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骚进城 by 赭砚【完结】(2)

2019-04-28  作者|标签:赭砚


  (1)

  操 娘 b,老子窝囊透了。

  我站在冼河镇上,透过一排排土掉渣的小摩托面向镇上唯一一所中学。

  往前看去,街面一整溜小店,玻璃台,塑木棚,暖水瓶和棉拖鞋不整齐的堆在外头,灰灰地蒙着一层细泥,我咽了口口水,喉结处忍不住发出愤怒的咆哮。

  土!

  乡下!

  镇上的人明显被送我来的大黑宝马车吓住了,个个拖叽布鞋站在路口上盯着,这让我的虚荣心和表现欲空前的膨胀开来,一瞬间压倒了被下放到这鬼地方的愤怒和羞耻。

  他们注视我的眼神无法形容,要说膜拜可能过了点,总之是羡慕外加恐惧,有那么点儿鬼子进村的意思,我跟小日本的区别就在花姑娘们没往脸上抹煤灰。

  我冲动的拿出侧兜里ck的皮夹,脑海中轰轰烈烈的幻想着一把把往空中撒新版人民币的场景,那钱铺天盖地遮住了他们惊呼的脸,萧萧尘土中是我庸俗的张扬笑容,知道我欧叶城了没?知道谁是这儿的主子爷了没!

  可翻开真皮夹层,那薄薄的几张现金不能成全我的放肆,我爸既能把我下放,当然也想齐全了安全措施。

  

  这一年,我十六岁。

  从大上海被流放到这乡下地方,切——真是鸟拉的屎都带着股解放初期的味儿——之所以沦落至此,全因为我那位在教委党政副书记岗位上挣扎了将近十年的父亲,终于靠到了好树,动用一切卑鄙无耻的手段,赶走压在他头上的山,晋升到了正职。

  政客没有白喝的茅台,当上教委党政书记的代价是树敌不少。

  于是,为了保护我不受迫害,保住小命,顺利为老欧家传承香火,播种撒苗。

  当然还顺便给他捞点大公无私的廉洁名声,我爸让我妈含着眼泪收拾包裹,送我走上这条通往乡土小镇的光明大道。

  离开之前,我对一哥们说,知道全中国最肮脏的地方是哪儿?改革开放了,公共厕所还五星级呢。官场,最肮脏的地儿就数官场!别看那些书记主任局长市长个个雪白衬衣,笑容和善,可一旦扒开肚皮,那晃子水,看不懂数你福气,看懂了吐死你,九十九年吃不下早饭。

  而我爹,即便不是主观原因,也在长征途中,变成了这样的人。官场上的作派习气一招不拉,难得不应酬有空驾临自家吃饭时,还冲我们娘儿俩面笑皮不抽的“啊哈哈”几下。

  册那,顶烦!

  当然,这么多年来顶着欧公子的名头,也不是没沾上好处,我骨子里透着自私,又打小被奶奶惯坏,看到别人家孩子我就爱欺负,还颇有出息劲儿的钻研心得经验,扇耳掴摔背包那些充其量是入门级别1.0版本人气指数一颗星,真要混流氓堆里,上手用这个,是活该招人看不起。

  真正厉害的欺负是一点点剥了对方自尊,让他见到你就抬不起头,还得想尽办法讨好你,你比他亲爹还亲爹,那叫挖心,特过瘾一事儿。

  为将这独门武功发扬光大,我还配套钻研修炼了“鼻孔朝天法”、“语出讥讽法”、“话中带刺法”、“面无表情法”等数十个旁门左道。

  每天苦练不止,方方正正挺好的面皮上,吸取日月精华,散发出无法遏制的黑气,冲这邪劲,我妈没给少买娃哈哈果奶钙尔奇d片,灌猪似的给我补身子。

  我就偏爱那股恶霸十足的阴阳怪气,直到某天傍晚和小妍家的卷心菜在弄堂口偶遇,卷心菜是条肥狗,肥到没有脖子更别提腰身了,它一见我,就吓的四蹄乱刨,疯狂逃窜,我自信已达孤独求败的境界,从此收放自如,心思再阴暗,脸上依然正气凛凛和风抚柳。

  其实我不是多么坏的小孩,我只是觉得生为官蛀虫的儿子,应该生来就会不要脸的打洞。

  

  (2)

  小妍姓罗,罗妍。

  我手下的兄弟们都管她叫嫂子。

  半年前升级为我女人。

  

  认识小妍都快十二年了,我俩还没出现第二性特征时,就已经熟得说话不带个请字。

  那时我爸还没混大出息,全家住在老式的石库门里,顶楼公用的阳台上,我亲她时,两人都嫩呆呆的,以为嘴碰了嘴,准保会有孩子,她害怕的哭了一整晚,隔天早上,我瞧见卷心菜肥肥的一身湿。

  我承认自己尚未爱上小妍,但我也没对别的女生动过贼心。

  

  因为小妍够完美了,漂亮,温柔,脾气好的不成,还特能帮着大人干活。初中时弄堂口成天成夜地堵着几军团的男生追她,我起初还半真半假地和她开着玩笑,享受那种朦胧的猫追老鼠游戏的快乐,直到某天突如其来得发了火,拿起小妍的书包往死里砸,铅笔书本飞了满弄堂,家家户户的大人指手画脚地看着我俩的好戏。

  然后她又哭又笑的直直扑进我怀里。

  

  小妍要早看清我这黄色胚的本质,准不能答应跟我。

  把她拐上床是我筹划了两年多的阴谋,其实话说回来,能怪我么?十五六岁,血气方刚,总自己打手枪当然会打烦心了,何况改革开放打开了国门,色情文学哗啦啦流入了求学路上的鸭绿江,资本主义毒苗苗侵蚀了我洁白的心。

  终于在某个周末趁家里没人时,在醉人的音乐、玫瑰百合外加麦兜猪的洋娃娃团结努力下,我把她亲的浑身无力,想挣扎也弄不明白要挣什么,干了我早就想干的活。

  事后,小妍哭的差点撅过去,我哄了半天也没用,挠着脑门大吼,成了,哭什么!老子又不是玩你!早晚娶你回来,早作晚作不都做!有什么可哭的。

  这可是老实话,虽说没觉得小妍比我自个儿更值得爱,但女人么,总有一天我得讨个女人回家作老婆伺候我,除了小妍我还真没觉得有谁更合适。

  那晚送小妍回家后,我躺床上这么想着,越思量越觉得自个儿不比**强多少。

  

  而**的舌,就此慢慢扎根在脑海里,我终于明白“男人是感官的动物”这句话的意思,打这之后我成天捉摸的就是什么时候来上第二次,性的美好和愉悦,那种刹那间腾云驾雾的虚幻感让我前所未有的珍惜着小妍。

  和小妍告别时,她都傻了。我搂紧她的腰,没觉得心疼,只懊恼的想着,这下子得禁欲了。

  她的眼泪掉在我手上,“城,你说一句爱我。”

  我说了,可我很清楚我没爱她,我也觉得我真垃圾,我只想保护好自己。

  

  (3)

  迎面满夹着泥土的风一吹,把我从黄色的幻想中拉回现实。

  我就是在这种想着小妍的情况下,遇到了石头。

  当时我满脑混乱,神游太虚地踏进校门,听说这是镇上唯一一所中学,方圆百里村镇有点儿出息的孩子都挤上这里读书。

  我向四周一望,教学楼总还算是水泥结构,左边有个破烂的大屋,黄土的砖墙像文革时期涂写大字报的方舟。

  破屋的门口零散放着几个脏的看不出本色的球,远距离无法分清足球还是篮球,但基本可以断定,这就算体育房了。

  

  石头就是从体育房里莫名其妙跳出来的。

  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的怪叫,我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

  当时就傻眼了。

  怎么有长相这么奇怪的人。

  头很大,又圆又大,浑身上下穿着一破棉闪儿的衣裤,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脏乎乎的泥黑色。

  我都想吐了。

  

  对方也惊异的瞪着我,他脸上那双又圆又大的眼仁里冒着纯朴的讶异。眼珠子瞪得跟鸡蛋那么大,还是一双黄的。

  我好容易回神,心眼一转就明白准是我挑染成棕黄的头发、翠蓝的隐形和全身冒派的行头把他给震傻了。

  得意劲汩汩的冒,我挺直背一声不坑,傲然摆出拽样,看他会有什么可笑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回神,突然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兴奋一咧嘴,……叉那,牙真白。晃眼。

  然后贼激动的把沾了泥的双手往衣角上狠狠擦了几下,飞快的冲我这边跑过来,站定后不由分说的热情的接过我的手提箱。

  我恶心的嫌他手脏,毫不客气得想要抢回,他深吸了口气,再深吸口气,嗓音发抖的冲我咧嘴笑,一搓嘴皮蹦出整窜单词,“hello,welcome to our school,my name is石头and glad to meet you.”

  ……………………………………………………

  ………………………………………………………………

  他奶奶的你祖宗才洋鬼子!!老子我哪儿看着不属炎黄子孙了!!!

  我握紧拳头发誓非给这厮点厉害瞧瞧,激动之下嘴皮跟着哆嗦,开了口想后悔也来不及,我居然很碎的结巴出一句,“par…………pardon··”

  

  石头对我有如敬仰崇拜毛主席般的爱戴之情就只维持了那么三十五秒半,随着那个结结巴巴的pardon,恍然发现我是个英语还不如他流利的东西。

  这个认知使他失望万分,一张黑乎乎的大脸毫不掩饰的就垮了下来。

  那明显的唾弃令我脆弱的心灵kiang的碎了一个角,倔强地把他划分在其余土包子的阵营之外。

  

  我报道的那天学校放假,显然,校方我来过渡的目的非常明白,给安排了最好的宿舍房间,让石头带我过去。

  我这才知道石头是班上最穷、但成绩最好的孩子。

  

  一路上,万分无聊,我只能试着和石头聊天,他说他家在村里,离这儿远的厉害,路上赶个来回就从天蒙蒙亮到月亮露脸,所以平时都不回家,在楼那头的学生宿舍住。

  “弟弟这会儿准在田里干活,”,他闷闷地看着地面说话,过意不去的自责感,我没那兴趣听仔细,只管哼哼几声算捧个场。

  

  等到了我的宿舍,石头整个人开始流哈拉子。

  从我的眼光看,这房间只能说勉强可以住,横竖也算有水有电有卫生。

  “这还算勉强可以住??”石头的声音跟麻雀被活捉了拔毛那样的凄惨,“你果然是大城市里来的,这要搁我们可算天堂了!你不看看我们待的集体宿舍!差太多了。整所学校就这么一间独屋,校长都没舍得住就给你待了,你可真厉害。”

  石头咋巴着嘴,但那话里的意思我听着可是丁点儿羡慕都没有,相反还透着些反腐倡廉的讨伐,我有些火了,可转念一想他的宿舍指不定比卷心菜的笼子还狗窝,又觉得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他够可怜了,跟他见识我算有劲啊还怎么地?

  “……切”,我冷哼一声,累极地扔下包往床上躺,一沾枕头就懒得起来,一懒动身就想脱了衣裤图舒坦,一解裤带就发浪,宝贝根子滚烫烫的。

  “…………妈的”,我欲火朝天地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一想到小妍的娇美,浑身痛苦的像上了瘾的吸毒鬼。

  这个怎么办好,别说这鬼地方的女孩少,就算有我也没胃口碰啊。

  

  “喂,欧叶城??”石头在耳根边连名带姓的招呼我,“欧”字的发音扁扁,我错乱地觉得那叫法有些撒娇赌气。

  “欧叶城?”他又叫,估计是被我嗷嗷待哺的骚样看傻眼了。

  谁有空搭理这土小子,我只管泣血挖心地惦记老婆,头也不抬。

  “喂,你要脱就脱齐全了啊,拉着一半裤子粘膝盖上算怎么回事啊?”石头看着我邪乎,好心好意的往我这欲火原子堆上凑,提起我裤带往下拽。

  冰凉的手一下子落在大腿上,我不禁哆嗦一下,本能的回身瞅着石头那奇大的脑袋。

  

  突然中邪似的想起了阿田。

  要说追小妍的那些个男生里,唯一让我有危机感的就数阿田了。

  阿田姓田,全名田什么欣来着,我烦他,不乐意记。

  这小子也是个有靠山的主,听兄弟们打探来的消息说他爸在市里分管财政,那可是肥差,巴结的人多了去了。

  他卯上小妍那会儿,我还没英雄气概的上演砸书包那出,忙着修炼黑口黑面功,觉得小妍横竖等在弄堂口,早晚是我媳妇。

  后来,小妍告诉我,她那时是真有点儿心动了,阿田怎么着也是个有魅力特招人的男生,之所以没答应是因为阿田根本不是真心的,按小妍的话说,“他就像在跟谁赌气一样,到处追女生,看到不错的就动手,跟他在一块儿时是开心,但始终是一个人的开心,他把你逗乐了之后自个儿就空空的发呆,不知在想着谁。”

  我当时没听明白,就觉得小妍这丫头果然够罗曼蒂克,思想全是粉红色,什么空空的什么赌气,男人不就一动物么,想太多了她。

  直到有一天我迟到爬过街心绿地窜小路时,撞到阿田和一男生在一块儿。

  估计他们是无聊到烧了脑壳了,正趴在树下扳手腕,我随意瞟了一眼正穿过那片地时,却听到身后巨折腾的动静。

  好奇的回头一看,吓的脚歪子都抽筋了。

  也不知道他俩谁先发的兽性,居然……凑在一块接吻!!!

  那真叫接吻!!比我和小妍粘粘嘴皮窜窜舌尖的架势可爆裂多了,嘴唇几乎咬破,舌尖捅到对方的喉结,抓着对方的脖子,隐约听到阿田叫着韩韩什么的,声音撕得象要断裂,亲热的舌吻里居然粼粼漾满了杀气和痛苦,震的我这旁观者什么也无法分辨,回身飞快的逃跑。

  

  这天,我才知道有个名词叫“同性恋”,恶心的吐了足足大半顿晚饭。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阿田和那男生是兄弟,孪生兄弟。

  自小分开,等在了一起后,突然被告知对方和自己手足血亲。

  听说他俩的事儿在读大学时曝了光,特惨。

  我隐隐想起阿田在树下,似乎对那男生说了一句“你别躲我,求你了别再躲我,只要你不躲我我把这两条腿废了送你。”

  事实证明,咒是不能胡发的,之后我再看见他俩时,真有一个断了腿。

  不是阿田,而是他哥。

  那时我二十七岁,离被下放去冼河镇已经十一年,那天是我十一年中第三次带着石头回上海。

  我俩坐在车里等绿灯亮,突然被路边的身影吸引了视线。

  我诧异的细看过去,真的是阿田,推着轮椅,上边坐着他哥,很瘦,两条裤管空空的大半截。

  推到台阶口,阿田前移半步,一个弯腰抱起了轮椅上的男人,胳膊抓的紧紧的,两人都没吭声,被抱起来的人伸手环住了阿田的脖子,牵连着牵连,身体羁绊。

  我呆呆的无法言语,石头就在身边,一转眼看见他奇大的脑袋,他催着说块啊,绿灯了,你干吗呢?

  我深吸气,发动引擎,后照镜里渐渐看不到那两人了,突然心底冒出一句话,兄弟手足,连手断足。

  

  4

  扯远了。

  总之那一瞬间,我想起了阿田,和那个树下的激烈场景

  我眼珠一轮,邪气淫气汩汩的外冒,如果只要找个伺候自己的人,也不用太费事儿吧……

  石头,我叫他,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打工?

  知道,他停止了帮我拉裤子的动作,大大的脑袋怵在我下巴那儿,去你们大城市给人洗头,用来挣钱。

  ……………………我默默地划了个十字,多实诚一娃儿…………,那只是打工的一种,挣钱的办法可多了去了,只要你给我办个事儿,我也能付你钱。

  …………你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你能有钱?

  嘿,小子你可活该招白眼,我不但有钱,还多的能吓死你,瞧见我头发上这带色的闪儿么?八百多块呢!人民币,八百块钱人民币你瞅过吗你。

  ……那,外国人的头发都是用钱变出颜色的么?你别蒙我了。

  ………………土包子,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总之你肯不肯吧?你给我办事,我付你报酬,要是你能干的好,让老子高兴了,我给你的钱指不定轮上你好几年的学费。

  真、真、真的!!???石头耳朵都兴奋红了。老爷~~老爷~~他兴奋的扑着往我身上盖被子,你说吧你说吧,你让我干什么?

  我冷笑,就知道钱能砸死他,知道什么是打手枪么?

  他茫然的摇摇头,大脸惭愧的灰了一下,然后讨好的不住替我整被子。

  扑来扑去,每个被窝角都盖仔细,他已经觉得手上摸着人民币,我俯低头打量他,真他妈硕大一颗肉头,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他傻乎乎冲我一眯花。黑乎乎一脸泥土渣。

  “丑东西。”我实在忍不住,嫌弃的瘪瘪嘴。

  丑东西看着我,有点难过的神情,然后喃喃,“我是长得没你们城里人好看,那,那我一定温柔。”

  天晓得,这话对早熟的人渣来说,就是春药,即便事隔多年,我都无法形容那一瞬间心里抽搐般的蠢蠢欲动,鬼使神差捂住他的双眼,我仔细打量,石头的嘴很宽,角边边有点上抿,好吧,客观来说,这张嘴算漂亮。

  我立马就热了。想想着被这张嘴吞吐舔吮的感觉。操- -。老子来这乡下地方,总得找个春天。

  要不是小妍那嫩丫头死活不肯为我口交,我也找不到**行为的借口。

  

  当然,捕羊我得先摘青草。石头怎么看都有几根自尊的硬骨头。

  “那,为了挣钱,你肯伺候我,当我佣人了?”我一脸慈祥。

  果然那小孩迟疑了一下,“我…………肯干活,但你不要真正把我当佣人,好不?我心里不舒服。”

  我笑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啥都肯干?”

  他有些警惕了,歪着大头看我,我又笑笑,“比如,给我洗脚。”

  弟弟,小弟弟,我骗你了,就像你妈骗你说“儿子,你是你爸吃了西瓜后,瓜籽放进我肚子,就有了你。”

  果不其然,西瓜郎倔强地跳起来,“吼————我不,这是佣人才干的活,我给家里种地,我自己挣学费。”

  我大笑,拍拍他的脸,“逗你呢,真的,哄你玩儿呢,我还没想到让你帮啥忙。”说着,我从旅行包里拿出两排巧克力,进口的,临行前小妍硬塞给我。

  石头眼都直了,“我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巧克力。”

  我掰下一小块,塞进他嘴里,他直愣愣地吃着,眼睛睁老大,就快掉出眼泪来。

  “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巧克力!!”

  “好吃么?应该好吃的,可贵了……”我轻描淡写的报了个数字,石头听了后抽口冷气,猛然抬头看我,眼睛闪闪发光,亲近之意必露,我突然觉得他挺像一头小狗,你对他好,他就卖力摇晃尾巴,一点不闪避,“没人舍得给我吃这么好的东西!!你对我这么好。”

  

  我把剩下的全放在他口袋,一笑,鲜花绽放,再一笑,阴谋暗生。我假惺惺地说,“你老实,我喜欢得很,所以对你好。”

  还会更好,好到你一旦你离开我,就想死掉。

  是,我要把他豢养着,直到心甘情愿伺候我,这真有趣,不是么?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本以为会辗转反侧,却意外的,想着怎么把那颗最受师长们喜爱的乖石头拐上邪道,向往着那张纯朴泥土脸上布满因跨越道德界线而恐慌不安的神情,想着,那样想着,我兴奋难安,全身血液倒流呼啸,好戏快要拉开帷幕,我一激动就……困了。

  闻着木板上的霉味,我睡着之前还想,被放逐于逆境的少年人,即便坚强如我,也还是很容易就**了。

  

  5

  日子一旦有了盼头,到哪儿都能过。没盼头就自己找,活着图个痛快。

  有钱买不到披萨的时候,大饼也格外美味。

  这话我原本不信,站在泥土灰尘满天飞的冼河镇,几乎飞出我辛酸的眼泪,石头扔给我一双破布鞋,他说,你脚上那什么呀看着就很厚,旁边怎么还有塑料扣啊,你热不热哥哥?

  “那是气垫……老贵的……”这些天,我最常说的话就是“很贵,老贵的,你知道这多贵么?你猜猜这得多少钱?”

  我即便再庸俗,也萌发出知耻的意识。

  更何况,我也实在不舍得穿着几千块钱的a3和这伙乡下孩子钻在草窝摸鸡蛋,蹲在河沟挖泥鳅,穿过一排一排的田,拔几根甘蔗,酣畅淋漓地果汁滑过嘴角,嘴角含笑,我笑了么?

  人至贱则无敌,因存着心豢养石头,我这阵儿估摸控制不住面皮上绿光阴阴,也就是那傻小孩辨识不清,黑乎乎大脸一忽儿笑开,“财主哥,你看你气色越来越好,多红润,你们城里人就是不肯晒太阳,其实老舒服老痛快了,财主哥,你比两星期前,刚来那会儿好看多了。”

  说着,毫无城府地,抬手给我擦汗。

  他爱上我的进口巧克力,张嘴就是“财主哥”。

  我说你喊黄世仁,我才美呢。

  没看过样板戏的土孩子一挠后脖子,“黄、鼠狼?为什么要这么叫你啊?”

  “…………”我说那什么,随你吧。

  “财主哥,财主哥————”他嚼巴嚼巴着巧克力,看我如同看神仙,如果有尾巴,肯定啪啪拍地。

  

  这十来天里,度过最初的适应期,生活作息没奈何地跟这儿的人同步起来。闲着也是无聊,我猛打哈欠,屈尊坐在课堂听讲。

  石头在我身边,上课异常认真,我每次逗他,都只换来他凛然一句“我们家几口人种地,才能供我读书。”

  我不屑地咧嘴,“只靠读书来改变人生,是太单纯的想法,那些走歪门邪道而发达的人,多了去了。”

  这话谁都能听出讽刺吧,偏石头认认真真盯着我,清澈的眼睛里全是不认同,还有对我的担心,“你说,有多少?”

  我反而被他问傻。那红彤彤的鼻尖,流露出一板一眼的单纯,我突然明白,石头这种人,老到头发花白也是孩子心灵,他的是非正邪没有分支,一条康庄大道。

  “我要读出名堂,要给家里盖房子。”他握着拳头,说给我听。

  听久了,我心里开出一块小湖泊,偶尔河边清纯一朵小花,干干净净的,真他妈堕落了我。

  我还更堕落地和石头那个小圈子里的土娃娃们玩作一堆。

  

  窗外钻进来很好的阳光,晒得我昏昏欲睡,自习课上,石头给我哇啦啦介绍,穷苦地方,即便在学校也不见他们互称学名,“前面那个,叫十二,最爱哭哭啼啼,一点不爷们。”

  “你……你胡说!烂讲!!”十二转过身来,眼框一下子红了,“我、我是男子汉,你欺负人。你不要往我笔盒里涂药油了,呜……呜。”

  石头不理他,又指着左边虎头虎脑的男孩,“小五,和我一个村的,每次我俩都一块儿回家,他妹以后给我当媳妇。”

  小五“哼”了一声,颇不甘心,“吼————你们家为啥两男娃!!!我的媳妇哪儿找!”

  我扶着额头问,“有不按数字取名的么?”

  坐在后排的男生拍拍我,等我回头,他笑出两虎牙,指着自己,一脸憨厚,“我啊,我叫帮主。”

  我愣了愣,拔高嗓子,“石头,洒名片。”

  石头憋着笑,推我,“财主哥,他叫帮主是有原因的,他会降龙十八掌。”

  “降什么?”我都听傻了,就见那男生垂下头,挺过意不去的样子,双手一拍屁股,吱吱出声,“神——龙摆尾。”

  石头他们立刻惊恐地爆出一声低吼,转眼“嗖”——全跑不见,“神什么——”我纳闷不已,下一秒就铁青了脸,抽搐……忍耐……挣扎……,操,是人都忍不了……“我靠!!你放屁臭成这样!”

  “不好意思啊,”帮主继续挠着后脑,温良无害的笑着,“没控制好。”

  他妈的,跟你拼命,原来这叫神龙摆尾??我终于认知到,以往那幅少爷派头在这土地方彻底行不通。

  

  于是,人生翻开装订错误的书页,苍白少年被土娃子拉着拽着,跑在尘土阳光里,这儿找不到香烟浓酒,无法夜夜笙歌,每次钓鱼我都掉进沟里,妈的,换上从石头那儿抢来的棉布大裤,我把裤腿挽得高高,极好的阳光把我晒红通透,你丫服不服!

  摘稻子的时候指尖流出血,泥屑洒在伤口,啊,脏死了脏死了,我会感染的!!!石头————

  生活变成了五点起床八点睡觉,每每睁开眼睛都是精神抖擞,老子越活越年轻,啊哈啊哈————

  人一抖擞,童心四起,跟石头处久了,我发现自己老用孩子的眼光看世界,这想法当场把自个儿恶心得不行,“都过来,我要教教你们城里时兴的玩意!”

  土娃子们围拢,在我的带领下拿出两副扑克打斗地主,这魅力无穷呀,太阳掉山还毛茸茸脑袋拱一块儿,十二拿着小五上供的大将,乐滋滋地很,“还你一个什么小牌呢,容我好好想想~~~”

  我嘴里叼麦穗,全当土烟了,一下一下欺负土娃子们,很快就牌局过半,“两根枪,没戏了吧!”扔出一个3,我**石头,“哥对你好吧,这么放你。”“你们慢点儿……”石头拿着一整手牌,眼都斗鸡了,“慢慢出牌,让我想想,我都跟不上了。”

  “嗯……”小五似乎在思考什么,疑惑的皱皱眉头。

  “你当你什么时候跟上过。”帮主输急了,挤兑他。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这我豢养的东西,轮到你指手画脚,“说什么呢,想清楚再开口,我就没见过比石头更聪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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