一停,他大概也要再次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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