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 作者:霜枝栖月【完结】(3)

2019-05-03  作者|标签:霜枝栖月 覆水难收 灵异恐怖

  有人在,那个男人大概不会再来了。

  他要趁现在赶紧回去,回到那个嘈杂的饭厅,回到那个喧闹的人世。

  他推开了杂物室的铁门,弯着腰爬钻了出去。

  他拍打着身上沾染的肮脏,想站起身来,然而他的动作陡然顿住了。视线掠出,他的近前多出了一双腿。

  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西装裤,黑色的——

  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

  他没有出去,他一直没有出去!

  它在骗他,它在骗他出来!

  y-in寒的气息喷洒在额间,那个男人弯下`身来,它离他越来越近。骆攸宁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泥土的腐臭。那气味如蛛网般,黏上了就摆脱不了。一丝一缕缠裹而上,贪婪吸`吮着他体内属于活人的生气。

  “——骆攸宁!”

  骆攸宁一下惊醒了过来,面前的人倏然消失不见了。

  厕所门大敞着,四周空荡荡。只有乔荆站在他门口,眉头紧蹙,声音难得有些急躁:“你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

  骆攸宁屈膝跪坐在地上,昏昏然盯着他。

  乔荆大步流星向他冲了过来,伸手扶他起来:“不舒服?”

  骆攸宁摇了摇头,半晌又点了点头。他顺势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乔荆的手臂,声音干哑:“你刚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他乔荆回头看了一眼厕所门外:“没有。”

  骆攸宁怔愣看着他也不说话。

  “别进去了,”乔荆看骆攸宁一副惊魂不定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第三章

  两人一道去乘电梯。

  长廊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服务员来来去去,客人们勾肩搭背。酒精麻痹了神经,美食消损了敌意,人人看起来都似那般其乐融融。

  觥筹交错、人语喧嚣,无处不似在人间。

  乔荆好像怕他突然不见了般,宽掌紧拢,扣着他手腕。

  骆攸宁老老实实低着头跟着他,就连步子迈得都是一个节奏。只是他的目光还在不断逡巡着周遭,眼里透着惊惶,好似一只刚逃出笼的怯懦小鼠。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乔荆想不起来了。

  虞秉文一死,于他们而言整个世界像是塌了个角。胸口压抑着痛楚,痛楚化了脓水,腐臭难闻。友人始终沉默以对,父母日夜以泪洗面,他的爱人更如失去了灵魂,飞扬跋扈不再有,唯剩下这一具皮囊,茫然无措。

  可生活总得继续。

  叮当一声响,电梯行至所在楼层,金属门向着两旁划开,里头空无一人。

  乔荆走进去之后,骆攸宁探头探脑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跟了进去。

  空阔的电梯里,只有升降机发出的磨嘎怪响。

  “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大虞老爱这样,”骆攸宁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贴来耳际的喃喃自语:“轮到我躲起来的时候,他就假装找不到人,匆匆走掉。等我憋不住钻出来的时候,他又突然冒回来逮我。”

  乔荆只是听着,不发一言。

  骆攸宁又道:“我想起来了,我们最后一通电话就是在吵架,刚才在厕所里也是。我听见……”

  “骆攸宁,”乔荆断然打断他的话,他漠然道,“你别让他走得也不安心。”

  骆攸宁抿了唇,剩余的话吞回了腹中。

  电梯停停降降,机械女声重复着提示音。楼层明明不算高,可隔了好久才停到了一楼。

  电梯门缓缓滑开,骆攸宁先抢步跑了出去。

  乔荆想伸手去拽他,有人走了进来,他被挡了一下,门已经徐徐闭合。

  “我不想去停车场,”隔着逐渐缩小的门缝,骆攸宁的脸被大厅的灯光照得惨白如死,他目光游移着,小声道,“我去大门口等你。”

  金属门合拢了,电梯开始下降。

  乔荆侧过头去,侧边的金属墙映出他模糊的影像。就在他倒映边缘,隐隐约约有一抹黑色人影贴着他,重叠之外溢出的边缘就如同香炉上烟霭,挥之不去。

  那黑便是犹如死人的丧服。

  停车场静悄悄,所停车辆已是不多。一排排头顶节能灯接连闪烁,遥遥有滴滴喇叭声从出入口荡来回音。

  乔荆寻到他的停车位,刚开门坐进车里,手机屏幕就亮了。昏暗中幽光映着他的脸,神情漠然依旧,眼底已尽是疲倦。

  是骆攸宁发来的短信,简短而生硬:“我打的回家,快到了。你注意安全”

  乔荆在车里坐了许久。透着车窗望去,满目晦暗,挖空的穹顶,笔直的墙体以及平整的地面,尽是灰暗。它们完美融在了一处,横竖相切,似堆砌完美的坟坑。

  乔荆估摸时间到了又给骆攸宁打去电话。彩铃是一首轻快的小情歌,响完了整首也没被接通。

  电话挂掉了,乔荆拿着手机静默半晌,又重新摁了拨号键。

  漫长等待之后,那头终于接起了电话。

  没人说话,唯有呼吸声,轻轻地,像是压抑在喉间的呜咽。

  乔荆不由放轻了声:“骆攸宁?”

  电话那头呼吸一顿,片刻之后响起了骆攸宁沙哑的声音:“我到了。”

  乔荆道:“你晚上喝了不少酒,回去弄点蜜水解解酒。”

  骆攸宁乖乖应他:“恩,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乔荆没了言语,骆攸宁也不再主动搭腔。

  没有虞秉文,他们相对着就像两个患了失语症的病人。

  “乔荆,”临到挂断电话,骆攸宁突然道,“我刚刚……我刚刚好像真的看到他了。”

  “够了,”乔荆听到自己的声音,突然冷硬了下来,一字一顿,不留丁点情面,“他已经死一年了。”

第四章

  难得一通电话,也是不欢而散。

  乔荆一向为人冷淡,对友人亦是疏离隐忍。唯有虞秉文能让他变颜变色,生前是,死后也是。

  手机从指间滑脱了,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水壶烧开了,蒸汽顶着壶盖,沸腾的声响活似尖声嘶叫的兔子。

  骆攸宁摊靠在沙发上,双目茫然瞪着吊顶悬灯。灯上雕饰纷杂,为昏冷的光线所映,仿佛自行打起了转,落在眼底犹如走马观花,一圈又一圈最终都变成了扑光的蛾,煽动翅膀逃窜而去。

  酒水后劲太大。一波`波上涌的醉意让骆攸宁觉得自己像是被囚困在礁石一隅的旅人,不远处的沙滩上游人尽散,夜船返航,自他身边掠过。渔火随星光一道离远,唯留无垠黑暗,随上涨潮水一道将他吞没。

  他想闭上眼,又执拗地想醒着。蒙眬间似乎有人在他周围的小方区域来回走动。

  烧水壶被拔了c-h-a头,灯也被调的更暗。

  宽掌触碰着他滚热的额头,掌心那么凉,冰得他止不住哆嗦。

  “大虞,”溢出眼角的泪珠烫得他心头发慌,呢喃含在喉间说不透,痛楚憋在胸口化了脓,他胡乱喊着前男友的名字,“大虞,我头好晕,我好难受……”

  悬顶吊灯愈来愈暗。

  昏暗之中,他缓缓闭上了眼。

  “宁宁——骆宁宁!骆攸宁!”

  熟悉的呼唤似隔着时空,蹒跚着偎来。

  一道阳光刺破黑暗,笔直地刺进眼底。骆攸宁忍不住眯着眼,再睁开时就看到一只宽大的手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我让你来看这阳台,你瞪着我发什么呆啊。”

  骆攸宁盯着虞秉文,高高壮壮的他就似一根粗壮的柱子,往哪一站就挡了人眼前的风景。骆攸宁没瞅见阳台,光瞧着墙侧坑坑洼洼的泥泡:“你就因为这阳台跑来这租房子?”

  “还不是因为你,”虞秉文不满地哼哼,“你不就喜欢这种大阳台么!以后在这你爱养啥养啥,养头大乌龟都有地方溜。”

  骆攸宁被他这歪理给逗乐了:“谁搁阳台遛乌龟了!”

  眼见这理由被戳破了,虞秉文立马换了个理,“两室一厅一卫一厨,多好啊。破是破了点,但整整住得多舒服。以后咱两住这间,留那间给乔荆回来住,你看怎么样。”

  骆攸宁其实没甚意见,只是:“这小区怪y-in森的。而且过没几年指不定要拆了,你怎么就选在这租了。”

  虞秉文耐心同他掰扯:“这不离你学校近么,你这天天迟到的,还是选近点的好,别到时候要住远了,你去上学人家都放学了。”

  骆攸宁无奈道:“那我住宿舍还不是一样。”

  虞秉文皱了眉:“那可不行,四个大男人万一发生了什么咋办呢。”

  骆攸宁被他这奇特的理由惊得目瞪口呆:“四个大男人还能发生些什么?”

  虞秉文虎着张脸:“你这么欠,他们要是晚上把被子往你头上一闷揍你咋办?”

  骆攸宁乐了:“我像怕被人揍?”

  虞秉文一想,也对,于是又一个借口被戳破了。

  他低头深深叹了口气,再抬脸时已经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我就想跟你住,想了好多年了。咱两多不容易啊,现在终于上了大学,还是同个城市,怎么就不能住在一起了。而且要是乔荆回来也能有个地方呆。这房子还便宜,咱两住宿费都能剩一半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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