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by 诸葛喧之(下)【完结】(7)

2019-04-21  作者|标签:


  艺术作品里常常充斥着鸳梦重温,青梅竹马的故事,或许正是因为现实中在不断上演着同样的戏码,不同的只是演员而已。
  我和程维便是如此。
  
  那个高级**傻傻地以为名流还深爱着自己,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刚正不阿的他。哪怕上过再多男人的床,见识过再多的肮脏,她面对他时,还是一如初恋般单纯青涩。什么都信以为真。
  
  她甚至在怀孕后,相信了名流会娶她的谎言。
  然后他结婚了,商业联姻,新娘并不是她。
  
  破片子。
  我夹着香烟笑了笑,撇开演员精湛的演技,华丽的镜头特效,凄怆如咽的音乐效果,这部片子就是烂俗的狗血剧。
  可是谁说生活就不是烂俗的呢?
  
  影片最后,是他的婚礼,怀孕的她独自在家里,穿上了定制的纯白婚纱,她在家里堆满了热烈怒放的玫瑰花,他少年时代向她告白时曾经笨拙地折过一枝送给她。
  她服下了安眠药,然后带着干净纯粹的微笑,安静地躺到了玫瑰簇拥着的单人床上去,望着床头柜上,他少年时代的照片,轻声说了句:“亲爱的,晚安。”
  
  镜头推到远处的高档饭店,那里觥筹交错,人们争相向他和新娘送上真挚的祝福,他挽着娇美新娘,温柔地笑着向每个人致谢。
  名流精英的笑容很干净,就和曾经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
  
  影片放完了,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喉咙中好像哽了橄榄般苦涩不堪。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竟然会为了一部狗血淋头的外国电影这样难过。
  想再点根烟,平缓心情,可是伸手往床头柜上一摸,只有满桌的烟蒂,还有一只空空的烟盒。
  不知何时,我已将整包香烟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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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6 ...


  这段时间有些烦躁,程维打电话来,我也只是含糊应付几句,然后便挂断。
  我不是不相信他,我只是,还没有调整好情绪,还没有编好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而已。
  程维似乎觉察出了我不再像以往那么粘他,有一次还问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心事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我那时候是真的有冲动想好好问他,问他那天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谁,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可是喉咙一哽,说出口的却是“没什么”。
  我现在就像一只被棍棒打惯了的丧家之犬,看到棍子就会条件反射地瑟缩,逃跑。
  我真的是疼怕了。
  
  可是棍棒哪里会因为一只落魄的流浪狗怕痛,就会停止落下呢?
  就算我再怎么躲,那一棍子,还是结结实实地敲在了我的背脊上,打的我气喘不及,连求饶的力气都不剩了。
  
  那天我正骑着自行车去西城送外卖,路上遇到一帮人在围观两个人炒架,一男一女,女的竟然还穿着警服。
  那男的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普通话骂娘:“操蛋的,还人民警察呢!连个出租车都要跟老百姓抢,他妈的还没有素质?!”
  
  那女的也是个狠角色,丝毫不甘示弱,叉着腰就吼了起来:“你妈,人民警察就一定要让人民了?老娘急着要去医院,你把这辆出租让给我又怎么了?敢情警察的命就要比老百姓贱,凭什么?”
  
  那男的被她说的一时词穷,噎了半天愣是没把话给嚼碎了吞下去。最后干脆开始动手,于是街头骂架演变成了街头斗殴,自然法的野性在现代社会倒是半点没有退化。
  
  那女的虽然个子高挑,又是警察,但是跟那么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干架还是处于了下风,那汉子推搡了两下,竟然把她给推得侧摔在了地上。
  这下敢情可好,那女的一面朝我,我就愣住了——那女警察竟然是梁舒榕。
  
  梁舒榕一跤摔的惨烈,我知道她平日里走路带风行事果敢,比纯爷们还彪悍,眼下却这般狼狈弱势,心里隐约不安,实在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丢下她不管。只好自认冤大头,做起了滥好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就拨开人群跑了过去。
  
  梁舒榕看到我,妩媚流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像极了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儿。我不耐烦地拨开最后几个挡路的,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伸手搀扶她。
  “你没事吧?先起来,来,我扶你……”
  
  这女的还挺自强,摇了摇头:“不碍事,我自己能行……”说罢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这时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的利害,连嘴唇都是青白的,眼睛低下淡悒的两抹暗晕。
  “喂,你看起来不太好啊,要去医院吗?我送你吧,刚好……”我话还没说完,就见着梁舒榕身体一歪,在围观众人的喧哗抽气中,一下子软绵绵地晕倒了过去。
  
  划了费拿了药,我到临时病房里去看望梁舒榕。
  她已经醒了,不肯躺着,就半靠在枕头上,听到动静,把目光从窗外移了进来,落到我身上,随后淡淡笑了:“祝霖,抱歉啊,麻烦你了……”
  “不碍事。”我在她身边坐下,“怎么弄成这样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也不知道注意。”
  之前医生给她做检查的时候,我在外面等着,诊断结果一出来,吓了我一大跳,梁舒榕承受了过高强度的训练,落下了一身毛病,她竟然也从来没有看过。
  
  梁舒榕瘪了下嘴,英挺的鼻梁投下淡淡的阴影:“我这不是想往上爬吗?我家又没路子又没钱的,不能像别人似的噌噌升职,升官升的比坐云霄飞车还快……”
  她啧了啧嘴,似乎有些不快,皱了下眉头后闭上了眼睛:“算了,这些恶心的事情就不跟你说了,说了心情不好。”
  
  我倒了杯水给她:“喝点?”
  “不渴。”
  我放下杯子:“那你歇一会儿吧,别总坐着,医生说你腰肌劳损,要好好注意。”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没这么娇气。我又不是林黛玉。”
  我失笑:“没人说你是林黛玉,你就算是钢铁战士也要休息吧?铁做的都要生锈呢,更何况人是血肉捏成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保尔柯察金了,梁舒榕同志?”
  
  她白了我一眼:“哟,想不到你小子嘴还挺贫。”
  我暗想老子当年嘴贫的和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似的,你还没见识过了,这点程度就扛不住?脸上还是笑笑:“这不是逗你开心么。”
  
  她理了下被子,咕咕哝哝地:“我才没有不开心。”
  嘴巴却瘪的可以挂个油瓶。
  
  我觉得好笑,问她:“喂,有件事我一直挺弄不明白的。”
  “你说。”
  我看了看她清秀的脸庞:“……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她回答的不假思索:“我啊,想为民除害。”
  靠,还真够正直的。
  我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警匪本一家?”
  “那就算窝里斗,我也要把那些害虫一只一只捏死。”
  她的表情很认真,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英气十足的脸庞上带着坚定的神色。妩媚的眼睛此刻也炯炯有神,丝毫不像一个体虚的病人。
  我突然觉得这家伙的眼睛真漂亮,又大又明亮,最关键的是很纯净。
  
  “梁舒榕,你这么刚正,而且什么话都藏不住,就不怕被局子里那帮衣冠**给算计了?”
  “那就让他们算计好了。”她平静地说,“人在做,天在看。我总不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程维打来的,手心微微沁汗。
  “朋友打来的?”
  “嗯。”我点了点头,歉然一笑,“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廊外面很清静,这时候医院没什么人。我就在窗台边接通了手机,只“喂”了一声,就听程维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在哪里?”
  我愣了一下:“……医院。”
  他明显顿了片刻,声音里竟然有一丝慌张:“你受伤了?”
  “什么受伤?”我听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受伤?我在陪一个朋友看病……”
  “你马上回宾馆!不要出门,马上!”
  “程维,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
  “这个你不用管!让你回去你就回去!”他独断而暴躁地说。
  我握着听筒,一时间沉默无言。
  程维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语气的不善,过了一会儿又道:“这件事情我一下子没法解释清楚,总之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听话,马上回去。”
  
  不用你管。你不会理解。你只要按我说的做。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决不会相信这样一意孤行的话会从程维口中说出,一时有些心里发堵,但终究还是闭了闭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人总有压力大的时候,总有心情郁结,或者身不由己的时候,程维虽然不善言辞,偶尔偏执暴力,但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个温柔体贴的恋人。
  能做到他这种程度的,实在少之又少,我绝不该因为他最近的冷淡和暴躁,就向他耍脾气发火。
  毕竟,我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会因为他和级花演话剧,就吃醋生气,把事情弄的一团糟的少年了。
  
  只是把梁舒榕一个丢在医院,我实在不怎么放心。她父母亲戚都远在W城,单位里的朋友又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虎狼之辈,正犹豫纠结着,梁舒榕却看了看盐水瓶子,问了句:
  “快挂完了,等我一下好吗?”
  
  “等你?”我愣了愣,“等你做什么?”
  “我懒得住院,一点小病,我没打算把它放在心上。”梁舒榕揉了揉鼻子,“等会儿一起回家吧。”
  
  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女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又有谁会来心疼你。
  但是看梁舒榕大大咧咧,丝毫不把自己病情放在心里。无所谓地就顶着张苍白的小脸出院时,我胸腔里的那个器官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
  她虽然把自己武装的那么强势,但终究是在外头努力打拼,孤单倔强的草根一个。
  
  “我送你吧。”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刚好顺路。”
  “哎,你家也在城东?”
  “不是,最近有些事情,所以住在宾馆。”
  
  我和她一路并排并走着,边走边聊。聊着聊着倒也觉得梁舒榕这个人倒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刚开始见面,我决定她是个疯丫头,讲话虽然豪迈有趣,但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未免显得太过张扬,缺乏女性的温和柔婉。但是接触着,就觉得事实并非我想的那样。
  
  甫一接触就让男人觉得如沐春风,柔情似水的女人,其实多半是圣母白莲花。把过的老爷们多了,自然就会挑拣雄性生物爱听的言词,这种女人能装B,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梁舒榕,她好像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蜷缩掩埋的海蚌,有着坚硬丑陋的壳,并不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少根筋的让人哭笑不得。可是蚌壳逐渐舒展开之后,却发现里面藏匿的是一颗珍珠。
  
  我的前二十年多年人生,除了一个程维,多半都是在和那些虚与委蛇,从善如流之辈打交道,他们戴着面具,一张接一张浓艳的妆容看的我无限疲惫。
  我其实很想要一个像梁舒榕这样的朋友。
  
  走到梁舒榕家,需要经过一条狭小的巷子,那条巷子人烟稀少,多发抢劫谋杀案件。一到晚上尤其阴暗,长长窄窄的一条,却只在入口亮了展昏暗的路灯。
  我和她聊的开心,刚开始走进去并没什么不妥,可是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鸟~陕西很好玩,去了就想多呆几天,感觉没玩够,呵呵~存稿快没了,更新码字儿是最重要滴,所以有时候没回贴请见谅嗷~我都有一个个在认真看~回帖的时间我会多码字儿的,量多量足,请放心~还有就是,啥菜啥菜的,大家也不用认真了,本来就是写着玩的,主角贫个几句,并不是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自个儿对粤菜完全没意见。另外众口难调,大家都有自己的嗜好,各地方的菜也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是个人喜欢不喜欢吃的问题,没必要因为这个而较劲儿的。看文写文无非图个乐子,真要认真细究那就没啥意思了。另外就是那个电影,在这里说一下,是我瞎编的,没有这部电影,不用求片名鸟,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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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67 ...


  就在这时,梁舒榕靠了过来,她个子很高,挨过来刚好能凑到我耳边,她悄悄说了一句:
  “有人在跟踪我们。”
  我略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紧接着就感到梁舒榕挽过我的手臂,状似亲昵地靠在我身边,就像情侣似的,我正尴尬纳闷,就感觉臂弯处一凉,梁舒榕悄悄塞了把折叠短匕首到我手里,压低声音道:“尽量别拖我后腿。”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真的很想揍她一拳头——不要拖你后腿?我收回之前想和她做朋友的想法!这女的太不会做人了,这话从一娘们(虽然这娘们是特警)嘴里说出来,也太折杀老子自尊了吧?
  
  然而还未来得及想完,突然就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我条件反射地侧身避闪,眼前一花就看到雪亮的刀光擦着鼻尖刷的一下擦过去。
  梁舒榕咒骂一句,敏捷地低倾腰身,直接一记反肘击在袭击者的肋骨处,一招一式狠辣迅速地和对方过起招来。
  
  我持着匕首往后稍微退开一定距离,巷子很窄,来袭者是个中等偏胖的男人,他们两个一开打,基本巷子就被阻断了。
  梁舒榕果然是靠实力出身的特警,训练有素,招招劲厉。然而正是这样我才觉得不对劲,有句话说得好,看一个水平如何,只要看他的对手就可以了。
  那个袭击者竟然可以和特警打的难分难解,显然已经不是普通混混的级别,看得出来是个高手。
  
  梁舒榕身体原本就不适,再加上那男人手里有武器,虽然在市区,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拿枪子儿崩人,但那种长度的刺刀也实在够呛了。拆了几招渐渐落了下风,男人再次挥刀下来的时候,梁舒榕稍微一滞,然而就是这么短短几秒,在近身搏斗中就足可以致命了!
  “小心!”
  我喊了一声,只见得雪光冷冽一闪,眼见着快要砍到梁舒榕脖子。我条件反射地就照着那个男人胳膊踢去,男人猝不及防,手臂一抖,砍偏了几寸,没砍到梁舒榕脖子,直接照着肩膀削了下去!
  
  霎那间鲜血喷涌,视觉效果相当残忍惊人。
  男人的刺刀削了梁舒榕的肩膀,我手里的匕首却也插进了他的胸腔。我感到温热的血液飞溅到脸颊,脑袋一瞬间就懵了。梁舒榕疼的脸色苍白,捂着染血的肩膀冲我焦急地喊了两句什么,我头晕脑胀中,恍惚听到什么“赶紧跑”,“有人”之类的。
  
  拿眼角一瞥,发现巷子外人影晃动,显然还有歌更多的同伙正在往这边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隐约也明白了这绝不是单纯的抢劫什么的。我和梁舒榕,我们之中必定有一个是他们的目标。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抓起梁舒榕,说了句:“跟我走!”
  这条巷子有个破铁门,十分隐蔽,老旧废弃多时了,如果格局还如同当年我读初中时一样,从那里我们应该能够摆脱他们。
  
  梁舒榕受了伤,但脑子非常清晰,当即立断撕下一大块衣服,包住血流不止的伤口,防止后面的人沿着血迹找上来。她跟我跑了大半段路,终于我眼前一亮——太好了,那扇老门还在!
  
  我让梁舒榕先侧身从夹缝中钻过去,然后自己紧跟而出。我们俩不敢多留,我拉着她又跑了一程,直到确定他们追不上来了,才喘着气停下。
  梁舒榕呛到:“你刚才那一刀子怎么捅下去的?下手他妈的也忒狠了,我倒是小看你了啊,连手都不带抖的!”
  我心说废话!老子当初混帮派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缓了口气说,“你说,你是不是办案办的太狠,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狗东西?妈的咬这么凶!”
  
  梁舒榕白了我一眼:“滚!怎么可能!”
  她虽然嘴上凶悍,但我注意到她脸色白得和纸一样,再一看她捂着肩膀的那片衣料,已经染红了大半。不由说道:“……喂,你还好吧?”
  “……”她看了眼肩膀,摇了摇头不说话。
  
  现在折回去医院,医生看到这么大一道伤疤绝对要盘问半天,没准还得去趟派出所。回梁舒榕家又要经过那条巷子,实在不安全,想了一下,我对她说:“这样,你先跟我回宾馆吧,我帮你处理一下。”
  好歹以前受过伤,这点伤口包扎我还是能简单应付的。
  梁舒榕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估计觉得自己这样也的确没什么地方好去,于是简短地点了点头:“谢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还你。”
  ……这女人,脑子怎么长的,这时候还在计较这种问题,我擦!
  我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对她发作,只好不再多言,拉着她就往不远处落脚的宾馆赶。
  我们俩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得有些应接不暇,导致一时半会儿,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意识到刚才并肩作战,并且死里逃生的巷子,正是当初我和她第一次交锋时的那条。
  后来想想,其实梁舒榕和我真的是有缘的,只是这种缘,并不是良缘,没有带给她任何福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梁舒榕在里面清洗伤口。我一个人坐在外面等,刚才在宾馆的服务台要了些消炎药和纱布,我权量着这样草草地包扎一下肯定是无济于事,明儿还得让梁舒榕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电视里在放新闻,说什么最近T城的黑恶势力又起了乱子,南边儿最大的军火世家沈家改朝换代,牵连着一帮涉及军火的大小帮派人心惶惶,最近又新出了几件命案,已经确定和黑帮组织内部争锋斗法有关。
  
  这些事情我当耳旁风,随便听听。
  T城一直是黑恶势力的温床,这种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破事儿每天都在上演。沈家是阀门世家,从上世纪初就根深蒂固地盘植在此,家族成员分别涉及军政商三大领域,国家机器都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俨然成为最大的遮荫树,自然法在树荫之下得以重生,弱肉强食的血腥剧码简直寻常到能成为饭后谈资。
  
  “沈家二少爷子承父业,这位作风低调的新一任军火教父拒绝了记者的采访,对其当权后采取的新一轮政策更是讳莫如深……”
  我看了眼屏幕,上面挂着沈家二少的一张照片,很年轻的一个男人,五官清秀,却显得病恹,眼神慵懒,鼻梁挺直,嘴唇薄的简直不像话,面色苍白如细瓷,而且是那种透着淡淡青色的瓷。
  照理说应该是挺薄情寡义的一张脸,尤其还一副心如止水,清心寡欲的神色。但他偏偏有着浓深平直的两帘长睫毛,半垂半闭的样子,竟然能显出几分深情款款的忧郁来。
  
  我正打量着沈二少的尊容,浴室的门开了,梁舒榕穿着我的T恤走了出来,头发湿嗒嗒地往下滴水。
  “还合身吗?”我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问道。
  她挠挠头:“稍微有点大。”
  地上丢着她换下来的自己的衣服,我叹了口气:“你就凑合一下吧,你那身衣服都被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估计也没法穿了。”
  梁舒榕想耸肩,可是肩膀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我看着好笑:“别乱动了你,坐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梁舒榕伤口虽深,但好在没伤在重要的地方,血流的多,但现在也止住了。我给她做了消毒处理,又绑上了绷带,说道:“你明天还得去看。”
  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放下袖子,笑道:“谢谢你啊。”
  “不用,那话怎么说的,军民鱼水情嘛。”我无所谓道。
  
  时间不早了,梁舒榕就在我这里留宿。我打了个地铺,梁舒榕睡床,我睡地铺。临睡前程维发了个短信问我到了宾馆没,我那时候有些困,只回了简短的一个“嗯”便就关了手机。
  月光透过床子洒了进来,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梁舒榕保持着良好的军警作息时间,第二天清早就起床洗刷。我把地铺收拾了一下,看到她正在玄关换鞋,愣了一下:“这就走了?”
  “嗯。”
  “好歹吃了早饭再说啊,这么急……你赶时间?”
  “留着也没什么事好做。”她抓了抓头发,“而且昨天那事情我想想有些不对劲,我想早点回局里理一理。就不打扰你了。”
  
  我走过去:“那我送你吧。”
  说着去转门把手,然而就在这时,门把自己转了一下,随后开了。
  我有些傻眼,这门真高档啊,什么时候成了心灵感应的了?
  
  这样想着,我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
  程维站在外面,先是看我,再是看梁舒榕,英俊的脸庞上慢慢地起了一层很复杂的阴霾。
  
  “程维?”我愣了一下,“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打招呼?”他眯起眼睛,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打什么招呼?我来自己定的房间,为什么要和别人提前打招呼?”
  
  我熟知程维的性子,他平时很理性,然而一旦情绪失控,那跟恶龙简直没区别,不管见了谁都喷火,谁顶撞他谁死。
  眼瞅着他不太对劲,又想到梁舒榕那倔脾气,我不由地头痛,立刻和梁舒榕说:“我和他有话要说,你先走吧。不好意思啊……”
  
  等梁舒榕把门关上,我听到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转身问一脸阴沉的程维:“你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他轻轻笑了一下,然而笑容在那张冷漠的脸上却比任何表情都寒碜,“是了,我的确是莫名其妙,大清早的什么都顾不上,第一件事就是跑过来确认你是不是在宾馆,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我一时无言地望着他,实在想不出他这句话里有什么其它意思。
  
  程维闭了闭眼睛,嘴角的弧度仍旧存留着,只是面色更加恹郁:“祝霖,看来你和她聊的很来。”
  
  “没有的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上次和她促膝长聊是情非得以,这次又因为是什么?还让你聊的如此尽兴,不知不觉就从晚上聊到白天?”
  
  “她受伤了!”我皱着眉头打断,“你想怎样?让我丢着她不管?”
  
  “她受伤了……”程维喃喃着重复,随后冷冷笑了,从鼻子哼出声来,“祝霖,你真是慈悲啊。”
  
  我被他森森冷冷怪里怪气的口吻逼的愈发焦躁,抓了抓头发:“那你想怎样?丢者她不管?她好歹是我旧识……”
  
  “好一个旧识。”程维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眼睛睁开时里面一片砭人肌骨的寒冷,然而,除了这片寒冷之外,似乎又有些别的什么感情在,只不过他压抑地很深很深,就像多年后,我才知道的,他的那些痛苦一样。
  
  可那时我不明白他的境遇,我不理解他,只是问:“……你生气了?”
  
  “……”他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程维,我只是和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而已。”
  
  这回他转了下浅褐色的漂亮眼珠,偏着脑袋打量了我一会儿,便淡淡笑了:“是,你们只是朋友见见面,一不小心多聊了两个钟头,我怎么会生气呢。”
  
  “程维。”我皱起眉头。
  
  他又不说话了,兀自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他的脸上仍然带着淡雅温柔的笑意,那种笑容比我之前看到的任何一次都美,却同样,比任何一次都冷淡。几乎可以称之为冷艳。
  
  “程维,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说的是实话,他让我感到陌生,陌生到害怕。
  
  “程维……”见他还是不理人,我抓住他的衣袖,想继续好好地和他解释。可他垂下眸望了我一眼,那种冰冷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最后他冷冷道:“放手。”
  
  我和他僵持一会儿,他似乎有些不耐了:“怎么?我租的房间,连进去坐一下都不成了?”
  
  我一愣,耳尖都略微发烫,最后讪讪地松了手,垂下眼帘。
  
  “……”他紧抿着嘴唇从我身边擦肩,转身大步跨进屋内,在看到地上梁舒榕破碎的衣服和凌乱带血的床单时,脚步蓦然顿住,脸色苍白的简直不像人。
  
  “……”我微一凝滞,程维来的太突然,我都忘了房间内还有这种东西,不由地尴尬,连忙解释,“这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梁舒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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