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作者:夕大大【完结】(6)

2019-05-10  作者|标签:夕大大 宫廷侯爵


  玉千鸢醒来看到唐绝羽不由一愣,唐绝羽能够亲自来冷宫给他治病,看来是皇帝真心不想让他死,但留着他的命要做什么?!让他交代跟聂驭的关系吗?!他一五一十交代了,皇帝又会相信吗?!
  玉千鸢正在思虑,就听唐绝羽开门见山说,聂驭回来了!
  玉千鸢愕然。
  稍晚一些,青冥进来了,愣愣看着跪在地上的玉千鸢,半晌才道:“你有病在身,免跪拜之礼……”
  玉千鸢只是低着头,乌黑长发垂落地面,与平时的模样不同,低声道:“罪人不敢……”
  青冥斟酌用词道:“玉千鸢,你……想要什么赏赐?!”
  玉千鸢摇了摇头,半晌才嗫嚅道:“圣上若能撤回唐御医,罪人就不甚感激了!”
  原来还真被小徒弟说中了,玉千鸢不肯服药只求一死,枉他自以为一双锐眼看透人心,竟也有将那寒梅错看成荆棘的时候!
  青冥忽然轻声一笑,听得玉千鸢身子一抖,跟着就见皇靴走到跟前,肩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起。
  “朕将你囚禁冷宫是罚,你也确实毒杀皇后,视本朝律法于无物;但你也确实有功,靠你打探的消息,朕几次转危为安,更让皇城免于战祸,所以这赏赐……”皇帝竟然亲手扶起他,然后送他坐回床上,难得露出一回笑容,不容置喙道:“你既想不出来,那便由朕做主吧!”
  玉千鸢茫然望着皇帝,这是青冥第二次让他有种做梦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青冥也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大殿下,耳畔就听到青冥沉声道:“朕以后待你便如唐卿,相交不论身份地位,你也不用再自称罪人,就拿朕当朋友相处吧!”
  青冥的话有两重含义,一来表示自己承情,愿与玉千鸢以友相待;二来也是划出界限,俩人之间是朋友之情,要说其它便无余地了!
  青冥当初确实是这般想,想那玉千鸢并不要封赏,只是一心帮助自己登上帝位,这份情也唯有报之以情;但报之以情也只能是友情,青冥绝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不可能拿自己的感情去回报!
  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这份友情渐渐变味了?!
  青冥暗忖要坏事的话,就坏在把玉千鸢关进冷宫,以至于他待玉千鸢终究要比唐绝羽和聂驭多一份心。
  例如用早膳时会点个他认为好吃的点心送份冷宫,唐绝羽和聂驭整天好吃好喝不需要他再多此一举!
  再例如说天气炎热送去绸衫凉茶,天气寒冷送件披风袄子,想那唐绝羽和聂驭拿着俸禄买什么不成?
  再比如闲暇时往冷宫小坐,下棋、品茗、斗琴、谈论文章,唐绝羽和聂驭又没被人囚禁,想去哪里一抬腿就去了,哪里似玉千鸢这般可怜?!
  玉千鸢卸下平日伪装,倒真似院中那株寒梅,一日胜过一日的清淡。虽在宫中角斗多年,诗词曲赋琴棋书画,倒是一样都不曾荒废。
  有时候,俩人就一阙词,能谈上一下午。
  毕竟是昔日的伴读,又谙熟朝堂之事,青冥稍稍透些口风,玉千鸢就懂他的意思,比跟唐绝羽在一起默契!
  玉千鸢本x_ing安静,不似唐绝羽爱闹腾,也不似聂驭爱嘀咕,而青冥也是个闷葫芦,俩人窗前下一盘棋,都能听到落叶之声。
  倘若换了唐绝羽,那就不得了了,吃的喝的闹腾的,再加上他的小徒弟和那条叫八珍的狗,有时候聒噪得让青冥头都疼!
  本来,青冥就算去冷宫勤了一些,但也没起什么别样心思,只在某一日又被唐绝羽拖去先前那家下三滥的艺坊,听一群色兮兮的男人们吃酒议论。
  那时候玉千鸢被废黜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再次证明无论多么绝色,一旦被男人吃抹干净,那就成一滩不吐不快的鱼骨头。
  皇上也是男人,吃腻味吐掉,也是正常的事!
  青冥起初气得又想查封人家,过后又想玉千鸢究竟哪里绝色?
  以前他没思索过这个问题,只觉得玉千鸢能爬上男人的床,只能归咎于对方饥不择食。可现在对玉千鸢想法转变了,再回想这问题倒有些迷惑,宫里其他的人就不说了,怎么连父皇和皇弟都揽他上榻?
  往后再去冷宫的时候,青冥就打量起玉千鸢,心想他不就跟昔日见到时那般,细细长长的吊梢眼,下巴依旧是尖尖狭狭,一双嘴唇薄得没血色,就跟在冷宫遭受虐待似……
  青冥没看出绝色在哪里,又不好意思问旁人,是不是自己眼光出了问题,少不得把这疑问放在心里,三不五时拿出来琢磨一番,哪知道就让玉千鸢的样子渐渐落在心里、锻成了模子,以至于他赏个山水盆景也能想起玉千鸢,当即命人把一丈来长的山水盆景搬进冷宫。
  假山假石边种着一簇香雪兰,初闻那阵艳香让人蹙眉生厌,但等习惯这股艳香之后,方能看到它洁净纯白的花瓣,与那假山假石浑然一体,倒影水中仙姿卓绝,如此一来便能忽略那股恼人香气!
  想那好闻的月桂或是玉兰,又怎能让人镶嵌盆景,深根扎入稀薄的泥土,忍着寒水和贫瘠,再开出这般洁净的花朵?!
  青冥晚上从皇宴上出来,便又顺道去了冷宫,来冷宫的次数多了,一挥手便能制止宫人跪拜,不需带路便去房中找玉千鸢。
  他想告诉玉千鸢皇朝能有眼下这般荣景,民心稳定四海归一,有他玉千鸢的一份功劳,但自己不能赏他荣华富贵,顶多只能在暗处重审玉侍郎的旧案。
  那晚玉侍郎的案子,青冥终究一字未提,因为玉千鸢靠在床头睡着了,头枕在白色锦缎上,长长黑发如溪一般蜿蜒,清秀柔和的安静睡颜,眉飞入髻凤眼微斜,玉雕一般挺拔鼻梁,一对薄唇和惹人怜爱的下巴。
  青冥不由得张口结舌,心跳忽然加快起来,心想这次真真糟糕了,他居然看出玉千鸢的美了!
  定是酒宴饮多了,青冥顾不得其它,只一味落荒而逃。
  逃,是不想陷入感情纠葛和可怕的流言蜚语中,眼前男子做过兄弟的情人、做过父亲的情人、难道现在还要做他的情人?!
  青冥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六月酷暑仍觉脊背发凉,接下来几个月都在想见玉千鸾和不敢见的拉锯中煎熬。
  青冥想自己是大皇子,自小就比其他皇子要多一份忍耐,昔日便是凭着这份忍耐三进三出宗人府、与杀妻灭子的月娘做着相敬如宾的皇帝皇后,不管心里痛得有多抓狂、面上也得做出一派淡然,而如今只是忘掉一份小儿女情态,又岂会那么难呢?!
  但等听到唐绝羽带来玉千鸢再次病倒的消息,青冥的耐x_ing还是一下子崩溃了,下朝后丢了丞相等一干重臣在御书房,自己匆匆跑到冷宫去看望病人。
  唐绝羽说玉千鸢就似浮萍,几番沉浮苟活于世,圣上若是没这份心,倒不如就让他去吧!
  想那玉千鸢本就受够磨难,一世污名加上一身病痛,早就不想再苟活于世,只是贪念着青冥忽如其来的那点温暖,尽管他知道青冥待他并没那种意思,但仍舍不得放弃那点相处的时光。他就像一个快被溺死的人,青冥就是那根递来的芦苇杆,没有它就呼吸不到空气。
  如今,芦苇杆忽然折断,痴等半年的玉千鸢内心绝望了,便连这点友谊都是奢求,青冥毕竟是帝王呀!
  那一日他已经不再回想,和青冥最后几次见面,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已经废掉他太多的心神,哪怕是一个细小眼神,他都在苦苦思索回忆,甚至一想就是一整天!
  他在梅下站了一整夜,早晨便晕倒在树下,此后便一病不起了!
  于是,唐绝羽又得两头跑了,从太医署到冷宫好长一截路,原本是打发小徒弟去诊治,结果这次病得比较严重,徒弟不行只能师傅亲自出马!
  破天荒,青冥开始耍赖,一边说听不懂唐卿的话,一边又央求唐绝羽再显医圣之名!
  等细思过后,青冥又发怒了,一挥袖掀翻玉案上的奏折,吓得暖阁里里外外宫女、太监、侍卫统统跪下。
  青冥甩着袖子怒吼,赐玉千鸢一杯鹤顶红,不想活朕就成全他,朕可是堂堂天子,岂能受这小人的威胁!
  下一秒,青冥又叫小桂子回来,把那鹤顶红换成长白参,虽然说君无戏言,但在皇宫内他已经失去太多,禁不起因为一时赌气,再失去这株绝世之梅。
  青冥认命似地去冷宫,跑得比以往更勤一些,有时候让人带了奏折过来,一边批改奏折一边等昏睡的玉千鸾醒来,就连小桂子都说圣上是拿冷宫当暖阁了!
  也不知是唐绝羽妙手回春,还是青冥的圣眷隆重,终究让玉千鸢好转过来。
  虽说是满心的苦楚和委屈,可是青冥亲手递过来的药,玉千鸢还是乖乖的喝下去;只有他自己知道,比那一碗碗药更有疗效的,是青冥那欲言又止的关切眼神和掩藏在帝威之后的无声忧戚!
  青冥和玉千鸢半年未见,每日相对竟都无语,一腔心思无从说起,直到被唐绝羽的小徒弟看出来,指着俩人乐不可支地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俩苟合一处,怎么就偏偏你俩还不知道?!
  青冥听到这话眼睛都绿了,玉千鸢听到这话脸色煞白,抢在前头骂小徒弟道:“圣上乃是正人君子,当日是为全城百姓才授我凤印,圣上高风亮节用心良苦,又岂是百姓一双愚眼窥得清楚?!”
  小徒弟道:“百姓愚眼看不清楚,那你们还愁个什么?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一袭话说得玉千鸢愣了,青冥也似醍醐灌顶一般;原来玉千鸢这瓢污水,早在他为护城池时受下,而今为此纠结岂非庸人自扰?!
  唐绝羽一个爆栗敲过来,揪着小徒弟耳朵骂道:“就你这张嘴,也只得天子度量,不与你个小娃儿计较!”
  青冥被他们师徒俩人堵着,抬眼又见玉千鸢在偷窥他,当下也只叹了口气,苦笑道:“唐卿,朕迟早要砍了你这徒儿的脑袋,蹬鼻子上脸连朕都敢教训了!”
  说罢,与那玉千鸢对视一眼,心中却是感慨万千五味杂陈。
  稍晚一些,青冥私下问唐绝羽,玉千鸢的身体如何?
  唐绝羽抬起眼皮,溜溜看着圣上,佯装不懂道:“病人的身体状况,臣早就回禀过了,圣上怎么又来询问?!”
  青冥干咳几声,憋了半晌道:“朕……问过了?!”
  唐绝羽呼哧乐了,打趣道:“看圣上这幅小情态,倒似情窦初开的少年,哪似早已成家立室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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