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 by 月佩环【完结】(2)

2019-04-29  作者|标签:

第一章:初嫁

  终南山的山主徐秋随要出嫁了,对方是北山的山主苏湛。这个消息传遍终南山,每一个妖怪都痛·心·疾·首,但屡劝无用,徐秋随是铁了心要嫁过去。
  临行前,他和兄弟们大醉一场。
  “大哥,你是鬼迷心窍了么?”大黑被他灌得酩酊大醉,抱着他的大·腿痛哭,“苏湛那蛇精到底施了什么邪·法,让你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
  他把大黑扶到椅子上:“说了多少次了,他没对我施术。我走了,以后你就是终南山的山主了,有什么事就找归兄弟和宋兄弟他们商量,别去找我。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
  看着兄弟们醉醺醺地东倒西歪,洒里下的迷·魂丹已开始显了药性,他叹了一口气,拿了包袱下了山,往北山的路走去。
  这一帮兄弟都已修成·人形,只要低调勤奋,都会有很长的寿命。何况他中是去北山而已,又不是一去不回,兄弟们却哭哭啼啼的,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手,倒像是再也不能见面似的。
  五百多年他都没对谁动过心思,偏偏前几天第一眼看到苏湛,就移不开眼睛,回到家就神魂颠倒,几天几夜都寝食不安。只能厚着脸皮向俊美绝世的苏湛提亲,但苏湛却说:“你本来就是我的猎物,谈什么婚配?何况我们都是男子之身,怎么婚嫁?要嫁也是你嫁过来。”
  他现在还记得苏湛说话时,眼角微挑的轻蔑神情,连嘴角的笑容都带着嘲讽,但他偏偏在那时心跳的厉害,像是早就飞到苏湛的身上去了。
  大概是酒气上涌,他觉得面颊有些发·热,放慢了脚步。
  从终南山到北山,不过一百余里,若是缩地成寸,盏茶时分就能到了。但现在一来刚喝过酒,颇有醉意,二则见到苏湛时,万一说不话出,可就失了礼数,得先想个好点的话题才好。
  这一片灵界居住着不少化了形的妖怪,但因彼此习性不同,大多分族类而居,终南山上住的大多是松鼠精、乌龟精、熊精等等,徐秋随因法·力高强,所以诸妖心悦诚服,奉他为主。而北山被苏湛盘踞,终日笼罩着一层瘴毒,因此多有蜈蚣精、蟾蜍妖居住。
  苏湛的原身是一条翠青蛇,碧绿如玉,已有四百余年道行。一百多年·前苏湛化形,徐秋随曾以终南山山主的身份给苏湛呈了贺贴,但苏湛没有回应。
  徐秋随那时只闻苏湛之名,还不曾见过苏湛,只想苏湛或许是贵人多忘事,没记起来给他回音,何况彼此潜心修·炼,虽说寿命很长,但却没什么机会见面。便一笑了之,也不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以苏湛的性格,大概是不屑与他这价鼠妖结交吧。苏湛虽然道行比他弱些,但蛇本来就是鼠的天敌。从这方面来说,或许同类结亲更好一些,娶苏湛……不是,上·门到苏湛家里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一阵冷风吹来,酒也醒了大半,但想到能有机会和苏湛在一起,他心里却是一热。尽管他知道苏湛说的那句“要嫁也是你嫁”只是纯粹挑衅而已,但他仍然克制不住自己,只要有根杆子就能顺着往上爬。
  一进了北山地界,他便感到空气带着几分凉意,仿佛北山中无数窥伺的目光注视在他身上,他知道这是北山护山大阵启动,脚步仍然不停,沿着山路绕过一条瀑布,正要往前,却见眼前妖气渐浓,绿光凝聚。
  他站定脚步,看着面前的男子显形。
  他穿着一袭青衫,长发披散在身后,衣袂翩翩,若不是白玉般的面容笼着一层极淡的妖气,真如仙人一般。
  苏湛冰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是你?你又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即为男身,自然不可能委身于你,阁下三番两次犯我北山,若是不说清缘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一番责难,让徐秋随原先打好的腹稿都忘到九霄云外,顿了一顿才道:“苏山主曾说过,若是在下愿意嫁过来,苏山主必会答允。如今在下已将家中的事处置完毕,不知道苏山主是否要反悔了?”
  苏湛的表情果然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注视他许久,才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既然秋山主愿意下嫁,在下自然扫榻相迎。可惜山中没有锦帐红烛,今·晚只怕是委屈了秋山主。”
  他们这些妖怪都会法术,岂会少了锦帐红烛?徐秋随一怔,便知他是故意给他难题,微微一笑:“在下既然下山,自然也就不再是山主了。苏山主若是不介怀,便与在下你我相称,如何?”
  “虽然你不是我用八抬大轿迎娶来的,但也算是过了门的姬妾,怎可用你我相称?道友若是不愿,就请回吧!”苏湛皮笑肉不笑地道。
  依眼人间的礼法,若是无媒苟合,的确是成不了夫·妻,最多只能成为妾室,身份也只比奴婢高些。徐秋随当日上·门提亲,原本就存了结为夫·妻,同·修大道的意思,但苏湛既然拒绝,他也只有迁就他住进来,早就知道苏湛会十分反感,他也早有准备,但眼神也不免黯了一黯。避开了苏湛的目光,往里面走去:“入山随俗,山主随意。”
“且慢!”苏湛身影一晃,已在他面前拦住他的脚步,“我又怎知阁下没有恶意?若是你趁我不备,暗下毒·手,别人岂不笑我翠竹苏湛开门揖盗?”
  “那么,依你之见?”他神情十分镇定,转过身来。虽然和苏湛才是第三次见面,但他也能看得出苏湛是个薄**。为了这样一个人动心,大概真如大黑所说,自己是迷了心窍,竟然不顾廉耻地追到北山,为了他忍受种种无礼要求。堂堂一山之主,里子面子全不要了。“我要在你身上下个禁制,封住你的法·力。”
  “什么?”徐秋随愀然变色。
  苏湛原本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淡淡说道:“你既然不愿,就请回吧。”
  “既来之,则安之。我心意已决,不会再反悔。请吧!”他神色恢复平静,走到苏湛面前。
  苏湛哼了一声,指尖捏了个法诀,形成一道绿光,伸指一弹,绿光向他小腹射去。
  小腹中的内丹一冷,他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才站稳。
  苏湛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微微一笑:“我用的禁制还能给你留着点法·力,那是让你维持人形的,在我家里你最好别露·出原形,小心我吃了你。”
  徐秋随勉强笑了笑。法·力被消弱得只剩一点,小腹冷的厉害,过了一阵才定下心神道:“那么……我以后睡在哪里?”
  苏湛皱紧了眉头。四百多年来他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妖怪,害得他很想窜上去直接一口咬死,但想到终南山上一堆的妖怪以后会前赴后继地报仇,便觉得那是更大的麻烦。
  他微一犹豫,徐秋随就进了他洞·穴,不由大惊,跟了上去。
  阴暗潮·湿的溶洞里,只有徐秋随点燃的火折子在发光,眼见他相貌颇为英俊。
  虽然相由心生,但妖怪们幼年时聚族而居,若是没有一副好相貌,化成·人形后,也很难生成俊美的人物。
  蛇类在伴侣的选择上向来极为散漫,每年春季发·情期都会任意选择一位同类共同度过,到了夏季便会将对方忘得一干二净。苏湛修成·人形后,在这方面的心思淡了许多,但既然有人肯自荐枕席,他当然不会拒绝。
  “这个地方我们两个人住小了一点。而且不大适合修·炼。我们搭一个大一点的屋子罢?”
  他说得十分含蓄,其实这个洞·穴十分狭窄,还不停地往下滴水,也只有未化形的妖物才会喜欢。
  “要搭你自己搭去,是你自己要来的,我不负责。”
  “那我的法·力……”
  “你自己看着办吧。”苏湛打了个呵欠,坐到石床·上,“我要睡了。”
  “怎么睡这么早?”
  “你不知道蛇要冬眠的吗?”苏湛不再理他,倒在床·上侧身而睡,姿态十分慵懒。
  徐秋随只得苦笑。在他刚化形时也曾有过几个月的时间仍然习惯用门牙进食,但改掉这些小习惯也不过花了一两年的时间。苏湛化形也有一百年,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脱离蛇的习性,冬天会困顿,但也不必冬眠,说这句话只不过是不想搭理他罢了。
  身上没有法·力,却要搭一间木屋,的确不容易。但妖怪毕竟是妖怪,比人类的力气还是大些。住址早已选好,就在主峰的半山腰上,他白天砍好木头就堆积在那里,晚上回山洞休息。
  苏湛有时在打坐,有时在睡觉,即使醒着也不和徐秋随说话。他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山洞里不设他的石床,他就用几块板子在旁边做了个简易木床,有时回来看到苏湛在装睡,他也不戳破,只是轻手轻脚地睡了。
  这一天他找到了一片地瓜地,像是北山的精怪从外面拿来,又无意丢弃,这才长成的一小片地。可惜许多地瓜都被冻坏了。他把没坏的都挖了回来,放到木屋里,一部分准备来年再种,大部分准备拿来过冬。
  他顺手烤了几个,想到苏湛可能会想吃,于是早早回了山洞。
  到了山洞时,看到苏湛无聊在练一个隔空御物的小法术,是用手指出一道元气,射·向桌子上的一盏油灯,无形元气碰到跳跃的黄·色火焰时,便会变成绿色。随着他弹出的一波一波的元气,整个山洞被火焰照得时黄时绿,煞是好看。
  “如果元气加一点金属性,就可以变成蓝色了。”
  “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等我们的新家做好后,可以多做几个灯笼,在灯里放不同的元气,五颜六色的,多好看。”徐秋随好脾气地笑了笑,把烤好的地瓜放在桌上,“刚烤好的,还热着,要不要来吃?”
  “你还没辟谷吗?怎么还要吃东西?”苏湛语气里尽是轻蔑。
  “想吃就吃,管这么多做甚么。”徐秋随只是笑,“还是说,你不吃素?”
  “谁不吃素?”苏湛冷哼一声。人为百兽之灵,所以世间万物修·炼在精怪的过程中,都会先化为人形,以期日后有更快的进展。若是修成·人形却还保持着妖性,也就没有修·炼的意义。苏湛自知虽然化形百年,但离群索居,从不到人·世·间走动,因此妖气极重,听到徐秋随的话,自然很是不快。
  “那我帮你剥?”
  “不要!你的爪子太脏。”
  徐秋随笑笑,挑了个大的扔给他,苏湛伸手一抄,将地瓜抄到手上,只觉得地瓜松·软无比,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他吃了一个,更觉得饿,看到桌子上还有几个,而徐秋随到山洞旁边的清泉洗手去了,于是又拿了一个来吃,连吃了好几个才觉得饱了。正有些口渴,徐秋随正端了茶水从门外进来。茶壶杯子都是捏土烧成,颇为粗陋,但是热气腾腾的茶冲散了初冬的几分寒冷,苏湛手里捧着徐秋随递过来的茶,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
  徐秋随看到他愉悦的表情,也不由微笑起来,想了想,又问道:“我看这几天恐怕要下雪,到时大雪封山,在这山洞中恐怕是太冷了,我们……一起搬到木屋里吧?木屋我已建好了,就差几个符阵,要用法·力加持……”
  “你自己搬吧,我没兴趣。”苏湛迅速喝了茶,将杯子放到桌上,“法·力的事,你就不要想着恢复了。除非你离开北山。”
  一丝黯然之色在徐秋随眼里稍纵即逝,他很快就打起精神,首家:“屋里做了炕,冬天会很暖和的,如果你住着觉得不舒服,再搬出来也无妨。那符阵你便帮我设了罢,做为报酬,我给你做一个月的饭,怎么样?”
  苏湛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这个妖怪伺候人是很有一套的,只要他不逾越,还勉强可以忍受。

第二章:同·修

  耗费了一个多月建造的木屋并不大,除了客厅和厨房外,只有一间卧房。房子的顶上铺了厚厚的茅草用于遮雨,旁边还用短木围了围栏。围栏里还摆了木桌木椅。在木屋的东侧,是用长竹筒引来的山泉水,那竹筒中间已被掏空,下面用支架支撑,十分雅致。那中是苏湛原先洞·穴旁边的那条山泉水,显然是考虑到他的习惯。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苏湛站在木屋外,凌厉的目光抄向旁边的徐秋随。被·封了法·力,不可能在一个月之间做这么事。除非另有帮手。
  徐秋随讪讪地道:“我教了北山的几个小精怪几个小法术,所以他们帮我做点粗活,不过大部分还是我做的。”他怕苏湛笑他居功自傲,连忙辩解着。
  “才来没几天,你就和北山的妖怪打好交道了,不简单嘛。”苏湛的声音有点阴森,“再过几年,这里是不是也要变成终南山的地界了?”
  徐秋随这才明白苏湛对他起了防备心,苦笑道:“如果你不愿意,以后我就不和他们说话就是了。”
  苏湛淡淡地道:“这北山上,不服我的都被杀了,你自己也小心些。”
  徐秋随也没害怕的意思,微笑道:“怪不得北山上这么安静。”
  “你再顶嘴,我就烧了你的屋子!”
  徐秋随笑了笑,走到木屋前推开了大门:“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要改动的,等明年开了春我就修修。”
  苏湛哼了声:“我看这里全都要修。”
  徐秋随笑得有些无奈,转了话题道:“既然迁了新居,今·晚就庆贺一下,多做几个菜吧?”
  苏湛原本想说“有什么好庆贺的”,但想了想,又想:“要做你自己做!”
  徐秋随又笑了。他原本长得就英俊,这一笑自然显得十分迷人,可是看在苏湛眼里,却显得十分可恶:“你……”
  没等他说出更难听的话,徐秋随已道:“房子四周可能要放设离火符和辟易阵,你去看看放在哪里比较好吧。过几天就下雪了,到时别让雪压塌了房子,被别的妖精看到了,说我们两个大妖还做蠢事,那可就糟糕了。”
  照他们的约定,徐秋随要给他做一月的饭,他才给徐秋随设符阵的,但徐秋随的理由又让人无从反·对。苏湛原本不想听他使唤,但想到被那些一直看不起的妖怪嘲笑,又觉得十分不忿,若不是徐秋随拿食物利诱他,他怎么会上徐秋随的恶当?
  苏湛心下冷笑,他当然不会让徐秋随这么得意。既然他喜欢做饭,就让他做到累死好了。苏湛发了狠,晚上吃了一只烤野猪,原本还想再刁徐秋随,让他多做多几个菜,但烤野猪的味道实在太好,酥香脆嫩,色泽泛黄,让他停不下口。他吃下一只后才发觉吃得太饱,饱得让他开始有些犯困。
  “想睡就去睡吧,桌子我来收拾。”
  “当然是你收拾,难道还是我吗?”苏湛皱着眉头,忽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对了,床是我的,今·晚你睡地上!”
  第一次入住的蛇妖宣布了那张温暖舒适的大床所有权。徐秋随只能报之以苦笑。炕上是早就烧暖了的,睡在旁边也不会觉得太冷。
  他收拾了桌子,又关好了门窗。天阴阴的,看样子不用等着过几天,今天晚上就会下雪。他检·查好了门窗,又去看了苏湛新设的符阵,位置不对的地方悄悄移了一点。苏湛的符阵术法十分高明,但是经验上还是少了些,等再过段时间,他法·力精进的时候,自然会有所领悟。他回到卧房,看到苏湛懒懒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便知他是吃撑了肚子,心里暗暗好笑,也不也去惹他,免得他又要生气。
  他到后院抱了一堆茅草,铺在地上,又将外衣解下来,铺到茅草上,这才裹了被子睡了。这一夜果然下了雪,山上已无动物的脚步声,只听到簌簌的雪落在地上,显得更为静谧。他身上的法·力大阗被·封住,难以御寒,晚上归例被冻醒的时候,感到身上被绳索缠得很紧,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脸上。
  他吃了一惊,立刻惊醒了。只见一条浑身翠绿的大蛇缠在自己身上,蛇头就贴在自己的脸上,睡得十分香甜。  原来苏湛吃得太饱,浑身不舒服,忍不住变了原形在床·上游来游去。但炕上的温度对他来说,又稍热了些,他更迷迷糊糊地游到一个温度适宜的身·体,便缠了上来。

  尽管徐秋随修成·人身已有多年,但对天敌的恐惧是植在心底的,以前苏湛是人形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苏湛恢复了原形,那种恐惧便从心底漫溢而出,想到苏湛此时睡得极熟,若是不慎吵醒了他,他半睡半醒间,一口便把自己吞了,他便不由得浑身发·抖,连动也不能动。
  他的颤·抖似乎让苏湛很是不适,在他身上勒得更紧,蛇头在他脸上蹭了蹭,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睁开了眼睛,绿幽幽的两点光芒在黑夜更为明显,徐秋随浑身颤·抖,嘴唇发白,往日的山主气势消失殆尽,勉强笑道:“苏湛,你醒了么?能不能……移开一点?”苏湛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形。他恶意地吐着信子,在徐秋随脸上舔来舔·去:
  “你就这么害怕?”
  “即使是人,也、也会害怕的。”徐秋随勉强自己镇定心神说道。
  “是吗?可是你不是普通人吗?居然还在发·抖。”似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苏湛开心地在徐秋随身上游来游去。
  冷汗从他背脊上渗出,很快就将里衣湿·了一片,额头上也有冷汗不断的冒出来:“别这样……苏湛……”
  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此时不能用法·力维持人身,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吓出原形。因为尾巴已经快露·出来了。
  缠在他身·体上的苏湛显然最先发现这点,不满地吐着信子:“别露·出你那难看的原形!你要是敢露·出原形,我就一口吃了你!”
  “可是好·紧……”他快喘不过气了。
  “你不是你喜欢我,嫁给我了吗?连我的蛇身都接受不了,还谈什么嫁给我?”苏湛恶意地用信子轻·触他的嘴唇。
  如果这是亲·吻的话,恐怕天底下大半的情·侣都要心力交瘁而死掉。徐秋随勉强自己挤出笑容,颤声道:“我只是有点怕,并不是……不能接受。”
  “既然怕,何必勉强?”苏湛有些奇怪,但像是上了瘾一般,在徐秋随的身上磨蹭着,不肯下来。
  “因为我喜欢你,苏湛……我喜欢你……”他被吓傻了,几乎只是喃喃地,却不敢尖·叫,面对蛇头近距离的接·触,脑海一片空白,瞳孔焦距都对不准了。
  “喜欢?喜欢是什么?你说了很次说喜欢我,却从来不说喜欢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不是同类。”苏湛想了一会儿,却没发现回答,奇怪地看向他,却发现他已被吓晕了。
  “真是没用啊,这样都能被吓晕。”苏湛自言自语,恢复了人身,躺倒在他身旁。茅草的感觉并不舒适,比苏湛洞里的石床还难受,倒是徐秋随的皮肤很好摸,头发也很柔·软,吓得苍白的脸色也让他感到十分兴·奋。
  徐秋随真是个奇怪的妖怪。明明怕的要死,却还死要命贴上来。或许妖怪之所以叫妖怪,就是因为都很怪吧。即使徐秋随的外表能变得和人一模一样,但他的心思比人还要琢磨不透。
  冬天是一个令蛇感到厌倦的季节,苏湛心血来·潮时会跟着徐秋随去打猎,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呆在屋里,有时修·炼,有时游荡,有时吃饭。不过最让他乐此不疲还是变成原形挂在门上,等徐秋随回家时,便从房门顶上吊下来,吓他一跳。
  徐秋随开始时吓得面容失色,但过不多久,似乎也就习惯,即使脸色苍白,浑身僵硬,也能将他小心地从身上捉下来,放回床·上。
  这一片灵山地界离俗世有千里之遥,徐秋随法·力不足,不能到俗世购·买平日所需,于是就在这片山林中寻找食材。
  严冬很快就要到了,能找到的食材并不多,有时只能打到一只野兔,或是从松鼠的洞里挖出储存的榛子松子,甚至是石头缝下藏着的石·峰蜂蜜。每当找到一点食物,都会让他十分高兴。
  好在两个人都是妖怪,即使没有吃的也能过日子,在没食物的时候,苏湛虽然失望,但也不会抱怨。
  其实有没有吃的他并不在意,在意的只是做得好不好吃。徐秋随原本厨艺只是中上,但在苏湛的百般挑剔之下,厨艺节节攀升。
  漫漫严冬过去,当结了冰的山泉再次流淌时,苏湛也发觉自己的精力也在渐渐苏醒。
  自从他修·炼的时候起,就没再接·触过同类的雌性,并不是因为他一心向道,而只是他无论原形还是人身的相貌,都远胜同类许多,在求偶上自然不大积极,别的妖怪对他敬畏有加,也不敢来招惹他。
  如今和徐秋随朝夕相处,共在一个屋檐下,徐秋随又甘愿以他的姬妾自居,他自不必客气地享用了,而且徐秋随被·封住法·力,当然十分方便。
  徐秋承终于得偿所愿,和苏湛似模似样地做起了夫夫。两妖共同·修·炼,切磋法术,有时在徐徐秋随的强烈要求下,苏湛也会和他一起去钓·鱼或是下棋,但苏湛每次都没什么耐心,才坐一会儿便说要走。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苏湛对他已不像刚开始那么戒备,但当他请求苏湛解·开他的封印,总被苏湛一口回绝。
  开始时徐秋随还有些着急,渐渐地也便无所谓了。其实即使苏湛解·开他的封印,他也没心思修·炼。
  不知不觉,两百年过去,苏湛对他的态度仍然像刚开始一样不远不近。但是这两百年却像倏忽而逝般,转瞬即过。
  苏湛的法·力更为高强,六百年的道行已经超过了他。苏湛的心性也越发成熟,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变成如今深沉的男子模样。
  依旧是那般俊美,那么骄傲潇洒的样子,但目光仍旧是……仍旧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柔情。
  或许蛇妖本就是无情的,他再强求也是无用。可是他总在幻想,有一天会感动苏湛,两人能真心在一起。
  只要在他身边一天,就会有机会。徐秋随想着,虽然如今只是充当一个仆从的角色,但比起远远看着他,他还是宁愿现在这样,任凭光阴流转,与他晨错共度。
  可惜的是,他所能掌 握只是自己的这一半,而另一半,却在苏湛手里。


  天边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徐秋随早就做好了晚饭等着苏湛回来,可是快到傍晚,仍然没看到苏湛的身影。闲着无赖,他便靠在标杆上等待。
  法·力被·封住的这两百年,他都没有出过北山,苏湛仿佛是故意一般,要他过关囚居的生活。也没来没提过要带他出去。而诸如油盐酱醋之类一定要到集市上买的东西,自然便由苏湛代劳。
  徐秋随被禁足也不介意,除了想去终南山探望以前的兄弟外,他也没什么别的地方要去,苏湛愿意跑这一趟,也就由他。可是买个盐都能用去三个时辰,便不得不让担心了。
  眼看着大颗大颗的雨点落下来,他去下不安,打了伞,准备下山去寻。
  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苏湛远远地腾云而来,快到山前时,便按下了云头,飘然自云端萍,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之色,似乎在回想着有趣的事,抬眼看到徐秋随站在不远处,他的神情便有些冷淡。
  徐秋随心里有些不安,却是故作镇定地走上前去,问道:“苏湛,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你是在盘·问我么?”苏湛神色有些不悦。
  “如果你不想我多问,那我就不问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觉察到苏湛的不快,他问得也十分小心翼翼。
  “不必。我吃过了。”苏湛推开他遮住自己的伞,进了门,抖了抖身上的衣袍,捏了个避水决,雨水纷纷落了下来。如果他一路上用了天罡真气,这些雨滴原本是落不到他身上的,可见他心不在焉,连天罡真气都忘了用了。
  “吃过了?在哪吃的?”徐秋随暗暗惊。
  “你管得太宽吧?是我什么人啊?”
  他神色有些尴尬,虽然两个人住在一起,苏湛也默许了他的存在,但即使是妖怪要结成双·修眷侣的关系,也要拜过天地才成。如今苏湛失口否认,他也的确拿他没有办法。
  明智自己此时不应该开口激怒他,但闻到苏湛身上陌生的脂粉气息,却让他忐忑不安,问道:“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苏湛冷笑道:“我欠了你什么了,让你这么质问?”
  徐秋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看到苏湛拂袖进了卧房,他连忙跟了进去,放软·了声音问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备一些。你从未在外面吃饭,也很少回来这么,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如果你不愿回答,直说罢了,又何苦说这么重的话?”
  “我说话的语气很重么?”苏湛瞅着他,只是笑,“我不是一直这么说话?”
  心上那根悬而未决的刺终于还是刺了进去。徐秋随几乎晃了一晃才勉强站稳,说道:“你以前不理我,可是却从来没我吵过架,苏湛,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强忍着震怒,语气仍然充满森冷之意。
  苏湛更是不耐烦,虽然早就做了决裂的准备,但徐秋随的反应,仍然让他心烦意乱:“说就说,又有什么了不起?偏偏你就能啰嗦个没完。我回来的路上,遇到柳员外的女儿,将她从山贼的手里救出来,我们俩一见钟情了。送回家时,便向柳员外提了亲,柳员外已答应了。她相貌秀美,身材窈窕,实是胜过你千倍万倍。我们在一起也有两百多年了,你以为一直缠着我,别人就会再有机会,是不是?可惜,你越是缠着我不放,我就越是对你厌烦透顶。”
  仿佛晴天霹雳,徐秋随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你在哪里遇到她的?好人家的姑娘,又怎么会在荒郊野外出现?何况北山乃是灵山地界,遍地都是妖魔精怪,什么时候有过山贼的?”“灵山这么大,有几伙山贼又有什么奇怪?你是太久没出门,孤陋寡闻了吧?”苏湛冷冷道,“如今我话也说满了,如果你还是要赖着不走,那就等柳小·姐过门吧。她是正室,你这个做妾的,小心伺候她也便罢了,若是不肯,就请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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