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番外 作者:芭蕉吃老虎【完结】(36)

2019-05-02  作者|标签:芭蕉吃老虎 重生 年下 宫廷侯爵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满脸冰凉,一摸全是泪水,“让位给晋王?”

  

  她缓缓摇头:“道法自然,我只是让陛下记起不该忘记的东西。”

  

  “你为何在晋王军中?”

  

  “他看到的我,不是陛下看到的我。”她轻轻拨动捻珠,隔着薄纱,一双细长眸子中闪动着清冷微光。

  

  “那太子无忧呢?他是谁?”

  

  她仍是淡淡道:“良君爱民如子。八州之内,皆是陛下的子民,无忧是大兴人。”

  

  我反笑了,伸手去揭她的面纱:“平容啊平容……你八岁离京,数十载间归家不足三次,就是为了……这个?”

  

  她丝毫不避,端凝不动,露出一张三分肖似良王的脸来……

  

  她忽一扫拂尘,我面前一恍,只见我哪里掀开过她的面纱,案头那不过寸余长的线香只烧掉一个短尖儿,许久前钻进帐内的那缕寒风似乎刚刚掠过身畔、打旋落地。

  

  事实证明,皇后她不是不跳大神。只是跳大神的形式比我二舅姥爷高级。

  

  我给晋王写下了禅位诏书。

  

  晋王答应协助继续完成长河关的作战计划,出兵萧关,接援良王。

  

  而后,我过上了每天吃完睡、睡完吃的“退休”生活。只不过吃的饭菜里有毒,睡的床榻上没被。四哥他的确不会杀我,他想让我“自然死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顺了他的意,每日在多吃点和少吃点之间犹豫,觉睡得也不踏实,一直做梦。

  

  梦里都是良王。

  

  他觉得自己委屈,怨我猜忌他,怪我不懂他。他把重剑拍进我怀里,说:“十四叔,你就是我的天地君亲师,我愿意把一颗心挖给你看。”

  

  于是我果真挖了他的心。

  

  不知道是他更蠢一些,还是我更蠢一些,把好好的一辈子糟蹋成那个样子。

  

  天地良心,那时候的我,只是被他震惊到了。毕竟我是他叔,他是我侄,至少当时我是对此深信不疑的,那么一个叔,被侄儿又亲又抱,鬼门关前,让他塞了一耳朵生死相随的重话,焉能不慌?遑论我还是皇帝,他还是臣子,我俩还都是男人。

  

  这怂傻玩意儿连个缓劲儿的机会都没给我,就给我下了“忘情水”,要我怎么办?

  

  命债好还,情债难了,天道好轮回,这辈子轮到我了。我满心隐秘,有口难言。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晋王再次见我。他看起来容光焕发,意态从容,痨病也似乎好了不少。

  

  他褪下一身黑狐毛的大氅,露出里面的玄色天子常服,整衣落座,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说无官一身轻,过得着实还不错。

  

  他说他打算过几日启程赴京,在考虑要不要带我一起回去。

  

  我知道他这是嫌我生命力过于顽强,毕竟无论是带一个活的我回京,还是留一个活的我在苍州大营,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我擤着鼻涕,道:“这么快就要去京都,起码青、西、中三州都愿意追随你了吧?”

  

  他摇了摇头:“中州并不相信禅位书,左相赵光联合百官发檄文指我‘挟天子谋不轨’,右相之子薛赏分派缇骑营统领中州府军布防京畿,鸿都府一群书生直接闯进御史台,把御史大夫殷载绑去了天牢……”

  

  这大出我所料,没想到这些人平时冲我指手画脚、千百个看不惯、亿万个不顺眼,真出了事,竟都这般义胆忠肝。我内心感动,却也担忧,如此一来,只怕晋王的口中的“赴京”,是那种千军万马硬碰硬的赴京。

  

  四哥他大概也发现了事情并不简单,经过艰难抉择,最终不得不带上活的我,挥师南下。

  

  我被装在囚车里,捆住手脚,蒙住眼睛,成了半个废人。半路驻队休息,车上被扔进一个人。这人一咕噜滚到我脚边,浑身散发着浓重血气。他在我脚边激烈挣动着,闷声和押车的士兵狠狠交了几轮拳脚。士兵估计没讨着好,怒喝道:“*你娘的狗杂种!老实点!”

  

  “啊——”这人突然扯嗓子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嘶吼,“啊——”

  

  几个小兵被骇了一跳,一人道:“这傻屌,他天王老子都成了丧家犬,还当自己是将军呢!”

  

  “行了行了,这人带两千军和西州三万铁骑杠了三天三夜,能耐大着呢,上头要留着用,别给打死了,咱们吃饭去。”另一人劝道。

  

  几人离去。

  

  我侧过身,用背后的手摸到脚边这人的脸:“萧关?是萧关吗?”

  

  他仿佛才认出我,爬起来,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嘶哑道:“陛下!”

  

  “方夜阑呢?你怎么被抓了?晋王已答应我不与你们交战!”

  

  他狠狠掐我的手臂:“方将军战死了!西州军北上,说他们是迎新皇赴京,要我们为新皇效力,方老斩了来使……陛下,您要禅位给晋王?”

  

  我哑然无语。

  

  “……”他浑身直颤,“方将军白死了,将士们白死了,苍北十年战乱中的无辜百姓白死了,十五年前的太子、二十年前的姜放都白死了!陛下怎么能让位给晋王!”

  

  我试着安抚他:“这不是还没成吗,你别急,你伤怎么样?有别处的消息吗?”

  

  “宋非呢?”他突然问道,“他死了吗?”

  

  “……没,没有。”我解释道,“我们中途遇上伏兵,没正面迎击,分头跑,跑散了。”

  

  他抓着我胳膊的手开始脱力、发抖,整个人缩在我脚边,低声哽咽起来。

  

  我寻思着他哭得差不多了,碰了碰他:“朕这也是权宜之计,没别的法子了,朕对不住他们……你还能跑吗?一会他们吃饭回来,会靠着这囚车眯上片刻,钥匙在方才最后劝架的那人身上,腰间左数第二个环扣挂着的就是,对了,现在是晚上吧?”

  

  他愣了一愣:“是晚上。”

  

  “天黑正好,你跑吧……”

  

  “那你……”

  

  “得‘声东击西’,咱俩只能跑一个,你比我快……”

  

  他默了默:“不行,我受伤了,不比你快,再说你是皇帝,我这么跑了,没法跟殿下交代。”

  

  我笑了笑:“不是让你白跑,你跑出去,替我找云州燕王,我先已派了个人去,但怕他路上有了不测办不成这事儿。你见到燕王,就问他愿不愿意看到晋王当皇帝,不愿意就自己来,先帝当年心里想的是他……还有,良王不是东宫之……算了,让他善待良王,上辈人的事都掀篇儿了……”

  

  他惊道:“陛下……你发烧了?”

  

  “不是发烧那么简单,你别问了,再啰嗦谁都跑不了,”我急道,“燕王虽然心眼挨泥糊住了,但一根筋也有一根筋的好处,他比晋王好。再说,你想想宋非,他可能还活着呢。你过来,把我挪到右前角靠马屁股的那个角儿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动起来推动我的身体,低低道:“陛下,臣会回来救你的。”

  

  我宽慰他:“量力而为吧,不行就好好过日子去,良王不会怪你,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乐意见别人过得好。”

  

  说话间押车的几名士兵陆续回来,像往常一样,靠着囚车,三三两两歪头打起瞌睡来,只等片刻后军号吹响,继续连夜赶路。最后一名回来的是那个劝架的头儿,他往车里扔了两个馒头,两碗水,自己倚着车前的横栏开始打盹。

  

  我和萧关摸起馒头,就着凉水吞了,中间晋王打着火把路过,远远瞧了我一眼。看我这一眼,他今夜八成是安心了,不会再过来。

  

  萧关开始摸钥匙。

  

  说实话,我心里并没有底儿,没把握能成,想的是豁一把,不成大不了被打一顿,反正现在晋王还不会让我死,看样子想劝降萧关,也不会让他死。

  

  完全没料到,我这一点动静都还没听到,萧关就用冰凉的金属钥匙碰了碰我手心,写道:“成了,要开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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