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by 诸葛喧之(下)【完结】(4)

2019-04-21  作者|标签: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学长你长得好斯文啊,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差生……”
  “就是啊,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我笑了笑,暗自在心里吐槽,孩子们,此言差矣,长得白白净净的他不一定是读书人,他还可能是猪。更何况照你们这逻辑,欧洲那帮鬼佬岂不是全成了读书人?
  
  熊孩子们绕了半天圈子,总算绕到正题上来了,夏志英显然也没有料到我会是15班毕业的,表情也有些个兴奋,忍耐不住终于开口问我:“祝霖,你们……你们班里……是不是有个叫程维的?”

58、58 ...


  我一口柠檬茶差点全给喷了出来,呛了半天才缓过气,狼狈地拿纸巾擦着嘴,却发现所有人这回都在认认真真看着我,等着我开口,甚至包括那个刘景明。
  “呃……”我有些尴尬,“是啊……怎么,你们都对他有兴趣?”
  
  “何止是有兴趣!”板鸭的眼睛亮亮的,简直能发射到宇宙充当星星,“他根本就是西高的神话!!”
  “对啊,那个家伙简直是个传说嘛。”
  “展例室09届的奖杯上几乎全部都有他的名字,无论是集体还是个人,有他在肯定就是第一!”
  “他是十项全能吧?怎么什么都会?”
  “最厉害的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就这样他还是T城商圈里最新的风云人物,连续三个月上了T城商报的商业人物排行榜,现在15班那帮孙子个个都把印着他照片的报纸当神像供在教室后面参拜了,真牛逼,真他妈太牛逼了!”
  
  小孩子们唧唧呱呱吐诉着对偶像的崇拜之情,七嘴八舌地吐诉完之后,夏志英突然回头问我:“祝霖,你跟他熟吗?”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有些被群众们的热情惊吓到:“……熟……还算熟吧……我……是他同桌……”
  角落里的刘景明目光突然暗了一下,然而我还来不及多想,就被小鬼们此起彼伏的呼声拍桌声给震慑住了。
  程维……你他妈魅力会不会太深远持久了你……
  
  “那你能给我讲一些他当年的事情吗?”
  “他当年的事情啊……”我想了想,准备说一些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例子激励一下后辈,可脑袋里反反复复的竟然都是他陪我买早点,教我做作业,和我看《小王子》的画面。这些还算靠谱的,到后面就是这位传说中的十项全能优等生翻墙陪我出校门吃夜宵,和我在没有旁人的寝室里激烈地拥抱接吻,背我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走下楼梯,最后,定格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镜头上,他摘掉鸭舌帽,走到塑胶跑道边,在刺目的逆光下回过头来,淡淡凝望着我,目光清冽。
  
  “……他当年的事啊……”不自觉地微笑浮上了嘴角,那么悄无声息,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回想那些过去时,脸庞上的幸福与温暖是如此明显,“他当年是个很好很好的学生,也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
  四下一片寂静,我顿了顿,抬起眼帘看着那帮小鬼满怀期待的脸。
  “还有呢?”他们问。
  
  “……”我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了。”
  “什,什么?!”他们的头齐刷刷撞在桌子上,动作频率之一致,实在是蔚为壮观,“这就没了?”
  
  “没了啊。”否则你们想让我讲什么?讲你们心里的大神是怎样协助我作弊的?还是想听你们大神喝醉酒之后是怎样**模式全开地在寝室**睡他上铺的兄弟的?我怕你们幼小的心灵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啊。
  
  群众愤愤的,很不甘心,板刷死不瞑目地问:“那……那他为什么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有没有什么例子?”
  “例子啊……”我思索一会儿,“这种事很难说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加在一起,比如我扭伤了脚,他就连续一个多月背我上下楼之类的……”
  
  小鬼们又原地复活了:“哦哦哦!15班在五楼呢!他真是个好人啊!”
  板刷问:“他送你回家吗?”
  
  “没有。只送到门口。我姐姐来接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刘景明又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仍旧让我感到芒刺在背,难受的厉害。
  “哎,你姐姐每天来接你吗?”
  “是啊。”
  “她对你真好啊,说起来我也一直想要一个姐姐呢……”
  
  “……她对我好?”我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帘摇头笑了笑,“我想更多时候,她是不希望有我这个弟弟存在的吧……”
  如果没有我,没有我妈妈的话,他们一家三口,应该会过得很快乐。我和我的妈妈,对她而言是多余的两个人。
  
  “哎,为什么这么说?”
  我淡淡苦笑:“我和她同父异母,并不能算是亲姐弟。”
  “那你妈妈岂不是小……”板鸭口无遮拦,快人快嘴,一句话都快说完了才猛然反应过来,闭上了嘴巴。
  “对,对不起啊学长,我不是……”
  
  “我知道。”我摆了摆手,淡淡的,“没关系的。”
  比这个难听多的话我都听过,他这又算得了什么。
  
  有些僵硬的气氛刚刚舒缓下来,冷不防就听到角落里有个人冷笑了一声,声音又冰又凉:“别做了□又立牌坊,搞得好像自己有多圣母似的,装什么宽宏大量。”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我僵了僵才回头望去,只见刘景明正半仰着脸,翘着二郎腿满脸讥讽地看着我。
  他现在的样子给我感觉和刚才很不一样。如果用刀来比喻的话,刚才他一直是隐在刀鞘里锋芒不露的。然而现在,他却好像刀出于鞘,精光乍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句话触动了他。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夏志英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皱着眉头:“你说什么呢你,这种话也能随便乱讲?”
  
  “有人敢做,为什么没人敢讲?”刘景明阴恻恻的,“你妈就是个靠男人吃饭过活的货色,她自己做的出来,凭什么不让人说?”
  “还有你自己,什么东西都不会,读书是花钱买进去的,竟然也好意思拿出来讲给别人听,你以为这种事情很光荣?那需要我给你定制一个徽章别在胸口吗,祝、少、爷?”
  
  啪!
  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夏志英猛然站了起来,偌大的餐厅一下子全部寂静了,所有人都回头看着这里。
  “刘景明!你给我适可而止点!”
  
  刘景明冷冷一笑:“怎么,夏小少爷生气了?为了这么一个朋友值得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他当作朋友看?”
  
  “你……”
  “你别不识好人心。”刘景明打断了夏志英,“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没有把他当作朋友,那可就麻烦大了。这位祝先生可是个厉害的角色,祝家都已经树倒猢狲散了,他倒好,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身上的衣服比当年靠老爷子混饭的时候穿的还名贵。祝少爷,您以前富贵多金靠的是自己老子,现在富贵多金,靠的又是谁?该不会是那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我猛然一凛,其实他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我最怕的是他会抹黑程维。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坐不住了,蓦然站起来,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别胡说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他淡淡道,欣赏着我惊怒交加的神色,“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靠男人吃饭永远是最下等人的生存方式,最后一定会死的很惨。”
  他说完之后,施施然站起来,拿餐巾纸优雅地抹了抹嘴巴,将纸巾丢到餐盘里,朝夏志英笑道:“那么,夏少爷,多谢款待了。”
  然后便步履平稳坦然地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了餐厅,与我错肩而过时瞥了我一眼,这回我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了,他是真的、真的看我万分不爽,如同眼中之钉。
  
  刘景明走后,几个人都保持了沉默,最后是板鸭打破了寂静:“志英,我们还继续……吗?”
  “继续什么继续!”连夏志英这样的绵羊性格都暴怒了,狠狠一拍桌子,“散会!”
  
  出餐厅的时候,我仰头看了看天,即使是晚上,仍然可以看出天气不太好,空气里到处是一股土腥味,这是下雨前的味道。
  我胃本来就不太好,加上今天心情很烦躁,晚饭又喝了不少刺激性冷饮,走了没两步,胃就疼了起来,随便找了个车站,坐下来摸出一盒烟,敲了根想抽,摸了摸口袋却发现忘带了打火机。
  ……这么差的记性,做什么都做不好,身世又肮脏,会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的吧……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视野里出现了一只钢制打火机。我愣了愣,顺着拿着打火机的那条胳膊望上去,对上了夏志英清洌明亮的眼睛。
  
  “烟什么的,还是少抽一点吧…”看到我把香烟递到唇边,夏志英坐在我旁边忧心忡忡地说道,“对肺不好的。”
  我望着指隙间幽怨的淡青色烟雾,垂下了眼帘:“那你坐的离我远一点吧。”
  夏志英睁大眼睛:“为什么?”
  “二手烟对肺更不好。”
  “啊,这个啊。”夏志英摆摆手,“我不介意的。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朝他笑了笑:“那你还把打火机借我?”
  “……可是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所以说就是这样啊。”我弹了弹烟灰,望向马路上一辆辆疾驰而过的汽车,“不好的心情和不好的肺,快乐和健康,你会选择哪个呢?”
  
  夏志英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问,愣了半天摸了摸脑袋:“……不能两个都选吗?”
  “你太贪心了,小鬼。”我抬手弹了下他光洁的额头,“很多事情都是单选题,A和B你都想选,可是最终填到答题卡上的只有一个。”
  
  一辆出租车开过去,橘黄色的车灯看在眼中有些刺目酸涩。
  我静了一会儿,直到香烟燃到手指处,才猛然反应过来,抬手叼住烟尾吸了口,呼出淡青色的烟霭。
  夏志英看着我,好久才说:“……对不起,那个刘景明……是我爸想请他来的,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是我不好……”
  
  “你有什么不好的?”我失笑,望着他的目光却有些疲惫,“……夏志英,他说的其实也没错。我的确没什么值得人尊重的地方,我也……并不是一个好人。”
  看到夏志英张了张嘴一副急着想替我开脱的样子,我笑着摆了摆手:“别说你觉得我很好,你并不是完全了解我,不是吗?”
  
  “我妈也的确是个靠男人吃饭的第三者,我没什么好反驳的。我念书的时候,常常听到那些表面上尊敬喜爱我的人,背地里用不堪入耳的话议论我。那时候……除了气愤,除了想报复他们,大概……还有自暴自弃的感觉吧。”我淡淡道,“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么个胚子,野花种子即使埋在温室的土壤里,也种不出名贵的玫瑰来。”
  
  人生最精彩活力的时间,最需要好好充实自己的时间,我全部都用在了群架,恋爱,买醉寻欢这些事情上面。
  如今后悔,却已然来不及。
  
  我说到最后,自嘲地垂下脸,摊了下手掌:“你看,我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连工作都找不到,十足的失败,不是吗?”
  “祝霖……你不要这样想……你这样我看了心里也不舒服……”夏志英喃喃道,浓深的黑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柔和而忧郁地轻颤,“生活总是会遇到低谷的,只要走出来就好……”
  
  我哈哈笑了笑:“走出低谷?孩子,我住在四川盆地。”
  “……”夏志英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我静默良久,抬起头来望着阴暗天空中墨色的云层,浓深厚重的黑霾,沉沉欲雨,几乎压断了这座浮华城市的脊梁。
  
  我的嘴角逐渐融开一抹苦涩的微笑:“……你看,云团汇聚在什么地方,雨水就将在那个地方降下。”
  
  “……很久之前,我和你一样,原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张狂飞扬的云,可是如今一无所能,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云团中最小最小的一滴雨。”
  

59、59 ...


  夏志英沉默了一会儿:“……我……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能成为云?为什么要像雨点一样,受别人左右呢?”
  
  最后一点烟灰纷纷从指间飘落在地,我掐灭了香烟,站起来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夏志英的柔软的头发:“小家伙,等你能在心情不好和肺不好两者之中做出选择的时候,或许就会懂了。”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你已经长大。”我把香烟丢进垃圾桶里,叹息着摇了摇头,“香烟这玩意,算是成年人的糖果,可惜是有毒的。”
  
  “世界上的东西总是不能完美无缺,不是吗?”我回头朝夏志英笑了一下。
  夏志英在原处坐了一会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捉摸着他的绵羊脑袋里到底在转着些什么,他就突然望着我问:“祝霖……等我能答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的就代表我长大了吗?”
  
  我随意地笑了笑:“你当我瞎扯的,别信。不过啊,如果你这小鬼哪天真的长大了,我一定会送你一份大礼,哀悼一下你逝去的那些个青葱岁月。”
  他露出了被雷劈中的表情,我哈哈大笑:“别这样,文艺腔这玩艺儿讨厌归讨厌,偶尔用来坑爹一下还是不错的。”
  
  他的神情认真起来:“到时候我真的可以向你要礼物吗?”
  “嗯。”
  “……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能做到的,不要太过分的。”你别跟我说你要娶玛丽莲梦露小姐做老婆,那我还得先从十楼跳下去见她不是么?
  
  小鬼头露出了那种我最不能理解的单纯微笑,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堂堂一个富二代小开能够笑得像他这样纯粹无暇,如同初雪,歹势,不就是个礼物吗,搞得好像贫困山区的儿童似的,山区儿童笑着对我说:“祝霖,你真是个好人。”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哈:“谢谢,顺便提一句,这是我本年度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回家的路上开始下雨,好在我跑的快,离小区也比较近了,并没有淋的太狼狈。开门转钥匙的时候发现门没有上锁,我推开门,盯着玄关处那双意大利软皮鞋愣了好几秒——
  程,程维?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虽然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他总是早出晚归,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和他打过照面了,立刻脱了鞋子欣喜若狂地跑进了屋里。
  “程维——”
  他对我而言是一剂特效药,有他在我身边,什么刘景明什么冷嘲热讽委屈心酸我都可以忘掉。
  
  二楼的浴室亮着灯,门虚掩着,从缝隙中能看到男人正在吹头发,他穿着宽松的白浴袍,宽肩窄腰身材匀称。我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听到他低笑着说了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了,嗯?”
  我愣了一下,脚步顿住了,停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程维还没发现我的存在,单手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耳线,继续道:“到T城来?不用了吧……我现在很忙,可能没法抽身陪你……是啊,住在家里?现在不方便啊……你要来可能也只能住宾馆,这样对你身体也不好,还是算了吧……”
  
  “真的,我不常在家,你住家里也没人陪你啊。一个人多无聊。”程维吹干了头发,把吹风机随手往旁边的小桌几上一放,“……开什么玩笑,我是一个人住的。真的啊,我怎么会骗你……你想太多了,嗯……交往对象?没有……不是,因为没时间啊,这种事情很麻烦的…我知道,遇到合适的我会考虑的…”
  他说着,侧身去拿旁边台子上放着的冰啤酒,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转了过来。
  
  然后,他看到了呆站在门外的我。
  
  我站在阴影里,他站在浴室苍白的灯光下,一手仍然举着易拉罐,柔黑的碎发微微遮盖住狭长流丽的凤眼,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地……看不懂他的神情。
  
  程维望着我,静了一会儿,沉声对手机那头的人说了句:“………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先挂了。”
  电话那头的人叮嘱了他几句,他嗯了几声,便就结束了通话。
  
  然后我和他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许久的沉默,他开口:“……我知道你不会听我解释。”
  
  我朝他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万分的疲惫,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急着在同一天爆发出来。宴会也好,程维也好……
  我望着他:“你不是跟别人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吗?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小霖……”
  
  “你不要跟我说这只是一场误会,程维,你知道我不喜欢看琼瑶剧。”
  
  他沉默了,咬了咬嘴唇,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你听我说,她……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那又怎样。”我说,“你和她说话的时候,不是也说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说自己单身一人吗?”
  
  程维皱了皱眉头:“小霖!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误会……”
  “现在和我在一起成了误会了。”我笑着点了点头,“程维,真有你的,原来跟我在一起对你而言是一种侮辱。”
  “祝霖,你听我说……”
  我打断了他:“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承认自己配不上你,我脑子不好使,也没你长得好看,人品金钱更是跟你没法比……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那么你呢?你难道是今天才认识我?才知道我跟你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才认为我是你的耻辱?”
  “我没有认为你是我的耻辱!”他困顿而艰难地辩解着,“你不知道情况!”
  
  “那你把情况讲出来。你讲,我听着。”我直直望着他,直到他抿紧苍白的嘴唇,别过脸去。
  
  我有些疲倦地笑了:“说不出来吗?”
  
  “……”
  “程维,其实你不用这么为难。你要真的觉得和我在一起对你而言是一种侮辱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住下,不会给你任何的困扰。”
  顿了顿,补上一句:“没有意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
  
  说完之后我便转身,径直朝楼下走出,程维猛然回过神,追了上来,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你站住!”
  我猛地挣开他,可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我简直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捏断了,他的指甲陷入我的皮肉,火辣辣的疼痛。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旦失去理智,就全然不会把别人的痛苦放在眼里,只是一味地宣泄着自己的感情,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证明自己。别人通常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被迫接受,一个是不停挣扎,直到被暴躁的他活活弄死。
  他说的那些理由我无法接受,所以我宁愿选择第二种结局。我停在楼梯口,嗓音抖得简直不像自己:“放开!”
  “……”
  “程维!你他妈放手!”
  “……”他固执地不肯松手,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眼睛里有些焦躁的血丝。
  我咬着牙,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你听着,我数到三,如果你他妈再不放的话,就永远别想让我再理你,哪怕一个字!”
  “小霖……”
  “一。”
  “……”他还是紧紧捏着我的胳膊,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闭了闭眼睛:“二。”
  “我放手你就会理我了吗?!”他被逼到绝处,忽然暴怒了起来,我一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他血红的眼睛,我一下子觉得危险,还没来得及应变就被他狠狠拽着衣领扯了过来,不容置否地封住了嘴唇。
  
  一时间连气都喘不过来,头脑晕眩得厉害。我又急又气,却挣不开他暴躁的掠夺,这样激烈的亲吻非但不能让我感到丝毫爱意,反而觉得耻辱难当,我在他宽阔有力的怀抱里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紧闭牙关拒绝他的亲吻,他烦躁鲁莽地啮啃着我的嘴唇,趁我肺里空气耗尽时舌头攻掠了进来,我脑袋一热,不知怎么就发了狠,一下子咬了下去。
  
  血腥气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程维的动作顿住了。我想他是没有预料到我会有这样激烈的反抗举动。
  他一直都看低了我,甚至看低了我的狠绝。
  
  我猛地推开他,这个男人英俊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便衬的唇角一抹血色愈发艳丽刺眼。他原地怔了一会儿,修长冷白的手指抬起来,碰上唇沿的血液。然后静静凝视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望着我,眼神类似于丛林暗夜里的苍狼。
  这样的他让我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也许是我后退的动作愈发激怒了他,我看到他的脸色蓦地更白了,甚至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再次向我伸出了手:“不要动——”
  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忙仓皇踉跄着又往后退了退,这回只是半步,仅仅只是半步而已,突然就感到身体一阵虚浮,脚已经踩空。
  失去重心滚摔下去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身后,是木制的楼梯。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放假啦~~~放假啦~~~
程维,让你老婆过来给老娘捏肩!!
话说我觉得我专业课要挂了……作文……作文离题鸟= =那题目乱七八糟一团鸟语没有看懂,硬生生把我的家乡写成了我的祖国= =我写的时候还琢磨着呢,不是写祖国吗?问我是不是经常回家干嘛……原来是我的家乡啊尼玛!!谁知道意佬那种脑残祖国和家乡是一个单词啊我槽尼玛啊!!!悲愤啊!!让我先去墙角掬一捧桑心的泪……
虫子已捉~谢谢6君~


60

60、60 ...


  背脊磕上了棱角分明的楼梯,眼前晃过程维苍白失色的脸庞,紧接着倏忽往上扫到了墙壁,天花板,楼梯上方的精致小灯。
  我原本想抬手抓住护栏,可是被程维捏过的手臂还处于麻木的状态,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只能,像个断线木偶一样,狼狈不堪地在他的视线里滚下楼梯,最后几级磕得尤为狠,可我却不觉得痛,身体麻木冰冷地躺在地毯上,没有半点站起来的力气。
  那种有些颓废的释然感和全身上下的痛感一样,在我身上一点一点漫延开来。我模模糊糊听到程维在叫我的名字,可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陌生。我想他是不会因为紧张我而导致声音变调的,那么就该是我在可笑地自作多情。
  我从来都是这样,别人拿我当累赘,当垃圾,我还要像个傻子似的,以为他待我很好很好。
  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小霖!”可是他声音里的焦急,反复听了几次都觉得无法挥去,我微微侧过脸,看到他飞快地下了最后几级台阶,穿着居家拖鞋的双脚最终停在我身边。
  
  “小霖!”破布娃娃般被他抱了起来,隐隐作痛的脖颈枕在他胳膊上,模模糊糊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他苍白无人色的面庞,上薄下厚的嘴唇一开一合,反复地唤我,“小霖!”
  程维紧紧握着我的肩膀,力道是那么大。他只会这样宣泄自己的情绪,却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他不知道他捏的我有多疼。
  
  “小霖,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我马上叫医生来,你稍微忍着点,我……”
  我打断了他的话,用了最大的力气猛地挣开了他的钳制,摇摆不稳地,慢慢挣扎着从原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我的脸色难看的吓人,程维竟没有立刻站起来追上,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叫我:“……小霖。”
  他的声音柔软,带着些沙哑的鼻音。听起来很容易让人于心不忍。我简直就要回头去面对他了。
  
  可是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沉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的事,就不劳程先生费神了。”
  说完就拖着疼痛难忍的双腿,一步一步,踉跄着往玄关走。
  
  该死的,这套公寓为什么这么大呢?从旋梯口到玄关,每一步都像是有迟钝的斧子在砍着膝盖,随时可能力气不支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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