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by 诸葛喧之(下)【完结】(18)

2019-04-21  作者|标签:


  
  他赤、裸的身体,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是毕竟这么久了,他又是如此安静柔和地坐在清澈的热水里,没有任何的反抗与防备。这样微妙的感觉让我觉得口干舌燥。
  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碰他。
  
  他受过太多的折磨,身体还是那么虚弱。我甚至能看到他身上青紫未消的淤痕,胸口处的伤疤,还有脖子上那个让我如鲠在咽的烙印。
  我怎么可以再伤害他。
  
  给他洗头发的时候,有一点小小的泡沫掉在了他的睫毛上,我连忙拿毛巾帮他擦去了,但是洗发水还是有一部分进了眼睛,他很难受,伸手揉了揉,睁开眸子的时候里面蒙着一层朦胧水汽。
  他这种毫无戒备的模样让我心跳失速,等我自己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弯下腰,吻住了他微凉柔软的嘴唇。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的迎合,也没有任何的抵抗。
  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小霖……”我的胸腔沉闷得厉害,我笼着他的肩膀,在浴室蒸腾的水蒸气中与他额头相抵,哽咽着重复唤着他的名字,“小霖……”
  小霖,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是伪结局啊妹纸们,不要惊慌不要吐血啊,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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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澡后,我替他吹干了头发,然后再一件一件穿好新换洗的衣服,带着他到楼下吃饭。
  饭厅里原本有不少侍奉的仆人,我都让他们退下了。我只想和他一起吃晚饭,就我们两个人,一桌菜,他坐在我的身边,就像我曾经希望的那样。
  这样,至少能给我一点点幸福的幻觉。
  
  祝霖的胃不怎么好,我让人炖了菇草汤,打了一碗端给他。
  他依着我的意思喝了一口,小心翼翼的样子,然后又把汤汁全呛了出来,推到一边,说什么也不肯喝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他不出声,我就自己舀了一勺尝了尝,猴头菇和白花蛇舌草一起炖煮的药膳,味道类似于苦茶水,并不是很好喝。
  
  我叹了口气:“那就不喝吧,来,吃这个,这个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家常菜……土豆饼,还记不记得?”
  我夹了一块放在他碗里,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咬了一小口,过了片刻,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终于放心地吃了起来。
  
  我看着他埋头吃饭的样子,心里有些甜蜜,但更多的是酸楚。
  十年了,我们曾经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可是这样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上一顿饭,都显得那么的难得。
  我帮他敲开蟹肉,沾了酱汁放在他的碗里,他大概是饿坏了,吃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我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细长苍白的手指,纤细柔韧的脖颈,还有衣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是那么单薄无助,我本应该好好地照顾他,可是我竟然曾经想着要把他亲手毁灭掉。
  
  “……”
  他小动物般吃东西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抬头看了看我面前一口未动的饭碗,又看了看我。
  
  这是他第一次不那么空洞地看我,我的心跳蓦然漏了两拍,好不容易才稳住嗓音,问道:“怎么不吃了?饱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把我剥好的,放在碗里的蟹肉推了给我。
  我一下子愣住了,怔怔看着他干净的,深黑的眼眸,半天才问:“你这是……给我吃吗?”
  
  他垂下头,并不答话,只是又安安静静地吃起了他碗里的菜。
  “小霖……”酸楚的感觉弥漫上喉咙,我的声音里有些压抑的,微弱的哽咽。
  我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恨他呢?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是那么简简单单,温温和和的孤独一人。这些,为什么我之前,统统都没有发现呢?
  
  “你跟我一起睡好吗?”领他到楼上卧室的时候,我站在门前问他,“还是你想一个人睡客房呢?”
  他自然是不说话的,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我微微叹息,抬手摸了摸他消瘦白净的脸颊:“跟我一起吧,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安稳的。”
  
  我推开门,拉着他柔软冰凉的手,引着他走进去。可他却在看清楚卧室的那一刻愣住了,手指在我掌中略微动弹了一下。
  “怎么了?”
  我回头望着他,他睁着大大的杏仁状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打量过去,壁挂电视,天花板,地毯,床……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血色逐渐淡了下去,他后退几步,突然喃喃道:“……这里……这里是……”
  他摇着头,神情变得十分痛苦:“好难受……这里……好难受……”他说着,抱着脑袋呜咽无助地跪在地上,企图用额头去撞磕电视柜的边角。
  
  他醒来之后一直都是乖顺的状态,冷不防失了控,歇斯底里地喊着些含糊不清的话,还要去撞柜子,这让我大惊失色,忙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紧紧搂着他的腰,控制住他的动作。
  “怎么了?小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痛苦地在我怀里挣扎,呜咽着:“痛……好痛……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痛?”我紧紧抱着他,“哪里痛?你哪里不舒服?”
  他瑟缩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颤抖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很痛……”
  
  他垂下手,揪紧了我的衣服,青白的嘴唇哆嗦着开合,那么凄惨可怜的样子:“……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求求你……我不要在这里……”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凝视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话。
  他不再麻木,不再空洞,可是他是哭着求我的,他是无助地抓着我的衣袖求我的。
  我说不出那种心痛的具体感觉来,我只是胡乱地替他擦着眼泪,一遍一遍安慰他:“没关系的,小霖,没关系……我们不住这里,好不好?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不住这里……你不要怕……没人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
  
  他还是在我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再去看那张大床和雕花的床腿。而是把脑袋埋进我怀里,畏惧地紧闭着眼睛。
  我拍着他的肩膀,心情十分复杂。
  我知道,他一定是对这个禁了他许久的房间阴影深重,大脑中封存的印象在看到这间卧室的时候告诉了他这里的危险和可怖。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那么痛苦。
  
  可是我看着他在我怀里微微发抖的样子,他虽然被刺激得不再如木偶般麻木,却也没有想起我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所以他才会在我这里寻求保护和温暖。
  
  这让我多少有了些可悲的幸运感。
  他不想记得我,所以他对自己的那些记忆选择了回避。我知道,他如果记起来那些事情,一定再也不会宽恕我,更不可能让我这样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脊安慰他。
  我之所以还留在他身边,是因为他本能地选择淡忘我。
  我给了他太多的痛苦。
  
  这时候我甚至有些极度可耻的想法,我甚至希望他能这样下去,一辈子这样下去,永远,永远都不要打开那个记忆的潘朵拉盒子,永远,不要想起我曾经犯下的罪业。
  我想陪在他身边,就算他失去记忆,疯了傻了,我也不会离开他。我只是害怕,怕有朝一日,会看到他对我露出痛恨入骨的表情。
  
  我带他去了隔壁的客卧,他在我怀里发抖了好久,才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我就起身替他倒了杯水,在自己先抿一口,试了试水温,然后再递到他唇边,一点一点喂给他喝。
  等热水喝完,他也出了一身的虚汗,我摸了摸他微凉的额头,放柔了声音问:“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他看着我,然后迟缓地点了点头。眼睛里还是懵懵懂懂的,但却不再空洞无光了。
  
  我放下水杯,摸摸他的脸颊:“那就睡觉吧,你也累了,该好好休息了,来……”
  我替他脱了外套,又放平了枕头,安顿他直到他安静地躺下,这才松了口气。
  我守着他,等他睡着后才去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的很熟了,我摆放衣服和关手机的声音并没有吵醒他。看来他真的是累坏了。
  
  卧室的灯光已经调的很昏暗了,他蜷缩着睡在那里,就像窝里的小动物,我支着脑袋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他的皮肤一向都很好,在这样的光线下,更是连毛孔都看不见。
  他是背对着我睡的,这让我多少有些难过,我想伸手让他翻个身,可是又怕吵醒他,想了想,我还是下了床,抱着枕头绕到床的另一边去,然后面朝着他躺下。
  我不曾想到自己会做出那么孩子气的举动,如果被他看到了,不知会怎样捧腹嘲笑我。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了。
  
  这些笑容只是在我记忆里的。
  
  我伸出手,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可是碰到他的时候,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往后缩了缩,最后竟然翻了个身,又拿后脑勺对着我。
  我僵在那里,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现在怎么样?难道还抱着枕头再绕回去?那万一他又翻身过来呢?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靠过去,从背后环绕住他,把他单薄消瘦的身体带进怀里。他微微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也没有什么危险后,便不再动了。
  我稍稍舒了口气,把下巴抵在他细软的头发上。然后抬手熄灭了台灯。
  “小霖。”我在他颈边吻了吻,轻声道,“晚安。”
  
  闭上眼睛的时候,紧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我在这片寂静的夜中,突然有了一丝老人般的疲倦和乏力感。
  这十年时光如同一场荒谬的梦境,如今我站在这个梦境的顶点,金钱名利都握在了手中。当我在小小的旧房子里,吃着妈妈烧的隔夜的白粥时,我何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把整个T城的车水马龙,繁华如梦踩在脚下。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没有人陪在身边,也没有退路。
  
  在我最穷困潦倒,四处碰壁的时候,在我眼见人情冷漠,官场肮脏的时候,我虽然困顿无助,但是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知道自己要往上爬,知道自己要不择手段地出人头地,然后我才可以让那些不肯正眼看我的人,一个一个,跪在我的面前。
  
  可是当我将那些人的脊椎全部踩断的时候,当我达到自己最初的目的时,却发现自己无所适从了。
  我并不喜欢这个圈子,可是我因为仇恨,已经踏了进来,并且再也不可能轻易退出。
  
  那些本应该花二十年三十年去打拼的功绩成就,在短暂的数年内就落入了手中。可是我没有任何成就感,我只觉得眼前渺茫,不知剩下的人生应该去做什么。
  
  难道以后的十年,二十年,直到最后,我都要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在这个我无法改变的肮脏墟场里,过完我的一辈子吗?
  这样的想法令我不寒而栗。
  
  我无法向杀害我妈妈和兄弟的人报仇,因为我根本恨不了他。我无法退出这个令我疲倦的棋局,因为我已身陷其中。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那些人生都像是平白无故的,像是多出来的。
  我只觉得我已经将要耗尽所有的锐气和锋芒。我的年轻和干练是表面上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的胸腔下面,是怎样的一颗疲惫不堪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jj又半天回复不上,我先去吃饭……吃完看看能不能回,挠头~
以为接下来happy治愈的都去面壁,美的你们,人家脑袋瓜子没磕傻呢,随时都能想起来,缓口气儿别给当福利了啊,这群倒霉孩子,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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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向杀害我妈妈和兄弟的人报仇,因为我根本恨不了他。我无法退出这个令我疲倦的棋局,因为我已身陷其中。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那些人生都像是平白无故的,像是多出来的。
  我只觉得我已经将要耗尽所有的锐气和锋芒。我的年轻和干练是表面上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的胸腔下面,是怎样的一颗疲惫不堪的心。
  
  半夜的时候,祝霖做了噩梦,我被他的哭喊声给吵醒,我慌忙打开灯,他紧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全是汗,额发也粘在头上,嘴里不停喊着:“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我想抱住他,可是他一碰到我便惊恐地退开,尖厉地叫了起来:“不!不要,我求你了……我求求你……”
  
  “小霖!小霖,你醒醒……”他痛苦的样子让我无比难过,我焦急地叫他的名字,试图让他醒来,“小霖!醒一醒!”
  他终于是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里蒙蒙的都是水雾,眼角停着的泪水也淌了下来,他看着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反应,我害怕他又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再次变得沉默寡言,空洞麻木,我小心翼翼地唤他:“小霖……”
  好在他并不是毫无反应,而是微微瑟缩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好久才抖出一个字:“……蛇……”
  我蓦地一凛,祝霖看着我,眼泪不停地往下淌:“有蛇……好多蛇……”
  
  那时候的心情真的难以言喻,我喉咙哽塞,将瑟瑟发抖的他紧搂进怀里,我摸着他头发,眼睛也逐渐红了,只能沙哑地安慰他:“没事的,只是做了噩梦而已……不会有蛇了……再也不会有蛇了……”
  
  他还是那么无助地发抖,连嘴唇都是青白的,我亲吻着他汗湿的额头,紧紧拥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安慰他:“蛇被拿走了,没有蛇了……你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颤抖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人也渐渐安静了,在我的怀里一点点地放松下来,很久之后,终于带着未干的泪痕合上了眼帘。我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只觉得心如刀绞。
  
  等他终于睡着,我轻手轻脚地把他安顿好,替他盖上被子。然后走出卧室,打了个电话给手下的老郑。
  “三爷?有什么吩咐吗?”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道:“那个刘景明,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给我带过来,我要亲手杀了他!”
  “三爷!这,这不太好吧……他好歹也是沈二少的人……”
  “我他妈管他是谁的人!带过来!利索点!”
  
  挂断电话之后,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独自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件事的罪责并不在刘景明,而在于我自己。是我亲手把祝霖交给了他,是我想借他的手杀了他。
  我知道刘景明不是个好东西,也知道祝霖落到他手里会生不如死,可是那时候仇恨压过了理智,我只想为我的亲人报仇。
  扪心而问,我没有任何怪罪刘景明的理由。之前沈蓝安抚我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刘景明做的事情的确**不如,你若是怪罪于他,我代你罚他便是。”
  那时候我的回答是:“我不责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做出这种混账事的人是我,没理由迁罪任何人。”
  现在我的想法仍旧是这样的,错了便是错了,怪不得别人手段**,要怪只能怪自己头脑犯浑。
  
  我不怪刘景明,然而我恨他。这正如我不要沈蓝责罚他,但并不意味着我放过了他。
  和我结下梁子的人会是什么下场,看一看那些立在墓园里的石碑就知道了。
  
  然而刘景明毕竟是沈蓝的部下,沈蓝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暗处总还是为闯了大祸的手下撑了一把保护伞,要把他揪到我跟前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可是我不急,我可以等。
  
  更何况,在他还没有落入我手中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祝霖对任何事情都懵懵懂懂的,但周熙晨说过,他这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失忆,他只是自己想要回避,不愿意想起而已。
  而一旦他想起来了,那么——
  我闭了闭眼睛,不愿想下去。眼前虚幻的宁静实在太过难得,就好比现在,我坐在花园里,身边的他低头凝视着池子里的游鱼。冬日暖暖的阳光透过枯零的残叶落在我们身上,斑驳而祥和。
  
  “小霖……”
  
  “……”祝霖转过头来,安静地望着我。
  
  我朝他微微笑了起来:“你……讨厌我吗?”
  
  “为什么要讨厌你?”他睁着漂亮的杏仁眼,灰色毛衣下雪白的绒毛翻领被风吹动。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曾经,很对不起一个人。”
  “……”
  “……我都快把他害死了。”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要害死他,你恨他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不知是何感受。对,我是恨他,他害了我最重要的亲人,朋友。可是,比恨更深的,却是无法割舍的另一种情愫。
  静了一会儿,我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爱他。”
  “那他现在呢?他在哪里?”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你刚才说你快害死他了,那他现在,是不是逃走了呢?”
  “……是啊。”我终于叹息着说,“他逃走了,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的视线落到遥远的云海处,然后轻声说:“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我不害怕面对自己的罪责,但我害怕面对他的仇恨与伤心,更害怕他的记忆回来之后,他会彻彻底底地离开我,留也无法留住。
  我不止一次有过这样可耻的念头,若是,能一直和祝霖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呢……
  
  让他骗自己一辈子,也骗我一辈子。
  这样,算不算一种重头开始。
  
  可是,我没想到这场安静的梦,只是短短的几个星期就结束了。
  那天祝霖在楼上睡觉,我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突然接到了管家的通报,说是有个警察想要见我,正在门外侯着。
  我正看得入神,听到这样耗子急着见猫的事情就觉得可笑,警察?警察也他妈能管到太岁头上?
  我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是不是局长啊?是局长让他在外面侯着,我吃过晚饭再抽空见他,不是局长就让他哪儿来回哪儿去。没功夫理他。”
  管家支吾了一会儿,才说:“可是三爷,她说您一定会想见她的……”
  简直是笑话。我拧起眉:“真有意思,我凭什么会想见条子?”
  
  “她……她说……她叫梁舒榕……是,是问三爷您来要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滑冰被鞋帮磨破了小腿,我靠,真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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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她说……她叫梁舒榕……是,是问三爷您来要人的。”
  
  这时候我才终于微怔,半天想起已经许久没有让祝霖和外界联系了,夏志英绵羊脑袋,倒也好说,可是事情太多,我竟忘了还有梁舒榕这个人的存在,不由地倏忽站了起来。
  “让她进来!把她带到二楼客厅来!”
  
  要说这个梁舒榕,也是害死我兄弟手足的罪魁祸首之一。之所以能让她活到今日,无非因为我之前一心一意在祝霖身上,而且她毕竟是九分处的人,刀子若是挥大了,只怕也不好收拾局面。
  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得到祝霖在我这里的消息,并且为了他,独身一身到我家里来。
  
  我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着面前的梁警官。
  她背脊挺的直直的,嘴唇紧抿,没有任何一丝官腔,也没有任何的软弱。
  我之前是让人调查过她的,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人,她肩膀上的警衔全部是她用血汗换取来的,不存在丝毫水分。进入九分处以来,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个案底极其干净,为人极其磊落的女孩。
  
  她的血性和刚正,是我曾经试图达到的。可是我毕竟是和这条路背道而驰了。对于梁舒榕这个人,我除了暗自的佩服之外,也有着一些苦涩的妒慕。
  她今天是单枪匹马来的,我自然也不会刻意为难她。于是便令那些保镳和仆从退下了,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她。
  我摊开手,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沙发,淡淡对她说:“坐吧。”
  
  她依旧直挺地站着,连脊梁都不曾弯一下,单刀直入地就对我说:“程先生,废话也就别讲了,我今天来,是问你要人的。”
  
  我挑起眉尖:“要人?有点意思,你想要谁?”
  
  “你少跟我装蒜!祝霖呢?!他在你家是不是?!”
  
  “梁警官,您还是冷静一点比较好。现在说话都得讲究一个有凭有据,您莫名其妙跑到我家里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在家藏人,是不是太武断了点?”
  
  “别恶心巴拉地和我来这套!我告诉你!祝霖最后一次打电话给我,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他妈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我冷笑:“你倒说说,我能对他做什么?”
  
  “你这种**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他妈知道!”
  
  “不知道还在这里嚷嚷些什么呢?”我淡淡道,“敢情您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做,拿我当作消遣?”
  
  “程维!你别给我嘴硬!我调了祝霖他们小区的录像看过了!他没有消息之后,你曾经到他家去过一趟!他家的客厅里全是血,他养的那只狗是被你弄死的!”
  
  我笑了起来:“是又怎么样。您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吗?”
  
  “你——!”
  
  “还是梁警官想为了一只狗,立案侦查,给我定个十恶不赦的罪名呢?”
  
  “程维!你他妈别太过分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没人知道,真要狠了心来整你,我还是有证据的!”
  她的这种威胁太小儿科了,唬唬普通的罪犯还差不多,想唬住我,却是白日做梦。
  想也知道她指的证据是当初祝霖透露给她的那些,那些内部漏出去的资料确实给我们造成过很大的损失,可是我的兄弟和部下们已经用血和命填补了这个大窟窿,想再扳倒我,已经是不可能了。
  
  于是我平静地说:“梁警官,凭你那几张破纸头破证据,就想把我整了吗?如果木头做的斧头能凿穿钢铸的大船,那我这几年真是算白混了。”
  梁舒榕恨的咬牙切齿,简直快跳了起来:“程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淡淡道:“梁警官,您也不要生门不走走死门。”
  这回是真的惹急了眼前这位,我琢磨着她会不会从哪儿折腾出一把枪来毙了我,当然前提是她有这个能耐。
  不过她咬的牙根作响,最后只是怒不可遏地大叫了一声,抡起拳头砸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砰!”的一声巨响,我挑起眉尖,眼见着水晶茶几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竟硬生生裂开几道纹路来,而梁舒榕捏紧的拳头也是鲜血直冒,不由啧叹:“您看看您,这又是何必。”
  “程维!我今天他妈的告诉你!要不你让祝霖出来见我!要不老娘今儿就杵你这儿不走了!咱公的走不来,私的有的是办法!”
  
  “随您高兴吧。”我微笑道,“如果您指的办法,是在我这里赖着不肯走人,我是无所谓的。不过麻烦您自己备好茶点,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恐怕没有闲食可以招待您。”
  说着我施施然起身,径自往楼上走。在别人面前做出好整以暇的做派是我的强项,哪怕心里波动再大,脸上仍旧可以装的波澜不惊。
  可是走了没两步,我就发现梁舒榕竟然跟了上来,不由顿下脚步:“您这是做什么?”
  “我跟着你,怎么,你不是无所谓吗?”梁舒榕颇为挑衅。
  我强压下愠怒,一字一顿地说:“这倒有意思,我去洗澡,您有兴趣参观吗?”
  “无所谓。”她耸耸肩,“需要我给你搓背吗?”
  “梁舒榕!”我看她说着就要往楼上走,想起祝霖就在楼上的卧室睡觉,不由又急又怒,拧着眉头道,“你别给我自讨没趣!”
  
  她眯起猫一般的眼睛,狭促警敏地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你不愿意我到楼上去?”
  我暗自咬牙盯着她的脸,我从小到大就没和女人动过手,但我觉得今儿她要再给我较真下去,我就得叫保镖进来把这个疯婆娘拖出去了。
  
  “他在楼上,对不对?”梁舒榕见到了端倪,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你把他关楼上了,对不对?”
  我还来不及回答,她就朝着楼上焦急地大喊大叫起来:“祝霖!你听到没有?我是梁舒榕!祝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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