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记——豆豆的挑豆【完结】(12)

2019-05-04  作者|标签:豆豆的挑豆

“莫黛。”

黎睿伸出手,跟她一握,“黎睿。”

放开时手指无意地在莫黛的掌心一拖。莫黛不动声色地笑,似箭在弦上,瞄准了,就此不回。

演出是9点开始。黎睿的任务很简单,完全不必呕心沥血的处理技巧问题,只需用一个强化表情姿势的手段,造成刺激的趣味即可。这恰好是他的强项。

从15岁起,他就穿着礼服充大人,在小酒吧和餐厅拉琴谋生。对他来说,再漂亮的旋律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小伎俩。

他抬弓揉动琴弦,一声凄厉的长音瞬间撑满演出场地,一直扩展到街上,如浓紫深黄的辉芒,刺入人心,深有五分。台下立时静下来,悬了一声未完成的惊呼。黎睿扬起眉毛微微笑了笑,随后反复奏起一句老朽的歌谣,一次又一次重头再来,艳光整个的收敛了,褪成一片灰青,又凉又滑的古中国情调,末尾有点酸楚,有点疼,混淆了现实和幻觉,像一个结局悲凉的童话故事。

今夜他卖弄得太好了,与这些行家并立,一点也不卑微。

黎睿强忍住喜悦,因为他的风度是刻意培养出来的,骤然的虚荣尤其让他忍得痛苦。待要下台,便望见安妮坐在角落的位子朝他招手。黎睿走过去坐下。

安妮替他叫了一杯水。“你今天出尽风头了。”她递给他一个信封,“我会帮你开一个新帐户,以后钱直接转到这个帐户里头。”

黎睿接过来,也没看,直接放进琴盒子里。

安妮嘲讽地笑,“这个圈子十分奇特,如果懂得讨人欢心,你就能被捧到上天。”

“相反就要被踩死。”黎睿似笑非笑看着她。

安妮一下子正眼看住他,大笑。

黎睿也笑,“我们是不是该喝杯酒庆祝。”

安妮渐渐收起笑意,顿了顿,说,“记住,你从不喝酒。无论什么场合。”

黎睿意外。她是真心的为他筹谋。

“下周末有份杂志为你做专访,回去好好编一个动听的故事。”

黎睿点点头,喝光杯子里的水,把琴背起来,准备走。

“黎睿。”

安妮扬起脸看向他背后,表情一下冷凝起来,黎睿关注到她的表情,犹豫片刻,转身面向来人,“今天的合作很愉快。”他客套地欠欠身。

莫黛会过意,浅浅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各行各路。

一场危机化作无形。黎睿松一口气,还好没有原形毕露,否则坏了好事。

回到家。季白不在客厅,琴房也没有人,他找到厨房,季白正在里头聚精会神弄鱼子酱墨鱼面。黎睿喜欢鱼子酱的味道,却没这份能耐自己弄,做家务不是他的强项。

季白做好了一大盘的鱼子酱面,转头看见黎睿端站在厨房门外头直盯着盘子看,眼睛像熄火的煤一样,收敛的,如果摸上去肯定会被烫伤。季白忍不住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睿不说话,两只手伸出来,摊开。季白把盘子递过去,黎睿双手托住盘底忽然飞快地吻了吻季白的鼻子,完全是惯性的调情手段,出自本能,管也管不住。

季白当然看得出来,他并不觉得受用,反而有点恼,难为他作出一副为情颠倒的样子。

季白放下手中的物什背转身往客厅走,黎睿后面噗哧一笑,季白更加气恼,猛地回过头,黎睿正端着盘子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撞个满怀,黎睿忙不迭护住盘子。

季白煞不住笑了,“何必搞得这么寒酸。”

黎睿看着他,先没出声,过一会儿,忽然很愤慨地说,“那是因为你没挨过饿,你没试过为了吃饱肚子陈年累月看人脸色,你不知道。”

人穷志短。

季白一时说不上话。两个人都默然。

良久,他挨近一些,伸过一条手臂兜住黎睿的脖子,黎睿的脸挨着他的脸,喘息相闻。氛围有些微妙,叫人六神无主。

黎睿皱起眉头,一面腾出手揽住季白的肩膀,“你不嫌肉麻?”他是不惯示弱的。说完又觉做作,先笑了。大抵人在饥饿的时候特别容易催生感动。

季白也笑了。他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也似懂非懂的,或者说是不认,不敢,因为负担不起。

11.

到了夏末,季白变得出奇的忙。他一下子得了许多演出的邀请。亚洲青年交响乐团与他合作,一同在波士顿乔顿音乐厅连演了三个晚上,接着他又应邀赶往林肯中心,参与一场慈善音乐会。来来去去混掉了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黎睿却有无限的闲暇,只偶尔在一些小型的私人聚会中充当嘉宾。他深知这类表演的底蕴,席上听他演奏的贵客,他们谁也不真正瞧得起音乐家,不过是在烟笼酒熏下变得荒唐而又大度了。

演出完还很早,黎睿回去重新换了一件宽松的的棉布上衣出门去酒吧街。

这条街通常有股子稀湿的,蓊郁的人气。黎睿去的酒吧在一整面的墙壁上嵌着一缸热带鱼,他最近常常去看它们,坐在高脚凳上把脸贴在玻璃缸前朝它们吹口哨。

季白每当这个时间都会给他打一个电话,问候一句。他们越来越像一对推心置腹的恋人,虽然每回想讲几句适当的对白,总感到非常困难。

旁边有人喝醉了,正火腾腾对人开玩笑。

“今天过得好吗。”电话里的声音被掩盖住,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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