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完结】(25)

2019-05-09  作者|标签:蓝芜西辞 情有独钟 成长

  秦遥夜自然轻松了不少,她本就不觉得太师府会出什么事,这下更加不担心了。张掾之前说那句话的用心她自然是猜到了几分,但是她断然不会再回京中了,她想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人主宰。

  “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吧。我既已出来,哪还有回去的道理。”

  张掾回京中后便知道萧敬在东边,如今她又执意不肯回京,他也明白了,便道:“你是去寻那萧敬,对吧?”

  秦遥夜不欲隐瞒,点点头,笑道:“你只猜中了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你或许会觉得大逆不道。我秦遥夜,一介弱女子,我想要做一个能主宰自己人生的人,而不是事事从父,从夫,从子。”

  张掾听罢,心中突地亮了,像一盏从未点燃的灯突然因着际遇亮了。他从来都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从未想到,她居然有胆量、有魄力说出这种话来。就凭着这一点,他也能始终对她怀有情意。

  “你想要拥有的,我未必不能满足你,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秦遥夜摇头,转过身来,望着远处锁住了青山的薄雾,道:“越是远处,越可以肆无忌惮;越是近处,越得收敛脾x_ing。你随军戍边三年,该比我还要明白这道理。”

  张掾知道自己定是劝不回这人了,只好苦笑一声,轻轻说道:“遥夜,若有一*你想要回来,我张掾纵然为千军万马所阻挡,也会走向你。你要知道,你还有退路……”未尽的,是张掾心中的那句——“而我,除了你,全无退路。”

  秦遥夜向来不知道张掾对自己怀有怎样的心思,这日一说开,她便觉得自己已欠了他好几分,这辈子怕是难以还清了。她未尝不被他的话语所打动,可是,她已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哪还有半路退却的道理。

  “张掾,别把自己陷进泥沼里,我秦遥夜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必要记挂着。天下大事,总归是你张家人的,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言罢,她回到了马车上,让那车夫快些走。车夫依旧懒懒地应了一声,马车的行进却比先前要快了。

  张掾在后面看着那疾驰的马车,看着远处见不着尽头的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看着那似轻烟一般的薄雾,两行热泪溢出了眼眶。若非喜欢,他当初不会求娶。若非喜欢,他何必捉弄她,让她去寻那劳什子奇人。若非喜欢,又怎会一去西塞三年,想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若非喜欢,如今又怎会明明可以带着人就走,却还是亲眼见着她离开。

  他站在原地好久都未动弹,他怕这一转身,便是再不相逢,再不相知。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划过一只孤飞雁,叫声凄厉,迫得他抬起头来。他与那雁惺惺惜惺惺,他们都找不着归处,亦找不到俦侣。他终于低下头来转了个身,面色极不好地上了马,由着马慢悠悠地走着。

  他知道,他今日放她走了,便是由着她和那萧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至于他,不过是过客罢了。

  另一边,走远了的秦遥夜竟也有了一丝不舍。比起萧敬几年前的许诺,张掾今日所言确实更能打动她。可是,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萧敬待她,正如她待萧敬,这其中哪能容得下另一个人。

  想着想着,她便期待起了不久后与萧敬的相遇。她并没有告知萧敬她要来的事,可是好歹京中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也该风闻一二了。她倒也不想怀疑萧敬,只是这事当真有点奇怪。说好要来迎她的人,如今好似冬眠的动物般没了声息,令她怎么也有些捉摸不定。

  不过,她的这种念头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一天后她又一次听到了马蹄声。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的马蹄声是从马车前方不远处传来的。

  她狠狠吞了几口口水,整个身子颤抖着,有点窃喜,有点不知所措,继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掀开了帘子。果然,帘外有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沉稳而有气魄,一双如鹰眼般的眸子直直地朝她看过来,令她顿时红了面颊。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到马车前方,笑问道:“可是萧敬来了?”

  那人亦是一笑,下了马,走到她面前,把她细细端详了好久,才道:“不是萧敬,还能是谁?”

  秦遥夜低声笑了,半抬着眸子瞧了他一眼,道:“三年不见,我怕错认了你,你倒来怪我?”

  萧敬也不恼她有了脾气,直接拉过她的手,道:“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见海!”

  秦遥夜自然由着他,同他上了一匹马,往那传说中有山有海的地方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端看萧敬今日的态度,她便知道,这人待自己从无二心。

  到了越蒙山山脚下,她随着萧敬进了一座宅院。那里面住着萧敬口中说的祖父和萧家的一位老人,她想去拜会一番,萧敬却道:“他二人向来喜静,咱们就别去打扰了,等会咱们还要去看海。见他们的事,往后再说。”

  秦遥夜初来乍到,自然也不知道此话的真假,只以为萧敬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她在一处。可是在往后的岁月中她才明白,她的到来并不是那么受人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日病了,估计会更得有点慢。

第22章 离人怎堪杨柳枝

  回到目下的汝y-in侯府,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一众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些微闪烁的灯火也摇摇晃晃地灭了。府中人等皆打着呵欠,捶着腰身往住处归去了。汝y-in侯世子,如今的宣威将军的大婚之夜也就这样临近尾声了。

  夜里一个人影闯进了沉香苑顾容的卧房内,那身影像暗夜里爬行的蛇,时刻不忘吐出蛇信子。只见那身影走到顾容面前,道:“你就甘心这样?他可会像对我那样来对你!”原来,这人却是清和。

  顾容抬眼望了她一下,冷笑一声,不屑道:“纵然如此,我也不会落得你这般,我信他!”

  清和见挑拨无果,便有些气愤,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从鼻尖呼出的气息也变得闷闷的、重重的。她在原地走了几步,又退回去,继而直直地看着顾容,道:“你不想他回到这里吗?”

  顾容怎么不想,不过他知道,那个人纵使对他还有情,也是不会再回到这里的了。沉香苑就是一个被废弃的院子,从里到外都是故旧的气息,与其用来怀念,萧啟大概更愿意这一切从未存在过。他已在朝为官,虽说身不由己,可多多少少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顾容,不过是一个在萧啟生命里惊起了一阵风浪的小人物,如何也牵累不了x_ing命。两相权衡之下,孰重孰轻,萧啟自然有自己的计较。

  “走了的人,便是走了,你还望他回来做什么。”

  清和自然听出了顾容话里的怨气,脸上一喜,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他回来,你可愿意听听?”

  顾容心上嗤笑一声,脸上却是不显,好奇道:“哦?什么法子?”

  清和见他上钩,便道:“明晚咱们在这沉香苑里放一把火,火势大了,他能不来吗?”

  顾容眼神一凛,看着清和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这个人心里在打的坏主意,绝对不是为了让萧啟回到这沉香苑。可是,他又很想试一试,他还想知道对于萧啟而言自己到底算个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同他到老的萧啟,又去了哪里。

  “你想试,便试吧。他若能来,我自是要好好感谢你一番的。他若不能来,我便从此死了心。”

  清和心上十分得意,可又不敢在外显露出来,只是扭曲了脸庞,释放出了十足的冷意。她轻悄悄地转身离去,一如来时那般透着诡异的气息。

  而在内院某处灯火暗淡的地方,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躬着身子走到了萧夫人的卧房前。他先是轻叩房门,三下过后,门里传来萧夫人的一声咳嗽,他便直接推开了门,进去了。

  萧夫人点着一盏不甚明亮的油灯,室内整个儿笼罩在茶色中,而身着海棠红轻纱的萧夫人便成了这屋子里最为显眼的存在。来人被这眼前的美景惊得呼吸欲停,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了。

  萧夫人见来人许久未走向自己,便往那处走了几步,轻声道:“怎么,不敢了?”

  来人哪有不敢,他一把抱住萧夫人,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面上变得十分享受,既而才道:“哪有不敢,不过是被你迷住了,忘了走过来。”

  萧夫人自然会回抱住他,一双眼睛脉脉情深,带了几分笑意,几分韵味和几分勾引。眼前人是她此生最为念念不忘的人,她只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去。

  “今晚,就算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夜。萧钰,我唐云卿今生都只做你的人。”

  原来,来人竟然是萧敬的父亲萧钰,与萧夫人还是名义上的叔嫂关系。那么,他今夜缘何到此呢?此事得从三年多前说起。

  那晚正是乞巧节,萧夫人左右无事,萧钦也有事在外,她便唤了身边人去准备马车,径自出门去了。自嫁进汝y-in侯府,萧夫人向来是被萧钦迁就着,忍让着的。岂料如今二人生分至此,见了面也难说上几句话,这日的有事大抵也是借口。她心中纵然有不平之意,却也奈何不了他,只好独自一人出门,权当散心。

  马车行至闹市,叫卖声顿时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萧夫人起了兴致,掀开了马车小窗上的帘子,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多年不见的萧钰。她说不明白那一刻的感受,惊喜有之,诧异有之,心动亦有之。她仿佛又一次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分离的日子,回到了她嫁进汝y-in侯府的那日。

  她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可是,躲进车内的她却流下了两行清泪。她的脸上没有悲伤的神色,只有平静和冷漠。可不过一瞬,她就无声地笑了起来,笑中含着苦痛和难过。这么些年来,她习惯了笑脸相对,竟差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悲苦了。

  她的脑海里一直闪过方才萧钰的模样、动作和神色,她好怕一个不注意就忘了。接着,她却大幅度地摇起头来,像是要摆脱之前发生的一切。她是汝y-in侯夫人,是一个需要端端正正地坐着的人,是一个需要进退合宜地处事的人,是一个需要按规矩科律生活的人。她不能,不能越出雷池一步,不能不把萧、唐两家的颜面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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