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 by Maylein(情有独钟/**情深/破镜重圆)【完结】(7)

2019-05-07  作者|标签:


  
  蒋太医的医术,果然比一般大夫要高超许多。
  卢云璧看着阿青的脸色,由毫无血色的惨白,慢慢转向了红润。他吩咐卢敬准备了一间客房,让阿青能够躺在床上静静休养。次日他就听冬青说,阿青已经醒了,只是不凑巧,每次他过去,阿青总是在睡觉。
  他一天三趟地过去看他,三四天后就琢磨出问题来了。于是挑了五月底的一个晴朗的下午,先如往常一般去看他,见他仍在睡,卢云璧便微笑着坐在床边,不走了。
  
  “阿青,”他伸出手,抚摸着阿青瘦削的脸庞。先是轻轻拂过拧在一起的双眉,接着沿着笔挺的鼻梁往下移动,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紧抿的唇上点了一下,随即再往下,覆上轻微颤动的喉结,“阿青,你再装我就生气了。”
  
  如他所料,阿青睁开了双眼。
  他静静地看着卢云璧,不动,也不说话。
  “你在怨我打你么?”
  轻轻摇头。
  “那就是怨我娶亲?”
  仍是摇头。
  “难道是怨我,把你送给容霖?”
  阿青的目光粘着卢云璧温和无害的笑脸,许久,点头。
  “啊?”卢云璧是真的惊讶,“容霖会是很好的主人的,肯定比我好。他不会像我喜怒无常,有时对你好,有时又狠狠伤害你。”
  见阿青的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卢云璧叹了口气,收敛了笑容。
  “阿青,我不是不想留你……只是当年的事,我心里仍是过不去。看着你,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没法不怨你。那天我说的话,是有点过了,可其实我是故意气你,想让你离开而已。”
  阿青痛苦地摇头,“主人,阿青想留在您身边。”
  “所以故意不用内力护身,让他们把你伤成现在这样?”卢云璧苦笑道,“阿青你太固执了,留在我身边有什么好呢?我了解过容霖的性格,他会对你好的,会是一个好主人。”
  “下奴不仅仅想要一个主人。”
  “……”
  “下奴只是想留在您身边,好好赎罪。”
  “……”
  “下奴不会嫉妒郡主的,下奴会安安分分地干活,下奴只是想,偶尔能和主人说几句话。”
  “说傻话呢?”
  “主人,求您别把下奴送给容大人。”
  “……阿青你。”卢云璧第一次发现,阿青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他考虑了又考虑,终于点头道,“好,不送你走。不过你得答应我,今后好好养伤,别再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了。”
  “下奴知道,下奴以后不会了。”笑容终于爬上了阿青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发糖。


19

19、第五章 红事连白事(4) ...


  后来的日子就很平静了。
  阿青静静地养伤,卢云璧则继续忙他的军务。若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他每日都会抽时间去看一看阿青。
  十数日下来,阿青已能下床行走。他做奴隶做惯了,是闲不住的性格,一旦能走能动,就主动地把房间院落都打扫了一遍。卢云璧起先想阻止,后来一想,就由他去了。也算是活动筋骨。
  
  再后来卢云璧就让他到书房服侍自己。
  说是服侍,实际上也不过是收拾一下散乱的文书,顺便帮他研墨而已。
  于是那些阳光温暖的下午,卢府的下人常常看到,卢云璧在书房沉思、或者处理公务,阿青则安静站在一旁,含笑注视。
  岁月静好。阿青心中忽然间就没了怨愤。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得到了卢云璧不再把他送给别人的承诺,还能如从前那样陪在卢云璧的身侧,对奴隶身份的他而言,似乎也该满足了。
  何况他清楚,能这样陪伴卢云璧的日子并不多了,如今已是六月初四,十二天后,卢云璧将迎娶银城郡主。之后,他将回到后院,过一个奴隶该过的生活,平静度日,孤独终老。或许连孤独终老都是一种奢求,阿青听蒋太医提过,上次重刑之后,他已伤了心脉,以后都要小心了,也不能再随意用武。他真的一点都没有介意被打成重伤的事,他觉得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错,谁叫他当时一心求死?所以当卢云璧向他道歉,说再也不会叫人打他的时候,他惊讶地看着对方,好久才挤出词来说,“主人,您不需要道歉的。”
  
  六月十二日下午,卢云璧合上书卷说,“阿青,明日起你就不用过来了。”
  阿青点了点头,把整理好的文书一叠叠地排在书桌上。
  “阿青,我……”卢云璧纠结了一下,道:“阿青你过来。”
  他便听从命令走到了卢云璧身侧。
  卢云璧在铺开的信笺上,落笔写下了几个字。
  云璧,阿青。
  卢云璧,容青。
  他搁下笔,“阿青,我和容霖说好了,你仍然留在我府中,但是不再以奴隶的身份待你。以后你就和祁连一样,做我的侍卫吧。容青这名字不错,你觉得呢?”
  “……”
  “阿青你怎么不说话?”
  “主人,容大人的姓氏,下奴不敢玷污。”
  “他主动提的,你有什么敢不敢的?”卢云璧微笑道,“阿青啊,以后你不是奴隶了,别下奴下奴的自称了。”
  “可是,”阿青想了想,仍是质疑道,“……可是阿青生来是奴隶。”
  卢云璧便收了笑容,“我知道。阿青我没办法改变你与生俱来的东西,可是,我保证,只要你还在我府中一日,我都不会再用对待奴隶的方式待你。”
  “……算是誓言么?”阿青侧过脸,认真地看着卢云璧的眼睛,他想起很多年前,容霖也是这样对他说的,可是……最后却没有信守。做主人的说这种话,可信么?于是这句问话从阿青口中说出来,带了一点乞求的味道,甚至句末,还留着一点颤音。
  卢云璧神色一凛,点头道,“是。这是我对你的誓言,终我一生,绝不更改。”
  
  阿青搬回了后院。
  卢云璧特意嘱咐卢总管,不要再让他睡马棚了,而是在侍卫的院子里,给他找了一个房间。他开始听从祁连的命令,跟其他的侍卫一起轮岗巡夜,白天没事的时候,则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就像空气一样,几乎就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六月十六,卢府迎亲。
  卢云璧坐在轮椅上,与新娘拜了天地。之后又按照惯例,一一向来访的宾客敬酒。他端着酒杯,一家一家的敬,一杯一杯的喝,心中有些许失落,也有些许欢喜。
  银城郡主,曾是他卢云璧的青梅竹马,在宫中一起玩耍长大的那些青葱岁月里,他也曾对她许诺说,等长大后,我来娶你。后来他征战边关,后来他出了事一身残疾,这事也就没在提起。
  银城则在她十九岁时,由洛王做主嫁给了眉州云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不济的缘故,二年后就守了寡,又过了两年,被云家的人排斥,又回了娘家。卢云璧因残疾一直未娶,听到银城郡主的遭遇后,也只是唏嘘感慨了一番。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孩,他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说着要娶她的少年了。
  
  结果却阴差阳错,在两人离别了十四年后,又由皇帝做了主,奉旨成婚。
  卢云璧在年初洛王来打探他的口风时,表示了愿意。他已是残疾,在门当户对的范围内,又有哪个世家之女肯嫁与他?何况他也不愿随随便便娶个女子,敷衍着去过下半辈子。于是听到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子时,明知她嫁过一次,还是点头允了。
  银城是他自小相知的女孩,他至少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的善良,可以肯定,她不会趁他不注意虐待阿青。当然他也是重责任的人,既然娶了银城,就不会再与阿青,有任何不恰当的来往。他只是满足阿青的愿望,留下他,在这指挥使府里。
  宾客散去已是半夜。
  卢云璧喝的有点多了,坐在轮椅上闭目歇息。
  冬青悄悄走过来,推动轮椅道,“主人,郡主在房中久等了。”
  卢云璧当然明白她的提醒,微微一笑,便去了洞房。
  
  银城盖着龙凤盖头坐在床沿,似乎是累了,身体软软地靠着枕头。
  卢云璧由祁连、冬青陪着进屋后,卢总管便对她说道,“郡主,您睡了?醒醒,该是洞房花烛夜了。”
  银城仍是没有反应。
  卢云璧倒也不介意,干脆地接过了冬青手中的秤杆。他想去挑她的红盖头,却忽然在半途停住了。
  停了很久很久。
  拿着秤杆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主人,您怎么啦?”冬青奇怪地问道。
  “手指……她的手指。”卢云璧连说话声,都颤得厉害。
  冬青和祁连奇怪地低头看了看。
  新娘的手指,安然地叠在一起,放在裙上。只是十个指甲,都是漆黑的颜色。
  忽然,祁连就抱起卢云璧,退到了三尺之后。
  随即冬青按上了银城郡主的手腕。
  “怎么样?”祁连问。
  冬青沉默。
  卢云璧便从祁连的怀中挣脱出来,伸手就掀开了盖头。
  银城郡主,他少年时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如今已经成为他妻子的新娘,静静地闭着眼睛,靠着枕头就像是睡着了。
  所有在场的人,却都已明白,她已离开人世。
  
  是谁,能在新婚之日,大庭广众之下,悄无声息地杀死她?
  卢云璧冷静下来后就叫人报了官府。同时则请蒋太医过来验证,她的死因。
  “是毒杀么?”
  蒋太医摇头,“应该不是,至少老夫查不出她身上的毒。”
  “可是手指那儿……”
  “我取过指尖血,里面也没有毒。”
  “那是什么缘故?难道真的只是意外?”卢云璧问道。
  
  “怎么可能是意外。”这时容霖已接到消息赶过来了。唐少卿则如往日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不动声色地保护着他。
  “蒋太医已说了不是中毒,奴婢也查过郡主身上并无伤害,为何不能是意外?”见容霖来势汹汹,冬青便忍不住为卢云璧打抱不平。
  “确实有可能是意外,不过有这么巧合的意外么?”容霖回了她一句,转头对卢云璧道,“卢将军,您觉得洛王会相信您的意外之说么?”
  “不会。”卢云璧冷冷地回复道,“所以我才叫人通知了刺史大人您。”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小璧也蛮悲剧的。


20

20、第六章 重为弃奴(1) ...


  容霖公事公办,立刻叫了仵作来验尸,结果也是查不出任何中毒或受伤的迹象。可是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还有,那漆黑的十指,又是怎么一回事?
  卢云璧脸色阴沉,容霖也跟着眉头深锁了。
  洛王的女儿,晋云指挥使的妻子,死在新婚之夜,新房的床上,若是查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死因,恐怕谁都脱不了干系。
  
  唐少卿看容霖焦虑,便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肩膀。
  容霖回头勉强笑了一下,“放心,我没事。”
  唐少卿担忧地看着他,慢慢地道,“我觉得……可能还有一个死因。”
  “什么?”这下容霖和卢云璧同时望向了他。
  唐少卿心里也没底,便只说了两个字,“巫蛊。”
  “不可能。”两人立即异口同声的反驳。
  唐少卿便耐心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官府之人,不相信巫蛊之事,以为只是宫廷中彼此陷害拔除眼中钉的工具,可我以前行走江湖之时,确实遇到过真正的诅咒。死去的那人也算是我的忘年之交,也是忽然去世,去世后面容平静,唯有十指,漆黑如墨。所以刚才我看到郡主她……她的千金之身,便立刻想到了我的那位友人。”
  “后来查出,确实是巫蛊么?”卢云璧问道。
  唐少卿沉重地点了点头,“我这朋友年轻时风流债欠了太多,曾经的一位红颜知己因爱生恨,才有了这么一遭。那女子被揭穿后便吞金自尽了,说起来也实在是悲剧。”
  “可是谁,会诅咒刚到云州的她呢?”卢云璧喃喃自语,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夜间容霖和唐少卿回去了,只留了官府的一队士兵守卫。说是守卫,其实也只是意思一下,若真要护卫卢云璧的安全,谁都比不过这指挥使府中的一干精锐。临走前容霖说:“卢将军,下官怀疑这府里有内贼。”
  卢云璧便冷冷地回复道,“本官岂会不知。”
  
  因此容霖一走,他立刻就召集了卢总管、祁连和冬青。这三个人是他最亲近也绝对不会怀疑之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他让祁连带侍卫守住整个指挥使府,连一只鸟都不许飞出去,又吩咐卢总管带来可信任的下人,搜查全府,发现任何不正常的事物,都要拿过来呈给他亲自过目,他就不信内贼能这么轻易地逃出去。
  唯独没有给冬青派事。
  冬青便主动道,“主人,要奴婢做些什么吗?”
  卢云璧抬头望向她,凄然笑道,“冬青,麻烦您准备棺木,布置一下灵堂,我再陪陪流香。”
  “流香?”冬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便安慰卢云璧道,“主人,人死不能复生,请不要太过伤怀。”
  “我明白,你先下去忙吧。”
  冬青领命而去,卢云璧扶着轮椅回到了床前。床上的鸳鸯戏珠被,本是喜庆的,如今看来,只觉得红得十分刺眼,盖在银城郡主已然冰冷的身体上,实在是让人觉得无比讽刺。
  卢云璧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流香,对不起,如果真的如唐少卿所言,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那就是我害你一命了。”
  如果,真是巫蛊之咒,首先就排除了祁连。现在冬青也能排除了,方才他还怀疑是冬青做的,可是当他装作无意说出银城的闺名时,冬青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至于卢总管,他一直希望小主人娶亲,这次采办了几乎所有的婚嫁事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因此他并无杀害银城的动机。
  那么,有动机,也有可能性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阿青,是你在逼我怀疑你。
  如果不是你,你为何那么巧合的,在两天前问我郡主的真实姓名是否是银城?
  当时卢云璧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坦诚地对阿青道,“不是,银城只是郡主的封号,她的闺名是流香。”
  “萧流香么?流水的流,香气的香?”阿青一边询问,一边在纸上写出了名字给卢云璧看。他的字写的很一般,不过对奴隶而言已经算是很好了。因为在圣朝,奴隶从来不被允许读书习字,遇到卢云璧前,阿青所认识的可怜的那几个字,还是容霖有空没空偷偷教的。后来在擎云山的那段平静日子,卢云璧也亲自教过他认一些字。再后来遭遇了那场变故,也就搁下了。看来阿青之后一直在自学,不然今日就无法如此顺利地写出郡主的名讳。
  卢云璧看了一眼,勾起了一些往事,便赞赏道,“没错,就是这样写的,阿青看来你完全认识字了啊。比我想的要聪明。”
  阿青听他夸奖,只是淡淡一笑,随后又提起笔,在“萧流香”的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卢云璧的名字。
  卢云璧忍不住用手盖住了名字,“阿青,你别这样。别让我觉得愧对于你。”
  阿青轻轻摇头,“主人,我没有别的意思。”
  
  卢云璧如今想来,越想越怀疑,便不由后悔自己为何要把银城的闺名告诉阿青?又为何那么大意,丝毫不防备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一次的奴隶?
  他正怀疑中,卢总管就带着证据来回禀了。
  他战战兢兢地递给卢云璧一个粗糙的小布袋。布袋是用麻布做的,针脚混乱,显然是不通女工之人所制。
  卢总管道:“这是从阿青房间里搜出来的,他藏在席子底下。”
  卢云璧手一抖,把袋中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袋里的东西不多,只是两个人形的小布偶,和数张写着密密麻麻符文的信笺。
  卢云璧瞄了一眼布偶上的名字,再看熟悉的纸张,不由笑出了眼泪来。
  萧流香,卢云壁,多么眼熟的笔迹,还有他书房里写公函用的,带有指挥使府徽记的信笺。如果不是自己当时不忍心,没有纠正阿青的错字,任由他把璧写成了壁,那么今日,死去的就不止一个银城郡主了吧。
  阿青啊阿青,你够歹毒。
  我真是瞎了眼了,被你安分顺从的表象给骗了,才让你害了一次又一次!
  
  卢总管看着自己的主人又哭又笑的,也觉得心痛。等了一会儿,他忍痛问道,“将军,如何处置?”
  奴隶弑主,按律活剐。
  卢云璧被总管一提醒,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阿青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杀害主人么?如果有,那以前的那一切,都是伪装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不过再说不通,银城郡主都已经走了,卢云璧心里明白,自己必须给洛王,给远在青都的皇帝一个交代。
  便冷静地下了决定,对卢总管道,“阿青犯上,杖刑一百,盖印送弃奴院。”
  “将军决定弃奴?”卢敬大惊,“这万万不行,饶了这奴隶的性命,您怎么向王爷解释郡主的死?万一朝中有人借机害您,您就说不清了。”
  “让一个奴隶去抵死,不是更说不清楚么?外人必然猜测是我指使的,那还不如当做,没有此事。银城的死因,就交给刺史府容大人去查,过几日,我亲自护送银城回去,同时给洛王请罪,这事就算揭过了。”
  “敬伯,”他抬起眼,略带疲惫地看着卢敬道,“方才提到与阿青相关的一切,我也希望您忘了,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卢敬也静默地看了卢云璧一会,最后低头道,“老奴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接下去可以毫无顾忌地虐阿青了~\(≧▽≦)/~啦啦啦


21

21、第六章 重为弃奴(2) ...


  六月十六日,卢云璧大婚的这一天,正好轮到阿青值夜。负责排班的祁连大人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不过阿青并没有觉得不高兴。这些天他已经慢慢接受了卢云璧会有一个妻子的现实,这对主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他做奴隶的,也不该多说多想。再说,卢云璧最后还是把他留下了,而且做了很好的安排,他又有什么不满意呢?
  阿青总是习惯于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当初被容家弃奴,他开始也很难接受,很伤心,可后来也慢慢接受了,再见到容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怨恨。和卢云璧在一起时,他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是和自己一样的奴隶,还曾经幻想过相濡以沫,执手一生。可后来卢云璧成了他的新主人,他不得不以服侍主人的方式去伺候他,哪怕在床上,都必须恪守做奴隶的规矩,刚开始心里也不是没有难受过,可后来也慢慢习惯了,觉得那样也挺好的。
  上次卢云璧想把他送给容霖,他一时接受不了做了傻事,如今回过头来想,也觉得自己傻的很可笑。哪有奴隶这样做的,好像在威胁主人似的。要是换一个主人,肯定要被打死了。不过他的主人是聪明善良的卢云璧,所以结果很好,只付出了一点心脉受损的代价,就能留在卢府了,阿青这些日子都觉得很开心。
  至于卢云璧要娶妻的事,他根本连一点抵触情绪都没有。主人总是要娶亲的,难道还和一个下贱的奴隶过一辈子不成?阿青所求的一辈子,只不过是以奴隶的身份待在卢云璧身 边,能看着他幸福而已。他告诫自己今后千万不能扰乱主人的生活,反正奴隶的一生不长,在主人厌烦之前好好听话,努力干活,一辈子很快也就过去了。
  夜半的时候,阿青和另一个同组的侍卫发现整个指挥使府,都闹腾得厉害,比刚刚结束的喜宴还热闹的样子,不由奇怪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那侍卫道,“你在这里站着,我去打听一下。”
  阿青点了点头。
  这个时辰,这样异常的热闹,让他有点担忧。
  那侍卫很快就回来了,把他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他说,“我听她们说,好像是郡主出事了。云州刺史容大人都过来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阿青遥遥望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掩了脸上的表情。
  
  他很担心,可他一个奴隶,又不好放下这边的事跑过去添乱。于是默默地、仍是继续与同伴一起巡夜。凌晨与人交班后,才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祁连,祁连神色匆匆,他终于忍不住问,“主人没事吧?”
  祁连闻言便停了脚步,冷冷看了他一眼,好像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来,可是没有,阿青脸上只有真切的关心。
  祁连便相信了他,回答的语气也软了许多。他道,“主人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这几天非常事情,没事不要随便乱走。”
  没事就好。
  阿青心中的石头落地,连忙点头说:“大人放心,我不会乱走的。”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天已经亮了,透过纸窗的阳光朦胧地照着屋内的床柜桌椅。借着清晨的光,阿青一下子就发现自己的房间被人翻过了。
  怎么回事?
  阿青一惊,立刻快步走到床前,果然,连被褥都乱了,半张草席,斜斜地拖在地上。他掀开席子一看,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没了?怎么会没了?被人收走了么?
  阿青颓然坐倒在床上。
  被人收走了会有什么后果?阿青又觉得胸口发闷,头也胀痛了。他知道主人们一向不喜欢奴隶去信那些杂七杂八的教派,若是被卢云璧知道他信仰北邙之神,恐怕会生气吧?
  只是郡主出事了,现在卢云璧应该没空来管奴隶的小事才对,那么,会是谁来搜查他的房间的?他平常一点都没有露出破绽啊。
  
  一边担心着卢云璧那边郡主的事,一边担心着自己这边被人拿走祈福布偶的事,阿青实在是坐立不安。
  
  后来他强迫自己脱下鞋袜,洗脸洗脚,上床休息,却翻来覆去,仍然是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了,又听见外面吵闹。有人在“碰碰”地敲门,他刚坐起来,准备下床去开门,外面的人就已经等不及的踢门进来了。
  带头的是两个以前常欺负阿青的打手,随后就跟着一脸怒意的卢总管。卢敬一看见阿青,就立即挥手下令道,“绑上,带走。”
  阿青没有反抗,他只是问,“总管,下奴做错什么了?”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卢总管这样回答他。
  阿青便以为,真的是祈福布偶的事暴露了,于是乖乖起身任由他们绑走了。
  他心里想,就算卢云璧不喜欢他信北邙之神,不喜欢他做的祈福偶人,可他毕竟没有恶意,怎么说也不算大错。再说卢云璧一向温和,要责罚,大概也只是责罚他偷拿了书房的信笺。
  故而要真正面临处罚的时候,阿青心中反而笃定了。他信任卢云璧,相信他对自己的好是出自真心,也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揪个小错就对自己施予重刑。
  
  到了刑房,发现聚集了太多的围观之人。
  为什么?
  阿青心中的那一点儿疑惑刚冒出头,就听见卢总管说,“杖刑一百。”
  立刻有人拿了六尺二寸的荆杖过来,立于阿青身后,阿青顿时心惊肉跳,急问道,“是主人吩咐的么?”
  他不太敢相信,此刻卢云璧会下这样严重的命令。之前杖一百鞭一百,差点就被打死了,后来昏迷不醒,是卢云璧请了蒋御医,用了最好的伤药,人参燕窝的喂养着,才慢慢恢复了元气。如今旧伤还未痊愈,心脉又损了,这一百荆杖下去,恐怕不死也得卧床数月了,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错误,主人真要如此重的惩罚么?
  
  卢敬道:“老夫还骗你这个贱奴不成?将军吩咐了,杖刑一百,送弃奴院。”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阿青猛然挣扎起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阿青一边挣扎,一边喊道,“让我见主人,让我问清楚……”
  卢敬连忙吩咐手下按住阿青,往死里打。
  可阿青毕竟是有武艺的人,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伤人会不会受罚了,径直挣脱了绑缚,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院外冲去。
  急得卢敬在他身后大喊;“抓住他!快,快抓住他。”
  
  祁连正从院子外面走过,听到卢敬的喊声,便立即赶了过来。祁连本来想,阿青一个奴隶,武功再好也好不过他这个军营出身的武将,再说阿青身上有伤,制服起来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结果一交上手,才发觉不对,阿青出手狠毒,招招见血,显然是不要命的打法。祁连便收敛心神,也用了全力。全力之下,自然是阿青落败。
  祁连最后把阿青按在地上,用铁链锁了,叹了口气道,“伤害了主人,你以为你逃得出去么?”
  阿青面朝地面,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祁连一时没听清楚,正想问就见卢总管走上前来,迅速用破布堵住了阿青的嘴。
  “祁护卫,谢谢鼎力相助。”卢敬吩咐手下抬走阿青,之后便对祁连行礼道谢。
  “不必。”祁连挥了挥手,这时已听见刑房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杖击之声。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两个错别字。
下章就要换场景了,之后两三年内,阿青是回不来了。


22

22、第六章 重为弃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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