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公爵之妻 作者:yorick【完结】(90)

2019-04-28  作者|标签:yorick

汉娜回到府邸的地下室,看到了修士们送来的棺材。夏洛特·杰拉德正躺在里面。

棺材被封得死死的,光和空气都进不去,而她的灵魂能出来吗?或者,她的灵魂能穿越物质的束缚,回到她憎恨的父亲身边吗?也许,她的灵魂已经死了。

她躺进属于她的棺材,合上棺盖,也许,一切都结束了。如果明天晚上她不能醒来,那一切都结束了。

地下室里一片黑暗,只能听到零碎的脚步声。

火光亮了,照着房间的全部——密密麻麻的红色线状黏菌贴在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而火光照s_h_è 出它身上的油光。

它畏惧火光,尖叫着逃开。那是人类无法听见的尖叫,只有异化的生命才能察觉,它们尖叫着,恐惧地尖叫着。可怖的斯特尼戈伊汇成一团,在火光中化作烟雾,它们裹在一起来延缓自己的死亡,可这不能改变死亡的命运。

它是不会主动杀死他的,它只是默默地,吟唱一首悲伤的歌。

杰拉德用火点燃蜡烛,地下室的气氛刚好。他拿出陈旧的小提琴,对斯特尼戈伊说:“要和我跳一支舞吗?”

斯特尼戈伊身上的温度在升高,烟雾里甚至出现了火苗,可它还是伸出身体的一部分去回应邀请者。它抓住他的手,那一瞬间,火焰在他们之间燃烧。

舞蹈是巫术仪式的重要形式,舞蹈也是情人间爱意的表现形式,现在,他们在死亡之火中演奏、舞蹈。

莎罗死后,他再也没有碰过这小提琴,现在他用烧焦的手去触碰它,如很多年前他碰到妻子的手。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女巫。而她时候,他更是知道,她不仅是一个女巫。他守护的家最终支离破碎,而死亡使他们的鬼魂在此重会。

火焰烧断了琴弦,乐声停止了。他看见四岁的女儿坐在棺材上,捂着脸哭。

一切都被火焰吞没了!

吟游诗人偷偷出来在街上游荡,他喜欢夜里寻找灵感。今天死活想不出新的诗词,他十分焦虑。

突然,他看见前面的房子着火了。火焰烧爆了玻璃的瞬间,他被震到,手上不受控制,在本子上写下:

死亡的瞬间,僵死的爱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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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漫天冷雨,马车奔驰而过,溅起稀泥。钟声回响在雨里,无名的忧伤通过灰蓝的水雾传递。

罗德里克走到教堂,跟着修女走了进去。奈特在里面布道,很多人都去了。罗德里克混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他。

突然,他看见圣母像上停了一只乌鸦,那是一只红眼睛的乌鸦,用低沉的嗓子叫了一下——死亡的催促声包围了他。他转过头,凝视着奈特身上白色的主教袍,耀眼的金边构成华美的十字架。苦难的救赎都在抽象的图腾中浮现,而持有它的人——那男巫——与之格格不入。

他发现奈特并非绝对的邪恶,尽管他干了很多很多坏事,害了许多人,但是那家伙就是这么迷人。像是被囚禁在水下的神秘生物,你只能看见他挣扎时溅起的水波,却无法透过水,看清他的真面目。

罗德里克是被那种不可知的神秘吸引的?他自己想不通,也许这种神秘就是奈特·艾高特本身,无可替代。

乌鸦飞了出去,罗德里克也走了出去。他注定要杀死水下的神秘恶兽,这是命运,他别无选择。

拥护他的人不一定是为了拥护他而选择他,有些家伙只是为了不选择他的敌人。罗德里克知道。他也知道他的存在价值不是能力证明,而是因为他的存在是一个象征。他天生拥有王位的继承权,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弗兰茨才是那个僭越的家伙。在这层关系之后,他们才会琢磨他的能力和价值。这是不公允的,却是存在的。因为一种被群体认同的巨大海潮袭击着世界,而叛逆的家伙都将被活活卷走。

罗德里克走进集会的密室,只有桌上有灯光。y-in影藏起那些贵族政客的上半脸,只有冰山一角暴露在光明中。这看似一个邪恶的集会,但是许多年以后,它会被冠以光荣。

无人知晓,真正的光荣已经惨遭戮虐,新王的荣耀建立在密谋和谎言之上。它辩解道:啊,这是必要的权谋!好像这是错的?但这就是有效的。

他厌恶这些虚伪,又不得不靠它生活,在黑暗的密谋中戴上谎言的假面,那是压抑而痛苦的,如蛀虫钻心。罗德里克看见了自己费尽心思取下的假面,现在他又不得不戴上,好像一切挣扎都是无用功?并非如此。现在他是有目的的、有计划的,而非过去迷茫的孤独者。他所憎恶的虚伪面具不再是附骨之疽,而是,必要的台阶。

他拿起面具戴上,光明正大地对追随者说:“时候到了。”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国王和王后的棺材被埋在王室墓x_u_e里。他们买通了守墓人,得以进入。

烛光照耀着陈列的先祖遗骨,陪葬品在低矮的墓x_u_e里闪闪发亮,镀金骷髅饰品和宝石十字架镶嵌在彩绘的棺材上,提灯照亮遗骨生前的名讳。

医生们对着尸体折腾了好久,满头大汗地说:“啊!是毒。”

他们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一切罪证都被写在一张公示上。次日,全城都知道这可怕的秘闻。

弗兰茨是最后知道的。最有权势的人,地位急转直下,变成被掌控的人。

他的亲信们得知这消息后没有告诉他,那些家伙要预先为自己留后路。如果弗兰茨继位之后没有做这些糟糕事——去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或许不会这么快遭到报应。

前几日得到杰拉德的死讯的时候,弗兰茨就猜到自己的结局了,而今天他从床上睁眼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死亡预感冲击他的头脑——他想到了,时候到了。

弗兰茨穿着睡衣,走到换衣室的落地镜前,他让侍女取出最华丽的衣服,精心打扮。对他而言,人永远是趋恶的、堕落的。即使他违心地去试图改变,也是无用的。世界的轮盘太大,他一只手转不过来。而现在,那命运之轮将碾压他,他要享受自己华丽优雅的毁灭时候,那一定是极美的。

侍女为他扣上扣子,小声问他要不要逃。

而他撩起她的头发,虚情假意地说:“没事,一切都好。”

这时候,他突然很想找奈特做`爱,就好像是在渴求死刑前最后一杯葡萄酒。可门口的卫兵告诉他,艾高特主教被禁止进入王宫。他还想再说什么再下一道命令,话尚未出口,就看见卫兵的冷眼,还有,向他走来的叛徒们。

弗兰茨非常愉悦地笑了。看来这场变革来得太快了,他已经来不及料理后事。他愉悦极了,这毁灭时刻纯粹得太美了。

卫兵来到教堂要逮捕奈特,修女告诉他们,主教大人已经走了。奈特预知这场变革,他逃了出来。他们要逮捕的是艾高特主教,而非男巫。

他用隐没的巫术走到广场,在一个檐口躲雨。那边,一个年轻小子站在酒馆门口,绘声绘色地讲述弗兰茨的谋杀父母陷害长兄的邪恶y-in谋。

奈特走了过去,轻飘飘地说:“那算不上什么y-in谋。”

年轻人看着这个被雨s-hi透的漂亮男人,总觉得眼熟,却想不起他是谁,只是问道:“为什么!事实就是这样,他是个毒杀父母陷害兄弟的恶魔!”

“人都是恶魔。”奈特说,“当你义正言辞地数落你根本不认识的家伙,用片面的事实去抨击他,并煽动人们的情绪去达成你的目的,比如惹人注意,那时候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你这可恶的家伙。”

“而你对我一无所知。”

年轻人气得跳脚,缠着奈特不依不饶地辩论。

而奈特坐下来,从s-hi透的衣服里拿出一个漂亮的金色十字架,用一种温柔到绝望的目光望着那个年轻人,说:“其实你只是需要一个信仰而已。”

年轻人看着奈特手里的十字架,那选料和做工都无可挑剔。他惊叹道:“原来您是一个传教士啊!”

“不。”奈特把十字架放在年轻人手上,“我只是一个恶魔。”

卫兵进来盘查,年轻人还看着十字架发愣,回过神来,那奇怪的传教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奈特又回到雨中,冰冷的水自上而下灌溉他的全身,卡罗尔的诅咒——斯特尼戈伊之毒——缠着他,他筋疲力尽,最终倒在雨中。

有意识的时候,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又烂又破的小房子里。也许这连房子都算不上,只是木板和稻Cao堆集的小空间而已。一只手搭到奈特的背上,惊得他下意识抽出匕首,转身发现那是一个瑟瑟发抖的瞎眼女孩。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因为营养不良而格外瘦小。

“您怎么啦?”女孩问道,眨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奈特好像看见了他自己——一个不被承认的、虚弱无力的自己。他抓住她的手,就像抓着最后的稻Cao一样。他崩溃地哭起来。

黑暗掩盖了泪水,他不为人知,不被看着,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看见他如此悲惨虚弱和绝望的样子。

他抱着那个瞎子姑娘,倾诉道:“我很不好。”

“没事,没事的。”瞎子姑娘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背,她没有受过教育,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只是本能地安慰一个失控的陌生人。她友善地说:“没事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可我没有未来。”他说。

“但是,您有明天的生活。”

奈特抱着她,他的冲动吓到了她,但她没有拒绝。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卡罗尔·克莱因,善良的小姐在对她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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