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番外 作者:逐月慕白疏影动【完结】(11)

2019-04-11  作者|标签:逐月慕白疏影动

  晚上八点还没有等到尧以劼回来,却接到了他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是j_iao警,问我是不是手机主人的亲属。

  江滨大桥上发生了一起大型车祸,对线的卡车司机与一辆轿车迎面相撞,后面多辆车子追尾,据说首当其冲的那辆车的车主,医疗队赶到的时候就咽了气。

  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奔跑呼叫着尧以劼的名字,被护士呵斥了一顿,将我带到了急诊室,他的右小腿被包扎好了,见了我就要跳下椅子,让我扶着他去打听他妻子手术的情形。

  一家人在手术室外等完了一年,医生出来向我们抱歉,母子二人伤势太重没能抢救过来。

  尧以劼愣了三秒,跪倒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捏紧拳头站起身来,被尧叔暴喝道:“你到哪去?”

  “我去杀了徐三。”

  他将拐杖我地上一摔:“站住!”

  我努力抑制愤怒,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第一次是你,第二次是以劼,接下来就轮到我了。我怎么能不杀了他?”

  他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伸手搭在我肩上:“事情还没弄清楚,你给我老实待在这。”

  后来的事故报告我和尧叔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起因是司机疲劳驾驶,我甚至亲自去了一趟肇事司机的家。还没进出租屋,就听见女人在尖声叫骂:“叫你不吃饭,叫你不吃饭,你老子都死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完蛋?”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和孩子的哇哇大哭透出木门。

  尧叔身体不好,尧以劼整天对着遗照,除了哭就是发呆,前前后后的丧仪都是我一人完全料理的。

  告别仪式结束后,尧以劼突然发了条短信给我:“这一阵辛苦你了,以后我爸妈就麻烦你照顾了。”

  我吓了一跳,遍地找不到他的行迹,又不敢太声张,半个月下来,连千公里外的东华山都打探过了,也没找到他。这个时候也不能再瞒着长辈了,尧叔虽生气,还是联络了五湖四海的战友一起打听。

  我让秘书一天天的守着电视的事故报道,三个月没有关于他的新闻,渐渐放下心来。最后尧叔的战友偶然发现了他,我带着他父亲和他的岳父千里奔驰,在南方的一家寺庙里找到他。

  大门口的和尚喊道他一声“明空”,他慢慢踱步出来,脸上胡子拉碴,头发已经剃光了,还没受戒。

  尧叔气得用拐杖打他,他也不躲,挨一下倒了又站起来。我怕尧叔太激动,死死抱着他的腰,他便只好骂尧以劼没出息。

  刘总上前扶着尧以劼把两父子拉开,过了一阵慢慢劝他:“人总要向前看的,走了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活着的人总得继续过下去。”

  他只是一味摇头,尧叔摔着拐杖怒斥:“我尧国安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尧叔和我父亲都是在东南亚局势最紧张的那几年愤然弃笔从戎的,退伍后两人共同进入电子元件行业。时代虽然变化很快,他们却并未被抛弃。他作为军人,无法原谅自己的儿子如此懦弱,竟然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就逃避现实。他确实不会明白,当一个人在断壁残垣的废墟或者浓郁诡测的雾沼里,终于觅得一点希望,一天天的苦心孤诣地去重建自己的生活,而后即将建成的大厦被原本蛰伏着的更广袤的命运一击即溃,他不再会感受到挫败,而是绝望。

  我虽明白这个道理,但当时并不懂。

  我劝他再出去逛逛散散心,他也不说话,听到外面传来钟声,便向我们施了一礼慢慢出去了。尧叔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出门坐上车走了。

  我们劝了几r.ì,无计可施,又不能把他绑回家,只好铩羽而归。走到半路他给我打了电话,说起这一路来的经历。

  “莹莹的墓碑立起来后,我就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这个城市我待不下去了。我想过死,但又怕死了见不着她,或者见到了她怪我寻死。于是我关了手机一路往南走,我们说好等孩子出生就去南方玩的,这下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口袋里的钱都花光了,我顶着大太yá-ng头晕眼花的走在高速公路旁,有一辆大货车停了下来。司机问我去哪,我想了半天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让我上车,也没想太多就上去了,他载了好一段路,自顾自的对我说个不停,然后在一个路口把我放下了。我继续走了一天一夜,晕倒在这个寺庙门口,于是便留下了。”

  我听着不自觉地流下泪来,我明白这些话他为什么不当着我面说,他是一个洒脱的人,不愿我跟他一样身陷囹圄。我只能当同车的他岳父的面骂他:“我把你当兄弟,你把一家子都扔给我,你仗义,你真他妈仗义……”

  他的妻子就是他的绿洲,现在绿洲坍缩了,他的路也走到了尽头。

  我当时还不懂。

第六章

  20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倏忽间被生生挖去一块,两位老人鬓上的白发猛的扎了出来。尧姨这两年去教堂去得勤了许多,这两天提出想给教堂办一场慈善晚会,尧叔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事已至此也没再反驳。

  尧姨j.īng_神奕奕地给教堂添置装饰r.ì用,又听说有很多定期礼拜的孩子,又塞了一辆包车的玩具和零食。我抽出时间去现场亲自监督,陪着尧姨和神父聊了半天,直到一位牧师邀请我去亲自给孩子们发礼物。

  礼堂里的孩子大多在七八岁,各个规规矩矩坐好等着发礼物,眼里却满是不安分。管教的女人让他们起身来欢迎我,又鼓励他们上台来表演节目。我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机,摆手说算了,让他们依次排好队来领就行。孩子们听了女人的吩咐,迈着小萝卜腿敲着实木地板跑过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探着身子朝我身后的箱子看,一眼望不到头。礼物基本都没有重样的,每个人都有想要的,只怕重口难调,我便按着顺序看他们的眼神分礼物。大概第四五个位置是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小女孩,她在排队前蹿得最快,可还是没跑过个头比她大的孩子。她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身后的蛋糕盒,一看我注意到,就满不在乎的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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