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我满喜欢这章的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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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十四章 一念之差（5） ...
夜色深深。
容霖白天的到来，让阿青觉得，自己该主动去找主人。想起上一次主动找主人，还是十多年前，为了留在卢府，留在卢云璧身边。而如今……
他摇摇头，驱散了自己心头的犹豫不决。
凝香园如往常灯火通明。
卢云璧有熬夜办公的习惯，以前阿青也常常陪他到凌晨。这半年，或许因为他身体不好的缘故，卢云璧倒再也没有开口让他陪伴。
他轻巧地避过巡夜的侍卫，到了书房门前。
驻足片刻，仍是跪了下去，一边敲门，一边低头道：“主人，下奴可以进来么？”
屋内一阵沉寂。
卢云璧并没有想到，阿青会在此时前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压下纷乱的思绪，平静地做出主人的样子，说道：“进来。”
阿青推门进去，乖顺地跪在他身侧，“主人，昨日之事，可否让下奴解释几句？”
卢云璧脸上依然是平静的，只说了两字：“你说。”
阿青便道：“阿柔对下奴，有救命之恩。当年在配种所，若没有她的冒死相救，主人就看不到今日的阿青了。所以下奴想要报答她。”
“……你是说，我阻止你报恩了？”
“没有，主人对下奴，对阿柔都是极好的，下奴明白主人的好意。只是，阿柔留在这儿，下奴觉得不安。下奴想尽快报答了她，让她带着红药离开。可是下奴的所有，包括性命在内，都是属于主人的，下奴一直也想不到该怎么报答阿柔的救命之恩。”
“……于是你想给她一个孩子？”卢云璧的眉深深拧了起来。
“嗯？”
“有了红药还不够么？”
“对不起，主人。”
“你说对不起有用？？”卢云璧的语气忽然激烈了，“你想报答她，自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给她金银绸缎甚至男人，可你却选了一种，最让我难过的方式，你明白不？”
“……阿柔和下奴一样，只是奴隶。金银绸缎，对奴隶来说并没有用处，奴隶最希望的，是有一个好主人。其次，是血脉相连的孩子……”
“我不是好主人？”
“主人，”阿青低头看着地面，“主人您是下奴的主人，您是很好很好的主人，可是，对于阿柔，梁家才是她的归宿。”
“她本不是梁家的奴隶。”
“下奴也本不是卢家的奴隶。”
“阿青，你偏要和我作对到底么？”
“下奴不敢。”阿青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奴只求主人，把阿柔母女送回梁家。如今阿柔已有身孕，下奴已还了她救命的恩情，她回梁家，还可以让梁家平白再添一个小奴隶，也算是下奴还梁家两年的收留之恩。而之后，主人也不必再担忧，下奴定会全心全意伺候主人，不再分心他事。”
“你希望这样么？”怒火散去，悲哀渐渐地浮上卢云璧的心头。
“是的，求主人成全。”
卢云璧陷入了沉思。
阿青的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编出来，求他放过阿柔的。如果是真的，说明阿青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低贱卑微的奴隶，以前那个还怀有私念的阿青回不来了。如果不是真的，那更是说明他这个做主人的失败，这些日子，这么努力地想要对阿青好，可是阿青还对他怀有恐惧，恐惧到不惜用谎言欺骗他，让他相信，阿柔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奴。
他想了想，还是偏向于后者。
阿青对阿柔是有感情的，不管是不是夫妻之情，总是有一分关切在。卢云璧并不是瞎子，什么都看不清。
这样一想，就好像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于是冷淡地道：“我不会责罚阿柔。她也不必离开卢府，就好好待在银杏阁养胎，我叫云锦去照顾她的起居。”
“主人？！”
“红药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派有经验的奶娘带她，不会让她有什么差池的。”
“……”
“我这么说，你理解我的意思了么？”
阿青闭了闭眼，“主人要下奴，从此不见她们。”
“我没那么狠心，红药毕竟是你的骨肉，阿柔她……梁家做主把她配给你这事，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否认。昨晚打你，是我冲动了，你放心今后不会了。不过，我要你……近身服侍我……你可愿意？”
“下奴愿意。”他急忙回答。
只要卢云璧不再追究阿柔的过错，阿青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卢云璧看着阿青急切的样子，嘴角勾起来，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容极淡，又冷冰冰的，让人觉得他不是高兴，而是嘲讽。
而实际上卢云璧也确实是嘲讽。
嘲讽自己妥协了，竟然会觉得，先留下这个叫阿青的奴隶，也总比什么都留不下抓不住好。
既然达成了一致，又是三更半夜的，随之而来的事，就很正常。
阿青急着要讨好主人，同时卢云璧又觉得，既然阿青都能让阿柔怀孕了，他又何必再顾及他的身体？
于是极干脆地下令，让阿青上床伺候。
这些年，他孤身一人，不近女色，也不养男宠，**都压抑了很久。
阿青这次又很卖力，不免让卢云璧最后，有点情迷意乱。
待他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凌晨。
阿青已经收拾干净了，举着脸盆跪在他的床前，温柔而又乖顺地笑道：“下奴伺候主人起身。”
卢云璧怔了怔，微微有点脸红。
或许这样，也是不错的。
他心道：慢慢来吧，之前大概是自己操之过急了，才会搞成一片混乱。阿青毕竟是奴隶，毕竟离他的心上人，还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那晚之后，阿青再也没有离开过卢云璧。
白天依旧是在书房帮忙，只是添了服侍卢云璧起居的活，夜里则留宿在凝香园里，随时随地地满足主人的需要。
容霖得知这样的结果后，和卢云璧吵了一架。
“你说过不再把阿青当奴隶的，你现在这样的做法，又算什么？”
卢云璧坦然微笑，“我如今觉得，他比较适合做奴隶。”
“只是为了你的心情？你就不考虑阿青的心情？”
“他的心情？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他主动求我这样做的。”
容霖愣住了，随后就扭头问在一旁跪着整理文书的阿青，“你求他的？”
“是的，容大人。”阿青抬起头，脸上是满足的表情，“主人对下奴很好，请容大人不要担心。”
“你既然看出我担心……”容霖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他明白了，他明白阿青之前为何会说，不会让卢云璧不开心了。这样卑微顺从地讨好，只是为了留下阿柔肚子里那个孩子么？
容霖轻轻瞥了卢云璧一眼，卢云璧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真的看不出，阿青的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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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十五章 奴隶之死（1） ...
容霖没有料错，卢云璧当然能猜到阿青的目的。只是他也累了，懒得再计较这样的事。
这一件事，如果站在爱人的立场上，他确实该对阿青生气。阿青不仅欺骗他，还和女人有了孩子。可是卢云璧并不觉得，自己能理直气壮地站在爱人立场上谴责阿青。从主人的立场，他当然更有理由处罚阿青，按规矩没有主人允许，奴隶不可以私下配种。可卢云璧心中仍对阿青怀有愧疚，毕竟这些年阿青在外的遭遇实在太惨。
因此最后，他仍然是选择了原谅。
他在要求阿青今后待在自己身边的前提下，原谅阿青的欺瞒，甚至还特地请了有经验的妇人，来照顾怀孕的阿柔。
他也允许了阿青，每隔一段日子就去探望阿柔和红药，这个“一段日子”也不是太长，基本上每隔三四天阿青向他提出探望要求的话，他都不会拒绝。起先阿青很是忐忑，只敢暗中担心，而不敢向他要求去看阿柔，第一次探望，还是他主动要阿青去的，他装着随意的样子，对阿青道：“你担心阿柔么？”
阿青连忙跪了下来，“下奴不敢。”
卢云璧叹了口气，苦笑道：“去看看她吧，别让外人觉得，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刻。”
“主人……”
“去吧，趁着天色还早。晚上我等你回来过夜。”
这是他能让步的底线，他可以让阿青去看阿柔，但是仍无法接受，阿青和阿柔再有肌肤之亲。他知道阿青能听懂他的话。
果然，阿青匆匆而去，又赶在晚饭后回到了卢云璧身边。回来后阿青的心情显然不错，看到阿柔被照顾得很好，大概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那个夜晚，阿青主动而又尽力地服侍了卢云璧。
后来阿青就会计算着日子，主动向卢云璧提出去看望阿柔的要求了。
卢云璧从不拒绝，阿青也一直守着不过夜的规矩。
在这样诡异的平衡之中，时光又悄然滑过了一段。
暑气散尽，便是秋天。阿柔的腹部，开始悄悄地隆起，脸也胖了一圈。
残荷叶落，秋去冬来。阿柔怀孕已经七个月了，脸上依然含着笑意，却明显地瘦了下来。
卢云璧偶尔也会见一见她，见到她清瘦不由疑惑，问了照顾她的妇人，那妇人说，一切按照将军的吩咐，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安胎药也是蒋御医亲自开得方子，一般孕妇的话，没有理由这样消瘦的。阿柔她恐怕有心事，我好几次看到她偷偷擦眼泪，可她一个女奴，主人待她这么好还有什么心事啊？
卢云璧不由拧了眉。
他忽然想到，不止阿柔如此，深秋以来，连阿青都明显消瘦了，这两人，在暗中担忧什么么？
他便决定好好问一问阿青。
于是初冬的夜晚，卢云璧命人在卧室烧了火盆，燃了熏香，新换了白天晒好的棉被。然后，把阿青拉上床，也不做什么，只是依偎在他身边，放柔了语气问道：“阿青，你最近有心事？”
“没有，主人。”
“撒谎，你还想骗我么？”他伸手轻轻点了他的鼻子。
“下奴不敢。”阿青迅速滚下了床，在床前端正地跪好，低头垂目，恭敬地道：“主人，若下奴做错事了，请主人提出，下奴愿意受罚。”
“你是做错事了。”卢云璧的语气忽然间就冷了，“你回卢府以来，我对你如何？”
“主人对下奴很好。”
“对阿柔和红药呢？”
“……也很好。”
“那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主人不满意么？”阿青惊讶地抬起头，“主人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下奴一定改。”
他本以为，卢云璧是很满意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顺着他，乖乖地做一个好奴隶。甚至，不管自己是不是身体不适，只要卢云璧想要，他都不惜代价地、尽力满足了他。如果这样，做主人的还是不满意，阿青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改进了。
“那你呢？我问你你究竟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不管他做了多少努力，阿青却一直这样，用奴隶对待主人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卢云璧再聪明都想不明白，自己这些日子对阿青的好，阿青难道真的看不到么？
阿青沉默了一会儿，复又低下头去，“……下奴不敢……不满意。”
气得卢云璧再也说不出话了。
卢云璧气得不想再理阿青这块死木头，背过身去闭上眼睡了。
阿青感受到了卢云璧的怒气，便安静地跪在地上，一夜不敢起身。
卢云璧半夜醒来，见他还跪着，只好自己说服自己不生气了，又把阿青拉上了床。
“阿青，明日我要出门去晋州西营，查看军中的冬衣储粮，来回大概要二十天左右。”他为阿青盖上被褥，“我不在府中的日子，你去陪阿柔吧，我看阿柔最近气色也不太好，你多陪陪她，正好让她宽心。”
“主人……”
“刚才我也没想生气的，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脾气。白天我看到了阿柔，又想到你最近也瘦了许多，所以才问你是否有心事。我不是存心要窥探你的内心，你不愿意说，也就算了。以后我也不会再问。”
“主人，对不起。”
“……睡吧，你我之间，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卢云璧苦涩地笑了笑，转过了身。
阿青看着他的脊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不止他瘦了，卢云璧这些日子也瘦了许多。他本来是回卢府养伤的，却因为一个卑贱的奴隶，没办法心平气和地休养。
阿青如今对卢云璧的感情很复杂。他当然明白，卢云璧这样对他，早已不是主人对待奴隶的态度了。可他不敢再相信他。再说，他也已经有了阿柔。
没错，阿柔只是一个女奴，因为配种而认识，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不上聪明仁慈，而又高贵有才华的卢云璧。可阿青早已明白，自己和阿柔才是相配的。都是生来卑贱的奴隶，都有过对主人的不切实际的妄想，都为这个妄想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也都愿意、在梦碎之后，彼此相扶相依着，踏踏实实地作为奴隶好好活下去。
如今阿青只希望，卢云璧赶紧遇到真正合适的爱人，然后放过他，让他能够像一个普通的奴隶一样，平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阿青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并不多了。
说心底话，他其实并不愿意，死在主人的床上。
次日卢云璧就带着亲兵出门了。
阿青把房间收拾干净了，然后拿着几件简单的衣物，回了银杏阁。
阿柔见他回来也不惊讶，只是问：“主人允了？”
阿青点了点头，“主人他要出门半个多月，叫我回来陪你。”
“那你好好休息。”阿柔微微一笑，挽着阿青的手进了屋，“我叫厨房给你炖鸡汤补身子。明天我们还可以去看看红药，听云锦说，红药如今乖多了。”
“……阿柔，别光顾着我，你看你瘦了多少？连主人都看出你瘦了……”
“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阿柔有点想哭，“你在我身边好好的，我就没事了，会好好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几天迎接检查。
好在明天检查组就走了，╮(╯▽╰)╭我会努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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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十五章 奴隶之死（2） ...
卢云璧这一次去外地，可谓平静无波。
阿青在云州指挥使府中，过得也算平静。
卢云璧实在是很大方的主人，走之前就对李慎说过，阿柔作为厨娘，可以随意地用厨房的食材，如果不够，就到账房支取银两，外出购买。
阿柔也不客气，卢云璧不在的二十来天里，出门三趟，花去卢府账房三十五两银子，代总管李慎一个字都没说，倒是阿莺，忍不住对阿柔道：“你出门买什么，花去这么多银子啊？十五两可以买七八个奴隶回来了……”
阿柔沉默地洗菜，挺着肚子，不发一言。
阿莺便道：“主人对阿青好，我们大家都看得到，可是也不要恃宠而骄啊。三十五两，那是主人小半年的俸禄了，要是冬青小姐还在，府里早就闹翻天了。”
阿柔这才抬头，淡然道：“我买了点人参，给阿青补身子。”
“人参？府库里应该有人参啊，我听说上次陛下赏了主人很多，何必去买？”
“府里的人参太珍贵，”阿柔透过厨房的小窗户，看着园中已然枯黄的杂草，自嘲道，“我家阿青命贱，用不起。”
阿柔的语气相当的冷漠，阿莺便不好再说话了。
卢云璧回来，从李慎那儿听说此事后，也没有说一句责怪的话。
他只是问李慎，府里还有多少银两，够不够支撑到新年。
李慎便笑道：“那绝对没问题，主人您俸禄虽然不多，可每年晋云两州给您的冰敬炭敬，就超过俸禄了。还有各营每年送过来的巡视车马费、置装费、军器费，也不再少数。再加上陛下时不时的赏赐，府里积蓄，不要说过新年了，撑着三五年都没问题。”
“啊？”卢云璧小吃了一惊，“还有这么多名目啊。”
“之前这些事，都由卢总管负责，也难怪主人不清楚。总管大人是严肃认真地性子，绝不会有受贿之举，主人您可以放心这些钱物的来源都是正当的。”
卢云璧低头叹了一声，“敬伯做事，我当然放心。”
随后又道：“李慎，过两天冬青回来，你先安排一下住处。”
原来此番去晋州北营，遇到了随祁连待在军中的冬青。
晋北寒冷，冬青又有八个月身孕，卢云璧便在祁连的请求之下，让冬青回云州城待产。
他便先回来，让人收拾一个院落出来，再等候祁连送冬青回娘家。
没错，娘家，卢云璧很清楚冬青曾经为自己所牺牲的东西，所以他对祁连说，“你可以放心，云州城卢府，永远是冬青的娘家。”
过了两日，冬青便回到了云州。
或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她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对卢云璧安排她住在远离凝香园的芍药西苑，并没有提出异议。离卢云璧最近的位置，在她出嫁那一天，就已经让给了阿青，以她的性格，根本就不屑与一个下贱的奴隶争宠。
阿青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心中忽然冒出一点恐惧。
过往那十几年，冬青早已在阿青心里，种下了高傲冷淡不好惹的印象。他很担心，这一次冬青再找一些麻烦，自己是不是还能撑得过去？现在不同以往了，现在的阿青有了阿柔和红药，也就有了真正的牵挂。
卢云璧好像知道他的担心一般，在冬青住进来的那天晚上，就把阿青叫过去，宽慰了一番。他道：“冬青只是回来待产，最多半年就走，你不用太担心，我不会再让她有机会伤害你。”
阿青低着头沉默。
卢云璧叹了口气，又道：“好歹你也是男人，现在府里也没有听命于冬青的下人了，冬青真要对你动手，你还敌不过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阿青这才回答道：“下奴不敢对冬青小姐动手。”
“知道你不敢，但是自保的能力总有吧？阿青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你是成年人，是阿柔的丈夫，红药的父亲，而不是需要我保护的孩子，我也没法时时刻刻盯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儿伤害，所以你不能什么都依赖我，也不必什么都顺从我，乐意的话，当我是主人，不乐意不理我我也不会怪你。”
“……下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