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作者:夕大大【完结】(5)

2019-05-10  作者|标签:夕大大 宫廷侯爵


  聂驭听到玉千鸢还在宫中,手中还握着六宫凤印,那颗心渐渐放下来,似在混沌中见着亮光。
  他在西太监所里安心住着,想着先找人与玉千鸢联系上。
  联系的法子还没想到,囚禁皇陵的五王爷被人谋杀,跟着是镇国将军粟福卷入五王爷命案,粟福在大理寺天牢待了一个月也被人刺杀,据说刺杀者竟是他的亲妹子、当今皇后粟月娘。
  粟月娘刺杀兄长的事迹败露,随后也被宗人府关了起来,这段时间聂驭就悠闲住在西太监所,心想粟月娘这女人真是活该,就凭圣上刚正的x_ing情,就算王妃生下亲子,不成气候一样当不上太子!
  小太监在藏经楼当差,虽平时看不到圣驾,但也能听到一些消息。这日带回来的消息,说是玉千鸢毒杀皇后,被圣上收回六宫凤印,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聂驭想这下子糟了,得想办法见着圣驾,要不然玉千鸢真没命了。但圣驾岂是他想见就见?他现在连个腰牌都没有,还没靠近午门就被赶走了!
  太监宫女平日是不准窜宫,更何况皇帝的昭阳宫岂是什么人都能靠近,藏经楼的小太监也不敢为他求见圣驾,当真不要脑袋了吗?!
  他是可以去京兆府门口敲鼓鸣冤,可谁知道粟家势力有没清除殆尽?他一路从北到南乞讨回来,脚趾头冻得只剩下一个,可不能稀里糊涂死在家门口!
  聂驭拿出当乞丐的本领,晌午守着文武百官上朝的南城门,下晚守着城中最大歌舞坊天一局,指望能在这遇到一两个能帮上忙的当朝官员,后来他才知道圣上起居廉简,带着底下一波臣子都不敢铺张浪费,天一局已有年把没见朝廷官员在此宴请。
  聂驭正在垂头丧气的时候,却在冬夜一个小酒馆里,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店家,不要竹叶青,给我们换一坛花雕,煮时搁两个青梅、几片陈皮就行了!”
  聂驭听得瞪圆老眼,赶紧循声望过去,角落那一张桌子,为首的不是自家主子又是谁?!只是天子怎会坐在这种下九流小酒肆,轻衣简从只带两男一女,连个侍卫模样的人都没有?
  聂驭还没有想明白,天子主子也看到他了,当即就愣在座上,目光死死盯着他。
  聂驭不是一般奴仆,一瘸一拐走过去,毕恭毕敬道:“主子!”
  天子主子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颔首道:“回来了?”
  聂驭躬身道:“主子恕罪,奴才来晚了!”
  聂驭自是知晓主子重情,自从母妃和胞弟死后,天子主子表面上严厉,内里却是拿他当成家人。
  天子主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甚为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青冥之所以在小酒铺逗留,是因输了唐绝羽一个赌局,回宫之前便被拉了过来,说要他请酒暖暖身子,哪知道能在这小酒肆遇到聂总管。
  当时接到王妃的家书,说聂总管想告老还乡,青冥从未听其谈起家乡,但在军中无暇顾及,只是简单回了书信说不允。
  青冥一度以为王妃是想用她自己的人,她想跟聂总管争夺王府的控制权,不允两字也是暗示王妃收敛。
  青冥没有明白责备王妃,是因为王妃怀了自己骨r_ou_,况且又是王府的女主人,府中事物由她调度也算合理,但她终归只是一介女流,在乎的只是王府一亩二分地,对王府外的动静和风波,又怎能抵得过经验丰富聂总管呢?!
  谁曾想书信乃是粟家找人模仿王妃笔迹,而此刻的聂总管已经遭人毒手,王妃也是身陷囹圄,他前后三次进宗人府,父皇也利用这三次机会,把王妃家族势力剔除干净,王妃身边只有几个陪嫁丫鬟,身旁环伺一群虎狼又能奈何?!
  昭阳宫内青冥皱眉坐在榻上,等更衣过后的聂驭一瘸一拐走来,盯着他的脚先问怎么了。聂驭告诉他乞讨时冻掉脚趾头,脚板底也冻得疼,现在一到冬天就犯病!
  青冥让他坐在暖凳上,听他禀告粟福的恶行时气愤不已,听他说在北边找自己三年时吃惊不已,听到京城消息都靠玉千鸢打探时迷惑不已,妖孽玉千鸢竟是为聂总管效力?!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想那玉千鸢都爬上龙榻了,又怎会听命一个王府总管?!
  聂总管此刻才告诉青冥,玉千鸢不是听命于他,而是为报答圣上昔日救命之恩!
  青冥更是一头雾水,他几时救过玉千鸢?!
  聂总管说圣上十四岁那年,在去宗人府的路上,救了玉千鸢一命。
  青冥从小就记x_ing过人,读书能够过目不忘,但凡是经历过的,都一一印刻脑海,皱眉道:“便为此事?”
  那日去宗人府的路上,青冥的心也是冰凉,但看到几个奴才逞凶,当即就出声阻止了,救谁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出面阻止暴行!
  后来,他又见玉千鸢沦落到捡馒头吃的地步,想他昔日是自己的伴读,御膳房点心也没少吃过,那一刻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交代总管送些吃食!
  聂总管从暖凳上起身,跪在青冥的面前,叩头道:“圣上只当他是肚子饿,却不知他有心捡□□馒头,若不是圣上怜悯送些吃食,怕也没后来的玉千鸢!”
  一席话听得青冥愣在榻上,等将事情从头到尾再想一遍,渐渐也就得出轮廓了,皱眉道:“老二欲擒稳婆的那一次,也是玉千鸢通风报信?!”
  聂总管应了声是。
  二皇子想抓住替粟月娘接生的稳婆,本是想定他一个欺君之罪,但最终还是被他抢先一步,让侍卫带稳婆躲去别处。
  青冥眼神变幻莫测,心想如此一来就说通了,玉千鸢怕从那时就怀疑沛儿身份,等聂总管遭到粟福毒手,紧接着又是王妃遇难,他便从那时暗中调查王妃之事。
  王妃遇难的卷宗夹在兵部发文中送来,等他登基后暗查此事,找遍兵部却一直未果,原来此人并不在兵部。
  也难怪玉千鸢敢来跟他谈判,因为他算准自己要出手对付粟家,他在此刻跑来毛遂自荐正中下怀。
  青冥心中有种被人算计的愠怒,玉千鸢在他面前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有头无脑愚蠢不堪,撩拨争宠挑事生非,谁想有朝一日自己落进对方的盘算,枉他还自以为高人一等作壁上观,原来玉千鸢已经看到他的前头去了!
  唐绝羽带着小徒弟来了,见那玉千鸢晕厥床上,一张脸惨白若纸,这是装不出来的,圣上袍子亦有血迹,狐疑道:“好好怎就吐血了?莫不是老参吃多了?!”
  等为玉千鸢把脉之后,唐绝羽皱起了眉头,回禀站在梅树前的青冥,说玉千鸢身子亏得厉害,日前又受了一场风寒,幸亏用那棵老参给吊住了,否则这会子早去阎王殿报到了!
  青冥正在院中看梅,这一树梅熬过大雪,此刻已显残败之像,皱眉道:“究竟是朕眼拙了,还是这梅果真品相不凡?”
  唐绝羽看看玉千鸢的窗户,又看看眼前的梅花,扬起眉头道:“臣倒是愿意一听,这梅如何不凡?!”
  青冥长叹一声,待到了暖阁,让采妍奉上茶,便将聂驭的话讲了一遍,只是隐去沛儿身世那段,迷惑道:“你说那玉千鸢只为报恩?”
  唐绝羽摸着茶杯,蹙眉道:“这……”
  唐绝羽的小徒弟抱着狮子狗,坐在毡毯上逗玩耍弄,c-h-a嘴道:“我看他是仰慕圣上,才不是单纯报恩呢!”
  小徒弟口中的仰慕,任谁都听出来了,饶是青冥八风不动,眸子里也溢出愠怒。
  将天子和残花败柳的玉千鸢联系在一起,就好似对一个人说有一头猪爱慕他,听在耳朵里只有讽刺和戏辱。
  唐绝羽看在眼里,故意板脸道:“胡说什么,自己掌嘴!”
  “我才没有胡说,他看到圣上的眼神,就像我看到八珍……”小徒弟全然无惧,照旧口没遮拦道:“呃,稍有一点不同,我看到八珍满心欢喜,因为我能逮着它玩,但他看到圣上满心悲哀,因为他看到逮不到……”
  青冥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八珍都拿来作喻,他可是堂堂的天子,岂容人这般胡诌?!
  唐绝羽抬手一个爆栗,小徒弟捂着头叫道:“师傅,你干嘛打人?”
  唐绝羽冷脸道:“再胡说八道,割了你舌头!”
  小徒弟嘟嘴,不服气道:“徒儿才没有胡说八道,圣上看他不上眼是实情,但他仰慕圣上也是实情!”
  唐绝羽训斥道:“你这顽劣x_ing子,医术上毫无长进,嚼人舌根神气得很,改明儿将你驱逐出宫……”
  小徒弟抱起八珍,满不在乎道:“不需要你赶,我自己会走!”
  唐绝瞪眼道:“你还敢顶嘴!”
  小徒弟眨眼道:“我知道师傅赶我出宫是想保护我,但师傅可还记得初入宫时,说和圣上相交不论身份地位,那时师傅你是何其洒脱,怎么三年后为一句实话,便对徒儿打骂驱逐,究竟是师傅变了还是圣上变了?!”
  青冥此刻总算听明白了,心头怒气渐渐消散,缓和声音道:“好了,你们师徒俩人,别在朕面前演戏了!”
  青冥终究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相交贵心而非虚名,皇上既能与江湖大夫唐绝羽交心以待,又如何不能与娈宠玉千鸢交心以待?!
  玉千鸢这一身的污名,有一半是为情势所迫,有一半是为他打探消息,忍辱负重不计回报,功成之后唯求一死,青冥还能再指责他什么?!
  小徒弟带着八珍去花苑玩耍,青冥就对唐绝羽苦笑道:“唐卿,朕知道你医术高明,你就帮朕治好玉千鸢,朕倒是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仰慕朕……”
  “但朕有什么好仰慕,幼时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落难时也没伸出援手,受他暗助却一无所知……”青冥皱起眉头,心里觉得沉重,自责道:“朕自认为赏罚分明,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便对粟家也是如此,独独对他只罚无赏,还以为留他一条命,便是朕心慈手软,没做过河拆桥的事!”
  听了聂驭的话,青冥这才明白,自己多少次转危为安,都是靠玉千鸢打探来的消息,仅仅就拿粟家兄妹来说,若非自己知晓他们的野心,用升为镇国将军的方式,卸掉粟福禁卫统领的官职,只怕日后封了沛儿做太子,粟家兄妹便会对他这个皇帝动手,最后挟持幼帝号令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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