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 作者:霜枝栖月【完结】(34)

2019-05-03  作者|标签:霜枝栖月 覆水难收 灵异恐怖

  骆攸宁注意到斜对的那座矮楼屋门撇出了道窄缝,门缝间站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对着他徐徐招手。

  他不敢置信瞪大眼睛:“虞……虞n_ain_ai?”

  老太太把门推出半人宽的缝隙,微微笑着招手让他过去。

  拽着小腿的重量须臾消失了,骆攸宁慌忙跑了过去:“虞n_ain_ai!”

  老太太微微笑着引他进屋,自己落在后头锁门:“秉文之前就说你会来,我们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找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要来?”他话音一顿,面上表情渐渐沉重,“虞n_ain_ai对不起,大虞他……”

  “都是命,”虞家n_ain_ai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褶皱满布的脸上透着悲痛,她叹了口气,“不怪你,那是虞家的不幸,更是他的命,怪不得你。”

  骆攸宁微微转过脸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面对着这慈爱的老人,他终究没法再多说下去。

第四十一章

  虞家老宅仍维持着旧时模样。

  墙壁贴得上世纪“亩产万斤”的宣传画早已褪色,紧邻得几张相框折了边角,玻璃平面裂了道缝,黑白照片泛起了浑浊的黄,灰漆漆的背景里只有人脸白得分明。

  客厅里铺着木地板更是老朽不堪,踩起来咯吱咯吱响声不断;正中大圆桌子瘸了条腿,一块砖石垫在下头也垫不平,不小心挨着便发出嘎哑难听的声响,活似得了哮喘的老者。

  孩子的嬉闹声、大人们的呵斥与笑骂都湮灭在了漫漫时光之中,到最后陪着老宅的只剩了这两位历尽沧桑的老人。

  骆攸宁隐约觉得自己是忘了些事,可仔细想又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虞家爷爷正坐在角落的老爷椅上看报,见着他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就要起来:“宁娃啊,是宁娃回来了啊。”

  骆攸宁急忙上前扶他:“爷爷您别急,慢点、慢点!”

  虞家爷爷佝偻着背脊,拐杖在地上咄咄敲了两下,他深陷在眼眶里一双眼睛已浑浊泛灰,可打量着他的目光还透着温和的暖意:“宁娃长大了,跟秉文一样大了。这么多年也不跟秉文回来,是怪爷爷当年拿竹篾子打你呢?”

  骆攸宁他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发红的眼眶溢出泪水:“怎么会,我一直惦记着虞爷爷你呢。”他像当年一样,捡着话去逗这位古稀老者开心:“这不这些年都在忙,忙完了学习忙工作,一直想回来也没找到时间。”

  “好孩子,”虞家爷爷深深叹了口气:“你和他都是好孩子。”

  虞家这两位老人严厉归严厉,可对他始终是宠。他在虞秉文家就像别人家的孩子,再调皮也是好孩子,干了坏事竹篾子永远只往虞秉文身上招呼。

  骆攸宁哄着老人道:“好也是爷爷您当年教得好。”

  虞家爷爷笑了起来,枯槁的手轻拍在了他的背上,“去坐着,爷爷给你沏茶去。茶里给你加点蜜,别给你n_ain_ai说。”

  骆攸宁不想让他麻烦,可虞家爷爷人虽老动作却利索,拐杖咄咄几声,人已经撩了帘去了后厨。

  屋里静悄悄的,透着花雕窗棂,可以看到后院里虞家n_ain_ai背脊伛偻忙活着。

  方才的惊慌如退潮,渐渐散去。骆攸宁就像逃回自己家的小孩,所有的鬼怪都被挡在了门外,他的家会为他遮风挡雨。

  他扶着圆桌缓缓坐下,目光逡巡着打量起屋里陈设。

  正厅还是有些许变化,摆在供桌上的牌位似乎多了几张,离得太远看不太清。

  他站起身朝着供桌走了几步,供桌前桌帏轻颤,从里头探出惨白的小手缓缓将明黄帷布撩出一道缝隙。

  骆攸宁骤然顿步,目光下落恰恰好对上那道缝隙间钳着得惨白面孔——

  那是一张小孩的脸,它似乎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向外探看,见着骆攸宁不躲不避,只小声道:“他来了,你怎么不躲起来?”

  骆攸宁心头一跳,背对着大厅正门突然传来两声叩门声,声音很轻,敲了片刻就停住了。

  骆攸宁盯着那小孩,孩子对着他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后退着消失在了桌帷深处。

  从正门传来敲门声还在持续,“叩——叩——”,拉长的声响回荡在空阔的厅里,轻而缓,像是漫不经心的催促。

  骆攸宁有些坐立不安,他想着那斧头,想着那噩梦般的黑影,孩童断裂的头颅滚过翠绿欲滴的Cao丛撒落一地浓稠的鲜血直直跌进了深谭——“扑通。”

  他闭上眼甩甩头,努力把那些可怖的回忆从眼前甩出去。可是没有用,搭在膝上的双手已经在发抖,恶鬼敲着虞家老宅的门,它就要闯进来了——他已经连累了大虞,不能再连累虞家两位老人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拔腿就要朝后门跑,可刚到走廊,面对的门帘微晃,虞家爷爷那张苍老的脸骤然出现在了帘后:“去哪呢?”

  骆攸宁惊了一跳,余光瞥见门帘之后的走廊,明明天光正亮,可那通向后门的廊道却是阒黑一片。

  他往后退了几步,深埋在记忆里的念头似乎要从束缚之中挣扎出来。

  “过来,”拐杖敲着地上惊碎了他的犹疑,“陪爷爷坐着喝会儿茶,你n_ain_ai待会有东西要找给你。”

  老人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茶点,步履蹒跚。

  “爷爷你别忙活了,”骆攸宁连忙接了托盘,将茶点摆上桌,才低声道:“外面有人在敲门了……是来找我的!我出去看看,晚一些再回来看你们。”

  他怕老人家挽留,旋踵就想往外走,可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斜地里伸来的手,枯枝般手掌须臾钳在了他的臂腕上:“坐下,”老人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铁青着张脸,浑浊的两颗眼珠一错不错,死死瞪着他,重复着,“陪爷爷坐会。”

  骆攸宁被他看得背脊生凉,双腿不受控制地后退落座。

  老人神色霎时回复了平和,他把茶点推到他的面前:“先吃点东西,你n_ain_ai有东西要找给你。”

  椅子上铺得椅垫柔软舒适,可骆攸宁却如坐针毡,来自大门的敲门声在耳边不断放大,敲门声由缓变急,从有一声没一声到连续不断——“砰砰砰!砰砰砰!”

  骆攸宁瞧着老人那浑不在意的模样不觉暗自焦急:“爷爷,外面……”

  “都是些没有家族庇护的孤魂野鬼,也就会吓唬孩子,”茶盖翘着茶杯叮当作响,老人直勾勾盯着骆攸宁问,“怎么不吃东西,是嫌爷爷沏得茶不好喝?”

  他这般老神在在,骆攸宁也不敢多辩,忙端起茶杯作势浅呷,杯壁蹭了些泥、杯沿沾着些土,茶杯握在掌心是透骨y-in寒。

  他硬着头皮抿了口茶水,入口生涩不说,一股土腥气息接踵而至,窜入鼻腔,呼吸间尽是泥味。他心觉古怪,不敢再喝,便搁了茶杯顺道瞅了眼那佐茶的糕点,那糕点更不知搁了多久,干纹斑斑、霉菌处处,瞧着就难以下咽。

  他正愁怎么忽悠过去,身边就有人叫他:“宁娃,过来试试这双鞋。”

  老太太进来得悄无声息,手里还拿着双老式布鞋,鞋面以银线勾出祥云的样式,也不知去哪个旮旯角翻出来的。

  “看你脏的,跟野猫似的,”老人家还像他小时候那般,拿着鞋走到他身边搁了,蹲下`身就要替他脱鞋擦脚,嘴里边用方言碎碎念着,“穿上这双鞋,宁娃就能一直走回到你的地方去了。”

  “n_ain_ai我自己来,”骆攸宁哪敢让她帮,连忙弯腰脱了球鞋连带里头s-hi泞的脏袜子,接过毛巾自己擦,“我自己来穿。”

  鞋底纳得严实,布面缝得通爽,穿在脚上有些大,可走起路来却是舒适轻便。

  “刚好,刚好,”虞家n_ain_ai眉开眼笑,嘴里念叨,“这双原来是做给秉文的,秉文穿不了了,宁娃穿刚好。”

  骆攸宁看着面前鹤发老者,忍不住眼底酸涩,出口的话都有些哽咽了:“谢谢n_ain_ai……谢谢n_ain_ai。”

  老太太摆摆手,站起身道:“喝了爷爷给你泡的茶就回去吧,出后门一路直走,会有人来找你的。”

  骆攸宁有些发懵:“n_ain_ai我还能走哪去,这不就是村子里么,”他猛然想起什么,“我有个朋友跟我一起来的,是我和大虞的朋友。他好像跟我走散了……”

  他话音方落,正厅那门传来哐啷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利器将结实的大门狠劈了开来。

  两个老人浑然未闻,虞家爷爷靠着椅背重新看起了报纸,虞家n_ain_ai则看着他笑容慈祥。

  唯有骆攸宁急慌不已,他担心伤着两个老人,站起身就要往外冲,可肩膀处陡然伸来一只手将他猛然朝前一推,跟着响起的声音苍老嘶哑:“乖孩子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骆攸宁脸色倏变,眼前熟悉的景象便如爆裂的玻璃镜,刹那分崩离析,隐空障地的浓雾自裂缝之中汹涌而来,俄顷之间将他吞没殆尽。

  印象的最后是那老人的低语,像是说着什么难以揣测的谶言:“……去村口就能找到你们要找的东西。”

  厚雾结林深,氤氲收叶翠。叶翠不分明,片片垂在枝桠间,倒挂着倒似灰漆漆的野蝙蝠。

  短暂的分开之后,身后那个人又很快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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