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鬼 by 坑姐【完结】(2)

2019-04-09  作者|标签:

☆、第 1 章

  武林大会,人山人海,藏锋山庄外的小镇都挤满了人。
  江清缘坐在茶楼二层窗边,翘着二郎腿,盯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
  突然,他眼睛一亮,对着下面喊道:“柳柳!”
  正在探路的柳长歌微微抬起头,周围人太多,也太嘈杂,他一时没能找到声音的来源。
  “左边!你左边是间茶楼,快过来!”江清缘又扯了嗓子喊道。
  好一会儿,柳长歌点着盲杖走上二楼,停在了楼梯口。
  江清缘跳下窗棱,跑过去拉了他左边空荡的袖子,拽着他走到自己的桌前。
  
  半年过去,柳长歌却没什么变化,还是紧闭着盲眼,板了脸没什么表情,一身的黑衣,带着他那根黑色的盲杖,看起来生人勿进的模样。
  江清缘斟了茶递到他手边,笑道:“等你老久了,再不来就报不上名了。”
  柳长歌摇摇头,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一了口,道:“别闹了。”
  “嗳嗳嗳,怎么闹了?”江清缘不满,“武林大会本就鼓励人人参与,你大老远跑来,又看不到热闹,还不亲自下场试试?”
  柳长歌放下茶杯,道:“你呢?也报名了?”
  “当然啦,说不定咱们还能碰到呢~”江清缘嬉皮笑脸地缠上去,拉起柳长歌的袖子,“若是不幸对敌,还望柳大侠手下留情啊!”
  柳长歌淡淡笑了笑,伸手从江清缘手里夺回袖子,道:“各凭本事,真刀真枪的时候可没人对你手下留情。”
  “嗳……和你又不算真刀真枪,从小那么多场,你不都让着了?”江清缘拿起一块点心丢进嘴里,又一拍脑袋,拉着柳长歌的手碰了碰点心盘子,“豆沙馅儿的,专门给你点的。”
  “恩。”柳长歌点点头,也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碎渣子都掉衣服上了~”江清缘体贴地替柳长歌拍了拍衣襟,柳长歌低下头,耳廓微红,“谢谢。”
  “咱们哥俩~”江清缘用手背敲了敲柳长歌的胸口,“谁跟谁?”
  
  ×××××××××
  
  十年前,江府花园。
  快过年了,大多的亲戚都从各地赶来团圆,也带回了一堆的孩子。
  时年八岁的江清缘虽不是年纪最大的,却因为是江府当代主人——名剑客江知恒的独子,而成了当之无愧的孩子王。
  一圈的孩子围在她身边,听他订立规则。
  “好了,第一局清希做鬼!”说罢,江清缘把布带递过去,朝一个瘦巴巴的绿衫男孩努努嘴。
  “啊,又是我?”被指名的江清希瘪了嘴,苦着脸。
  旁边的高个黄衣少年幸灾乐祸地笑着,还帮江清希接过了布带,绑在他的眼上。
  “开始啊!”江清缘拍拍手,然后领着一帮孩子散开来。
  
  就在这时,江夫人领着一个拿了细竹杖的少年走了过来。
  “清缘!”江夫人唤来自己的儿子,“这是柳家的哥哥,眼睛有些不方便,你们带着一起玩儿吧,注意着些。”
  “哦~”江清缘乖乖地应了。
  “长歌啊,这是我的儿子清缘,你有什么就和他说。”说罢,江夫人拉起柳长歌的手。
  柳长歌点点头,松开了盲杖,一根细绳连在腕上让竹杖悬着不至掉下。
  江夫人又拉过江清缘的手,让他们牵在一起,然后递给江清缘一个认真的眼神。
  江清缘朝娘亲眨眨眼,示意一定会圆满地完成任务。
  
  目送江夫人走了后,安静的孩子们又闹了起来。
  “你是瞎子?”江清缘看着柳长歌紧闭的眼睛,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柳长歌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低下了头,松开了江清缘的手。
  江清缘撅起嘴,微微抬了下巴,道:“那正好,我们在玩抓鬼,你当鬼吧,反正你看不到,也不用遮眼睛了。”
  “好啊!”一边的江清希兴冲冲地扯下遮眼布,抢着替柳长歌答了。
  
  这样玩了一会儿,已经是柳长歌第四次抓到人,可是依然没有人轮下他。
  柳长歌抿了抿嘴,放开了手里抓着的孩子,然后拿起盲杖,似乎在等江清缘宣布下一局开始。
  “等等!”江清缘阻止了正要跑回圆圈的江清希,“这回开始,你当鬼。”
  说罢,他示意黄衣少年过来给江清希绑上了遮眼布。
  
  “柳长歌,你过来。”江清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也许只是刚才那么一瞬间,柳长歌抿嘴的动作,让他心里动了动。
  柳长歌敲着盲杖,循声走到了江清缘面前。
  “开始!”江清缘拍拍手,又转身去拉柳长歌的左手,“我带你躲……”
  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江清缘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柳长歌看起来怪怪的了,为什么他每次要那么麻烦地用拿盲杖的那只手抓人——因为他没有左手。
  由于穿着棉衣的关系,导致袖子膨胀起来看得不那么明显,直到江清缘一抓过去,才发现整个袖子都是空的。
  柳长歌又抿住了嘴,低下头,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真麻烦,你怎么不早说!”江清缘嘟囔着,换到柳长歌另一边,打掉了他手里的盲杖,牵起了他的右手。
  
  后来,柳长歌被人扑住,江清缘却说他先前已经抓了四次了,然后代替他玩了一局。
  那也是江清缘唯一一次当鬼。
  
  午饭的时候,江夫人过来带着孩子们去偏厅,特意又问柳长歌玩的怎么样。
  柳长歌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软软的、沙沙的:“恩,清缘弟弟人很好。”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江清缘在旁边插了一句,被江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年柳长歌十三岁,残疾以后第一次和人玩游戏。
  往常,他总是被孤立在一边,或者因为他的原因,大家就玩不起来了。
  于是,江府也变成了他最愿意去的地方,尽管……他不是很喜欢江清缘拽他的那只空袖管。
  
  ×××××××××
  
  自从去过江府后,柳尘兴敏感地注意到了儿子的那一点倾向,于是每年回家便都取道岷州,先去江家拜个年。
  这样往来了几年,平时柳尘兴也会抽空去拜会江知恒,顺便带着柳长歌在江府小住几日。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江清缘揉着朦胧的睡眼,天都没大亮,他刚被母亲从床上拽下来,说是柳长歌连在别人家玩都不忘练功,他还睡懒觉实在丢人。
  柳长歌听到声音,停下来转身对江清缘点了点头。
  “要不要这么认真啊~~~”江清缘痛嚎道,扑过来捶了柳长歌一拳,“都是你,害我娘把我也拉起来了。”
  柳长歌往后退了退,头微微垂落,眉头轻蹙,攥紧了手里的盲杖,低声道:“……对不起。”
  因为身体残疾,所以他一直提醒自己要比别人更努力,却没想到会影响到江清缘跟着受罪。
  “嗯嗯,你害惨我了哦!”江清缘一边蹲马步,一边打着哈欠。
  
  第二日,柳长歌便没有再早起了,江清缘因此高兴地拉着他的袖子,连叫着“好人好人”。
  
  现在的柳长歌已经十八岁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隐隐有了一些稳重的感觉,只是连着几年抽条,身形瘦削,被江清缘讥笑是大竹竿领着小竹竿。
  其实江清缘也没有恶意,只是说话随性了些,带着些熟人开玩笑的味道,柳长歌觉得习惯了倒也还好,总比对着他小心翼翼强。
  
  “嗳,柳柳啊……”江清缘剥了一个桔子,分成两半,拿了一半去碰柳长歌的手背。
  柳长歌喜欢吃甜食,这点让江清缘觉得意外又好玩。
  “怎么了?”柳长歌松开盲杖,接过桔子,微微弯了弯嘴角。
  本来一开始江夫人让江清缘叫柳长歌“柳哥哥”,被江清缘嫌弃肉麻,于是便省了后面两个字,不伦不类地叠字叫着。
  “你的眼睛能睁开么?”江清缘突然凑到柳长歌旁边,仔细地盯着。
  柳长歌的眼睛安静地闭着,睫毛很长,微微有些翘,像是睡着了一般,他不禁好奇,这双眼睛睁开来会是什么样的。
  柳长歌一怔,继而摇了摇头,道:“缝起来了。”
  “啊?为什么啊~”江清缘遗憾地拖长了音,他总莫名地觉得柳长歌的眼睛应该很好看。
  “因为……因为没有……”柳长歌顿了顿,“当时中了毒,所以把眼睛挖出来了。”
  “真的?”江清缘忍不住伸手去摸柳长歌的眼睛,试图去验证到底是不是没有了眼球。
  柳长歌感觉到了碰触,像是烧着般地弹了起来,手一挥,打掉了江清缘的手。
  
  “哎!很疼啊!看看也不行?!”江清缘撅起嘴,扑了过去,“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
  柳长歌往后躲着,被软榻下的脚踏一阻,脚下一滑,仰面向后跌去,腰背重重磕在了榻边。
  “呃……”柳长歌艰难地撑起身体,眉头深深地拧着。
  江清缘坐在他的腿上,吐了吐舌头,关心地道:“还好吧?有没有怎么样?”
  说罢,江清缘爬了过去,要拉开柳长歌的衣服看看的样子。
  柳长歌连忙避开,摇头道:“没事。”
  “真的没事啊?”那声脆响听着就扎耳朵,江清缘挠挠头,还是上前拽着柳长歌的胳膊让他坐了起来。
  柳长歌坐在榻上,一手背到身后,一碰伤处,疼得冷汗都滴了下来。
  江清缘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替他按揉,连连道歉。
  “别看了好么……不好看的。”声音带了点淡淡的哀求。
  江清缘道歉都来不及,自然立刻应了,柳长歌这才松了口气。


☆、第 2 章

  “尊姓大名?师承何处?”负责登记地老头略略抬眼,毛笔在砚台里舔了舔。
  “柳长歌,云中。”柳长歌答完,老头递来一个木牌,
  “喏,拿着。”老头看了看柳长歌的眼睛,出声提醒。
  柳长歌点头应了,伸出手来正要接,老头好心地塞进了他的手里,语重心长地道:“刀剑无眼,还是小心些吧。”
  “恩,多谢。”柳长歌朝老头颔首,然后转身点着盲杖离去。
  
  “柳柳,你哪组?”江清缘看柳长歌出来了,连忙跑过去。
  柳长歌摇摇头,把牌子拿起来给江清缘看。
  “黄组的啊!”江清缘舒了口气,“我是天组的,看来除非打倒最后,不然碰不到了。”
  “多少号?”柳长歌用手捻了捻牌子,但是没摸出来。
  “十六号。”江清缘点点头,拽了柳长歌的袖子,“走,咱们去看看时间表。”
  柳长歌被江清缘带着,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清缘,慢点。”他终于忍不住探手抓了江清缘的手腕。
  江清缘转过身来,看柳长歌衣服都被他快拽开了,不由噗哧地一笑,抬手要帮他理衣服。
  柳长歌耳朵发红,向后收着肩膀,同时自己伸手,马虎地扯了扯。
  “好了,走吧。”江清缘改拉住了柳长歌的手,一边还偷偷地笑着。
  柳长歌微窘,摇摇晃晃地跟在江清缘身后。
  
  一路下来,柳长歌不知道被撞了几次,也不知道自己朝人道了几次歉。
  好在别人见他眼盲,也就没有多计较。
  “我去看看啊!”到了榜前,江清缘给柳长歌打了个招呼,然后挤进了人群。
  柳长歌在外等侯,凝神屏息,仔细收集着声音,不时有人被挤出来,却都被他险险躲过。
  “柳柳!”好不容易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柳长歌面色缓了缓。
  “明天,咱们都是明天上午开始,东头那边的两个场子。”江清缘用手扇着风,在里边他挤了一身的汗。
  “嗳,赶紧回客栈洗个澡吧,那里面真是熏死我了。”江清缘长长地吐了口气,看着头发散乱的柳长歌,又笑了出来,“柳柳,你怎么比我还惨的样子啊?”
  说罢,江清缘绕到柳长歌身后,解下他几乎散开的发带。
  柳长歌被扯得头皮疼了疼,头微微仰起,一手探到身后。
  “别打岔。”江清缘挥开柳长歌的手,“都乱成疯子了。”
  柳长歌不敢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根据江清缘的描述,他试图从遥远的记忆力找到对应,却只有模糊凌乱的图像——他瞎的时间太长,画面的世界离他已经越来越远。
  
  原路返回时,江清缘的速度慢了很多,柳长歌顿觉压力大减。
  在这样的人潮中,嘈杂又空间狭窄,他没法很好的听清声音,也很难用盲杖探路。
  失去这两样倚靠,他下意识地不敢走快。
  即便有江清缘拉着,却是一股左摇右晃的不稳定力量,甚至不能给他方向感。
  
  “到了到了!去看看房间,清希给定的。”江清缘跳过门槛,直奔柜台而去。
  柳长歌在后面用盲杖探到了门槛,也抬腿跨了过去,却突然感觉左脚不稳,往外一滑。
  慌忙中,好在右侧门框离的不远,他一捞便扶住了。
  “嗳,柳柳!你不知道清希那个蠢……”江清缘的声音在黑暗中由远及近,“柳柳?”
  “地上有什么?”柳长歌右手未松,只收回了左脚。
  “湿腻腻的,不知道。”江清缘本想蹲下去看看,后来还是选择扶住了柳长歌的右臂,“往这边来点儿。”
  柳长歌看不到左脚沾了什么,又感觉不到,只好被江清缘一路带着到了房间。
  
  “好了,后面我自己可以的。你也赶紧回房去吧。”柳长歌被江清缘带着坐定后,脸上划过一丝难堪和不自在。
  “咳,柳柳啊~其实这里不是你的房间~”江清缘一脸郁卒,见柳长歌抬头,忙又道,“清希留言说人太多,没有订到两间房,所以,这儿是我、们、俩的房间。”
  “我们俩?”
  
  不一会儿,小二送来了被褥卷儿,江清缘接过,往地上一丢,道:“柳柳,咱们猜拳吧,输了的睡地上。”
  “不用了。”柳长歌摇摇头,拿着盲杖站起了身,“你睡床吧。”
  “呃~柳柳你这样会让我不好意思的~”江清缘说着,已经走到了床边。
  柳长歌无奈地笑了笑,用盲杖探到铺盖,先弯右腿,左腿不自然地膝盖向内,小腿外翻,然后慢慢蹲了下去,整个过程,左脚踝如同僵死一般。
  
  两人各自打坐了一会儿后,小二送来了热水。
  江清缘欢呼一声,飞快地抽了腰带,脱得只剩亵裤。
  “柳柳~快过来。”江清缘把水兑好,舀起一勺绕过屏风,泼洒到柳长歌身上。
  柳长歌低着头,先脱了外衣外裤,接着解开大腿处的绑缚,脱掉了左腿的义肢。
  他循着声儿,单腿站起,一手支着桌子,往前蹦跳了几步,抓住了屏风边沿,“清缘?”
  江清缘从屏风后闪出来,张开双臂,搂了他的腰,把他往前一带。
  柳长歌被带的打了个踉跄,一手慌乱地撑在江清缘身上。
  江清缘哈哈一笑,引着柳长歌来到浴桶边,扶着他跨进浴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溅起一片水花。
  
  柳长歌被挤得滑了滑,狼狈地坐了下去。
  江清缘不等他发作,把毛巾塞进他的手里,道:“柳柳,帮我搓背!”
  柳长歌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转过去。”
  江清缘从善如流,背过身趴在桶沿,跪在柳长歌两腿间。
  柳长歌往前坐了坐,找到了江清缘的背后,上下搓了起来。
  “啊~舒服死了~”江清缘闭着眼哼哼唧唧,“柳柳,用力~啊~”
  
  过了一会儿,柳长歌把毛巾搭在江清缘肩膀上,摸了半天,在桶边找到水舀,往江清缘背上浇了几勺,才道:“好了。”
  “哦哦哦,换我来~”江清缘抢过水舀,拽着柳长歌的胳膊。
  柳长歌抽出胳膊,扶着桶沿,曲起两条腿,转过了身去。
  江清缘把毛巾在水里荡了荡,然后在柳长歌背上浇了一勺水。
  
  柳长歌虽然少了一边的手臂,左肩之下没有一点残肢,但肩膀却比江清缘宽,肩胛突出,有一些细碎的疤痕纵横交错在直挺的脊背上。
  “弯下去一点啦,又不是在打坐。”江清缘挠了挠柳长歌绷紧的腰背。
  柳长歌身子一缩,脊背弯曲,腰也软了下去。
  江清缘一边搓,一边笑道:“怎么样!伺候的不错吧~柳大爷有没有爽到?”
  热气蒸得柳长歌满脸通红,他压低了略微沙哑的嗓音,轻咳了一声。
  
  两个人都洗的差不多后,柳长歌说要多洗一会儿,等到江清缘先出去了,他才开始伸手清洗左膝下的那点残肢。
  洗完后,他左腿残肢抵住浴桶里的凳子,右腿先跨了出去,然后左腿跟上。
  找到桶外的小凳后,他坐在小凳上擦干了身体,接着围了毛巾,扶着桶沿和屏风,单腿跳了出去。
  
  “清缘……帮我一下。”柳长歌跳了出来一时没能找到方向,尴尬地发现记忆里的桌子竟然不见了。
  江清缘连忙跳下床,牵起柳长歌的手,带他找到了地铺,又给他形容了一番周围的家具摆放。
  “谢谢。”柳长歌又习惯性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泡太久有些晕了。
  
  接下来,两个人继续打坐,江清缘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心安理得,于是先睡了。
  四更,心虚的某人起夜,朦朦胧胧中却突然看到立在桌边的一条腿。
  “吓!”江清缘拽了裤子,觉得自己险些尿了。
  “怎么了?”柳长歌睡得很浅,一点动静便让他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江清缘指着柳长歌的义肢,结结巴巴了半天,哭丧道:“柳柳……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放,吓死我了……”
  柳长歌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迅速探手捞过自己的义肢,放到了另一侧,手里牢牢抓紧了,垂下头道:“对不起。”
  “哈……没事……”江清缘松开裤子,拍拍胸口。
  尿完后,江清缘回到床上翻来覆去,而柳长歌也再无睡意。
  
  第二天清早,柳长歌先醒了过来,坐在地上套好义肢,然后弯下腰,叼起一边的系带咬住,另一只手抽紧了缚带,再绕着穿过打好结,微仰了仰头,嘴和手同时用力扯好。
  接着,他穿好衣服,找到盲杖,套在腕上,扶了凳子站起,盲杖左右敲打,走出了房间。
  
  江清缘是被柳长歌叫醒的,说是洗漱用具已经准备好,让他赶紧起来。
  等江清缘洗漱好后,两人一起下了楼。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比武大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残疾攻……虽然这章柳柳很受。


☆、第 3 章

  “柳柳,加油!”江清缘在台下双手拢起,大声喊道。
  他早早地被淘汰,便赶紧跑过来替柳长歌打气。
  柳长歌在混乱与嘈杂中捕捉到这一丝声音,微微侧头。
  “在这儿!”江清缘踮起脚,用力地挥手。
  
  就在柳长歌扭头要找江清缘的时候,铜锣一响,四下静了下来,主持宣布:“下一场,云中柳长歌对上京欧阳轻轻。”
  “柳兄,请。”欧阳轻轻朝柳长歌抱了抱拳。
  他刚才就一直在观察这个对手,惊讶地发现对方不仅瞎了,还少一条胳膊。
  能打到这里,可不是凭运气就行的,不可能是前面的人都掉以轻心所以输掉吧?
  
  柳长歌走在前头,用盲杖左右敲打着地面。
  欧阳轻轻屏住呼吸,跟在后面继续研究,猛然发现柳长歌的左脚也有些不自然。
  因为眼盲,柳长歌走路本就有些不流畅,所以如果不刻意观察,不太容易发现他左脚的略微迟疑和僵硬。
  欧阳轻轻忍不住吸了口气,诧异的同时隐隐有些佩服。
  
  欧阳轻轻抽出长剑,摆了个起手势,谨慎地盯着柳长歌。
  柳长歌原地站定,握起盲杖横于胸前,右脚上前一步,微微侧身。
  欧阳轻轻没有出声,双腿慢慢曲起然后迅速弹动发力,悄无声息地攻向柳长歌。
  柳长歌动也不动,直到欧阳轻轻攻到身前,才手腕一转,盲杖准确地挑了欧阳轻轻的剑尖,接着迅速变招,刺向欧阳轻轻的肩窝。
  欧阳轻轻一扭身,擦着柳长歌飞身而过,落地后脚步不停,转身一剑扫向柳长歌下盘。
  柳长歌一竖盲杖挡住了剑,又在剑身上连敲三下,震的欧阳轻轻手臂发麻。
  欧阳轻轻足尖发力,往后飞退几步,迅速逃离了柳长歌的攻击范围。
  
  他绕着柳长歌慢慢地走着,行动缓慢而安静,试图找到柳长歌的破绽。
  而柳长歌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盲杖,没见刻意防御,但让欧阳轻轻觉得完全无从下手。
  对方的速度比他快,变招毫无涩滞,出其不意又犀利,幸好因为残障而不善于主动攻击,让自己有喘息的空间。
  欧阳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虎口的麻痹感还未完全散去。
  
  终于到了柳长歌的左后侧,欧阳轻轻一咬牙,矮身直刺他的左脚。
  柳长歌身形一动,以右脚为轴微转了半圈,盲杖直刺欧阳轻轻的手腕。
  欧阳轻轻不得已变招,往上削去,挑起了柳长歌半幅袖子,长剑一抖,缠住了柳长歌左臂空袖。
  柳长歌往后挣了挣,一时没有挣脱,眉头微皱。
  而欧阳轻轻把握住机会,贴上去一掌袭向他的胸口。
  柳长歌狼狈地侧身躲开,由于袖子被扯,脚下打了个踉跄,用盲杖支住后,迅速打向欧阳轻轻执剑的右手。
  欧阳轻轻长剑一抽,将柳长歌的袖子绞得粉碎,一时间漫天的布片。
  就在这一瞬间,柳长歌的盲杖如毒蛇的信子,穿过布片,袭向欧阳轻轻的脖颈。
  欧阳轻轻向后一仰,感觉到冰冷的细杖几乎擦着他的鼻梁穿过。
  然而下一秒,盲杖去势尽了,柳长歌往回一带,顺势往下一抽,在欧阳轻轻的脸正中央抽出一道红痕,两道鼻血随即滚滚而下。
  欧阳轻轻抹了把脸,他还没打地这么丢人过,一时心头火起,发了狠地长剑连刺过去。
  柳长歌用盲杖左右格挡,在暴雨一般的剑势中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尤其是左脚渐渐跟不上右脚的速度。
  终于,他脚下一个不稳,欧阳轻轻趁势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没想到,柳长歌也不避开,迎着剑锋而上。
  欧阳轻轻吓了一跳,却来不及变招,只得沉痛地闭了眼。
  突然,噼啪的细碎传到耳畔,也没有剑扎入人体的感觉。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长剑的剑身已经布满裂痕,弯曲变形,随着一声乒乓,片片落地。
  而柳长歌静静地站在原地,手臂平举,细杖抵在他的喉间。
  
  “胜者,柳长歌!”铜锣一响,台下沸腾起来。
  “噢噢噢噢噢!”
  
  柳长歌一走下台,江清缘就挤了过来,却发现没有袖子可以拉了。
  “柳柳,你好厉害!”江清缘兴奋地嚷着,“这场赢了,你就是黄组前四了啊!”
  柳长歌嘴角微弯,点点头,道:“去帮我找件衣服来吧。”
  江清缘“恩”了一声,正要回客栈,又一跺脚,道:“傻了我!”
  说罢,他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外衣,塞到柳长歌手里,道:“穿我的吧,把你的给我~”
  柳长歌一愣,江清缘却已经开始来脱他的衣服。
  
  江清缘和柳长歌对调了衣服,看着他难得穿了件浅色的,竟然格外有味道。
  “柳柳,你就该换些颜色穿!别老一身黑,看看少爷我的衣服,多衬你气质!”江清缘一手叉腰,一手拍了拍柳长歌的肩膀。
  柳长歌抬手摸了摸衣服,然后微微垂下了头——他并不知道江清缘这件衣服是什么颜色和样子。
  “要不要休息会儿?”江清缘拉着柳长歌走到外面,他记得柳长歌下来的时候步态有些僵硬。
  柳长歌点点头,被江清缘牵引着找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下。
  他左腿伸直,靠在廊柱上,胸口微微起伏,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腿上。
  “要不取下来看看,是不是磨坏了?”江清缘皱了皱眉,嘴撅起。
  “不用。”柳长歌摇摇头,轻轻拂开江清缘的手,“没事。”
  
  江清缘蹲在柳长歌身前,两手撑了下巴,看着他静静地休息,双目阖着,好像在睡觉一般。
  “柳柳~你是不是睡着啦?”江清缘小声道。
  柳长歌摇摇头,坐起了些,道:“怎么了?”
  江清缘蹲着往前几步,头枕到柳长歌的腹部,嘘了一口气,道:“我怎么这么没用呢?”
  “恩?”柳长歌不明所以,抬手覆在江清缘的头上,温声道,“怎么这么想?”
  “前十六都没有进……”江清缘嘟囔道,蹭了蹭头,“娘又得说我了,不如你。”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