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 作者:豆儿太岁【完结】(6)

2019-04-10  作者|标签:豆儿太岁 三教九流 欢喜冤家

  于是人才很纳罕:“你怎么猜到我就是京城派来的人?”

  其时,三人扭着城里有名的无赖二痞一道回县衙去,辛星牵着马悻悻然拖在末尾,琢磨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跟师爷李爵搭起了话。

  李爵犹自裹着一身幽怨气,懒洋洋道:“不是猜的。”

  辛星气恼:“你知道我是谁还挤兑我?”想一想,不对,“不管是不是猜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啊?”

  李爵牙疼似的哼唧了声,叫前头的田力:“把这个笨蛋给我退回去!”

  辛星气得噎住。

  田力闷笑,扭头望了眼辛星,边走边说:“此地不是j_iao通要隘,外乡人来得不多。”

  辛星恍然:“我就这样被口音给卖啦?”

  李爵冷哼一下,仍是未答。

  田力接着道:“还有你扯的那些目无法纪、不可私斗的词儿,一听就是公门中人。普通百姓劝架最多算了算了和气生财,要么够了够了当心吃官司,多少有些偏向,你却摆个官腔,忒是端着。”

  辛星脸微微红了,头也低了下去。

  “另外,女孩子敢当街管闲事的,若非武林人士,多半,嗯,有点儿背景!”

  田力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李爵跟着哼笑,直叫辛星臊得彻底埋下脸去。心里不得不承认,新鲜的人才终究还是比不上成熟的老姜,栽了。

  正自反省悲叹,冷不防前头人影一晃,抬眼看去,就见李爵狼狈窜到路边上,扶着墙张口喷吐。适才的馄饨仅嘬了口汤,肚子里空空如也实在无啥可吐,便将隔夜的酸水全反了上来,吐得酸臭能随风飘出去一里。而李爵自己必然是不好过的,冒了一头冷汗,面色快跟这墙灰一样白了。

  田力随在他身旁,一手仍牢牢揪住现行犯,另手粗糙地在他背上来回抚一抚。

  辛星嫌味儿大,离着几步,关切地问:“可是哪里不适?”

  田力摇头讪笑:“昨晚上替太爷吃请,灌了五斤女儿红,宿醉。”

  辛星瞪起眼:“五斤?没醉死也够撑的!”

  “算少的了,高兴时候十几二十斤全不在话下。他喝不醉,但第二天也不会好过。”

  李爵抽空怼了田力一句:“你不说话能死啊?”弯腰接着吐。

  田力咯咯笑:“就劝你别去吃馄饨。大早上的,他那个汤里又是拿猪油提香,起腻。活该你肚子里头翻江倒海!”

  李爵接了递过来的汗巾随意抹着嘴,还不吝:“爷就乐意吃,不吃不高兴,你管我?”

  “不敢!您吃您吃,顿顿吃去,没人拦你。”

  辛星听不明白了:“不是,你为什么呀?这馄饨我尝着也就那样。不是说不好吃,但也就是个馄饨嘛!并没吃出个包子味儿来。”

  李爵胃里实在没东西可吐了,喉咙让酸水呛得火烧般痛痒,捂着嘴边咳边气哼哼回:“包子哪配跟他的馄饨比?”

  说完兀自晃晃悠悠往前去。田力跟辛星做了个怪脸,押着人也跟了上去。

  辛星则立在原地很是不忿:“包子招你惹你啦?为什么要鄙视包子啊?”

  及后三天,果然见李师爷风雨不改地去马千里的摊儿上吃一碗猪油汤馄饨,辛星才信了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爱馄饨成痴,情比金坚百吃不腻的。

  可她尚有一事不明:“先生跟着太爷开ch.un才过来的,也就不到三个月,怎的说在老马那里吃了一年了?难不成老马也是新搬来的?”

  田力抱臂倚在巷口,撇嘴笑笑,点了下头。

  辛星很诧异:“这么巧?还是说老马特地跟着你们?他跟先生j_iao情这么深?”

  田力讪笑:“真要说的话,恐怕是先生追着老马跑。”

  “啊?”

  田力往不远处的馄饨摊上眺一眼,将自己往巷子里更缩回半个身位,别有深意地问辛星:“你觉得先生同老马j_iao情好?”

  辛星眨眨眼,不明所以:“那样子不叫朋友难道还是仇人?”

  田力眸底划过一丝凛光,不再笑了。

  辛星心头咯噔一下:“真的啊?”

  田力仰头长吁一声,仍不言,却是默认了。

  辛星大惊:“所以你每天都暗中跟来瞧一瞧,是怕……因何结仇?江湖的?宗族世仇?”

  “民案!”

  本无意相瞒,田力斟酌了言辞,缓缓将内情道来。

  一年多前,县太爷许牧供职在泸州,公差接报,自河道里捞起一具泡浮的女尸。经人辨认,正是城中张举人家失踪的女儿,闺名张郦。仵作验过,逝者身上无明显外伤,确系溺水而亡。家人闻言,当场哭嚎,咬定乃邻巷童生金旻所害,并呈上张郦亲笔书信一封。

  “原来姑娘不是失踪,而是与金生相约私奔,临去前留下书信告罪于双亲。张举人为名声,只说是女儿失踪,悬赏寻人。想不到……”

  辛星也是女子,难免唏嘘:“唉,奈何遇人不淑,可惜了!”

  田力抬眸古怪地嗤了声:“金旻对张姑娘是真心的!”

  “啊?你不是说……”

  “我是说,想不到那姑娘花样的年纪,不幸殒命,可没说是金旻害的。”

  辛星糊涂了:“那姑娘是意外落水?金生去哪儿了?他们不是相约一道走么?因何不救她?莫非金旻也沉尸水中?”

  田力摇摇头:“金旻活着。”

  “哎哟,急死了,大哥你明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田力缄默了好一会儿,沉声道:“其实张郦是自己投水轻生的。那r.ì约定的时辰里金旻未来赴约,姑娘直等到天都快亮了,无奈悄悄去往他家中寻找,只见屋门紧闭,问邻人亦说不知。先生推测,她因此以为情郎负心背约弃自己于不顾,羞愤投河。”

  听到此处,辛星气愤不已,双手攥拳,不自觉声高:“没心肝的混账东西,真该死!”

  田力猛将她拽到身侧,慌忙自墙角探头望一望,确认李爵那方并没有听见,回头叩了辛星一记爆栗。

  小妮子揉着额吐吐舌头,也是心有余悸,自己作势打自己的嘴,压着嗓子问:“后来呢?金旻找到没?老马又怎么牵扯进去的?”

  田力说一句看一眼巷外,很是漫不经心:“后来张家人不罢休,来衙门告金旻拐骗,要太爷与张郦一个公道。”

  “嗯嗯!”

  “可是家中无人,去向又不明,谁也不知道金旻在哪里。”

  “喂喂,莫非马千里乃化名?他就是金旻?”

  田力正向外张望着,闻言肩头一僵,慢慢扭回脸来,嘴角抽搐:“说实话,你究竟怎么进的狛牙卫?”

  辛星鼻孔气大了:“我凭本事考进去的!”

  “最后一名吧?”

  “呸!坤榜我第四。”

  “哇,连前三都没进,好威风哟!”

  辛星面色一窘,垂眸嗫嚅:“武试我第三,混榜呢!”

  “嗯,看出来了,身手不错,就是脑子不好使!”

  辛星急了:“我手头就这三天东一舌头西一耳朵听来的小道消息,马千里家中是有个病妻,他自己也确实奔不惑了,那又怎么样?就不兴他拾掇拾掇出去坑门拐骗呐?我瞧着他模样比你好多了!”

  田力一点儿没受打击,反而苦起张脸:“小不点儿你是听不懂好赖话么?我说你脑子不好使,就是告诉你,你猜的不对,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接着往下辩解,我真的想把你退回去嗳!”

  辛星张牙舞爪语无lun次:“我、我我、那个,我也不是说马千里就是金旻。我意思,我这么猜是有原因的,我吧就是觉得不能以貌取人对不对?年纪大了未必不讨姑娘喜欢。当然,我不喜欢老头子。不是,我说的是啊……”

  田力一把捂紧她嘴,深呼吸,彻底服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脑子不好使瞎猜,而是根据现有消息推测老马可能是个专门勾引良家少女的老千,骗财骗色最后一走了之,改名换姓接着害人。虽与事实不符,但非探案无能,是吧?”

  辛星忙不迭点头。

  “那你接下来有没有新的推断?还是直接听我讲完拉倒?”

  辛星嘴被捂着开不得口,便指指田力,眉眼弯一弯,讨好地笑了。

  田力小心翼翼放开她,再谨慎地窥一眼馄饨摊,随后惋惜地告诉辛星:“其实金旻没负心背约,而是去不了。那时候,他正关在县衙大牢呢!”

  辛星眼瞪得老大。

  “二人约定的那r.ì下午,金生原是要去采买些干粮,以备路上所需。路过文房店门口碰巧捡了枚钱袋子,他倒是好心一直站在路边上等失主来寻。不料失主找回来清点了钱数,非说少掉十文。金旻坚称分文未动。这一个说没拿,一个咬死对方昧财,争执不下时有路人就去喊了衙差过来。衙差敷衍了事,断不清楚竟索x_ing将金生算作嫌犯锁回县衙牢房拘看起来。说是请太爷问案,其实并不曾禀于太爷知晓,本是想借此讹那金旻一笔,叫他家里来人拿钱赎出去便罢。想不到金旻家中已无亲故,就那样莫名其妙被关在牢里自生自灭。等张家人到县衙告状,那衙差恍记起牢里关着一个书生好似姓金,匆忙找我坦白。我去提了人出来,那时候金旻已经在牢里困了三天,嗓子都喊哑了,求狱卒放他出去,说自己有要紧事耽误不得,必须赶去码头边。可没人理他。一直没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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