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指南 作者:卡比丘【完结】(9)

2019-05-10  作者|标签:卡比丘 青春校园

  也不知怎么回事,宁亦惟总觉得说多了没劲,不愿意细说。

  “我没见过你跟人吵架吗?”梁崇压根不接受宁亦惟的说法,“宁亦惟,你所谓的吵架,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几句让人想打你的话。”

  “所以他想打我,我躲了一下。”

  宁亦惟说完,抬起眼,却发现梁崇的眼神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可怕,相反地,梁崇好像是无奈得要命。

  梁崇这样无计可施的模样,反让宁亦惟忽然间着急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宁亦惟希望这种表情可以立刻从梁崇脸上消失。

  “我怕你骂我。”宁亦惟小声说,又主动补充了细节,想将功补过,“他吵不过我,手里正好端了一碗绿豆汤,想泼我的伤口。我躲开了。”

  在路灯很高的路边的黑暗车厢里,梁崇沉默了很久,下车抽了根烟。抽完回车里,先掐了一下乖乖坐着的宁亦惟的脸。

  他指尖微凉,都是烟味,不过宁亦惟难得地没有觉得很难闻或很讨厌。

  梁崇温和地说:“我带你去医院。”

  “已经包好了,”宁亦惟不大情愿,“也不流血了。”

  “重新检查一下,”梁崇的声音很低,像在哄人,但很坚持,“不会很久。”

  宁亦惟不说话了,梁崇就问他:“好吗?”

  过了一会儿,梁崇重新启动了汽车,再往前开了一阵,他妥协了,对宁亦惟说:“我让医生来家里。”

  宁亦惟侧着脸看梁崇,梁崇的上半张脸在车顶的y-in影之中,没有表情,嘴角平着。

  车内气氛有些紧张,宁亦惟伸手去拉了一下梁崇的手臂,梁崇没躲开,右手离开了方向盘,自然地垂放着,让宁亦惟可以更好地跟他求和。

  “晚饭没吃饱。”宁亦惟没话找话说,“被那个小人气饱了。”

  “宁亦惟。”梁崇叫他一声,宁亦惟抬起眼睛,“嗯”了一声。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孔深丰挺像的?”梁崇问他。

  宁亦惟没给梁崇回应,梁崇就自问自答:“都特别拧巴。”

  本来听说自己和孔教授像,宁亦惟心中腾起一股得意,“拧巴”两个字一出来,宁亦惟就不乐意了:“那有没有人说你和孔偬像啊,都特别爱打扮。”

  梁崇被他气笑了:“你别说得我跟他很熟一样,你不说我连他名字都快忘了。再说我每天去公司,穿你这种旧T恤球鞋怎么服众?”

  宁亦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很舒服的T恤跟很舒服的鞋子,问梁崇说:“我妈买的,你有意见?”

  宁亦惟自己衣服都没上街买过衣服,全是陆佳琴备的,梁崇家放一半自己家放一半,每天陆佳琴都要看着D市的天气预报发宁亦惟短信,告诉他今天得穿几件衣服,而宁亦惟就照着他妈的吩咐瞎穿。

  “我怎么敢。”梁崇说。

  宁亦惟的邮件还没写完,他心里记挂着,就偷瞄着梁崇,开了手机屏继续写,写完了感觉措辞不够客观,刚重头把邮件看了一遍,梁崇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

  两人坐定了点完菜,宁亦惟把手机递给梁崇,说:“你用普通人的标准帮我看看,这么写孔教授会不会生气。”

  梁崇没对“普通人”这个描述提出异议,他随手接过来,浏览了一遍宁亦惟的邮件,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啦,不行?”宁亦惟紧张地问,“我对孔偬人格侮辱过头了吗?怎么改?”

  “不用发了,”梁崇把手机还给宁亦惟,对宁亦惟说,“我周末会约他当面谈。”

  “为什么?”宁亦惟有点奇怪,“那我也能去吗?”

  “不能,”梁崇说完,冷冰冰地看了宁亦惟一会儿,说,“宁亦惟,你跟我挺能耐,出了门怎么这么好欺负。”

  宁亦惟莫名其妙:“我不好欺负。”

  菜上来了,梁崇不跟他辩论了,只说:“算了,先吃吧,医生快到了。”

  吃了几口,宁亦惟忍不住又抬头,还想替自己说几句。

  梁崇看宁亦惟眼神飘过来,马上瞪了他一眼:“吃。”

  宁亦惟只好委屈地低下了头,继续吃饭了。

第9章

  宁亦惟被梁崇教训过后,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

  这不是梁崇本意,不过话少点也好,世界能够清静一点。

  回到梁崇家,医生给宁亦惟检查过伤口,换完了纱布便走了。

  两人相对无言地看了会儿新闻,宁亦惟开始抱着腿倒在梁崇身上打哈欠,梁崇便替宁亦惟贴了防水敷贴,让宁亦惟先上楼洗澡。

  梁崇自己进了书房,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她去约孔教授吃饭。

  过了不多时,秘书回电,话语中透着一丝尴尬,她说:“梁先生,孔教授问您这次捐什么,不捐他就很忙。”

  梁崇愕然:“不是刚捐过吗?”

  前年梁崇的集团和D大签订了一项捐赠协议,为D大新校区建造可用于放置新型粒子加速器的地下实验室。

  当时是因为宁亦惟为了进孔深丰的课题组,每晚在家看书,动不动就通宵,梁崇看不下去了,致电自己的亲姨夫,希望他能给宁亦惟留个位置。没想到孔深丰一听,狮子大开口,暗示梁崇想要个新型粒子加速器。

  梁崇直接把他电话挂了,过了一会儿孔深丰又打过来,语气放软了不少,说建个实验室壳子就可以,别的他去想想办法。

  梁崇让人算了算造价,觉得还算能承受,便答应了。

  签完协议的晚宴上,孔深丰喝了点酒,颇为得意地对梁崇透露:“其实本科生派不了什么用处,就是让他们来组里接受一些学术熏陶,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而且这个宁亦惟,我本来就是要招的。”

  梁崇气得差点把酒杯捏碎,再没有给过这个不熟的姨夫好脸色。

  没想到孔深丰这个人一年不见,愈发贪得无厌,一顿饭都要明码标价。

  “我自己问他。”梁崇说罢,给孔深丰去了电话,没响多久便接了。

  “小梁,”孔深丰的声音听起来比他本人的年纪年轻一些,他没有用任何过度词,非常自然地问梁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实用化超导单光子探测器。”

  “您经费不是很多吗?”梁崇真心实意发问。他都知道孔深丰的科研经费是全国知名的多。

  “生产是摇钱树,节约是聚宝盆。”孔深丰回答。

  “……”梁崇闭了闭眼,平息情绪后,直接地对孔深丰说,“这次又是关于宁亦惟。”

  孔深丰那头静了几秒,忽而正经了一些,接着梁崇的话问:“宁亦惟怎么了?你直接说吧。”

  梁崇也没跟孔深丰客气,将宁亦惟的邮件里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又提了傍晚孔偬在食堂和宁亦惟的争执,希望孔深丰专注学术之余,可以抽空管教一下儿子,让孔偬了解一些为人基础的品德,不要以挑衅和加害同学为乐。

  毕竟宁亦惟和周子睿都是那种连自保都不懂的糊里糊涂的x_ing格,而且地下实验室才刚开始建。

  孔深丰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了,便挂下电话。

  梁崇在书房又坐了会儿。他现在的书房里已经没什么自己的东西,大多是宁亦惟的书。不过刚认识宁亦惟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当时他还在上高二,和父母住在一起,宁亦惟走进他的书房,看着他那一面墙的书,眼神都没法从书柜上挪开。

  宁亦惟一直都很简单,简单得可以一眼就看透,讨厌的就说讨厌,喜欢的就说喜欢。

  讨厌不公平,走捷径和人情世故,讨厌假、讨厌坏,讨厌认错。

  喜欢简洁的定理,喜欢能让他产生或解决疑问的一切。

  宁亦惟和宁亦惟周边的世界像一个小小的生态球,相对封闭又一板一眼地有序运行着。

  刚认识宁亦惟时,梁崇和宁亦惟接触的不多。

  陆佳琴怕宁亦惟影响到梁崇的起居,白天让宁亦惟待在底楼保姆房里写作业看书,不准出来,保姆房光线不好,她还给宁亦惟买了个小台灯。

  好在宁亦惟本身也不讲究,就坐那儿能从早坐到晚。

  梁崇下楼时说过几次,让宁亦惟到楼上书房来待着,陆佳琴都没好意思。

  后来康敏敏发现自己每次回家,宁亦惟都在保姆房,便直接把宁亦惟带上了楼,叫住正在搞卫生的陆佳琴,告诉她不必这么拘束,又把梁崇叫了过来,说梁崇不懂事,以后把书房给宁亦惟用。

  梁崇懒得解释,也没提自己劝过陆佳琴的事,只说了“好”。倒是陆佳琴在一旁很难为情,抓着围裙替梁崇解释了明白。

  不过即便上了楼待着,陆佳琴在场的时候,宁亦惟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一回宁亦惟想问梁崇借个书看,趁梁崇进书房,悄悄走过去把门关上了,凑到梁崇边上说:“你好,我想看看那本《终极理论之梦》。”

  声音轻的跟做贼似的。

  那时候宁亦惟还是个小孩儿,瘦瘦矮矮,跟现在一样苍白,看上去胆子特别小。

  梁崇承认自己有时候心理有点y-in暗,他觉得宁亦惟一惊一乍的样子挺好玩儿的,便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宁亦惟:“你看得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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