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暗卫、影卫 by 五色龙章【完结】(4)

2019-04-20  作者|标签:


影卫在他说话时,不停地说着:“不是的”,“不对”,“你听我说”……可是廿七说得正上瘾,哪还听得到他的话,直到自己说痛快了,才略略喘了口气。
影卫抓紧时间说:“廿七,你爹真是暗卫,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廿七一手按住,廿七刚停下不到一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用说了,爹。你放心,我这些年跟着你学文习武,还掌握了易容之术,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杀了的。就算我以后认了皇上做父亲,甚至我自己当上皇帝,可你依旧是我……”
他又有些说不下去,我和暗卫在天上干看着,都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影卫想把他的手扒开,他自己却这么抽开了手,紧紧搂住了影卫:“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再见面时,咱们的身份就不会是这样了。我会回来接你的,到那时候,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孩子说话就爱说一半留一半,有学问的人都这样。他撒开手,影卫却似已经被他点住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死死睁着本来就有点大的吓人的双眼,望着他踏枝而去的身影。直至廿七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许久,影卫的眼才闭上,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扑簌簌地砸在了地上。
暗卫终于再也见不着他儿子了。他也以袖掩面,却不能像活着的影卫那样流下泪来。
我守着他们两人,直至月上中霄,地上烧纸燃起的火已渐渐熄灭,山中蛇虫鼠蚁顺着风中气味聚到了影卫身边,只是感受到他身上活人气息不敢随意下口。风声渐重,林中远处响起一片狼嗥。
难道影卫一身功夫,就要默默地在山中被野兽吃了?
我和暗卫心里都揪了起来。看影卫的脸色,他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只是廿七封穴太重,他无法挣开,只能焦急地看着那些平日不过动动手就能死在他手下的东西向他欺来。
好在积德行善总有福报,影卫也没白替暗卫养了十八年儿子,就在远处的狼嚎越来越近之时,廿七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了我和暗卫的视野里。
——他终于良心发现,来救被他点了穴扔在野地里的影卫了!
这回廿七来时,却像怕他发现似的收敛身形——这也难怪,他要去认祖归宗当皇子,甚至要造反推翻当今当皇上,自是怕影卫发现了阻止他。又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影卫极怕发生的,不忍心面对他的伤心恼怒,更不忍心再让这个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养父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一回。
不管他是否有此意,他的行动都十分小心,一丝声音也未发出。连鬼都听不出他回来了,何况是一心戒备着野兽的影卫。
廿七下来时,他毫无知觉,就被那孩子背后点了穴,软倒在了廿七怀里。
然后我和暗卫就看着廿七怀抱影卫走回了他们平日栖身的小茅屋里,将暗卫放在床上,顺手替他脱靴更衣。
这孩子真是孝顺,虽然把影卫点了穴送回来,但至少还想着替他换了寝衣免得睡得不安。
更衣之后,他就把床上的皮褥子拉过来盖到了影卫身上,坐在他床头低声道别:“影,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不愿意叫你爹。我前世死的时候,比你捡着我时年纪还大呢。我其实是个穿越者,一生下来就有记忆,我知道我娘是暗卫,可你一直以为他是男的,一直跟我讲他是我爹,所以我就一直那么听着,没戳穿过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快低到影卫脸上了。两人鼻尖相对,耳鬓厮磨,姿势熟悉得我都有些毛骨悚然。
暗卫?他自从听到他儿子其实是个借尸还魂的鬼,人就呆住了,现在全身僵硬地看着下头,若不是他已经成了鬼,就要再吓死一回了。
廿七右手抚上影卫的脸,在他唇间轻声说着:“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可我不能一辈子和你过着这种提心吊胆不敢见人的日子。我不想认那个皇帝做父亲,可我要夺回属于这个身体的一切,然后我再回来接你……做我的皇后。”
他终究亲了下去,嘴唇在影卫唇上留连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抬起来,又在影卫脸上密密实实地吻着。暗卫在他身边不停地叫喊着,一次次徒劳地从他身上穿过,想抓住这个占据了他儿子身体的恶鬼,逼他把他拿命换来的好儿子还给他。
生下来的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而是个逃过了地府轮回,专会占人身体的恶鬼,不只暗卫,换了谁也受不了这种事。我没去阻止暗卫,可他的行动也全无用处,只是更深一步明白自己的无能、无力。难怪他看不到这孩子的视角,原来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已不再是他的儿子了。
好在影卫被点了穴昏迷不醒,若他知道了自己这十八年来养大了一只恶鬼,还被这恶鬼觊觎上了身体,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我们这些小人物,无论怎样挣扎,无论眼前出现了多少似是希望的东西,落到最后总不会有任何真正的幸运。
活着故然是苦,连死都不得安生。
好在那鬼没再做下去,他起了身,替影卫掖好了被子,起身出了门,把大门从外面挡上,离开了他们生活的这片森林。
暗卫守在影卫身边一遍遍努力想像个话本里写的鬼一样入梦,告诉他他们的孩子已经被鬼占了身子,让他远远离开这里,别再找上去倒霉。
就像我曾想向他们做的一样。
自然,也像我曾经一样的失败。
过了两日多,影卫才苏醒过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京里找被他养大的廿七。我和暗卫身不由己被他拖着一同上路,看着他在山下挑了两匹骏马,看他卖了所有值钱的家当上了路,看他顺着当时看逃出京时的路线去自投罗网。
影卫是不知道廿七身上发生的变故的,他只想早日把他找回来,把他拉出权力斗争的漩窝,至不济,也要在他出事时救他一命。
他星夜兼程,只花了不到半个月就赶到了京城,连口气都舍不得喘就夜探了皇宫。
影卫毕竟不是暗卫,他只在当初装作鲁王时进过几回宫,还都是在宫人指引之下,从正门进去一直到了乾清宫。至于南宫在哪里,他其实不怎么知道。暗卫虽然知道,无奈他已是鬼魂,也不能指点影卫,只好拉着我着急地说道:“走错了,南宫不能从这边走,那里离正宫还有好远呢,得从后巷绕过去……”
其实他也拉不住我的手,我们俩都是鬼,扑到对方身上也只能穿身而过。他只是情急想拉着人说话,我就抬起手,假装是被他拉起的,不停点着头,附和着他说影卫走错了路。
大约是因为有两只阴鬼随时跟着的缘故,影卫的运气并不大好,在御花园外一座不知什么宫里竟被值守的暗卫发现了。四下火光一时大亮,宫中暗卫侍卫都向他这里杀来。饶是影卫武功高强,隐匿功夫了得,也被追得慌不择路,身上也中了几回暗器弩箭。
就在他腿上挂了彩,被逼到一处假山石后,几乎就要被人捉住之时,假山忽然移开了一块,两只手臂从中伸出,一手捂上了他的嘴,一手拦腰将他拉了进去。
洞外机关落下,一片黑暗当中,只听见影卫身上鲜血滴落的声音。我和暗卫都是鬼,黑暗中视如白昼,这才见到了救了影卫一命的人——他一身太监装束,却是龙眉凤目,气度端严,和当年在影卫身边孝顺听话的孩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的手紧紧箍住影卫的腰,极力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质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影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那人却没放开他,在洞壁上摸索几下,旋动了一块凸出的石头。眼前又有一处石壁打开,里面闪动着一丝丝火把的光辉。半明半暗的光芒之下,那个占了廿七身子的恶鬼深深看了影卫一眼,终于放开了双手,拉着影卫踏入了那条通道。
进入地道之后,廿七终于开了口,问影卫为什么要来找他。可不等影卫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着:“皇宫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你就算功夫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你以为这还是你在江湖上?要不是我刚才听父皇的人回报赶过来救了你,现在你已经是具尸体了。”
“父皇?”影卫看着廿七和皇帝、王爷们一样带着些英俊的冷酷之色的脸,咽了口口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任由廿七拉着他从地道进入南宫,见到了幽闭许久,外表衰老憔悴,双眼却依然燃着名为**的火焰的前任皇帝,如今的上皇。
这俩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相认的,此时看起来倒颇有几分父子情深之意。
影卫进了门便依规矩跪下,眼睛却尽力向上看,仔细观察着南宫的相貌,又同样认真地看了廿七一回。暗卫也出神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他已死去多年的儿子和那个当初强了他的人在一起言笑宴宴,父子相称;看着太上皇拉起影卫,温言抚慰,还许诺来日嘉奖他养育成自己儿子,给这个天下送来个好太子,甚至是将来的好皇帝。
简直是笑话。暗卫怀孕之事南宫并不知道,他宫里自然也没什么怀着身孕被人救出去的宫妃,那个废皇帝怎么会知道廿七的身份?就算是他们长得再像,生没生过也不该不知吧?
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厉鬼,一个根本就不知自己还有个流落宫外儿子的废帝。我冷笑着看那两人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做戏,却又见到影卫满眼担忧之色望着廿七——毕竟是他亲手养了十八年的孩子,不论芯里装的是什么,外表确实一直乖巧可爱的。
南宫虽然是废帝,但也看不上影卫这种乡民,耐着性子说了几句就想让他下去。不想廿七却在他面前极力说影卫的好话,不仅把他的养育之恩都添油加醋地说给废帝听,更把影卫的武功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有了这点好处,那位废帝终于正眼看了影卫,又拿出些耐心和他周旋。说到最后,还以袖掩面挤出了几滴泪来,希望影卫能帮助他们父子推翻如今的那个皇帝,将来他不求复位,只求让他儿子廿七当上皇帝。影卫也养了廿七十几年,难道要看着他一辈子埋没乡里,或是被新皇疑而杀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戳影卫心窝子的话,说得他唯唯诺诺,发誓要效忠皇帝。
皇帝大喜,赐了他一块玉牌,就叫他换上宫人的衣服,暂居南宫一间偏殿之中。
话说得差不多了,廿七也颇有眼色地带着影卫离开正殿,回到了自己所居之处。到了房中,影卫看着廿七的身形,几回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口气:“廿七,既然你想当皇帝,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帮你。只是这宫里的人惯于兄弟相煎,父子相残,你和他们共事时留几分心眼才好。”
廿七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我都知道,影,你放心。这世上,我唯一信的人就是你,别人就算说得再好,我也不会全信的。”
影卫依旧眉头紧锁,却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道:“天色不早了,你先睡吧。”又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以后随你父亲一样叫我影卫吧,叫影我听不惯。”
我能体会他这点心思。当年他就嫌弃自己“影卫”后面连个后缀都没有,如今叫了影,就连那个卫都没了,他听着自是更不中听。廿七看着他,诡异地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就招呼影卫就寝。影卫拿出当初给鲁王做影卫的态度,就要在窗外找地方呆着,却被廿七死死抱在怀中,说什么南宫中常有鬼泣之声,他不敢独眠,要影卫像小时一样抱着他睡。
可怜影卫被他哄得一愣一愣,信以为真,便脱了自家衣裳,隔空打灭灯烛,和他同榻而眠。这一夜他们俩相安无事,倒是我和暗卫替影卫提心吊胆了许久,直到天色微明才安下心来。
天明之后,廿七便离开了那间偏殿。皇帝曾有过的孩子在当年鲁王兵变时悉数因宫内不慎走水亡故,闭居南宫之后,那些妃嫔就再无有娠者。廿七不管来路如何,此时已隐然是唯一一位皇子,南宫对他也不得不倚重,一些对外奔走之事都交给了他。
影卫也想随他一起离开,廿七却说死也不答应,只让他留在南宫等自己。廿七每日白天乔妆出宫,晚上却是要回到影卫身边与他共寝,两人相处日渐亲密,不只入睡之后,就是平时廿七也会借口身心疲惫、忧虑前程之类的让影卫抱着他,间或趁影卫不注意抚摸他。
可恨影卫这个白痴,竟什么都没感觉出来,还以为廿七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随他这么揩油。
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不至半年之间,廿七就和那些还支持南宫的老臣旧将联系了一遍,顺带把自己当初在影卫面前编造的身份播散出去,让那些一直觉得新皇来路不正,却又因南宫无嗣而不敢妄动之人都支持了他。
然而鲁王当年就是在边关纠兵起的家,军中威望极重,廿七和南宫要走这条路子并不容易。他们唯有利用他嗜好男色,至今无嗣这一点。只要杀了鲁王,最好顺带再杀了齐王,其他皇室血脉俱都是远支,南宫复辟,或是由廿七以皇侄身份嗣位都是顺理成章了。
他们在等时机,等一个刺杀皇帝的好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就被送到了他们面前。九月初时,新皇驾幸齐王的封地。这两个早已暗渡陈仓多年,虽然后来齐王出京,两人还是藕断丝连,有事没事就会见一回面,叙叙旧情。
这回见面时,齐王手下送上了一位精挑细选的美人伴驾。
以我对齐王鲁王曾有的一点了解,他们俩不用任何美人陪伴,过这么一夜两夜十夜二十夜的,都不会觉得腻。暗卫对这两人不若我那么了解,但他也见过齐王在南宫床上的样子,对我这个判断大体也是赞同的——齐王的活儿是相当好的,只要他愿意,让皇上夜夜倒在他身上完全不是问题。
他的CP就是皇上,不管是谁当了皇上,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总而言之,南宫的意思,就是让新皇死在齐王的床上,这样一来,齐王也难逃弑君之罪,一举两得,他自然就能重登大统。当然,他也向廿七郑重许诺,登上大统之后,他的太子必定就是廿七,再不会有别人。
要刺杀皇帝自是不易,就算是在齐王的地盘之上,他们也有许多随行的暗卫,以及漫山遍野的侍卫。
唯一的下手机会,就是混到酒宴之中,替皇帝下毒。
而在这方面,专业人士正是影卫。他不仅精擅易容,更当过鲁王的影卫,对他的一切喜好和行动方式了如指掌。自打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亲自出手,替廿七定下了一个十分安全圆满的行动方案——至少廿七是安全的,出了事也连累不到他。
他易容成了齐王长使寻来的那个美人。
我先前单知道他武功高、易容术好,却没想到他还会缩骨功。他把那美人打晕之后,便脱了她的衣裳,比照着她的骨骼体态,将自己的骨头缩小,连肉似乎都一下子少了不少,不出一柱香工夫,两人身形体态竟已完全相同。
更可怕的是,他还会缩阳,穿上肚兜之后再在胸前塞些线团之类,就完全看不出和那美女体态上有差别了。然后他又弄了些肉色的东西抹在脸上,就那么随手弄了几下,脸就变得和床上的美女毫无二致,再扑了粉,描了眉,活脱脱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我和暗卫都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技术性的场面,全都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原有些什么想法,现在也都想不起来了。
他易容之后,就将美女交给了廿七,交待他何时接应,之后就一直坐在房中,等待着刺王杀驾的时机。到了夜晚,齐王府的侍女便带他上了一艘画舫,里面酒宴正酣,他要在宴上替皇帝和齐王歌舞助兴。
影卫不愧是曾在鲁王府上干过多年,还当过鲁王替身的人,皇帝的爱好品味,他把握得一毫不错,无论言谈举止还是歌舞之姿都让皇帝十分满意,就在酒宴散后,皇帝和齐王进了舱中休息,还把他留在了身边,叫他继续抚琴调丝,给他们助兴。
影卫苦心讨好他们许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抚琴之时便借口要焚香,在香炉之中下了不知什么迷药,熏得屋内那两兄弟昏昏沉沉,也不知避讳他,借着琴声就淫乐起来。影卫倒是沉得住气,一面听着里面的叫声,一面隔着纱下药拨琴,直至更深人静,皇帝和齐王也力尽而眠,他才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凑到床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皇帝和齐王醉梦酣沉,这时机正好,影卫右手一抬,匕首就直插到了皇帝心口。杀了人之后,他也不急着跑,而是把匕首放到了齐王手中,握着他的手向外拔去。这么一拔,血就从皇帝心口直冲了出来,劈头盖脸地淋到了齐王身上。
杀罢了人,他又拿头上簪子在手臂上划了长长一条,让血迹胡乱淋到了地上,一步步退往窗口处,开了窗往后一仰,无声无息地钻入湖中。
就在船体下方,廿七已拖着那个美人等着接应他。见影卫下到湖中,便在美人胸前也扎了一刀,弃尸在船身附近,自己则拉着影卫潜入水底,游向岸边一片芦苇丛中。
这一行成功之后,南宫便复立有望,廿七的太子之位也是指日可待。他已激动得有些失态,上岸之后就一把抱住了影卫,在他耳边不停低声说:“影,我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影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面上却是一片青灰之色。他缩骨功此时也未解开,被廿七抱住时竟整个没入了他怀里,手上一大片泡得发白的伤口狰狞绽露,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廿七虽然看不见,但他紧抱着影卫,自然也能感到他身上的状况,二话不说便抱起了他,带他奔向岸边一处茅屋。那里似乎没有主人,廿七径直踢开大门进了屋,把影卫放到里间一张床上,自己出来锁闭大门。
影卫在床上躺了一阵,面色才由青转红,但还是全身颤抖,似乎冷得难于禁受。他见廿七一直没进来,便先把身上的湿衣脱了摊在椅上,又掏出些金疮药来替自己敷上,以免伤口浸水感染。弄好之后,他还记得从角落中拿了些稻草盖在身上,这才重新调息运功,把身形恢复成正常模样。
廿七却是下厨找柴禾去了。此时天色其实还未太凉,那小屋又是弃置许久,哪里寻得到柴草。他空转了一圈,却没收获,只得回到屋中。见到影卫这样有经验地盖住了全身,倒愣了一愣,随即从身上解下来个酒葫芦递到影卫面前:“我带了些酒来,影,你先喝点暖身吧。”
影卫接下了酒壶灌了几口,望着正在解衣的廿七说:“我说过了,以后叫我影卫就行。你将来当了皇帝,我也配不上再当你爹了,别的帮不了你,就让我当你的影卫,行吗?”
廿七听到这话,居然有点真情流露的意思,他一头扎到影卫怀里,低声说道:“影,你怎么不懂,你怎么总是不懂呢?我根本就没有认别人做父亲的想法,我对那个废帝能有什么感情。我,我不叫你爹,是因为我不想做你的儿子,我只想做你的男人……”
他紧紧抱住影卫,迎着那双睁大到极限的眼睛,毫不心虚地吻了下去。影卫浑身巨震,一把推开了廿七:“廿七,你别胡说。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大好的前程。你爹把你交给我时……我这些年照顾你都是为了你爹的托付,我不能耽误了你!”
“够了,我已经听够你这些话了!”廿七满面愤愤之色,扑上来紧抓着影卫的胳膊:“什么我爹,我亲爹不是那个废帝吗?那个暗卫又不是我爹,再说,就是那个废帝也不是我爹……我这些年跟在你身边,事事都顺着你,都是因为我爱你,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是我爹,你懂吗?”
他发起力来,一下子把影卫按到了床上,四肢纠缠,紧紧把他压在身下,深深吻上了他。“你明明什么都懂,为什么总要和我装傻呢?你摸摸这里,只要一靠近你,我这里就疼……”他拉着影卫的手,摸上了自己下身支起的部分。
影卫像被烫到似地,拼命抽回手来,却被廿七抓着两只手腕按到头顶。他身上本就不着寸缕,廿七随手拨开稻草,在他身上不断游走,双腿也欺进他腿间,一手抬起他腰身的同时,下半身也顶了上去。
影卫倒吸了口凉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嘴早已被廿七封住,武功体力也比不上正在少年的廿七,眼下的形势,却是毫无反抗之力。除了在能说话时提一提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以及暗卫生产时多么不容易,也只能随廿七摆布了。
廿七不知暗里想了他多久,如今得到手便不知节制,影卫大半时候都是昏迷过去的。我经历过暗卫那一回,两下相较,此时倒还不那么愤怒。只有暗卫看到这样景象,想到当初的自己,又想到爱儿已被厉鬼所占,这个厉鬼还在强/奸他平生至友,心中惨痛难当,若非已经做了鬼,几乎要心碎而死了。
转天一早,廿七还在睡梦之中,影卫便早早醒来,打了水清洗身体。他受到这样对待,脸上竟还十分平静,甚至更衣之后还下厨找了些剩米,烧了稻草煮粥,就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倒是廿七醒来之后见不到他,发了疯似地到处寻找,直至在院里见到正在烧火的影卫才安静下来,带着纯真得犹如稚子的笑容望向他。
影卫穿着小几号的女人衣衫,毫不在意地由他打量,只是脸上始终无喜无悲,再没了从前一见廿七就会生出的欣悦之色。
当然,杀了皇帝并不是一切都完成了。他们还要赶回宫去,和南宫商议联合大臣复辟之事。皇帝之死如今已传了开来,赵太师带兵拿下了齐王一家,美人的尸体也被从湖中捞出,所有证据都指向齐王弑君,整个齐国都处于戒备状态。
廿七和影卫都是有功夫的他,虽然城外重兵把守不许出入,他们仍旧想法越过城墙,连夜赶回了国都。
皇帝驾崩,齐王有谋反之嫌,再加上那些早已倾向南宫的臣子挑动,有不少人又想起了当初被逼宫夺位,圈禁在南宫的太上皇。

鲁王造反之时说的是清君侧,最后清成了什么样人人皆知,倒是这个皇帝在位时并不算什么昏君,如今又有了个死里逃生,不忘回来救父的好太子,此时论起大位传承,废帝却似又成了最好的人选。

为了增加手中的筹码,南宫此时并没和廿七翻脸,仍旧按他编的那一套解释廿七的身世。不然他膝下无嗣,年纪又大了,手下的人就算想推他当皇帝,也要考虑几年后他一蹬腿,万一又是鲁王一系即位,这些支持者将有什么下场。

更有利的是,如今太后尚在。虽然自鲁王夺位后,太后一直因身体不好,闭居慈宁宫中,但改朝换代之事,莫如太后更有地位做主。廿七在太后面前早已混成了好皇孙,太后虽然为了轩城长公主之死一直怨恨皇帝,但为了这个皇孙的将来,为了自己以后还有机会做个掌权的太后,而不是在慈宁宫中养病至死,她还是不得不下诏称南宫贤德,如今天子崩逝,天下未稳,宜重尊南宫为天子,以安万民之心。

九月十九日,鲁王尸骨尚未运回京中,南宫便重登帝位,在龙椅之上受了百官朝贺。虽则登上了皇位,南宫却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反而广纳天下美女充入掖庭,期盼生下一个来历清白、毫无瑕疵的儿子来。

那个假廿七也看得出皇上的想法,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请她主持公道。他的身体的确是皇上亲生的,不容做伪,太后不必什么三验五验,凭着这张脸就认定他是自己的孙子,领着宫人气势汹汹地找上了皇上,要他立刻立廿七为太子。

皇帝对此也有些防备,刚辩驳了几句自己春秋鼎盛,廿七生母身份低微之类的说法,就被太后当头啐了一口:“你是哀家身上掉下的肉,你想什么哀家能不知道?哀家只说一句,你这个皇位一半儿是轜麐打下来的,你不传位给他,甚至不加封赏,那些因他之故才支持你的臣子会怎么想?若轜麐身份被人质疑,你这个皇位会不会再起波澜?今日哀家带了太医来替你们父子滴血认亲,若验出轜麐确是皇家血脉,你必定下他的名份来!”

廿七跟在太后身后,双目微垂,面含凄惶哀怨,眼底那一抹狠戾不屑之色却难掩去。

皇帝无法再推托,只好答应下来,与廿七滴血认亲。两人血脉交融,无可置疑,皇帝虽然心中仍有芥蒂,却也寻不出廿七的破绽,面色几回变动,终于平静下来,答应封廿七为太子。到了晚上家宴时,皇帝甚至言笑宴宴地安慰廿七,说他一直不立廿七为太子,只是怕他身世曲折,受那些老臣质疑。如今有太后做主,只说廿七当初一直被太后瞒着鲁王养在宫中,身份无可指摘,才好正式下诏立他为太子。

廿七感激涕零,不停谢恩,还发誓将来一定孝顺父皇母后,感念太后之恩,绝不会做出任何让皇上不乐之事。

貌似和乐的家宴过后,廿七阴着脸回到了自己殿中。一进门,他就搂住了影卫,迫不及待地把他抱上了床,一面冲刺,一面把自己受到皇帝猜忌之事告诉了影卫。影卫一言不发地承受着他比平日更加狂暴的冲击,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温柔贪恋,双手紧紧环抱着廿七后背,将侧脸贴在他的肩上。

廿七从未在情事中得到过他这样的依赖,顿时大受鼓舞,更加卖力地动作起来,直至筋疲力尽,仍紧紧地把影卫抱在怀中。影卫虽然也疲累,眼中却全无睡意,双目如电,望向头上漆黑的锦帐。

过了半月有余,礼部才备好加封太子的大典。廿七一早就被宫人服侍着更了衣,随着他们到太庙行礼。影卫自是不够身份跟着他同去,躲在房内看他穿着眩目的锦绣袍服,在无数宫人和侍卫的簇拥之下离去。

他的目光温柔无比,满含着眷恋,眼中微微闪着泪光。廿七等人全都走了之后,他才换上一身影卫该穿的黑衣,外套太监服色,拿着皇帝之前给他的令牌出了宫,混到太庙之中,仍像他当初做影卫时一样,蹲守在一个没人看到的角落。

从那里,能看到整个大典的进行,能看到廿七被封为太子,能看到皇帝与廿七父慈子孝地把手并肩,在刻满龙凤藻文的甬道上缓缓而行。

群臣拜舞,兵众俯首。就在此时,影卫忽然身子一动,便从暗处冲了出来,高喊着:“昏君受死!”一剑刺向了皇帝。廿七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却在正面对上了影卫时如遭雷殛,身子一时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影卫砍伤了他的肩膀,把他掀翻在地上,又用左手的短刃送到皇帝怀里,手腕一转,便将皇帝开膛破肚。

全场哗然,大内侍卫和暗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影卫死死按在地上,将他手中的匕首缴了下来。

眼看着影卫被人按在地上,廿七仿佛才清醒过来,立刻高喊道:“不要杀他,留活口,将他押入诏狱,待本宫亲自审讯!”他惊魂未定地看了影卫一眼,只是影卫身形早被人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他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地上气息皆无的皇帝,双手抱起他的尸身,叫太医过来救治。

一天之内,太子立,皇帝亡,这个天下又将易主。

影卫被人拖到诏狱之中,狠狠地挨了一顿板子,打得奄奄一息了,才被丢到牢中待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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