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偷欢 by 无常君(上)【完结】(10)

2019-05-10  作者|标签:


  江元睿带了一干长兴寨的人到了保龄堂,见到祈越后,独自将祈越带到一房里,说道:“你的事我和大哥说了,那把匕首也给大哥瞧了,大哥知道后激动不已,意思是请你速速同我们一同去长兴寨,无论如何,总归有人护着你,比独自在外头来得安全。”
  “可我若是去了寨中,却是一点用处也无。而且名不正言不顺,你和大哥信我,未必别人也信。”
  “你的意思是——”
  “辛黎如今在安南王府,我想趁此机会,将落于密道中的玉玺取出来!到时候再上长兴寨。”
  “你要进安南王府?”江元睿忍不住诧异。
  祈越点头,“今日下午我便去过了!”
  江元睿皱了眉,欲言又止。
  祈越看出了江元睿有话要说,于是说道:“江兄,你有什么话,说便是!”
  “今早我和六哥从临君岩那破屋出来,回头就被那官兵发现了,盘问了一番把我们放了,看意思,是有所察觉,我怕官府接下去会展开了细查,那样的话,我还好,而六哥那边却是难说。说不准到时候连累了长兴寨。”
  祈越不明白江元睿的意思,皱了眉头,顾自捏了一把汗。
  江元睿看着祈越,继续道:“同安城里,小事赵知府有权做主,而大事,真正做主的人是……”
  “原王爷?”祈越立刻就给接了上。
  “没错!”
  祈越坦然,“那么,小弟明白该怎么做了!”
  “可是你去太危险。”
  “可也没人比我更适合。江兄!长兴寨的事,就劳烦大哥和你了。”
  江元睿一时没有其他可行办法,叹息之余,只得同祈越出了房去,着手运送黄金事宜。
  祈越眼睁睁地看着江元睿指挥着一干长兴寨的人起了周鹤龄卧房的青砖,掘出那八箱黄金,心中猛然一颤,走到江元睿身边,抓住江元睿的手腕,道:“江兄,小弟今生没赌过什么,小弟这回是倾心相待,江兄你莫让小弟失望。”
  江元睿点头,缓缓握住祈越的手,“放心!以我江元睿的名望以及这颗人头担保!——天地良心,我江元睿若是对不住你祈越,就让江某死无葬身之地,死后永不超生。”
  祈越目送江元睿离去后,回到卧房,躺在床上寻思了半夜方才入睡。
第二十一章
  次日祈越起了个早,带了一大包伤药,又去了安南王府。
  祈越之前送伤药都是送到原奎的乳娘张嬷嬷这。张嬷嬷和祈越认识三年,对祈越颇是喜欢,因为张嬷嬷嘴巴话特多,很多丫头小子都不喜欢她近乎,然而祈越除外。张嬷嬷说话,祈越一般都能带着耳朵好好地听,有时候还能主动问问。
  张嬷嬷刚将那仅剩的两瓶伤药费了好一番口舌转卖给了两个小丫头。瞧毕那两小丫头逃之夭夭的背影,张嬷嬷转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心想,“跟这般小丫头真是说不起话来,还是跟祈越那孩子说话最舒服,从来不嫌我话多。”
  张嬷嬷想着,将碎银放入一只钱袋中,系紧了袋口,将钱袋掂了掂,估摸着应该有十两银子,于是高高兴兴地将钱袋放到卧床的枕头底下,在床沿坐了,开始将准备跟祈越说的话组织了一番。
  还没等张嬷嬷组织完,外头传来一声叫唤,“张嬷嬷可在?”一听却是祈越的声音。
  “在在在!”张嬷嬷忙应着起身出了来,一见立在门外的祈越,高兴得合不拢嘴,“初六还没到呢,来了?”
  祈越见嬷嬷在,进了屋去,将那包伤药放于桌上,道:“是啊。以后保龄堂就不营业了,所以这次我带了伤药来送您。不用您钱的!”
  张嬷嬷看了看桌上的伤药,忙道:“哎呀,那怎么行?祈越,来,坐下说话。”张嬷嬷说着去拿了一盘子糕点来,又给祈越泡了杯茶,“保龄堂好好的,怎么就关门啊?关门了,以后我可不知道向哪家铺子订伤药了呢!”
  祈越叹了口气,道:“家师这一过世,我也是力不从心!如今寻思着谋点其他的事做做。”
  张嬷嬷想了想,道:“这谋事么,还是得有些银钱,有些人脉才行。”
  “银钱家师倒是给我留了些,这人脉么……”
  张嬷嬷没听进祈越后面的话,迅速寻思了一番,末了开口,“从商不容易,到衙门里找点事做做倒是可以!”张嬷嬷说着放低了声音,“拿些银钱出来去找二爷说说,二爷若收了你银子,那便是允了,在府衙里能随便给你安排个什么职务,你自己混得好,还能再往上爬爬,收收贿赂什么的,日子能过得不错。”张嬷嬷说到这里,开始放开了声音,滔滔不绝地为祈越构想起祈越以后的小日子,说着说着突然想到祈越如今年岁大了,身边该有个媳妇,于是说道:“哎哟,你这都二十一了吧?虚岁都二十二岁了。我们家佑康二十二的时候都生小聪了。你该抓紧时间物色个姑娘才行。你也别不好意思,有空就来府里多逛逛,看着哪个姑娘喜欢了,回头跟我说,别的张嬷嬷我不好做主,赏个姑娘,我倒还能说上话,顶多帮你多说些好话,准给你要了来!”
  “多谢张嬷嬷了,只是——”
  “谢就不用谢了!”祈越的话立刻被张嬷嬷打断,祈越只好收嘴。张嬷嬷继续道:“以后你有了媳妇可别忘了张嬷嬷就成,常过来跟我说说话!”话到这里,张嬷嬷想到了自己存着要跟祈越说的话,于是忙不迭地从脑海中挖掘出来,滔滔不绝地和祈越说了起来。从自己怎么跟原奎的男宠吵架自己怎么不高兴,说到前日他出府去市面上买了两双绣花鞋,绣工那个好哟,价格那个便宜哟,自己都舍不得穿了;又从前段时间王府翻建几套宅子花了多少银子,说到她家的小聪多么可爱,多么听话,多么的惹人疼……
  张嬷嬷说了许久,终于觉察到了口干舌燥,于是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祈越抱了一堆伤药过来犒劳张嬷嬷自然是有一番自己的话要问,此时好不容易等得张嬷嬷住了嘴,忙不迭插上了一句,“张嬷嬷,若是想去王爷身边某个差事,却是该如何做好呢?”
  张嬷嬷吞了茶水,说道:“王爷身边可不缺人,要说缺,就缺个会雕刻的帮他打打下手,不过即使你会那手艺,你也千万别去,王爷可挑剔了,早时帮他干那事的人没一个落得好的,吃力不讨好的活罢了。你还是仔细寻思什么时候找二爷说说话,银子么意思意思就行了,几十两几百两银子我估摸着二爷也看不上,再给多了,你这边便是划不来,到时候我也帮你说说,准成!有个好差事,能娶到的姑娘也好,你倒是仔细看着府里头哪个姑娘合你的心思,你可千万别害羞,男孩子害什么羞呢?再说你虽然长得不太起眼,其他地方哪不如其他人了?男人长得好看顶个屁用!他俩——”说着斜了眼睛伸手往门外一指,“简直就是两个只会吃饭的废物!”
  祈越顺着张嬷嬷指的方向看时,却是原奎的两男宠,忍不住苦笑,“张嬷嬷过奖了!”
  “我说话从来都是实事求是,你就爱谦虚。别的不说,你写的那字可真是漂亮,回头替我抄部金刚经……”
  ……
  光阴迅速,转眼又是一日。
  却说原奎本来对祈越不上心,这日出得卧房,一大早便瞅着张嬷嬷拉了院里的姑娘问东问西的,小姑娘们听了一个个脸立刻变得红扑扑的,于是走到张嬷嬷身边,好奇地问道:“您老人家问她们什么?”
  张嬷嬷瞅见原奎,忙道:“是二爷啊!咱院里姑娘多,也不怕多一个少一个的,我就寻思着给祈越找个能过日子的……”
  原奎明白了,“哦!给他找啊!我还以为是给你家佑良找呢?”
  “托二爷的福,佑良和小雀倒是对了眼,找对象这事,他可比他大哥利索多了,一点没让我操心!祈越长相不起眼,但是个绝好的孩子,论年岁早该娶媳妇生孩子了。对了,二爷,保龄堂要关门了,你帮祈越想个轻松又容易捞钱的活计。二爷你瞧瞧,这祈越给我抄的金刚经,这字写的!”张嬷嬷说着从怀里拿出了本小本来,翻开来放远了眯了眼细瞅,“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二爷,瞧瞧,这字儿!最好给他谋个只写写字就能捞钱的差事。”
  原奎看着那本金刚经,字倒真的是绝好的字。蒙国重武轻文,原奎自然也是,十八般武艺练得不精但也算齐全,但那大字写得,说狗爬似的一点不夸张。此时原奎瞅见这漂亮的字儿,心里羡慕不已,却装得不屑一顾,“字么,认得便成了!”
  张嬷嬷见自己跟原奎无法共鸣,于是收了本子,道:“都说字如其人,祈越这字写得好,人必定也是好的。”
  原奎听了张嬷嬷的话,想了想自身,顿时觉得心中不悦,语气也冷了,“哪有光写写字就能捞钱的活计!”
  “总归给他寻个轻松的活,千万别让他去王爷身边当那个什么助手!那么累的活,我看祈越倒有意思去!”张嬷嬷说着抬眼,瞧见原奎不高兴的样子,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于是说道:“不同你说这个了,二爷,你忙你的去吧!这院里怕是找不上对眼的了,我去王爷那边瞅瞅!”张嬷嬷说着起身要走。
  原奎调侃,“祈越这么好的人,怎么,小丫头子还看不上?”
  张嬷嬷闻言回过身来,说道:“一说到终身大事儿,年岁大的就说请张嬷嬷做主,年岁小的一说就红脸,我看着总没瞧见个长得周全漂亮心地又好又会服侍人的!”张嬷嬷突然想起了原奎的贴身丫头,“哎?对了,宝珍这孩子倒是和祈越搭得很,岁数也是一般大小,模样也好,她服侍你都五年了,二爷既然不准备收了她,那便给祈越当个媳妇吧?宝珍二十一了,再不嫁人,担心日后不好嫁啰!”
  原奎认真想了想,觉得张嬷嬷这话有理,道,“那嬷嬷自己问问宝珍的意思吧,我没意见!”
  
  张嬷嬷从原奎那里得了默许,下意识就觉得宝珍那边不会有问题,倒是该好好找祈越开开窍。隔日逮住祈越后,急急忙忙把人拖到自己房里,立定了问道:“祈越你瞧宝珍那姑娘怎么样?”
  祈越站定了脚,开始努力地在大脑中搜寻宝珍的模样,实在是没想起来,没道理说人家不好,只得说道:“挺好,怎么了?”
  张嬷嬷听到祈越说挺好,心中立刻高兴不已,心想好事怕是要成了,啪的拍了一下手,道:“我看着也觉得不错,配你正合适!年岁也相当,我猜着你也会喜欢。我这就去二爷那说说,把她要了来给你当媳妇!”说着便有起身要去的意思。
  祈越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张嬷嬷的袖子,道:“家师尸骨未寒,这太急了!”
  “又不是亲生父亲!不碍事的。宝珍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能在小王爷那一待五年!是个会伺候人的。”张嬷嬷转而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继续和祈越说宝珍的好,“你看那脸蛋,那身段,细腰圆屁股,”说着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祈越的臀部,“将来能给你生一堆的俊俏儿子……”
  祈越一下没躲开,于是伸手护了身后,退了一步,道,“二爷的人,我哪敢要呢!”
  张嬷嬷收了一脸喜悦,正色道:“二爷的人怎么了?只要你愿意,就是他的那两房小妾,嬷嬷我都能打包票给你要来!你信不信!”
  祈越哪能不信,不过就是小王爷他妹子,他也不想要。于是忙寻了理由来搪塞,“小王爷英俊潇洒,风流子弟,服侍小王爷的人,怕是——”
  张嬷嬷立刻明白祈越的意思,说道:“你这个就大可以放心了,二爷对女子可没兴趣,就连小兰她俩依旧还是黄花大闺女!绿袖能怀个孩子,还亏得老夫人强逼了把两人关一房里,灌了药,方成得好事。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没想到在二爷这倒是搞得跟上刑场似的。”
  祈越摆出一副诧异模样,心下却忍不住有几分喜悦,“嬷嬷您这是说笑吧?”
  “我看着二爷长大的,他那点事我哪能不清楚呢,若不是那年发生了那事儿,指不定如今他也学着大爷吃斋念佛呢!”
  “那我每月两次送来您这的药呢?”
  张嬷嬷愣了愣,随即咳了两咳,“府里这么多人,受个伤总有的么,府里备了,有个意外也不怕。总之,反正,横竖,祈越你放心好了,宝珍绝对是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只要你一句话,嬷嬷我立马找二爷把她给你要了来!”
  “太急了,张嬷嬷,您还是先帮我想想找事做的事吧!”
  张嬷嬷斜了眼睛,做出一番无奈状,瞅着祈越瞅了许久,方才说道:“我跟二爷提过那事了,你找他说时,他该不会为难你才是!”心中却想,祈越不肯主动,那便让姑娘那方主动,两人处得久了,好事渐渐地自然就成了。
  祈越哪能真去找原奎,从张嬷嬷那出来后,借找辛黎之名在王府里转了转。他先去了原王爷的雅竹院,在王爷的书房外远远地站了,直到觉察到有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盯着自己猛瞧,忙循了原路出来,转而去了王府后园——当年的御花园。
  在有山有水、有花有树、假山错落、乱石嶙峋的后园,祈越意外地见到了和原三爷玩得正开心的辛黎,而香棋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守着二人,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辛黎见祈越远远地走过来,立刻做出一副紧张模样,拉了原靓,“敌军来到,千军万马,我军势单力薄,怕是难以抵挡,快撤!”
  原靓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十分认真地点头不已,“好!”手往后一挥,“将军有令,撤!”
  二人没跑几步,辛黎突然又住了脚,对原靓道:“你先走,我殿后!”见原靓在假山后躲了,回首看着祈越,等祈越到了身前,还没等祈越开口,便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对祈越说道:“祈越哥哥,我还叫你一声祈越哥哥,你别对我好了,我也不要听你的解释。我不喜欢你,之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别管我了,烦人!”说着扭头就跑,且跑且呼,“小靓,敌军全军覆没,我们回营!”说毕扯出躲于假山后的原靓,拉了原靓的手快步离去。
  祈越看着辛黎的背影,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香棋看着祈越,也是一脸的爱莫能助,“哥,我一跟他说起你,他就让我住嘴。——哥,我也走啦!”香棋得到祈越的默许,扭头追上辛黎和原靓。
  话说安南王府年近八十的老祖宗原老太太最近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了些,已经许久不曾出得卧房,听丫头说这日日头不错,外头暖洋洋的,于是决定让人扶了自己出去走走!
  丫头小子们自然不敢违拗,又不敢作这个主,忙去禀告了原王爷,看看原王爷是个什么意思。原王爷听闻,放下手中的活计,亲自来到了老夫人住的仙鹤居,指挥着两小子将老夫人稳稳当当地扶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外头园里走去。
  秋冬交替的时候,天气依旧暖融融的,老夫人心里热活,“这些日子靓儿去我那老站不住脚,说不上两句话就跑了,走,咱今日瞧瞧他去!”
  原王爷忙点头说好。一干人从仙鹤居到原靓的毓锦院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原老太太老眼昏花,然而,一听到自己宝贝三孙子的声音,眼睛就清亮了不少,远远瞅见原靓身影,忙叫人把原靓叫过来。
  原靓此时正和辛黎玩打仗玩得高兴,听闻老夫人来了,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将木棒宝剑交给辛黎保管,随了人到了老夫人的身前,立刻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嘻嘻笑着叫“祖母亲”,撒娇似的一声连着一声。
  老太太连连应着,心中高兴不已,白堑丰润的面颊立刻浮起了一堆的皱纹,抚摸着亲孙子的脑袋抚摸个不停,心想,“宝贝靓儿长大了,都长这么高了,靓儿可比清儿静儿乖多了!”心里赞完自己的宝贝孙子,老太太决定说几句慈爱的话,顺便问问功课。然而慈爱的话语都还不曾说出口,原靓猛然拿开了她的手,“祖母亲,您慢慢逛吧,我去玩啦!”说毕,回头往身后瞅。
  老夫人张着嘴,诧异之余顺了原靓的目光瞧去,却见到了两位俊俏的公子。随即立刻明白了,一个踉跄差点栽到了地上。
  身边的众人惊呼一声,忙给接了住。等一口气上来,原老老太太先前能走路的双腿复又变得硬如枯柴却松软无力,一步也不能走了。原王爷忙叫人抬了架座来,把老夫人抬回了仙鹤居。
  老夫人心中不顺,身子也跟着不灵便了,一整日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椅上,脾气猛然长了许多,看谁都不顺眼,身子不好使,嘴巴却灵便得很,动不动就要开口骂一顿,喷得别人一脸的口水。
  次日,原王爷去给老夫人请安,去的时候老夫人还未起床,于是在门外立了,片刻之后见到了靠在床上顺气的原老太太。
  见到原王爷,老夫人猛然坐直了身子,指了原王爷的鼻子就是一顿骂:“请安来这么早作甚啊,正经事上一点也不用心。你瞧瞧的你教的儿子,清儿不肯娶妻跟男人私奔回来如今快成了出家人,静儿只找男孩子玩,如今靓儿九岁就学静儿还不算,连祖母亲都不要了!一窝的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原家没个后,我这把老骨头走也走不安心啊!”说着开始嚎嚎大哭,捶胸顿足,哭了片刻,见原王爷一句话没有,伸手一指门外,“你走!原家没你这个儿子!”
  原王爷心里也委屈,儿子们不听话,连带了自己也受罪,“母亲,他们都还年轻呢,年轻头脑一时不明白,指不准过两年就明白了。您瞧,我不也是三十出头才生得清儿么?”
  “过两年就明白,能明白么?你教的孩子,我是一个都不信了。让他们该姓啥的姓啥去。你赶紧再给我弄个姓原的来,我自己教!”
  原王爷低头叹息了一声,回去后就把原奎叫到了自己的卧房里,和原奎打起了商量。
  父子在屋里坐定了,原王爷叩着桌面,道:“你倒是给个准话,什么时候能为原家添个孙子。老夫人那边可等不急了。”
  一说到添孙子,原奎就觉得心烦,“爹,对个女人,我提不起兴致。这不是早跟您说过了么?”
  原王爷气血翻涌,“你还是不是原家子孙了?对着男人那东西能行,对着女人就不行了?”
  原奎咬牙,“对着男人能行,我那是恨的!”
  一说到这事就触及原奎的伤处,原王爷将话放回了肚里,沉默片刻后,道:“罢了罢了,求你还不如靠我自己。”说毕,叹了一口气,用手拄了脑袋。
  六十岁的原王爷,战场上依旧能八面威风,而在那方面事上,却早已力不从心,搞不好生了小的,送了老的。
  原奎见了原王爷一脸无奈模样,心下也明白,收了之前的满心烦躁,心平气和地道:“爹,薛培薛神医您可曾听说过?听说医术很不错的。如今他人定居在泸州。孩儿明日便派人去请来给您看看!”
  原王爷见儿子如此说,心中满是安慰,道:“也好。老夫人身子也不行,一道看看。还有,若是能去了你的心病,那就更好了。”
  原奎勉强笑了笑,道:“普廷慵功夫不错,做事还成,这时候派他去吧。孩儿再找人让您使唤便是。”
  父子二人定了主意,原王爷下午就和普廷慵说了,普廷慵满心不情愿地答应了。不过出去走走也好,顺道还可以带些好玩好看的东西回来讨心上人——馨儿姑娘喜欢。
第二十二章
  却说原奎夜里回到房里,在外间见着宝珍,立刻想起了张嬷嬷和他提起把宝珍赏了给祈越当媳妇的事,于是住了脚问道:“张嬷嬷有没有跟你说起祈越的事?”
  宝珍见原奎回来,本来欣喜,起了身要去给原奎打水,听闻原奎问了,顿住,渐渐低了头,道:“说了。”
  “怎么样?”
  宝珍沉默,一语不发。
  原奎叹了一口气,“女子,终归要嫁人,你得好好考虑才行。张嬷嬷对他了解,人自然是不会差。若是觉得祈越配你委屈了你,大不了我上心给他寻个好差事。到时候你跟了他,总比服侍人来得强上许多。”
  宝珍依旧不语,原奎摇了摇头,“罢了,你去自己的卧房休息吧!这几日让绮梦在这外间伺候,你好好想想。”
  原奎倒有心思为宝珍寻个好婆家,故而对祈越也上了心。躺上床后还特特寻思了,心想,单为这事儿找上知府衙门过于正式了,少不得等下次赵知府进府里寻父亲的时候,跟赵知府提提。
  如原奎所愿,两日后赵知府来了王府。听若帆一说,原奎就起身去了原王爷的雅竹院。
  由于原王爷看不得枯枝落叶,一看就忍不住哀叹故人、忍不住心酸,于是雅竹院别具一格,算是王府一景。风景正如其名,房前屋后各种竹子荟萃,四季常青。
  原奎到雅竹院的时候,赵知府还在原王爷书房内说话,不好进去,少不得在外头等了等,等得无聊了,开始在四周随意转了转,绕到书房后面的时候,猛然瞧见那丛凤尾竹颤了颤。
  原奎顿住,放轻了步子走了过去。心想,**来这种地方忒胆大了。想着,抬手拨开了竹子,沙沙声后,突然瞧见一身影朝另一方向躲去。既然那人已然发现了自己,原奎也收了之前的轻手轻脚,拨开竹子快步追了过去。几步追上,手抓住肩头那瞬,那人猛地回过头来,原奎看清那人面容时,忍不住一窒,“怎么是你?你在这做什么?”说着快速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嫌疑,继续注视祈越,等待祈越答案。
  祈越早将托词想好,出师未捷也未显露出慌乱模样来,略微皱了皱眉道,“小人自小热爱雕刻,早闻原王爷雕刻技术精湛,因此在此偷学,请小王爷放过祈越这次,祈越日后再不敢了。”
  “是么?”原奎自是不信,寻思了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是不是偷学,片刻便知分晓。”说着,原奎拉了祈越的手腕,将人扯出竹丛。在原王爷书房门口站定,等待赵知府出来。
  听张嬷嬷说祈越这人好,原奎乘着这空细细地将祈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很快有了定论,模样一般,身段看似修长却未高过自己,一看那细腰细手腕以及白堑肌肤便知体格单薄。
  约莫过了一刻钟,书房门开了,原奎将视线从祈越身上收回。
  赵知府扭头一见原奎,忙向原奎道:“小王爷,您怎么在这?”说毕看了看祈越。
  原奎见赵知府手中拿了张折子,于是问道:“赵大人这次找王爷,所为何事?”从赵知府手中拿过折子,打开,“让我看看。”片刻后看毕,道:“既然盖了印,王爷必定允了,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赵知府道:“这个还没定,横竖就这几日了。”
  “好!”原奎淡淡地说着,将折子递还给赵知府,“既然是斩立决,那就明日午时吧!”
  赵知府躬身道:“既然小王爷说了,那就明日午时。”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待赵知府离去,原奎转而看向祈越,道:“他们在里头说什么你该听见了!”
  祈越抿唇。原奎笑了一声,“明日午时,我们一同去百业街刑场,看那七人斩首示众,如何?”
  祈越低眉,“能同小王爷一道观刑,小人深感荣幸!”
  原奎低笑,“既然如此,今夜你就别回保龄堂了,在王府里好好歇一夜。明天一同过去。”心想,即使你真是个探子,探得了消息,你也放不出去!
  祈越谢过。原奎让人去给祈越安排了卧房,吩咐,没有他原二爷的批准,谁都不许放祈越出府。
  却说官兵在临君岩共抓获了七人,冠予叛党之名,定于十月初九午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十月初九,午时三刻,同安城百业街刑场,人山人海,邢台上,从西到东一遛跪了七人,双手绑在身后,一字排开。
  最东边那人身后,立了个怀抱鬼头刀头裹红巾一身赤红装扮的刽子手。
  这日赵知府亲自监斩。眼看犯人亲友诀别,亲人哭到晕倒,然而奈何?赵知府唯有冷笑,拿红笔将犯人姓名一一勾去。末了,手持令牌,正准备下那行刑令之时,突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上挂地两盏灯笼正写着“安南王府”四个字。
  赵知府明白过来,收了令牌,下了案桌,转而上前行礼。
  马车在一处视野宽阔处停下,车帘挑起,赵知府瞧见里面坐了二人——原奎小王爷和一圆脸后生,乃是昨日所见那位。赵知府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小王爷。”
  “不必多礼,赵大人忙自己的便成!”
  赵知府答应了一声,回到那案桌后,重新拿起那枚斩令,利索地便掷于地下。
  刽子手得令,去了那红色蒙刀布,举高了鬼头刀,刀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刀下去,惊呼连连,血溅黄尘,犯人向前扑倒,却已然没了那颗头颅。
  原奎同祈越坐在车内,说是一同观刑,实际上却是只让祈越看,自己则更想看看祈越的反应。人头落地那瞬,原奎清晰地看到祈越皱了皱眉。
  原奎心中促狭,娓娓道来:“安南王驻守同安,因何?清剿乱党。安南王政权无几,兵权不大,然而承蒙天子信任与厚爱,杀乱党却是名正言顺,无需上报朝廷。那七人为祭奠先朝之人,由此葬送性命,不知道祈公子有何感想?”
  祈越看向原奎,道:“忠义可嘉,然而不识时务,终究是咎由自取。”
  这时,第二颗人头落地,车外惊呼声起伏,车内却是安静。
  原奎哼笑,“看着族人受死。你倒是倘然!”
  “跟一薄情冷血的市井小民同车共辇,却是委屈了小王爷。”
  这回原奎无话,只等到六颗人头落了地,原奎突然起身出了马车,跟那赵知府说道:“最后一刻人头,让他来砍!”话落,伸手一指,指的正是祈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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