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下)【完结】(5)

2019-05-10  作者|标签:冢祭 灵魂转换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翠绿丛中能让人心情平缓,烟不似适才那般心浮气躁,口气柔和地开口:“徐公公有心了。”
  徐培祥惶恐躬身,“奴才是停吩咐行事,实不敢邀功。”拖拉了有些时候,徐培祥不敢多耽搁,恭谨地笑道:“外头燥热,两位公子还是赶紧着去永福宫避暑的好。”
  永福宫在翔麟宫中规模是数一数二的,高宇楼阁皆是雕栏玉砌,高墙青瓦常年修葺崭新。比起其他宫中院落格局,永福宫的前院宽广宏大,依山傍水而建,地理位置极佳。刚踏进前院就见拥簇争相绽放的芍药、牡丹等种种花卉,宛若在诉说永福宫里主子常年的璀璨繁华、前程往事似锦。
  永福宫中的太监、宫女穿着华贵,是其他宫中都比不上的。纵然这些年淑贵妃年老色渐衰,恩宠比不得从前,仍是手掌协理后宫大权,身旁又有太子与二皇子傍身,等闲妃嫔无人敢对她不尊。翔钧后宫妃嫔子嗣众多,可惜皆是身份卑贱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入宫就不得宠,肚子也不争气,唯一所出的唯有长公主一女,自是比不得淑贵妃底气硬。
  永福宫正殿门外有一掌事宫女在四处张望,徐培祥三两个箭步上前,平礼笑道:“浣芳姑姑怎么在屋外站着?这大日头正毒,可仔细点别晒着你似雪肌肤。”
  浣芳年岁瞧上不大,二十过半的样子,出落的清秀且大气,颇有能震住一宫宫奴的威严。她起先面色沉凝微有恼色,听到徐培祥油嘴滑舌一说,神情稍变是心喜不敢露,“狗嘴里成天没点好话,就会花言巧语的。我可告诉你,娘娘在里头等久了,这回我是帮不到的。”
  “要姑娘在大太阳底下等我们实属罪过。”我含笑淡然上前,解围道:“着实是翔麟宫恢宏宽阔,路上走停观赏耽误了时辰。还望姑娘饶我们几个一回。”
  浣芳打量我与烟片刻,蓦然红了脸,宫里甚少有男子进出,她多少有些手足无措。浣芳微压低视线,很是恭顺地开口:“苏王爷、烟少爷里面请,娘娘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
  我单手附背微微前倾,“那劳烦浣姑娘带路。”
  永福宫内每处都布置的极为精致,华丽之余却没半点艳丽轻佻,无论纱幔枕垫的色泽纹饰或是桌案的雕刻都是清雅低调的。偌大的殿内尘不沾染,青石砖地微微泛着光晕。
  淑贵妃淡然端坐在正殿主位上,与我们想象中有极大的差异。她没有位高者常有的傲慢张狂,反倒是恬静平和的。
  “要请苏王爷来永福宫小坐真真是不容易。”淑贵妃撑着身旁小宫女徐徐起身,“午膳已备下,两位若不嫌弃就陪我一用吧。”
  我浅淡一笑应之,“那就却之不恭了。”
  偏殿内早备下一桌酒席,我们跟在淑贵妃身后落坐,身旁的纱幔渐被放下。淑贵妃独留浣芳布菜,其他人一干退到屋外静侍。
  “小厨房比不得御厨那的手艺,不过是家常小菜,望两位别嫌弃。”
  烟睨了眼满桌菜色,微笑答:“娘娘说的客气,这些家常菜哪道不是极费功夫的。”
  我望向盘器中的各色菜肴,确实每道都是做工复杂,就是最不起眼的粥食没个把时辰都熬不出汤底。垂眸间我忽觉有视线盯来,久没从我脸上移开,抬眼一瞧是淑贵妃。我不解淡笑,道:“我面颊是沾上东西了么,娘娘为何紧盯我不放?”
  淑贵妃嘴角浮起抹神秘的微笑,娓娓开口:“前阵子官儿的挚友来宫里小住了几日,多番提到王爷,想来王爷认识。”
  无需多想,我脱口而出道:“是镜月六殿下——轩弈尘吗?”
  淑贵妃含笑点头,柔和地说:“正是,每提到王爷那小儿面上都带念想之色,多年来,本宫在宫里见过轩弈尘多面,但提及王爷时的神情却是头一回见到。”
  烟微微挑眉,颇为好奇问道:“可是在说他的坏话。”
  “没有。”淑贵妃一时陷入沉思回忆,良久笑道:“他口中的王爷,待人颇为疏离,举止温文而雅。容貌的简述恰如耳熟能详那样,并且夸赞美貌更甚他自己。”她眸光停在我身上,笑得温柔淡然,深眸中却有些许宫里人人都有的锐利精明,“今日一观王爷,举手投足难掩贵气儒雅,相貌却是不及烟公子了。”
  我闻言没半点恼意,哂然而笑,“丑也好俊也罢,不过是张皮囊而已,何必挂怀呢?”
  淑贵妃微有一怔,回神半日顿时丝帕掩嘴轻笑出声,“表象终是表象,确实不值得深究。”
  烟闻出话中他意,略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意,半带认真地追问:“淑贵妃今日请我俩前来小聚,只是为了闲谈吃酒的吗?”
  “那烟公子以为呢?”
  烟眉头微微轩动,嘴角笑意愈浓,冒犯道:“以为娘娘因欺君罔上心有害怕,打算诉出翔贺谋叛的真相。”
  “放肆!你怎能这么对娘娘说话。”浣芳神色大变,苛责言语破口而出。
  淑贵妃抬手拦下浣芳的发作,不徐不疾地微扬头饮下杯桂花醉,淡漠命令:“浣芳,你也去殿外候着,顺便去小厨房看着炖汤的炉子,别把r_ou_炖老了。”
  主子发话没有不遵从的理,浣芳眼中虽有委屈,倒也没再敢叨骂,她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淑贵妃低眉淡笑间拨弄起尾指镶翡护甲,嘴角的弧线柔和却隐约透着凉气,“本宫请两位前来小坐,其目的为何不知是否与你们欣然答应的心思相仿吗?”
  彼此试探间,我仔细瞧过淑贵妃眉眼神态,对于近四十的宫里女子而言,淑贵妃平日保养较好。她眼角少许的细纹经脂粉饰盖后几乎不见,岁月不饶人,她肌肤已没宫里莺燕少女的润泽饱满,却仍是白皙透亮的。宫里的女人生活的久了哪个不是见惯尔虞我诈,就是再心平气和如她,眼眸的深处依旧是藏不住的精明世故,只是比之心狠一辈,淑贵妃多少是存了些善念的。
  我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我们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多到不知从哪提起,想请淑贵妃帮我们解惑。”
  淑贵妃淡笑渐僵,露出一抹慈母的恸心之色,“王爷知道多少?又想知道多少?”
  我似笑非笑地凝视在她指尖,“我曾听闻宫中大多皇子,公主寥寥无几。又听说淑贵妃接进亲姐的女儿进宫抚养,视为己出并请封为雍安公主。大皇子翔贺与公主青梅竹马长大,不料几年前雍安公主突然暴毙,大皇子因此x_ing情大变。”
  烟抿了口桂花酒,淡笑道:“所以雍安公主实则是淑贵妃的亲生女儿吗?宫里出生该享荣华的女娃怎么会沦落宫外,其中原由是什么?”
  淑贵妃红起眼圈默默沉吟,她用丝巾半捂面试图遮掩当下的失态。
  殿内突然静极了,仿佛空无一人般,窗外风嬉柳枝划水声不绝传进来,一声接一声似更漏滴水,有着节律。殿中瓷缸内碎冰化了不少,浮冰相互碰击偶尔会溅出细碎如绵碎冰,寒气倾肤令人不禁打颤。


第71章 新帝登基
  漫长无尽的在沉默中等待着实让人觉得压抑,手中脚边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仿佛打破当下的静谧就会有灾厄发生。烟双指捏紧酒杯,眼眸直愣地停在淑贵妃手中丝帕上的金绣牡丹,杯中酒不见滴水,仅余淡淡桂花清甜芳香仍少许飘出。
  淑贵妃缓缓放下掩面的凝脂柔荑,脸颊泪痕隐约可见,十指反复捏搓丝巾微微有些颤抖。她声音极轻,嘴唇煞白道:“念儿……雍安公主是我亲生女儿。”
  意料之中的事,却是出乎想象的反应,面纱撕开没不刨根到底的道理。我屏息片刻,心有怜悯开口:“既是你女儿,为何天家荣华不给她去享,反而在出生之时就送出了宫。”
  淑贵妃冷然而笑,有种道不出的狠戾,“王爷可有听闻翔云后宫曾有个静妃。”
  我蹙眉努力回想稀疏的往事,大约一盏茶辰光才依稀记得有这么号人,“二十年前忽然暴毙而亡,似乎是病死的。”
  “呵!病死的……那是翔钧怕丢自己的脸面。”直呼皇帝姓名是犯忌的,论罪足以丢了x_ing命。外人跟前不管不顾,可见淑贵妃当下是多么愤慨,“我当年其实是怀了双生子,龙凤胎。可是在我怀胎五个月时,宫里不知怎的流言蜚语不止歇,说我肚里若是怀双生儿那便是国祸,传我肚里的两个孩子是灭世之妖。”
  烟神色鄙夷直显表于面,嗤鼻极其不屑道:“都是无稽之谈,难道翔钧真信了不成。”
  淑贵妃冷哼轻笑,眸中充满仇愤的烈火,宛若能将万物燃尽,“我入宫后就宠眷不衰,背后想害我的人还少么。妒恨的妃嫔,甚至是表象孱弱的皇后,哪个没在翔钧身旁吹起耳旁风。宫里人心也不是都冷的,只是唯一真心待我的是个不怎么得宠的嫔妃。宫里女人多,争风吃醋的也多,光是女人的醋话翔钧是未必会当真。可气的是钦天监一帮狗官,与贱婢勾结害我。”
  “所以你在生养当日就送走一个,皇宫禁卫森严,既然有人有心害你如何不会防着。娘娘是怎么能将孩子偷送出宫的?”
  淑贵妃闭目片刻,冲烟淡笑,“替我诊脉安胎的太医是我宫外的熟人,他不曾告诉任何人我怀双生子的事。一切皆是贱婢手下的太医猜测出的,捕风捉影的事。”
  我思虑须臾问:“冒死送雍安公主出去的是你贴身侍婢?”
  “王爷果然如轩弈尘所言,聪明至极。”
  夸赞来的太突然,我羞赧的摆了摆手,笑道:“我见娘娘身边掌事宫女年纪不大,又想到此事你必会托付给信得过的人去办。宫里的人哪个值得去信,可靠的也就是自小在身边服侍的。”
  烟手托腮帮,嘴角挂着y-in冷的笑意,冷漠地说:“娘娘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你生下大皇子后,宫里的嫔妃降位的、暴毙的不少,更不说钦天鉴从头至尾都换了批人。”
  淑贵妃幽幽笑了,凄哀的笑里由着胜者的姿态,“宫里有自己人好办事。”话说的多难免会口干舌燥,她拎起凉水壶倒冰茶如酒杯,连饮尽三杯,复道:“雍安她是在三岁那年才被接近宫的,一来那时劲敌皆不在,二来再长些怕是难与我亲近。后来的事,王爷恐怕多有耳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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