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倦旅(GL) 作者:相许雁丘【完结】(11)

2019-01-24  作者|标签:相许雁丘 布衣生活 江湖恩怨

  

  洪绡苦笑道:“好歹让我留一些长辈的颜面罢。”

  

  相思道:“可我想知道什么惹你不开心了,是我吗?”

  

  洪绡叹气道:“你明知道不会是你。”

  

  相思道:“从前我时常惹师父不开心,说不准就是我将你惹生气了。”

  

  洪绡笑道:“那可巧了,我小一些的时候,也时常惹师父生气。后来行走江湖了,你师父也少不了生我的气。”她不愿提及心头的想法,便顺着相思的话接下去,着意将话题引开。

  

  可相思分明不吃洪绡这一套,不依不饶的问道:“那你又为什么生气呢?”

  

  洪绡拗她不过,只得笑道:“你这姑娘,怎的这样爱刨根问底。我单是怄自己不大争气,现在你们一个个都将我当作废人,好似突然间整个人全没有了用处,不免有些失落。和旁人没有半分关系。”

  

  相思道:“两个月之后,你的身子就全好了,因着药力的温养,内力会比从前更多。”

  

  洪绡笑道:“那可得劳烦你了,相思大夫。”

  

  相思问到了缘由,不再追问,洪绡便也不再说话,二人静默地走着。洪绡抬头望了望前头,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酒楼外头挂起红彤彤的灯笼,照出一片晦暗的街道来。往远一些,还有别的铺子也挂着灯笼,朦朦胧胧地发着光。更远的地方是一片黑暗,这样远远的看,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房屋,还是一条无尽的长路。

  

  洪绡道:“比起白日里明晃晃的太阳,我更喜欢夜晚的景致。在大一些的城市,坊市甚至会一直开到天明。从路的一头望过去,两边皆是各式各样的灯火,一路通明,望不到头。”

  

  二人沿着青石板路信步走着,鞋底踩上细碎的沙粒,发出微小的沙沙声。洪绡的声音轻柔飘渺,继续道:“我那时候爱逞着轻功,从屋顶墙头沿着灯火走,路上的行人交织,熙熙攘攘,我在屋顶上看下去,就像是看着一场又一场的戏。走着走着,就觉得那样的路,大抵永无尽头了。”

  

  顿了顿,又道:“可那总归是我的一厢情愿,路总会走到尽头,而我好似在旁观,也总不免会卷进这些形形□□的荒诞故事中去。”洪绡说到这里,便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耳畔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洪绡在前头,相思在后头。她这时候不可抑止的开始想起一丈红,想起初见时那一条上山的路,一丈红骄傲又寂寞的背影走在前头,洪绡和师父走在后头,上山的路陡峭险峻,一丈红步子那样快,一步也没有停歇。

  

  五年前洪绡送走了一丈红,她站在城外的树顶上,望着一丈红的背影一步步缩小,再无踪影。那时候想,一别之后,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却不曾猜到,一别竟是永恒。

  

  “前面没有路了。”

  

  相思的声音响起来。

  

  洪绡猛地一停,果然看见前方是一堵石墙,也不知是哪家的院落。洪绡道:“嗯,我们换一条路罢。”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放进存稿箱的文果然不能再拎出来直接发表啊,那就存到中午发好了,晚安各位。

☆、背负

  第二天清晨,白清走到洪绡客房门前的时候,外头的锁还挂着。不知是里头的人一大早走了,还是昨夜后就再没有回来。

  

  掌柜战战兢兢地送来早膳,他原是见了白清一行人皆是女子,又个个模样俊俏,不由得动了邪心。江湖上的女子大都特立独行,极少有门派依附,倘若他们成了,那也没有人追究。倘若不成,大不了给闹将一场,闹完了,各走各的,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小店第二日仍旧营业。

  

  没想到这些女子个顶个的厉害,不但在店里折腾过了,还将城里的官兵也闹了来。那领头的官兵原也没怀上什么好心,可这里头有个女子劈手扔过一道金牌,吓得他站也站不稳了,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掌柜一见这阵仗,便知道这回可算是真真踢上了铁板,一时哪里还敢造次,又是磕头又是掌嘴,直将额头磕破了皮,脸面肿得透亮,才算是堪堪消了这帮姑奶奶的火气。转而遣了小二,亲身侍奉在一众姑娘左右,察言观色,点头哈腰,但凡姑娘们随口提了什么需要的,转眼间必恭谨呈上,做尽了奴才样,倒也周全。

  

  白清冷着脸,一指旁边自己的屋子道:“先放在那边房里。”她对这黑店的掌柜恶感甚大,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掌柜依言行了,又低声下气的问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白清一指洪绡二人的客房,问道:“这屋里的两位姑娘昨夜可曾回来了。”

  

  掌柜道:“不曾。”

  

  白清不耐烦的道:“好了,你下去吧。”她心道,不知这二人到底遇了什么意外,竟然一夜不归。可不是遇着了什么危险罢?白清越想越觉得不安,又想到大师姐的毒不知何时能解,心下不由更是烦躁,在洪绡的客房门口踱起步来。

  

  掌柜如释重负,忙不迭的走了。

  

  白清如无头苍蝇一般胡乱走了一阵,终于慢慢平静了些。不死心地往锁死的门口又看了一眼,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客房。掌柜送来的饭菜还放在桌上,一罐清粥两样青菜,旁边放着两幅碗筷。

  

  白清取出银针逐一试了,又盛起一勺粥倒在其中一个空碗里,那两样小菜也都夹了一根,一并吃下,细细辨过,确认并无异状,方将吃过的碗筷放在一旁,端起余下的饭菜,送到大师姐屋里去。

  

  大师姐盘膝坐在一方低案前,仪态端严肃穆,左手执了一卷书,右手执笔在宣纸上写写停停。那书卷封面古老破旧,却浑无一字。里头的书页保存得倒甚好,虽然已经泛黄,但齐齐整整,连卷边也不曾有。

  

  听得动静,金默抬起头,见到白清,微微颔首,手中的书卷却没有放下的意思。

  

  白清忧心师姐的身子,因而出声道:“师姐,该用早膳了。”

  

  金默瞥一眼书,又看一眼白清。终究将书卷倒扣在案上,起身走到八仙桌前头。

  

  白清替将小碗盛满八分,连着筷子一同递到师姐面前。忽然听得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步步不疾不徐,缓慢轻柔。

  

  白清面露喜色:“想是那两人回来了。”她这可算是想得急切,浑不顾外面的脚步分明只有一人,便满厢情愿地以为是洪绡二人了。

  

  好在转出门,便见了相思的身影自楼梯拐角处显露出来。相思的轻功并不算差,身子又轻盈,往昔里走起路来好似猫儿一般难寻动静。现下却略显沉凝,好似负了什么重物。

  

  再过片刻,相思的整个身子显露无疑,她肩头所负也一并被白清看得分明。细瘦的肩膀上伏着一颗头,双眼轻合,面容安详。因着一路颠簸,鬓云微散,鸳鸯坠子低低垂伏,时刻都似将要滑落。一双白细的手臂穿过相思的肩,在她身前合拢,一只袖子被挽起半截,露出翠莹莹的玉镯。膝下被相思的手掌托着贴在她腰侧,莲足分垂左右。相思比洪绡原要矮上小半头,这般依偎背负着,洪绡的足尖离地面,仅有一掌宽,可相思背得极平极稳,好似揣着易碎的珍宝,那样仔细认真。

  

  白清张嘴欲唤,声未出口,先遭了相思一记眼刀。她现在有求相思,不敢逆了小姑娘的意思,立马闭嘴收声。

  

  相思背着洪绡,在客房门口站定,面上却露出几分犹疑。她两只手皆托在洪绡膝盖下头,若要开门,势必要先将洪绡放下,才空得出手来。可这样的动静,多半要闹醒洪绡,她心头又不愿意。

  

  白清心思通透,稍一思索就发觉了机宜,悄声问道:“姑娘将钥匙放在何处了?”

  

  相思微一沉吟,继而面露几分羞怒,道:“我不知道!”

  

  白清虽不解她为何这般姿态,但也没有多问,低声说了句“稍待”,步履匆匆地越过二人,径自下楼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手中握着一柄黄铜钥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

  

  相思后退一步,留出门前的空地。

  

  门开了,相思背着洪绡走进内室,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拢了被褥,又替洪绡把过脉,探了探额头,转而走入客厅。

  

  白清还等在厅中,相思问道:“你有退热的药吗?”接着说了几道寻常见的草药,白清忙不迭道:“有,有,我寻常都备着。”

  

  好似担心相思反悔一般,一连声地道:“稍待片刻,我立马就拿来。”话音未落,便步履匆匆地走出门,差些没提气运力,以轻功飞纵了。

  

  几个呼吸的功夫,白清怀中抱了一个大药箱走到相思跟前,打开来,里头密密麻麻装满了各式药草。白清道:“出门在外,许多东西不大讲究,相思姑娘见谅。这里头的药草,相思姑娘若不嫌弃,都尽管拿去。”说着又指着角落里竖直摆放的几条木盒,献宝似地道:“这是百年份的天山雪莲,这是三百年的人参,这是……”

  

  相思却不承她的情,对她一连串的介绍充耳不闻,只从里头取了先前所说的几样药草,果然都是最为寻常廉价的退热草药。

  

  白清从药箱底下取出一杆小称,递向相思,相思不接。单是将几株草药在手掌中掂量,便利落的掐头去尾,片刻分好一堆,用牛皮纸包上。往里头望望,走出门去。

  

  白清亦步亦趋地随着她,到得楼梯口时,相思却突的转过身,向白清道:“我去熬药,你替我守着洪绡,谁也不许进去。”

  

  白清得了令,心中不恼反喜,连连点头,道:“相思姑娘放心,我守在外头,谁也不会扰洪姑娘清梦。”相思既然有求于她,现下欠了人情,往后为大师姐医治时自然也要更加上心。

  

  相思猜不透她的万般心绪,也懒怠去理她,转身下楼。白清当先却并未立刻到洪绡房中,而是先去见了大师姐。外厢一连动静丝毫也不曾打扰她,一碗粥已经吃尽,菜也少了不少,金默仍旧盘膝在桌案前头,一面看书,一面记录。

  

  白清心情甚是喜悦,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道:“隔壁的两位姑娘回来了,我还道她们连夜走了呢。待师姐的毒养好了,咱们回到宫中,那些小人就再无法猖獗了。”

  

  金默素手一挥,只见白光如练,直向白清面门激射而出。白清侧身闪避,差些没将手中碗筷失手跌碎,跌跌撞撞退开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甚是狼狈。

  

  门上突兀间多出一张宣纸,一端好似利刃,牢牢嵌入木头里,一端软塌塌的垂下来,上头素白无一字。

  

  白清知晓大师姐的性子,她既已出手阻止自己继续往下说,若自己执意说下去,也只能自讨没趣,因而叹道:“师姐教诲的是。”又禀道:“那相思姑娘托我看护洪姑娘片刻,师妹先告退了。”

  

  金默自书中抬起头,目露几分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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