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下)【完结】(6)

2019-05-10  作者|标签:冢祭 灵魂转换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我笑容渐敛,缓慢放下未动过菜的银筷,神情愈发凝重,“翔书官已经知道翔贺与亲妹相爱的事了吗?”
  淑贵妃垂眸微颔首,嘴边凝着算计的笑,慢悠悠开口:“自然是知道了,不能博取他同情,我怕会保不住贺儿。”
  我实不认同的摇头,随口道:“你看错他了,其实无论你说不说这故事,翔书官都会放过翔贺的。淑贵妃,你知道翔钧是怎么死的吗?又知道他死前说过什么?”我见她茫然不解,抿嘴良久娓娓道:“翔钧要翔书官背地里解决你们二人,甚至要他发毒誓。翔钧死的突然,虽说是他受尽折磨身体不支,更是因为翔书官甘愿天打雷劈都不愿伤你们半分。他,是被气死的。”
  淑贵妃乍然捂嘴,半天说不出个把字,再开口话语已是哽咽,“这孩子和她母妃一样,是个善良的人。可惜,宫里最不该有的就是良知。”
  六月酷暑磨人,就是在屋里的纳凉冰旁都会觉闷热难耐,暖得了身却温热不起心,况且是淑贵妃这般历经沧桑的内心。她入宫几十年,或许这是头一回嚎啕大哭,在两个陌生人面前失声痛哭,恸哭的她的过往、她子嗣的过往,亦是到死的未来。
  门外轻扣声惊破一室的悲哀,有迟疑声传开,“娘娘?人参炖鹧鸪已经端来了,要送进屋里吗?”
  淑贵妃迅速拭去满面泪水,恢复往常的优雅高华,她不徐不疾道:“端进来吧。”
  淑贵妃的生活是浣芳一手cao持的,浣芳伶俐的放下汤碗,低眉垂眸小步退离。只不过在关上门前,我无意瞟见她的神情,心痛、担忧布满双眸,浣芳是真心忠于淑贵妃的。
  烟僭越地勺了半碗热腾的汤,小饮数口连连夸扬。气氛稍有改善,烟眉头一紧,悠悠问:“翔书官知道的就这点吗?倘若只是兄妹相爱、父亲相阻,我想绝不会让翔贺做出j-ian虐生父有违人伦的事。”
  “那畜生……”淑贵妃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是在浇灭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竟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手。”
  “贵妃瞒的紧,翔钧并不知……”
  淑贵妃不等我话说完,迫不及待低吼:“他知道!他很清楚,他说念儿是妖孽不是他女儿。他不止j-ian污了她,还说要拿她犒赏三军来洗尽她的孽。如果不是贺儿半路拦截,不是贺儿威胁翔钧会告知天下人他做过的事,如果……”
  烟后面缓缓靠上椅背,可怕的沉静弥漫在殿内,忽而烟猛地一拍桌,黄花梨圆桌瞬间碎成两半。满桌的青花瓷盘统统摔碎满地,可惜了一桌静心做出的酒菜。
  殿外传进慌张的呼唤声:“娘娘?娘娘没事吧?”
  淑贵妃见惯各种场面,镇声道:“没事,你们在外等着,晚些进来收拾。”
  烟冷然开口:“你为什么不告诉翔书官真相?那样的人何必替他瞒着丑事。”烟话说的平静,平和的可怕连我都觉心惊。
  淑贵妃低头用丝巾擦拭着身上洒到的汤汁,和蔼的淡笑浮在嘴角,柔和地开口:“官儿是无辜的,太多的不幸了,何苦多添一个。两位是官儿的朋友,清楚他的为人脾x_ing,肯定是能想到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往后的日子里会是多么的痛苦。连我这种早被漆黑蒙蔽的心都难免会抽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想再害一人。”
  多深的爱才能让仇恨的心多想一分,翔书官虽不是淑贵妃所出,多年来的抚养,在淑贵妃眼中那已是自己的骨r_ou_。
  话已到此,我不想往里深知这桩悲事,“娘娘安心,我们既是翔书官的朋友,定会尘封秘密到永远。”我一扫满地碎瓷片,惋惜道:“只怪烟的鲁莽,一顿饭是吃不下去了。宫规有言后妃不得私自见男子,未免流言蜚语,我们就先告辞了。”
  淑贵妃无声颔首目送我们渐行渐远,在我推门时,她忽然淡然开口:“苏王爷真的事神武苏琉吗?”
  “相貌身份都是表象罢了。”
  回到清思殿的整个下午,我与烟都闷闷不乐的,全然了解真相反倒心里更觉空落落的。平日热闹非凡的清思殿变得沉寂静悄,素来胆大的文锦都不敢胡乱开玩笑。傍晚时分烟见众人忧心忡忡,思虑再三说了个大概,非但没叫人心安,这下个个脸上是厌恶的愤慨,郁郁的气氛一直维持了好些日子不散。
  国不可一日无君,翔钧死后第七日前朝鞭鸣鼓起,翔书官正式登基称帝,他生母早亡独封淑贵妃为母后皇太后。至于皇后,虽是被尊称太后,实则大权旁落又无子傍身,对淑贵妃早不是威胁。
  几日之差,已是沧海桑田,翔书官蓬发的气息渐被沉稳替代,庄肃里隐隐藏起y-in郁的苦痛,那或许是一生到死都无法愈合的伤痕。
  这一日午后徐培祥疾步来找我,说是翔书官在御书房有事要与我商议。我赶到御书房时,翔书官正埋首在如山堆积的奏折中没发现我的到来。知晓太多密室,我对翔书官多了半分怜悯,见他面容疲惫不忍打搅。暖阳闷热的午后,使人愈发神思懒怠,我随意找了处角落歇息,稍微打了个盹。
  “苏兄好睡,半日不见你醒来。亏得你及时睁眼,我差点要去请太医来把脉,防你中了暑热昏死过去。”
  我起身刚要行个礼,见他面色一唬跨步上前利索地扶住我,“苏兄,皇帝的朋友很少,能做皇帝的朋友更少。”
  我感激他的情意,咧嘴轻笑,“我是神武苏王爷,不是你的臣民,自然不会对你行君臣礼。不过是想贺一贺你登基之喜。”
  翔书官愣一愣,神色恍惚y-in沉,“高处不胜寒,有何可喜?”
  我心里颇为感触,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倘若失去一切换取权位不如不要。高坐庙堂,换来的无心无情,只剩与人相互的算计,漫漫人生路一眼能望穿的孤独,号令了天下又怎样。我叹息的轻拍他右肩,装扮不出轻松哂笑的模样,认真道:“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你且尚有母妃、有兄弟。万望你将来能寻个真心待你的女子,共度一生。”
  “只有女子吗?”
  我呆愣片晌,挠头颇为尴尬,干笑地开口:“你都知道了?”
  翔书官微微耸肩,失笑道:“不难看出。苏兄好福气,身旁有俩,回神武还有俩个等你。委屈了我的弈尘老弟,纵有绝代美貌却独占不到苏兄的心。”
  我微扬嘴角,不自禁地咳了声,“书官老弟就别没事揶揄我了,八字还没撇的事儿,这样说有损六殿下的清誉。”
  翔书官“噗”地笑出声,既占上风是时急流勇退,他莞尔道:“苏兄话说到这份上我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省的往后被某人知道来我算账。”他转身自祥云龙纹书案一角抽出份诏书,没半点犹豫的递到我面前,“合该早几日就给你的,奈何事多抽不出身办这事。苏兄远到翔云想来正是为这事来,结果劳苦了你们掺和进宫中风波。”
  我微垂下眼皮,不露声色地悠然开口:“书官弟没有丝毫借机侵吞神武的念头吗?”
  翔书官恰逢在饮茶,闻言后的他喉间稍有一顿,缓慢放下茶杯,他从容笑道:“我不是个有野心夺霸权的帝王。况且翔云近年来的国力是外强中干,贸然出兵结果只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不偿失啊。”
  “三国制衡的天平倘若有些许的倾斜,恐怕灾祸就不断了。”
  翔书官纡尊帮我沏了杯茶,“最终无端受苦的多是百姓,为了一己私欲去造孽,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端坐饮茶,听罢不由想起神魔两族的事,愈发感慨,“你会是个好皇帝的,翔云有你是百姓的福气。”
  翔书官羞惭的连忙否认,“苏兄过誉了。”转瞬他想到什么,面色微露孤寂之色,轻声问:“你们打算几时启程回神武?”
  我想一想,心知无不散的宴席,“我出来时日颇多怕神武那担心,若你这儿没他事要我协助,明日我就想打算回去了。”我知他所想,先开口回绝,“无需派人一路护送跟从,你就安排个老实的带我去军营就行。”
  翔书官接口道:“你是省心少去很多麻烦,到让人背后说三道四,会怪起我的失礼。”
  坐在太师椅上我轻松的晃着搁在上的小腿,笑道:“翔云国军谁干随便议论,除非是不要脑袋的。你就听我一回,既可省你置喙人的功夫,我也好回去没那么拘束。再说,你用大阵仗把我送回神武,难免会有流言蜚语说翔云轻视镜月之嫌,何必给自己添麻烦呢?”
  翔书官见我执意如此,无奈的摊手苦笑道:“话里的理字都在你那儿,也罢了。”
  余光扫过书案上厚积的奏章,我含笑着说:“国事繁重,我就不在御书房叨扰了。”
  “苏兄是光顾着打瞌睡哪来的打扰,倒是我埋头批奏折猛地抬眼看到,心里是真不舒坦。”翔书官边说边把我送到门帘子旁,在我跨门将出时,他单拳击掌忙开口:“虽说没不散的宴席,好歹还是要有一桌的,就办在清思殿。明华宫瞧着华贵毕竟是接见外使,地方宽敞反倒显得疏离。这你可拒绝不得。”
  “一切听从安排。”
  清思殿灯台通明了一夜,殿中嬉笑吵嚷亦是无眠,翔书官才来就打发走一干人等到殿外,堂前就有我们几个自给自足。酒过亦不知有几巡,大家都有些薄醉,纵然上三界不似人族,几坛子酒进肚未必能清醒同往常。
  翔书官近来遇到烦心事诸多,企望能一醉解忧愁,就怕愁更愁。忽然翔书官拎着酒壶靠来,涣散的目光盯我许久,打了个酒嗝,笑道:“苏兄,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是神武的苏王爷吗?”
  我愕然微挑下眉头,平宁从容道:“哦?难不成我还有别的身份,那你说我是什么人?”我抬手制止影上前要拉开翔书官的举动,任由翔书官放肆。
  翔书官腾空比划了半天,傻笑地说:“魔族战神——苏璃。”
  此言一出仿佛有惊雷轰然而下,吓得大家顿时清醒不少,倒是我十分镇定的扬眉浅笑。我冷静的想出多番说辞,沉吟片刻全然放弃,似笑非笑道:“酒醉的混话吗?神话中人物,怎就和我扯上了。”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6/5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