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都能见上了，稍安误燥。
这章是容霖故意设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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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章 相逢似梦中（6） ...
卢云璧抱着陶罐上了马车，按照预定的计划前往边塞重镇——偃城。偃城古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也是守护着北疆千里沃土的重要门户。晋北守军就驻扎在那儿，此时正是隔年换防的时间。
祁连见卢云璧抱着陶罐上车，并没有说什么，虽然他那日陪着卢云璧去了那条小巷，可也知道卢云璧抱回来的陶罐中，装的是什么。
祁连就是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才不忍心劝说将军冷静。他低声叹了一口气，随后跨上了战马，紧紧跟在马车的西侧。
和卢云璧深受打击之下无法保持平日的冷静不同，祁连知道阿青死在云州配种所的事情后，第一反应是质疑。他质疑本该在弃奴院的阿青 ，为何会最后死在配种所？还有，容霖又是怎么在三年之后的今天，得知此事的？既然阿青死了都一年半了，谁会在隔了这么久的时间之后，忽然对容霖说这种事？最后，谁能保证，卢云璧抱回来的，是阿青的骨灰？
他知道卢云璧是伤心过度了，但他等着，一边私下派人去调查了容霖最近的行踪，一边陪在卢云璧身边，静静地等待他冷静下来。
卢云璧确实很伤心。此时他坐在前行的马车之中，思绪纷乱，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军务。 所有的思绪，似乎都被阿青的身影给占满了。 所有的记忆，都在叫嚣着阿青阿青阿青。
而卢云璧，只是把怀中的陶罐抱得更紧了些，用脸贴着封口的红纸，“阿青，你要安静地陪我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以后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的，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当所有的伤害、愤怒、怨恨，都随着阿青的逝去消散之后，卢云璧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有多么的痛，原来自己一直是爱着他的，一直爱着这个又笨又卑贱、看上去除了一张脸以外就一无是处的奴隶。
行至偃城，已经是半月之后。卢云璧又在偃城待了二十几天，才把所有的军务处理完。在心绪不定的情况下，处理军务其实是很危险的，卢云璧出于谨慎，做事的效率便比以往要缓慢许多，好在最后没有出什么纰漏，一切平稳。
再次从满桌的文牍中抬起头来，已是初夏时节了。偃城的六月倒不炎热，城中花繁叶茂，正是这个边疆之城最美丽的时候。卢云璧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花了两天时间到处逛了逛。他的心境，比一个多月前宁静了许多，但心中总是空了一块，失去的，永远无法挽回了。
他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那个陶罐，睡觉的时候，则放在床的内侧，偃城的官员曾好奇地问过，这是什么？卢云璧也毫不讳言地坦白，我曾经爱过的人。
那几位官员私下一商量，以为是银城郡主的骨灰，便向卢云璧道了个歉，再也不去触及他的伤心事了。这里，唯有祁连，知道陶罐里是阿青的骨灰，祁连当然不会把这事往外说。
何况，祁连也不是真信那是阿青的骨灰。
又过了两日，开始商量回去的时间。他已经五年未来偃城了，而多年之前偃城实际上是卢云璧守下来的，所以他在偃城百姓和官员心中，一直深受爱戴。这次他过来，偃城的官员其实是希望他多待一些时日的，但看到卢云璧是真的身体不佳，也就没有再勉强。
卢云璧的身体，明显虚弱下去了，在这一个月里。
祁连知道他的主人，常常夜不成寐，可他也无能为力。
定下六月十五启程回云州的时间表后，天色已经晚下来了。他随意地用过晚餐后，就让随行的人员都退下，然后独自去歇息了。
这些天他都一个人睡，不让任何人伺候。祁连虽不放心，可碍于他的坚持，也只好守在屋外。
卢云璧关好门窗后，点燃了蜡烛。
然后开始坐在床边，温柔地对着陶罐说话。
他轻轻地，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阿青你真的很笨呢，当年打猎挖陷阱都要我教，叫你摘个果子采个蘑菇又害的我们俩都中毒，可我还是很高兴，很怀念那一段日子，哪怕颠沛流离，哪怕你什么都不懂。
最近我一直在想，当初我为何愿意和你在一起，明明，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我曾经欺骗自己说，我被你那张漂亮的脸给迷惑了，如今我才明白，是因为只有你懂得对我好，懂得珍惜一个叫小璧的人，而不像其他人，眼中看到的是卢家之孙皇后之侄太子之伴受封定国镇远骠骑将军的卢云璧。
没错，你看到的是奴隶小璧，你以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奴隶，所以才平等相待，阿青你知道不，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真的是一个奴隶……
不过，你背叛我的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阿青，我卢云璧是恩怨分明的人，当年的事，我不会随意说宽恕，但我对你的伤害，我也愿意，还给你。
他慢慢揭开了黑色陶罐上的红纸。
阿青，你来取我的性命吧。
我不怨你。
卢云璧把陶罐放在枕边，而后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静静地等着，心中忽然间无悲无喜，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喜鹊在屋外叽叽喳喳地叫着。
卢云璧侧过脸去，望向枕边的陶罐。陶罐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卢云璧撑起身体，把陶罐搂进了怀中。
阿青你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你该恨我的，不要不恨我啊，阿青。
卢云璧伏□，用双臂圈着怀中的陶罐，默默地把脸埋在了手中。潸然泪下。
很快就到了六月十五，启程回云州。
卢云璧的精神状态似乎更差了，旅途中他很少说话，整日躺在马车中，也没有食欲。
祁连看着他日渐消瘦的样子，只能干着急。
怎么还不来呢？
去调查容霖的那些家伙是干什么吃的，这点事情都拖上这么久？
他腹诽了好几天后，终于收到了一封从云州城来的飞鸽传书。忐忑地拆开了竹筒，拿出那一卷密信，展信而读，随后，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冲到了卢云璧的马车前。
“将军，将军，有消息了。”他高兴都不顾礼数了，直接掀起了车帘，急切地道，“将军，有阿青的消息了。”
卢云璧惊讶地坐了起来。
“没错，将军，是阿青的消息，他还活着，很好的活着，是容大人欺骗了您。”
卢云璧沉默，低头看着怀中的陶罐，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他在消化这个忽如其来的意外喜讯。
他在想，容霖欺骗自己的原因。
还有，阿青真的还活着么？
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清明、语气平静地询问道，“他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到（6）了还没写到相逢啊，叹气。
没有（7）了，决定把相逢放到第十一章（1）里。
阿青啊你终于要回到小卢身边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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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感谢Caca的长评啊，劳动节快乐，我会勤劳写文的。~\(≧▽≦)/~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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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十一章 惊弓之鸟（1） ...
六月中旬，云州的天气已经渐渐热了。
午后主人们休息，阿柔便抽空拉着阿青在房间里，给小红药换衣裳。阿柔的针线刺绣，连少夫人都说，不逊于青都的大家闺秀，此番她用少夫人赏赐的半新长裙，给红药改了一套夏装出来，上襦下裙，穿在红药的小身子上，显得十分灵动可爱。
“娘，娘，红药好看么？”小红药在地上转了一圈，裙裾飞扬。
“好看，我家红药是小美人呢，长大了一定更好看。”阿柔一边夸赞着，一边看向了自己的丈夫，“阿青，红药的眼睛很像你，黑白分明，眸子又亮，可比我当年好看多了。”她说的是她尚未毁容之前，当年，她确实也是出色的美人。只是作为奴隶，长得好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阿青含笑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耳根后面微微有些泛红。
——阿青，你的眼睛真好看。
最初小主人容霖是这么说的，后来主人卢云璧也是这么说的，如今，连阿柔也这么说。
阿青其实并不习惯被人夸好看，那总让他觉得，自己除了好看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眼睛，遗传自曾在大户人家做歌女的娘亲，而娘亲早逝，也正是由于她的美貌。在阿青的认知里，一个奴隶，美貌更多的是一种灾祸，所以他实际上并不希望红药将来长得很好看。
只是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下，由阿柔口中说出的夸赞，阿青听在耳中，竟也觉得羞涩了。
他蹲□子，抱起了红药，转头看着阿柔微笑。
阿柔，能遇见你，能与你结为夫妻，真是太好了。
“阿青，你在里面么？”
门外是梁琦的声音，打破了午间难得的宁静。
“我在。”阿青连忙起身去开门，“公子，有事？”
“嗯，阿青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讲。”梁琦站在门口，神情严肃。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转身离开了，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阿青难得见到梁琦如此严肃的神情，心中一沉，便不声不响地跟了过去。
梁琦一直走到院子边缘的竹篱笆前，才停下脚步。他背着手，看着不远处的青山，似乎陷入了沉思。
阿青便静静地跟着后面，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许久之后，才听见梁琦叹了一口气，道，“阿青，你认识晋云指挥使兼镇北大将军卢云璧吗？”
“……”
“认识吗？”见阿青久久没有回答，梁琦转过身来，又问了一遍，语气也严厉起来。
阿青屈膝跪了下去，“认识，卢将军曾是下奴的主人。”
“那云州刺史容霖呢？”
“也是主人。”
“到底怎么回事？”
“……下奴是容家的家生奴隶，后来被弃，是卢将军收留了下奴。”
“然后又被弃？”
“……是。”
梁琦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被弃的原因是什么？”
弃奴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两次被弃的奴隶，更是少见。
弃奴的事，之前梁琦知道阿青曾是容霖的奴隶时就想问了。他与容霖相处过几次之后，就了解到容霖的性格善良直率，不是抓住一点儿小错就使劲惩罚奴隶的那种主人，那么，阿青就是犯过大错了？他几次问过容霖，容霖只说是自己当年对不起阿青，梁琦姑且信了，这一年多他所见到的阿青，沉默勤勉，确实不像十恶不赦之人。
可是，就在刚才，晋云指挥使卢云璧亲自上门，拜见了梁太傅，并且说，“阿青是我家奴隶，此番云璧前来，是来要他回去的。冒失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梁琦当时就在父亲旁边，听到这样的话简直可以说是惊诧。
卢云璧是他的旧识，也是父亲当年为太傅时最得意的学生。
梁琦还记得，父亲曾说过，将来太子登基，以卢云璧的学识才干，加上显赫的家世，与太子的兄弟之情，必将是国之重臣，名留青史。
可卢云璧对朝廷之事，兴趣却不是太大的样子，十五岁便央求了皇帝姑父，领兵出征沙场。转战南北，捷报连连，渐渐地，就有一代名将的气势。
他十七岁出征南疆平叛，七个月便得胜归来，皇帝在文德殿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梁琦也随父亲出席了，那一次，他看到了什么是天之骄子，明白了，什么是万众瞩目之下的荣耀。
可私下的时候，卢云璧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常常来梁府找父亲求教学问，见到梁琦，也会开心地叫一声二哥。大哥嘛，自然是他的太子哥哥，就这样的孩子气，让当时的梁琦哭笑不得。
梁太傅知道这事后，曾长叹道，“云璧这孩子锋芒太露，总有一天会遭大挫折。”
果然就如梁太傅所言，次年卢云璧就在晋州失踪，过了将近三年，才再次有了他的消息。梁琦听父亲说，卢云璧在雁城守城，似乎已经残疾，不过性格倒比以前坚韧了，也沉稳许多。
这样的坚韧与沉稳，真的是卢云璧所愿意的么？
梁琦大概听说卢云璧失踪事件的真相后，就对官场死了心。从此，不问仕途。
如今重逢卢云璧，果然已是沉稳内敛的样子，说话温和有礼，偏偏带着几分疏远。梁琦正想问候几句，就听到了那句让他惊讶万分的话。
梁太傅摸着胡子，慢悠悠地道，“你当年弃了他是吧？”
“是，是云璧失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又迅速隐没在，眸子深处。
“那你现在，又为何想要要回去？”
“……”卢云璧轻轻地咬牙，似在犹豫。过了片刻，才抬起头，坚定地道，“他对我承诺过，生生世世，为我奴隶。”
梁太傅见他这么说，便对梁琦说道，“琦儿，你去问问阿青的意见。若他愿意跟着卢将军回去，我们梁家，也不会强留。”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卢云璧听的。梁琦了解父亲，明白父亲这么说，其实是准备为阿青这个奴隶做主了。只要阿青说一句不愿意，梁家就不会让卢云璧轻易带走。
所以梁琦就奉命来找阿青了。
他忍不住，就问了这些天怎么想都想不通的问题。
既然两个主人，都是世人所知的善良之人，那一个谨慎卑微的奴隶，会有什么理由，两次被弃？
阿青嗫嚅道，“阿青……下奴……容大人弃下奴，是因为下奴欺主犯上，卢将军他……是因为，因为下奴背叛主子，害主子残废。”
梁琦“啊”了一声，“云璧残废，与你有关？”
梁琦问的严厉，阿青也早已绝望，便坦白道：“……是下奴向官兵出卖了主人。”
梁琦沉下了脸。
他平日里一向温和，是第一次在阿青面前生气。
可由不得他不生气。原来这个看似温顺勤勉的奴隶，居然是……出卖主子的小人？！卢云璧是需要领兵出征的将军啊，这一双腿，堪比黄金。居然，居然是因为这个贱奴的出卖，才导致残废的！
梁琦之前对阿青的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奴隶，肮脏下贱。
不过梁琦终究还是有一些理智，没忘记父亲的吩咐。他后退了两步，离这个卑贱的奴隶远了一些，冷冷地道，“今日卢将军来要你回去，你什么打算？是想要死赖在这里不走呢，还是乖乖回去赎罪？”
“下奴……下奴愿意回去。”阿青跪在梁琦面前，一直都没有抬头，梁琦也没有看见，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杂草，陷入了土中。
作者有话要说：小卢太傲娇了，太要面子了。
这下好了，让梁琦误会了吧。
可怜的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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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十一章 惊弓之鸟（2） ...
梁琦得到阿青的答案后，就不再理睬他，而是回去禀告了父亲。卢云璧在一边听着，也终于松了口气。事实上，刚才他心里还是提着一股子担忧的，就怕阿青说不愿回去。如果阿青宁死不回，那他又能如何呢？如果他真的仅仅只是阿青的主人，他当然可以不折手段逼迫他，可卢云璧并不想仅仅做阿青的主人。
对阿青的感情，在得知他的死讯之后，是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卢云璧的心中，他不能再逃避了，自欺欺人，只会害了自己，再害了阿青。他也相信阿青仍是爱着他的，过往相处的那十年，一点一滴的细节中，都能看到阿青那暗藏的卑微爱意。
所以他对梁太傅提出了和阿青单独谈一谈的要求。
梁太傅当然不会再拒绝，立即就让梁琦去叫人了。
梁家的院子并不大，三四间草屋而已，可直到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阿青才推门进来，然后，沉默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跪着，低着头，都没有看卢云璧一眼。梁太傅和梁琦见状，便先后退出了房间。
卢云璧坐在席上看过去，只能看到阿青整齐的束发，和干净而略显破旧的衣衫。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纠结了半天，最终是放软了语气道，“阿青，你过来一点，让我仔细看看你。”
阿青默默膝行到他的跟前，仍是没有抬头。
“阿青，抬头看我。”卢云璧命令道，“我今日前来，是知道你被冤枉了，银城并不是你杀死的。所以我过来接你回去，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我还可以向你道歉。”
阿青惊讶地抬起了头。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被弃，是出于这样一个原因。被冤枉，被冤枉杀死了郡主？主人你怎么可以相信，阿青会去杀死郡主？
他抿了抿嘴角，将心中的质疑压了下去。“主人不需要向奴隶道歉。主人只要明白，阿青没有杀死郡主就行了。”
如果说五年前，或者说三年前，他还会为了得到卢云璧的一个弃奴的解释，而无论在怎么艰辛的境况下，都会拼命活下去，他还相信，卢云璧对他还有一点点旧情在，他还期望，自己不会不明不白地死去……可在配种所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在那些日复一日地等待然后慢慢绝望的过程中，在耗尽精血只是麻木地等待死亡的最后岁月，阿青已经想明白了，主人就是主人，仅仅只是，主人而已。当初对主人的妄念，是如此的空幻，和可笑。
如今他只想守着阿柔红药，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可主人却在此时出现了，不仅出现，还要他回去。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在梁琦说出卢云璧这个名字时，阿青心中甚至闪过了一丝怨恨。
但他很快就认命了，阿青就是一个卑贱的，外加运气也不那么好的奴隶，所以就不要拖累阿柔和红药了，回去也没什么，他愿意回去好好赎罪。只要主人开心，只要阿柔和红药平安，阿青心想自己回到卢府，最坏也不过是挨打挨饿，干活受罚，早点被人折磨死，也就再也不欠主人什么了。
卢云璧却不知阿青心中的那些盘算，见阿青说不介意，反而深深叹了口气。
“阿青，我没有把你当奴隶，所以我才愿意向你道歉，为我当初的失察，和对你的不信任。阿青你知道么，前阵子容霖骗我你死了，我很伤心……”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阿青的表情，阿青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中也是空洞麻木的样子，让他看着也难过起来。
“阿青，我伤心之下，才明白你对我有多么重要。这是我的不对，我早该明白的，我早就不该，把你当做一个奴隶来对待。所以阿青，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待你，好么？”
他殷切地拉了阿青的手，紧紧握着，“阿青我再也不愿放开你了。”
阿青微笑，“主人您愿意怎么做都行，下奴没有意见。”
卢云璧闻言松开了手，“阿青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他自嘲地笑了，“也是，我就想阿青你没那么轻易原谅我。就想当年，我想原谅你的背叛，却总是忍不住，对你猜忌怀疑。如今倒过来了么？”
然后他收了笑容，也收了难得表露在外的情绪，郑重地道，“阿青，你伤害过我一次，如今我也伤害了你一次，这样算起来彼此就不相欠了，所以我不再计较你当年对我的背叛，但我也不会强迫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待在我的身边，让我慢慢地，补偿当年的错误，好不好，阿青？”
阿青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背上，都是丑陋的弃奴之印。
他心中想，做奴隶的，还有说不好的权力么？
阿青是卑贱肮脏的奴隶，连再被弃一次的资格都没有了，主人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当年阿青背叛了主人，阿青犯了错，阿青自己知道，阿青如今只是想好好赎罪，把欠主人的还给主人罢了。主人您可以放心，阿青不会再有妄念了，阿青知道自己是下贱的东西，主人您不必再试探阿青了。
“阿青，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卢云璧的语气中，有了一丝不耐烦。
阿青敏锐地听出来了，连忙磕头道，“主人，阿青没有不原谅主人，阿青很高兴……主人过来接……”
原来说谎，是这么难，又怎么简单的事。
卢云璧道，“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阿青你明显是言不由衷，当我看不出来么？
阿青便又沉默了。
卢云璧微微勾起嘴角，苦涩地笑道，“你这边好好收拾一下，也向梁太傅他们说声感谢，三日之后，我再来接你。”
和阿青谈完后，卢云璧就告辞回去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阿青才发现他装了假肢。
卢云璧站得不太稳，阿青愣了一下，赶紧起身去扶他。卢云璧便侧过脸，对着阿青温柔地笑。方才的那一丝苦涩，已经悄悄地被化解了。
阿青，我愿意坚信，今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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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焦虑地等在房中。
从公子、少夫人的口中，她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怪不得刚才公子过来叫，阿青却在自己身边拖延了许久。当时的阿青仍是浅浅的笑着，如今阿柔才明白这笑容里含着什么。
阿青，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她都快要哭了。小红药很敏感，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娘亲不要哭，娘亲开心……”
“嗯，娘亲不哭，红药乖……”她把红药搂过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这时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阿柔抬起头，正好看到阿青走进来，还是那一身灰衣，脚步稳稳的，应该没有受伤。
她的眼泪，忽然间夺眶而出。
“阿柔……”阿青走过来抱住她，还有她怀中的小红药。“阿柔我要走了，今后……红药就拜托你了。对不起，我没有尽到责任……没能好好地做你的夫君……我本想过些日子，等我身体好一些，让你真正成为我的妻子……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阿青你说什么啊。我本来就没有求这个，老爷子说你的身体亏得厉害，我根本就没有想这个。我只愿你好好在我身边，好好活着，我们一起把红药养大，让红药将来，不再像我们这样，总是遇不到好的主人……阿青，阿青，为什么……为什么啊……”阿柔伏在阿青的胸口，泣不成声。
“因为……我们是奴隶。”阿青用手拭去了妻子的泪水，“阿柔，我知道你很坚强，所以，好好带大红药，别挂念我，就当我……已经死了。”
“不要，不许说这样的话。阿青你要活着，好好活着，我会把红药养大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答应我。”
阿青点头，再次抱紧了阿柔。
红药坐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爹爹，娘亲……你们怎么啦？红药会乖乖的，娘亲不要哭，爹爹不要哭……”
作者有话要说：那边重逢，这边分离啊
写到此时，忽然想起了那首《分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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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十一章 惊弓之鸟（3） ...
卢云璧回了云州。
他这次来见阿青，是直接从偃城过来的，并未入城，见了阿青后，才回到阔别了一个多月的云州指挥使府。他只带了一小队的士兵护卫，进城时正值黄昏，城门将闭。
结果刚在家门前下了马车，大门里就冲出了一个武将模样的男人。
“卢将军，谢天谢地您终于回了。”他冲到卢云璧面前，直爽地表示着庆幸，随后，就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双手递上。
卢云璧有些讶异，他压下了心中不安，一边拆着信封，一边问道，“赵将军您怎么亲自过来？”
赵礼渊是青都禁军伏虎营的校尉，卢云璧称他为将军，一方面是敬重他的勇毅，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礼节。
“这不急事么。”赵礼渊嘿嘿笑道。
卢总管便道，“将军大人，赵将军等候了您两天了。”
卢云璧没有再客套，他看着信中的内容，已变了脸色。
洛王举兵谋反？
信中是皇帝姑父的亲笔，这是封叫他出兵协助的急件。
可是洛王远在眉州，叫云州出兵协助，难道青都的禁军兵马，已经不够支撑了么？
他迅速冷静下来了，对赵礼渊道，“赵将军稍等，我回去换身衣服，马上走。”
说罢便要祁连抱他进门。
此时情况紧急，也就顾不上礼数了，不管是轮椅还是假肢，都不如让祁连扛进去来得快。这样的时候，卢云璧其实是相当痛恨自己双腿残疾的，只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痛恨又有什么用呢？
他进了书房。
祁连去叫冬青准备衣物。
他趁着这个空隙，把暗格之中的调兵虎符拿了出来，收在怀中。
更衣之类的，只是小事，此次前去，必然要调动各路人马，手中虎符才是要带去的最重要的信物。
冬青从门外闪了进来。
“主人您刚回来，又要走了么？”
卢云璧点头，“此次军情紧急，耽误不得。”
冬青便叹了口气，细细地帮他换衣。
卢云璧的思绪又飘了开去。
偃城北营，云州东营，晋州西营，他经营多年的兵马，竟然要首先用在，平定这场内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