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 by Maylein(情有独钟/**情深/破镜重圆)【完结】(2)

2019-05-07  作者|标签:

容霖新任云州刺史,拜访晋云节度使卢云璧,在元帅府中遇到了初恋之人阿青。
阿青当年为容家奴隶,是容霖的贴身侍从,也是他初试云雨的对象。

最终,在容家举家搬迁至青都的前夕,阿青因犯上,被烙上弃奴之印,逐离容府。
容霖没想到,十一年后的今日,会在元帅府里重逢。

此时容霖已是一方父母官,也有了一生相许的恋人,而阿青,却仍是卑贱的奴隶。
可阿青和他如今的主人之间,似乎也不是普通的主奴关系。
容霖很想帮他,却不知如何帮助。
他说,“阿青,到我身边好么?”
阿青却摇头,苦笑道,“下奴不想再换一次主人。”

1、第一章 最初的恋人(1) ...


  容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卢云璧的双腿。
  他知道这是不礼貌的行为,毕竟自己只是新上任的云州刺史,而眼前这位坐在轮椅里的青年,却是驻守北疆多年的晋云指挥使。
  
  上任之前,容霖就听闻晋云指挥使卢大将军素有腿疾,不良于行。如今亲眼看到了,不由苦笑传闻说的太委婉了。那是腿疾么?那是活生生的断腿,膝盖之下,尽是虚空。
  以此残疾之身,统帅四十万北府精锐,未尝败绩,协理晋、云两州的军政大权,也从未有过差池,容霖想到这一点,不由对眼前的青年钦佩起来。
  
  便真诚地恭维道:“下官素闻卢将军天纵英才,文韬武略,皆在北疆诸将之上,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卢云璧坦然地微笑,“容大人过奖了。”
  
  每一个初次拜访他的官员,总会对他残废的双腿多看几眼,次数多了,卢云璧也就习惯了。这双腿,在十年前的那场变故里,被人生生斩断,纵使神医在世,也再难挽回。他也曾怨恨过,痛苦过,可到如今都十年了,也已习惯了轮椅相伴的生活。既然再计较也不可能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又何须再愤愤不平?
  卢云璧是心胸开阔的人,想开了,便就不再计较。残疾又如何?日子还得过。何况这十年来,自己领兵在外,粮草钱物,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这一双腿,也算断的有所值了。
  
  他并不喜欢虚伪客套,因此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容霖新任云州,很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卢云璧便也好心地提点了他许多。至于供应北府军的军需粮草,他也没有借机欺负新官,层层加码,而是依照旧例,定了岁赋分成。
  容霖见他这般好说话,不由更加亲近几分。
  
  日渐晌午,容霖见谈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他初次拜访,虽对卢云璧一见如故,但终究是官方往来,不好太过造次。
  卢云璧也没有留饭的打算,只是叫了总管卢敬相送。这也很合乎礼仪。
  
  容霖跟在总管卢敬身后,思量了片刻,出声询问道,“老人家,卢将军这腿……是在军中断的么?”
  卢敬停了脚步,“容大人,我们将军心善,不会随便打击报复。可是不该打听的事,也请大人不要打听。”
  容霖连连称是,自愧说话不当。卢敬却自此对他没了笑脸,还未送到大门口就借口说还有要事,把他扔在了院子里。
  容霖摸摸脖子,心想,“我真是笨,总是改不了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回去又该被少卿念了。”
  好在没有当着卢云璧的面问,也不是不可挽回的错。
  可惜,只能自己找回家的路了。
  
  容霖是个路痴。
  所有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容大人是个路痴。可卢府的人不知道。要不然卢敬也不会轻易把他扔在前院里。
  其实离卢府的大门,只有三百步之遥。可容霖偏偏转不出去,转来转去的,转到了禁止外人进入的后院。
  “奇怪了,大门在哪里呢?”
  他越走越晕,知道自己又迷路了,可又不好直接问卢府的下人,不然这个事情传出去,他在云州官场上就成笑话了。
  于是又在后院里转了半个时辰。
  
  后院秩序井然,奴仆们来来去去,忙忙碌碌,谁也不理会他这个外人。
  容霖从左边的月亮门出去,逛了一圈,又从左边的月亮门回来了。再出去,这一次,倒是从右边的门回来了。
  之前说了,容霖是路痴,他之所以知道自己回到了原地,是因为面前一个奴隶弓着腰在拔草,他来来回回,总是遇到这一个人。
  缘分么?
  容霖苦笑着,大声问道,“喂,请问大门怎么走?”
  笑话就笑话吧,他已经做好明天成为云州城大街小巷的笑话的准备了。
  奴隶没有理他。
  容霖问的很大声,除非是聋子,不然不可能没听见的。难道是害怕他这么外人做坏事?也是,容霖想到奴隶是最卑微的东西,可能不敢随便和外人搭话的,便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下官是新上任的云州刺史,来见你家主人,在此迷了路,可否带下官出去?他日若你家主人问起,下官一定会为你美言几句。”
  奴隶直起了腰。
  “容大人,请跟着下奴身后。”他轻轻说着,就拨开杂草,向前走去。
  容霖连忙跟上。
  “哎,你怎么知道我姓容?”走到半途,他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对方没说话,容霖想了想,又自己找出了答案。“对哦,我自己告诉你我是新上任的云州刺史了,你肯定从你家主人那里听说过我的名字。”
  “下奴已经两年没见过主人了。”奴隶脚步不停,淡淡地回答了他一句话。
  “( ⊙ o ⊙)啊!?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奴隶在前面轻轻笑了,却未再回答他的话。
  容霖很快就发觉自己又犯错了,和一个奴隶多说什么话呢?奴隶不过是会说话的器物罢了,少卿知道又要笑我了,唉唉。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大门口。
  奴隶在门边站定,随即就跪下了身体,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低声道,“下奴恭送容大人。”
  容霖本想道谢,见他如此,那句谢谢也就噎在了喉咙里。
  
  刺史府的马车,很早就停在了照壁之前。
  见容霖出来,护卫秦阳赶紧跳下马车,道,“大人您不会又迷路了吧?”
  容霖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爬上了马车。“回家,少卿肯定等急了。”
  秦阳没好气地道,“大人,您老是这样,哪天有个万一,唐公子会扒了我们的皮的。”
  “好了好了啦,少卿那边,我会解释的。”容霖嘴上服软,心里却怨念道,你们真是没大没小,还不如卢家的奴隶懂规矩。
  
  容霖心念一动,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奴隶仍旧跪在门边,却已经直起身体,看着离去的马车。奴隶的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污痕,可是污痕也掩盖不住,容霖熟悉的,那双清澈的眼睛。
  
  “阿青?!”
  他吃惊地捂住了嘴。
  
  阿青跪了一会儿,看着马车走远了,才起身回后院。
  他回到后院,就继续拔草,拔完草还要清扫好几个院子,这回带容霖出府,耽误了一段时间,看样子又不能按时把活做完了。
  活做不完总管又会骂,阿青倒不怕挨几句骂,就是担心跪着挨骂了,就没时间吃晚饭,也没有人会为一个奴隶留饭。
  
  其实,早在容霖转入后院时,他就认出来了。
  小主人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动不动迷路。
  他低着头,专心拔草,装作没看见他焦急的样子。十多年了,现在容霖已不是他的小主人了,他也不再是容家的奴隶。目光停留在右手手背上,那是容家家主亲自烙上的弃奴之印,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容家的奴隶。
  
  当初的小主人,如今已经是云州刺史了么?
  容霖低声下气地拜托他带他出去时,他终究不忍心不理他了。
  其实算起来,十多年前那件事,小主人又有什么错啊?错的是阿青,是妄图把小主人压在身下的阿青。一个奴隶而已,只是会说话的器物,怎么可以这样犯上?
  再说,如果不是当年被弃,后来也遇不到今日的主人。
  这样一想,阿青就丝毫不敢再责怪以前的主人了。
  
  


2

2、第一章 最初的恋人(2) ...


  容霖回到刺史府,就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黑脸的唐少卿。
  众所周知唐少卿是他的管家,而唐少卿的另一重身份,容霖也不曾对亲近之人隐瞒。反正,为了唐少卿,他已经和容家闹翻了,被爹爹从祠堂赶出容家后,他就没有想过再回去。
  
  唐少卿是出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因此不止容霖怕他,秦阳等侍卫也怕他。
  此番见他脸色不对,秦阳等人迅速地离开了正堂,留容霖一人面对唐公子的怒气。
  
  真是没规矩的下人,也不替主子挡一挡。
  容霖小声抱怨着,慢慢地挨近了唐少卿的身体,“少卿啊,别生气,我不会故意晚归的,你知道我今天去卢将军那儿了,公事,是公事啦。”
  唐少卿白了他一眼,“你看看什么时辰了?公事?公事能谈到现在?”
  容霖无奈地摸着脖子道,“我迷路了嘛。”
  “迷路?”唐少卿的眉毛挑起来了。
  “啊啊,少卿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容霖赶紧转移话题,夸起对方来。
  当然,唐少卿一向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生气的时候确实挺好看的,容霖的恭维也算真心。
  唐少卿却不为所动,“你啊,我说过你多少遍了,既然知道自己是路痴,就不要随便乱走。”
  “嗯嗯,我知道啦,我下回不会了。”
  “没有下回。”
  “嗯嗯,没有下回。少卿我可以吃饭了吗?饿死我了。”
  “饿死活该。”唐少卿嘴上念着,倒是马上吩咐下人去热饭了。
  
  小生气是情调,真生气就是无理取闹了。容霖道歉的话也说了,恭维的话也讲了,他也明白容霖一向路痴,也就没法真的生他的气。
  唐少卿有时想,自己这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门少主,怎么就沦落到给容霖做饭当管家了呢?
  偏偏就是拿他一脸天真糊涂的样子没办法。所谓孽缘,便是如此吧。
  
  容霖路痴,容霖小孩子气,容霖不知道柴米油盐,容霖没有生活常识……
  可也就是这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容霖,为他唐少卿一句相守一生的誓言,狠心抛弃了自己的家族。
  也是这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容霖,为了生活为了他心中安邦定国的理想不远千里跑到了边塞之地云州。云州刺史是个苦差事,青都的官员一向不愿来的,容霖却说,“我要让云州的百姓过上好生活,不再受蛮族侵扰,也不再为苛捐杂税忧愁。”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个孩子。唐少卿不知怎地,心一软,道,“我跟你去云州。”就这样千里相随了。
  
  很笨,很不符合他唐门少主精明厉害的个性,可他,也甘愿。
  看着在自己面前狼吞虎咽的男人,唐少卿的眼里漾起了满满的笑意。
  “别噎着,下回再这么晚回家,我可不给你留饭了。”
  “少卿你最好了,下次我一定早早回家。”容霖一边往嘴里塞鸡肉,一边回答着他的话。
  唐少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卢将军那边怎么样?他好说话么?”
  他不光是容霖的管家,有时也兼职谋士,谁让容霖这家伙,穷的养不起多余的谋士了。
  “他人挺温和的,比我想的好说话。”容霖把筷子驻在鼻尖,慢慢地回忆道,“我本以为,这种天潢贵胄出身的将军,性子会很骄纵,结果他比我想的好接近多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有点担心他抗击外敌的能力。听说他是百战百胜的名将,可今日我看他不良于行的样子,不像能上沙场杀敌的将军。”
  “你担心他只是凭借着高贵的身份,占了其他将领的功劳,而实际打仗能力并不强?”
  “嗯,就是这个道理。”
  唐少卿一想容霖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便道,“改日让我见见他。”
  容霖点头允了,又盛了一碗饭,边吃边道,“少卿,还有一件事,我想该告诉你一下。”
  “什么事?”
  “我在指挥使府中,好像看到了……阿青。”
  “啊?”唐少卿惊得不由站起身子,“阿青?你说你那个阿青?”
  “嗯,是啊,就是小时候陪我长大的阿青。”容霖垂下头,盯着碗中的米饭,沉默了半晌道,“少卿你知道的,我对不起他。”
  
  对阿青的愧疚,在容霖心中埋了十年。
  阿青是容家的家生奴隶,只比容霖大上两岁,容霖并不清楚阿青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自己的专属奴隶的,反正自他有记忆起,阿青就一直陪在身边了。当时容家是云州城的首富,而容霖是容家的三少爷。大概是他从小就对书本表现出强烈兴趣的原因,容家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从小便重金延请名师教他读书。后来容霖明白,巨商之家,最担心就是被权势轻易夺取财产,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想让家族中有才华的年轻人走上官场,成为家族的后盾。而当时的容霖,只是单纯爱好读书而已。
  
  他另一个爱好,则是看阿青练武。
  奴隶是不能识字的,但是奴隶为了保护主人的安全,可以习武。
  容霖是那种一心念书的安安静静的孩子,身子骨也单薄,因此差不多是他开始识字的年纪,阿青便开始习武。
  于是在容霖的记忆里,少年时最最常见的场景便是,他在屋子里写字,推开窗,就看到阿青在院中习武。清晨黄昏,冬去春来,年复一年,他从安静的孩子长成了脸色苍白的少年,阿青也长成了一副俊朗矫健的模样。
  
  就在那个桃花盛开的春天,容霖站在窗边,悄悄铺了一张宣纸,画下了阿青习武的身影。
  夏天的闷热里,他把阿青拐上了床。
  他还记得,很多次云雨之后,阿青赤身坐在床边,担忧地道,“少主人,这样真的不太好。要是主人知道了……要不,下次让阿青服侍您?”
  “我才不要你像小倌那样服侍我呢。”他爬过去,从背后抱住阿青修长的腰身,把笑脸贴上了他的后背,“我就要你现在这样服侍我……”
  “少主人……”
  “阿青听话,我爹不会发现的。”
  他总是以这样的话,来抹去阿青心底的忧虑。可事实证明,阿青的担忧是正确的。两人偷偷摸摸地过了两年黏在一起的生活,而后,被人撞破了所有秘密。
  父亲大发雷霆,阿青承受了所有的怒气与责罚,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却躲在屋子里装病,连为阿青说一句求情的话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容家举家搬到了青都。
  搬走之前,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阿青,被容家家主亲自烙上弃奴之印,逐出了容府。
  从那时起,直到今日,容霖再也没有听说过阿青的任何一丝消息。
  直到今日……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啊我要日更。
回帖啊~~~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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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最初的恋人(3) ...


  打扫完最后一个院子后,阿青直起腰看了一下天色。
  夜色沉沉,四周寂静无声,显然已是深夜。
  他走到井台边洗了把脸,然后放好工具,锁上了院门。这个院子其实荒废很久了,阿青每隔十天过来打扫一次,有将近五年的时间,都没见人进出。
  如今的卢府,也就是以前的晋云指挥使府,可是卢云璧并不像以前的几位指挥使那样,养着一大堆的妻妾,于是排场仍在,许多院子却因为没人住而荒废了。其实荒废的院子,不打扫也没关系,阿青心里明白,卢总管是故意给他压活,不过明白归明白,上头吩咐的活,他仍是尽力去完成了。
  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谁都知道,阿青不过是卢府里一个卑贱的奴隶。何况他还深深地伤害过主人,主人没把他赶出去,还给一口饭吃,已经是非常宽容大度了。
  想起主人,他的心里便涌上一些暖意。
  当初发生那样大的事,当初因为他的出卖,卢云璧被人用“寸断”的方式,一点一点地锯掉了双腿。他悔不当初,他痛不欲生,他本以为这个罪过,自己十条命也还不起了,他一直等着卢云璧狠狠地报复回来。
  可事过之后,云璧却只是给了他一份新的奴隶契约,让他从此待在了后院为奴,这十年来,一点重刑都没受过,他每每想起,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愧疚。
  
  不知不觉回到了厨房。果然没有任何人为他留饭,满桌狼籍,水槽里乱七八糟的叠着无数碗筷。灶台上倒放着半碗剩饭,阿青拿起碗,搁到了靠墙的地上。那是剩下来药老鼠的,他当初刚来厨房干活,不知情况,饿慌了偷吃过,结果被毒得昏睡了好几天,差点就见了阎王。有过那次经历后,他就再也不敢偷吃厨房里明显剩下来却没有指名给他的食物了。
  好在昨天晚上吃过饭了,今天还不是很饿。这些年阿青已经习惯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只要不是连续三四天不给饭吃,还是不妨碍干活的。
  他粗粗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蹲下来洗碗。
  洗碗的活本来不是他做的,他一个下贱奴隶,原本只能做粗活。但是两年前在总管做媒的情况下,卢府的一个厨娘和花匠成了亲,要了他原本的屋子。他以前的屋子,是主人让总管给他挑的,简陋虽简陋,地方倒是不小,离主人的内院也近。那时他贴身伺候主人,所以才得了这么大的屋子,卢总管都说过很多次了,奴隶睡马棚就可以了,哪有这样给间大屋子的,主人总是微微笑着,不说话。
  
  后来他伺候不周,被主人讨厌了,卢总管就要他腾了这间屋子出来,给别人做新婚之用。其实阿青蛮乐意的,他也觉得卢总管说的对,一个奴隶住得太好,传到外面会被人闲话的,还让外人觉得主人治家不严,所以下面才没了规矩。
  他也没多少东西,卢总管说的当夜,就抱了一卷席子,一条旧棉被和一身下奴的衣服搬到了马棚。那时正是夏天,马棚里挺凉爽的,打扫打扫也很干净。他便自告奋勇地,要总管要了喂马的活,反正住马棚了,也是顺便。当时总管细细打量了他半天,才点头说,“你嫌活不够多,那就去干吧。”
  当时他身上已经压了很多活了,打扫院子,清理池塘,劈柴挑水,洗刷马桶,每天忙里忙外的,几乎不得休息。可他还是主动要了更多的活,他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停下来了,一旦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就会后悔以前做错过的许多事情,就会不安分生妄念希望主人还能让自己回去伺候。
  
  再后来天冷了,云州接近朔北草原,气候寒冷,下起雪来几个月都不停,人在马棚里住着,实在冻得不行。冻到十一月份,阿青接连着发烧,咳嗽,渐渐都不能起身干活了。卢总管好心带了大夫来看,配了几贴药,然后把他抬到了厨房。
  卢总管说,“郑厨娘有身孕了,以后你接了洗碗的活,就睡在厨房吧。”
  他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答应了。
  厨房果然温暖很多,夜晚灶下还有未燃尽的柴火,阿青很感激卢总管,身子好一些就开始把洗碗和打扫厨房的活都包了下来。
  等到次年八月,郑厨娘生了一对双胞胎,孩子吵吵闹闹的,让她分不出身来干活。于是洗碗的活阿青就一直兼了下来,夏天睡马棚冬天睡厨房也成了惯例。
  
  今晚他实在有些心神不定。
  一边洗碗,一边就想起白天见到容霖的事来。
  容霖的身体好像比少年时硬朗多了,性格似乎也开朗许多,当然,也更加玉树临风,英俊儒雅。曾经高攀了这样的小主人,阿青想起当年的情事,仍是偷偷脸红。
  不过小主人肯定忘记自己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忘记了最好,他现在的主人是卢云璧,虽然常年见不到,但总是对自己极好的。卢总管为人也和善,明知道他是有罪之人,却遵守主人的吩咐,从不对他任意打骂。阿青想自己身为下奴,接二连三地做错那么多事后,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主人,实在不该再生妄念了。
  
  洗完碗,打扫完厨房,天边已有了曙色。
  阿青就着冷水,洗了个脸,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就出门去挑水了。挑完水回来正好是五更天,赶紧生火烧水。又过了半个时辰,厨房里便热闹起来。
  他悄悄闪身,离开厨房,去马棚喂马。
  又将是忙碌的一日,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想不起,十来年前初遇卢云璧,两人一路逃亡,却相依欢喜的日子。
  
  这天他安分地喂好马,劈了明日要用的柴火,把各个院子收来的马桶洗刷干净后,又去池塘清理了淤泥。做完后又是一日傍晚,阿青很快就把昨日偶遇容霖的事忘记在脑后了,却不想,被卢总管叫去,特意问起此事来。
  他跪在总管面前,老实地回答道,“是的,容大人说他迷路了,叫下奴带他出去。”
  “于是你出门了?”
  “没有,下奴谨记家中的规矩,没有走到门外去。”
  “也没有对他说什么?容大人是新上任的云州刺史,你可不要做对主人不利的事。”
  “下奴不敢,下奴真的没有对容大人说半句主人的坏话。”
  “姑且相信你,看你这些年也蛮安分的,”卢敬冷冷地看在跪在地板上的奴隶道,“如果再让我抓到你做一点坏事,我可没有我家将军那么大度。”
  
  

作者有话要说:阿青是苦力攻啊╮(╯_╰)╭
希望这次我写的阿青不要太讨人厌。


4

4、第二章 此生为奴(1) ...


  隔了两日,容霖带着唐少卿再次拜访了卢将军。
  他本不用这么急,可这两天阿青的面容,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让他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整日里神情恍惚。唐少卿见他如此挂念,便道:“既然记挂了他,就早日去问个清楚罢。正好我也想见见卢将军。”
  容霖盯着唐少卿仿佛若无其事的笑脸,半晌闷闷地道:“对不起。”
  他心中暗想,自己记挂前**这种事,少卿心里必然不好受,可他还如此为我着想,我就绝不能负了他。这次只是去看看阿青,问下他是否过得好,可不能前情复燃了。
  
  对于容霖短期内两次到访,卢云璧心底有点讶异。
  他不露声色地在赏花厅接见了两人,闲然问道,“容大人,本官记得,岁赋粮草之事,上次已经谈得很清楚了。”
  容霖尴尬地笑了一声,“卢将军说的是。其实下官此来……”回头看了一眼唐少卿,“下官此来,是想介绍一个朋友给将军大人。”
  “哦,您身后那位?”
  唐少卿顺着他的目光站了出来,拱手为礼道,“草民唐少卿,为容大人府中幕僚。此番听闻卢将军战功卓越,为人谦和,故央我家大人带草民前来相识。冒昧之处,还请卢将军见谅。”
  “不客气。”卢云璧随意应道,“唐少侠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今日能有缘一见,也是本官的荣幸。”
  竟然能一语道破我的来历?
  唐少卿吃了一惊,忙抬头仔细看去。只见卢云璧淡淡笑着,眼底一片清明。
  他不由浑身戒备起来,“卢将军真是博闻广识。”
  “过奖了。”卢云璧手扶着轮椅,退了半步,邀请道,“两位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儿。本官不良于行,整日闷在府中,也是闲得慌。容大人与我投缘,唐少侠又是江湖中人,就不必拘礼了。我叫下人备了点心,随意聊聊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既得体,又真诚。唐少卿悄悄拉了一下容霖的袖子,“多学着点。”
  容霖笑着看了他一眼,回头对卢云璧道,“卢将军如此看重下官,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能得卢将军以朋友之情相邀,不胜荣幸。少卿名义上为我谋士,实际上如同知己一般,不仅武功卓绝,学识也不在下官之下,故而下官才引荐他今日与将军相识。”
  他也说得得体,不仅夸了唐少卿一把,也顺便奉承了卢将军。
  说完话又看了唐少卿一眼,怎么样?这种官话,也用学么?
  
  卢云璧笑着看两人眉来眼去,心中的疑窦倒消散了。看来容霖此来,并无其他算计。唐少卿也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这样一想,脸上的笑容,就不免多了几分真意。
  
  容霖出身巨贾商家,其实是很会说话的人。他在唐少卿面前天真,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在恋人面前,还对自己的真实性情再做掩饰。此番与卢云璧初识相交,又皆是官场中人,便使出了长袖善舞的本领,说起青都风物,途中见闻,皆是清新有趣,听得唐少卿有些呆了,连卢云璧也不住点头微笑。
  中场歇息,容霖喝了口水,装作无知地问道,“听起来卢兄对青都风物也相当熟悉,难道卢兄是青都人?”
  他这个无知装的有点过了,卢云璧身为晋云指挥使,其身世经历,早已天下知名。唐少卿也有些急,连忙道,“说你书呆还真是书呆,卢将军出身眉州大儒世家,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卢云璧缓缓地喝着茶,不急不慢地道,“其实容兄说的也不错,我确实在青都长大。”
  “啊?”这下两人都吃惊不已。
  
  容霖这样问,只是随意找话题,想引出容家从云州城迁往青都的往事,再顺便提起阿青而已,倒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卢云璧放下茶杯,“这事世上知晓之人不多。”他的目光,悄悄越过两人,停留在院中的海棠花上,“我幼时失母,姑姑怜惜我,便与姑父商量了,接我在她身边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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