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怎样 作者:顾明思钰【完结】(35)

2019-01-24  作者|标签:顾明思钰

  我悠悠长叹了一声,拿起手机来给谢子沫打了通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干嘛啊?”谢子沫的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不耐烦。我‘哧哧’笑,故意用甜腻腻的语气去恶心她“人家想你嘛~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呀?人家要找你出来玩了啦。”说完这句话,我都能想象到谢子沫脸上的神情,她一定皱着眉,呲牙咧嘴的倒抽气,一副想要捅死我又不忍心下手的模样“我今天没空,我可忙着呢~”她故意用了一种调侃的语气。我笑骂“那就滚蛋吧你。好啦,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让你见我最后一面罢了“只是来骚扰你而已。”我才不会那样吓她。“好了好了,那我要去工作了。”谢子沫显得很是头疼,毕竟在她面前,我更多的时候比较像她的娃,虽然她真正的娃比我听话懂事很多倍。“好啊,那你好好工作,好好地。拜拜。”我被太阳光刺的眼睛疼,垂下眼来,用一种非常乖巧的语气对她说。她‘恩’了一声后就挂了电话,好像真的很忙的样子嗳。

  我从摇椅上站起来,趴到阳台栏杆上,妄图看清楚那辆车上到底有没有人。但可惜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所以瞧了半天也没看见。于是我只好对那辆车挥挥手。这样……也算告别过了吧?

  因为方才没有吃饱,所以我饿极了。我从阳台栏杆上下来,回到屋里,坐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安眠药瓶,一个,两个,三个,总该够了吧?我打开药瓶,一瓶,两瓶,三瓶,往嘴里灌。吃空了的瓶子被我随意一扔,感觉很是潇洒。

  三瓶吃完后,我觉得肚子有些发涨,倒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悠悠的叹气。这么十多年了,你说为什么我就是忘不掉呢?那人就像刻进了我的骨髓里一般,如果硬要忘记她,不再纠缠她,或是被她纠缠,那大约死就是最好最有效的方法了吧。我现在终于理解当初为什么苏昊然会选择自杀来解决钟思毓的离开了。

  我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近来我愈发爱忘事,不记得王子承钰几点放学,不记得烧饭时有没有加盐。昨天我给家里保姆阿姨打了五个电话,因为我不记得我到底有没有告诉她,今儿不用来上班。我开始丢三落四的,不记得这个,不记得那个。但那人的事,我却偏偏一件,都没有忘记,甚至随着对于其他事的记忆愈发模糊,关于那人的记忆就愈发清楚。

  清楚到什么地步呢?清楚到她哪天什么时候在我家听了哪首歌我都记得,还有她听那首歌时的表情,我的反应。我连她的右手手指动了几下都记得一清二楚。仿佛就像一部看了很多很多遍,已经看烂的电影般。每一幕,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句台词细微的语气我都滚瓜烂熟。

  于我而言,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我想了很久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因为,大限将至?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逐渐觉得胃无法抑制的疼起来,就似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着。我把身子越缩越小,用膝盖顶着胃,就像从前犯胃病时一样。只是这回我却顶不住疼,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让我连叫都没力气叫出声来。我微微张了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胃里那团熊熊的烈火给喷出来。

  嗳,这样是不是挺像小火龙的?

  我这般想着,又忽然失笑。我都要死了,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倦意夹杂着疼痛涌上来,我合上眼,打算试着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好了,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烦恼,这么多纠结了。

  我合上眼,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那时的我活的多么恣意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无顾忌不说,我还有许多许多的朋友,她们一个个都喜欢用和善温柔的语气叫我‘浅浅’。是顾浅,不是钟浅。那是那个人对我的专有称呼,别人不许叫的。可是后来呢?为了她,我和她们都闹翻了,到最后,我只剩下一个谢子沫。我何必呢……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我何必呢?我反反复复的问自己,反反复复的纠结挣扎着想要逃脱。可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纵容自己陷在那牛角尖里。我开始封闭,开始发疯。所以我才会亲手把我的小女儿一点点的教成她的模样,好像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在我身旁。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适应没有她的日子,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但那不重要了,因为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弃了,可以结束这噩梦般的一切了。我再也不用担心要怎样适应没有她的日子,再也不需要去适应,我也不用再勉强自己去喜欢王志琛了。都要结束了,都要过去了。

  我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动静。只是我已经无力起床去看。很快,我听到一个慌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清脆的女声,那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娇媚动人,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发腻,反而有一种干脆利落在里头“浅浅!”

  那是她的声音!那是钟思毓的声音!我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我伸出手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想去拉住她。‘钟思毓,钟思毓!’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再也没有别的。

  “钟……”我够不着她,于是想要喊她,可惜我刚喊了一个字,就再也发不了声,好像是睡着了……

  这是爱了钟思毓二十五年的顾浅,以为死亡就可以让她解脱的顾浅,觉得终于可以不再爱钟思毓的顾浅,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个字。

  我不想再爱你,可哪怕到死,我都未曾放下你。钟思毓,我真恨你。恨你这样绊人心。

  ☆、【LAST·钟思毓】

  “姓名。”

  “钟思毓。”

  “年龄。”

  “四十一。”

  “最后一次见到顾浅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你去找的她?”

  “嗯。”

  “当中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看到她坐在阳台上午休,她没看到我。浅浅她怎么了?”

  “哦。她昨天下午三点四十分被人发现服用安眠药身亡,我们初步判断是自杀。找你来只是为了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年轻的警官看到面前这个已经步入中年,但面容仍旧姣好妖媚的女人在听到那句话后一瞬失神。她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一刹那变得格外空洞和迷茫。仿佛就在警官回答她那句话的同时被人使用了摄魂术一般。他看到那个女人好似被人提着线摆动的木偶,嘴巴不自然的一张一合,口中发出干涩的吓人的声音“你、刚、才、说、什、么?”年轻的警官很怕那个女人一下就站起来扑过去——从前也有失控的嫌疑人这样做过。他努力咽了咽口水,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顾浅昨天下午三点四十分被人发现服用安眠药身亡了,我们警方初步判断她是自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警局的。

  我失魂落魄的站在警局门口,然后看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苏昊然站在那儿等着我。我本来想装作镇定的走过去,然后问她为什么在这儿?——我自打逃婚后就住在顾浅家附近的宾馆里了。但腿不知怎的一软,一下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苏昊然急急忙忙的把我抱在怀里,用手轻抚着我的后背“阿毓,怎么了?”我浑身忽然颤抖起来,就是那种抑制不住的打颤。鼻子也酸涩的厉害,那股酸涩的感觉击过眼眶,直冲入脑,让我双眼通红,毫无思考的能力。我听到自己‘嘤’的抽泣了一声,带着极重的哭腔。可我偏又想装作不在意,不愿真的哭出来,于是我只好张大了嘴,狠狠咬住苏昊然的肩膀。我听到苏昊然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但她没有推开我。

  半晌,我松了口,渐渐回过神来。“她死了……”我听到我的声音轻飘飘的,远的像是从天外飘来。我一点儿都不愿意相信顾浅真的死了。可事实偏偏又*裸的摆在我面前,刚刚那警察的话好像还在我耳边,让我不得不信。我听到苏昊然在我耳旁轻叹一声,然后我就被她横抱起来,抗进了她的车里。

  一路上,我都呆呆的乖乖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致。我觉得我不该坐在苏昊然的车上,我答应过苏昊博,再也不会找她了,再也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了。嗳,等下,不对,我没有找苏昊然,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这样应该没关系吧?当初答应苏昊博的时候没说这一条。哎算了,管他呢。

  我刚想到这儿,苏昊然就停了车,说到我家了。我从车窗往外望,看见自家大楼后呆着没动,因为我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苏昊然什么都没说,依旧打横抱着我回了家。

  苏昊然把我抱到沙发上,还给我倒了杯热水。我木愣愣的看着拿着水杯的苏昊然,半天没有接,也没有说话。我的脑子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我记得本来拿着水杯,带我回家的应该是顾浅呀,她还叨叨着嫌弃我怎么又喝了那么多酒,女孩子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一大堆的话,比我妈还要唠叨。可……怎么忽然变成苏昊然了?苏昊然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说话,也没接过杯子。苏昊然也就跟着不说话。她把手里的水杯放到我面前的桌上,然后在我身边坐下,没有要走的样子。我也懒得管她,只眨巴着眼,想着顾浅的死是不是只是个笑话?

  好像过了很久,我们两个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我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沉默。我接了电话,把手机放到耳边,抿着嘴唇,手足无措。话筒里是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我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甚至还很熟悉——那是顾浅的丈夫,王志琛的“警方已经断定浅浅是自杀了。葬礼……我到时候再通知你吧。”“我、我不去!”我使劲眨眨眼睛,下意识的张口拒绝。“这是她的遗嘱,让你去。”王志琛不紧不慢的回答,语气里满是厌恶和不耐烦。只是这回我丝毫没有力气去在意他的态度。因为我的耳朵‘嗡嗡’响着,脑袋里全是‘遗嘱’这两个字。这是个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好像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有。可它如今居然会忽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简直可笑。

  隔了半天,我听到王志琛不耐烦的“喂——?”声,我急忙答应“哦哦好、好吧。”王志琛一点儿不愿意多说一句,听到我答应后立刻把电话挂了。

  我刚放下王志琛的电话,随即就又接到了谢子沫的电话,她约我见面。我愣了愣,答应了。

  谢子沫来时拿着顾浅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盒信。“浅浅的遗嘱上写了,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这些东西一定要拿给你。”又是‘遗嘱’这个词。我皱着眉,伸手接过谢子沫递来的信,轻轻的抚摸着,好似抚摸着顾浅的发丝一般。随后谢子沫又把电脑递给我“你回去慢慢看吧。这里面的隐藏文档已经被我弄出来了。F盘里面一个有你名字的文件里,是她给你写的话。”“那她……她是早就决定的?”我望着那台电脑,有些结巴,「遗嘱」,「最后的话」,个个都齐全,实在让我没法不这么想。谢子沫的语气悲怆,带着一股疲惫“不是。浅浅其实是个悲观主义者,她灾难片鬼片乱七八糟的电影看得太多,总是怕下一秒就不在了,但你还在。所以就给你留下了这些。至于浅浅要自杀……我也不知道。”“哦……”听到谢子沫的回答,我不知道算是叹息还是松了口气,只转头怔怔的望着那台笔记本,想象着顾浅用什么样的表情打下她即将看到的话。大约是严肃而又认真的,写到动情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哭。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看似随意豪爽,其实规矩又老实,古板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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