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 by 小城【完结】(3)

2019-04-05  作者|标签:小城


  而说起来神奇的是,凌之非竟然在跟他前后脚的时间加入了同一个公司。周末早上先后从寝室里出来,谁也没问过对方今天干什么。突然在公司里走个顶头碰,许诺和凌之非在惊讶过后都笑不可遏。于是本来互无瓜葛的关系,突然变得亲近没有距离。
  第一部电影是一部耽美作品。许诺最初还不明白什么叫做耽美,而看了剧本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排斥。但最后他却在担任主角的《参演合约书》上签了字。他想到了孔其右,现在应该跟尤兴宇一起生活的孔其右。还有之前那荒谬的一夜。一想到这个许诺的心就开始砰然的脆弱。
  出演第一男主角的人许诺见过。是试镜时在身后扶着他,而他就在人家怀里瘫软的那个华丽男子。他叫俊达,原本是个小有名气的封面模特,忽然跨行业演起了戏。许诺在剧中饰演俊达心仪多年的少年。挣扎和抗拒,出轨和吸引,道德与良知。俊达的每一步剧情都把握细腻,深入那个主角的灵魂,而许诺就在他的带动中进入了剧情。在那个情感充斥的世界里,许诺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他经历过,有什么情景他心动过。恍恍惚惚,许诺把满胸膛挤压多年的矛盾感情都爆发在了这部戏里。仿佛多年来,他在恨意中坚持固我却常常疲惫的想逃离;仿佛第一次情动,他在尖叫中喊着孔其右的名字。
  凌之非在片中娇纵跋扈,简直是本色出演。他饰演俊达的弟弟,却渐渐对许诺萌生爱意,为许诺洗尽铅华,归于质朴。三个人曲折的感情路,在戏里折腾了若干年。戏已杀青,许诺浑身脱力,像走过了一辈子。
  戏拍了一个月有余,接着是后期制作,而许诺和凌之非终于潜心在学校里奋发补习落下的课业。夜夜点灯熬油,冲刺期末考试。时令已经接近圣诞节,天已渐渐飘起了雪。许诺一直没有回孔其右的住处去取冬衣。随手买了两件毛衣穿着过了秋季,可是冬天确实已经来了。许诺在夜里复习的时候,偶尔望着窗外,然后又缩回被子里去看书。凌之非总会在夜里递一杯热水给他,娇纵的命令他明天一起去买衣服,但许诺却总也没去过。自从一起拍戏以来,凌之非像朋友一样温暖着他的生活,可是许诺却不想跟任何人牵扯太多。
  简易突然出现在寝室里的那天,外面正飞着鹅毛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走不好就会整个人跌进雪里爬不出来。许诺从床上站起来吓了一跳,却看见简易手里拿着一只有点眼熟的硕大旅行包。简易的眼睛片反光,脸上的笑容有些怪异,向窗外指指楼下。许诺霎时惊心,趴窗向楼下望,却看见孔其右站在路灯下的积雪中,整个人快变成一具白色的雕塑。
  许诺的心疼了。说不出来的撕裂的声音。他穿着拖鞋跑下楼,满世界的张望,却再没看见孔其右的身影。
  怅然若失的站了一会,回到寝室时简易已经离开。许诺打开旅行包,里面全是冬衣。有以前旧的,还有很多新的。在一件崭新的、一看牌子就很昂贵的棉服中,许诺又发现了一张银行卡。外面照旧包着一张纸,写着金额和密码。
  许诺的泪水哗一下流了出来,任凌之非惊愕的劝慰,却久久无法止住哭泣。

  第 8 章

  八
  许诺红了。
  最初和俊达合作拍了一部耽美剧,投资小,覆盖面小,只是在特定的圈子里小红了一把。而许诺青涩的出演却意外得到了某个奖项的认可,得到了年度新人奖。许诺本身也意外之极。随之而来的,许诺从此片约不断。先后接拍了几部同题材的小制作电影,慢慢就变成了大制作大导演的各种戏路的影视邀约。
  他只是红了一个小范围,不上不下的二流明星。俊达比他爆红数倍。原本就有模特生涯作为基础,这下模特影视两界通吃,又渐渐开始唱歌。凌之非也比许诺吃的开,许诺渐渐知道那个古朗鸣是凌之非的亲生哥哥,所以凌之非才会在大学里选择了表演系。有哥哥的影视公司力捧,凌之非红的不算大红大紫,也顺利跻身一线行列。
  从第一次拍电影之后,时间又从指缝间流走了三年。
  三年中,他一次也未回过孔其右的家。而且,一次也没有再看见过孔其右。孔其右明显知道他现在的影视之路,但还是一次没拉下过让简易给他递银行卡。许诺有几次拿出那个手机,拨打上面至今还只有一个电话条目的号码,告诉他,你别再给我钱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了。但是举了几次手机又放下,手机被他握的有些烫手。
  人红了,片酬多了,钱也攒的小有积蓄。许诺已经大四,心里盘算毕业了之后是继续影视之路,还是按照自己最初的梦想组建公司。但他站在窗前想来想去,却总是想不出结果。
  追他的人很多,男的女的都有。许诺却从没动心过。校园里到处充满了恋爱的一对对情侣,许诺和凌之非成了鸳鸯校园里的两个特立独行的风景。凌之非倒好说一点,自从成了红星,九层以上的时间不在学校里,身边望眼欲穿的男女们也只是在电视里望洋兴叹。而许诺就不幸的要在学校里的时间多一点,遭受到各种言语和肢体的“侵犯”简直成了家常便饭。凌之非有时在拍戏间隔回寝室小住两天,每看见许诺从外归来脸色青紫,就调笑他:“长成豆腐的样子,就别出门;出了门,就别怕人吃。”
  许诺总是举着拳头向凌之非示威,一语不发却充满了善意的微笑。
  许诺已经21岁了。想一想自己身边如果有个人也不为过。但是每在想到这件事时,总会想起已经33岁的孔其右。3年过去,现在有没有老一点,生活的怎么样,一辈子终生的伴侣,是不是已经可以定下来。
  想到这,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为什么人生可以扭曲成这个样子。
  许诺接拍了古朗鸣投资的新片。许诺从未考虑过换东家,即使其他公司出价更高,许诺却一直抱着感恩的心态看待“异世界”影视和古朗鸣。所以古朗鸣一张嘴,许诺连剧本也未看就答应了。去了才知道,是和凌之非搭戏演一部魔幻耽美剧。许诺现在已经完全不排斥耽美剧情,不仅因为演过几部,而且因为他看到了耽美世界中爱情的纯与美。即使苦涩,但是真诚。
  3年前因为一部耽美剧一炮而红的三位主演,其中两位再次聚首上演又一段纠葛,此戏未开拍就已受到媒体的关注。这是电影最大的宣传,甚至已经有小报大肆在宣扬许诺和凌之非的绯闻。第一天的大标题还是《小诺与小非,从戏里演到戏外》,第二天就变成了头条新闻《诺非还是非诺,二人竟在大学寝室同居》。第三天小报变成了权威大报。专版专面报道,图文并茂,除此版面外全是广告,竟全数脱销。冷静如许诺看到那标题也快吐血:《受与受前路渺茫,俊达是否应成总攻?》
  这边许诺在化妆间里捏着那报纸不断遏制自己的颤抖,忽然听见隔壁化妆间里传来凌之非踹门砸物的怒吼:“传我绯闻也就算了,居然如此侮辱我!谁是受!谁是受——”
  许诺穿着重金打造的魔幻类炫彩盔甲,提着真金属重量级长剑,被吊在威亚上旋来旋去快要呕吐。快被放下来的时候,脸色已经青白。对面的凌之非也好不到哪去,本就晕车晕船的他几乎要命丧威亚之上。许诺想,等戏拍完电影的宣传更加好做了,各大报纸网站肯定免费宣传。现成的头条新闻:《凌之非为拍戏丧命——第一部使明星致死的影片,你敢看吗?》
  双脚终于落了地,突然被通知有人探班,许诺心下惊疑。怎么会有人探他的班,又怎么会被工作人员放进来的。工作人员回说,来人拿着许诺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只好让他进来。许诺大惊,忘记放下手中物,提着长剑三步并做两步跑向化妆间,正坐着喝水的简易几乎被许诺恐怖的神情和提剑的举动吓了个半死。许诺看见来人是简易更加骇然,一手去抓简易的手臂,一手提着剑低吼:“孔其右怎么了?!”
  简易几乎要哭出来,脱口而出:“车祸,已经过了观察期脱离了危险!别捏我,许诺!”
  许诺闻言,脸色已经黑的快要出墨。把剑扔在桌上不顾一切的脱下戏服。身边有工作人员上来帮他,越急越乱,戏服上细细的银链绞在一起根本脱不下来,许诺发挥了在戏里的嗜血风范,拿起剑一割——银链断掉,衣服散了架。
  他把所有的器具扔在桌上,覆在那把重量级长剑上,随便抓了件便服套上就要出门。古朗鸣和凌之非等人这时听到变动已经赶了过来,古朗鸣铁青着脸叫道:“许诺,镇定一点!你还有工作!”
  许诺给足了古朗鸣面子,没有夺门而出,低吼道:“去他妈的工作!孔其右出了车祸,去他妈的工作!”
  不知道古朗鸣是否听懂了这句话,不知道古朗鸣是否知道孔其右是谁,总之古朗鸣的脸色变了一变,竟让开了一条路。但还是沉着的说:“冷静点,许诺。去看一看,没有大事快去快回,耽误了进度你要照合约书赔偿损失的。”
  说不上无惧还是愤懑,许诺懒得翻白眼往外就走。却在激动中绊了一下,从桌子上拖到地上的各种戏服和银链绊住了许诺的脚。许诺摔在地上,桌子被沉甸甸的重物一扯,轰然倒塌,全数砸在许诺的背上,包括被压在桌子下正好刺向许诺后背的那把重量级长剑。
  在众人的惊呼中许诺的鲜血在地上流淌出来,古朗鸣黑着脸皱着眉头,大力扯开一切重物,查看他的伤势。几乎皮开肉绽。
  古朗鸣的脸色已经变成黑种人皮肤,而许诺却在剧痛中扯着嘴笑道:“这下必须要请假了,东家。”

  第 9 章

  九
  许诺是经过了重重处理和包扎后才见到孔其右的。彼时孔其右已经度过观察期出院回家,许诺坚决推拒了医院要求他留院观察的一切建议,在简易的护送下赶回了阔别3年的孔其右的住处。
  竟然是孔其右自己来开的门,看见被搀扶着的许诺出现在门口,孔其右有好几分钟是傻站着的状态。
  实际上孔其右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几处擦伤,脚腕扭肿而已。留院观察后发现没有内脏出血便被准许出院。只是简易在看眼科的时候,碰巧在医院见到孔其右被推在担架上急救,吓的半死。上去询问,却看见一个橙头发的青年在身边,得知简易是许诺的同学,便要他去通知许诺。简易想了想,现在许诺是明星不是轻易能探班见到的,尤兴宇沉思后带他回孔其右的家,拿了一页被捏皱了捏黄了的纸录取通知复印件交给简易。而见到许诺后,简易本身摸不清孔其右的病情,而许诺又没多给他时间细说,所以才造成许诺魂飞魄散,险情频发。
  家里居然什么都没变。门口还是许诺当年在家穿的那双拖鞋,客厅茶几上的台布还是许诺当年在家时的那个花色,只是东西旧了很多,台布的颜色被洗的淡薄。
  简易已经离开。许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低着头一语不发,孔其右坐在他对面,同样相对无言。三年后的重逢,过程惊险刺激,但是见了面却不知道说什么。许诺只是在一次次深呼吸稳定自己的心情。没事就好,孔其右没事就好。
  想着想着,旧时未变的一切,突然让许诺想起当年自己居住在这里时的心情。那时的仇恨和怨怼,让他恨不得孔其右一辈子不得安生。可是现在,怎么突然间调了个个儿。这些年,自己到底经历着什么。当年的心酸滋味翻过来另一面竟然还是心酸。自己为什么摆脱不了这样苦涩的生活。不知不觉,许诺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想用手去隐藏却欲盖弥彰。
  看见许诺突然的哭泣,孔其右有点无力还有点无措。他拖着肿的馒头似的脚,一瘸一拐走到许诺面前,蹲下来去扒开许诺捂着脸的手。扒了几次许诺又捂回去,孔其右只抓住了许诺满手的潮湿。
  孔其右大恸,心里叫着许诺许诺不要再哭了。他毫无办法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泪水,只觉得心绞的像这些年无法适应的孤单生活。他站起来,伸手去握许诺的双手,想把许诺从沙发上拖起来,却听见许诺扯嘴发出了一声惨叫。孔其右吓的再次蹲下去,声音里透着紧张:“晓诺怎么了?怎么了?”却看见许诺双手想去捂后背,却手臂一向身后动就扯皱了俊脸。孔其右这才如梦方醒,去慢慢脱掉许诺半披着的衬衫,看见许诺的后背上满是绷带,有一大块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孔其右多年行医的经验一辈子第一次在许诺身上起了作用。许诺一边擦眼泪,一边举着手臂任孔其右将原来的纱布拆掉,给他细致的上药水,又一层层轻柔细致的给他包好。纱布在许诺胸前背后绕了一圈又一圈,直把许诺包成了一个粽子。包到最后,许诺郁结的情绪已慢慢平复,回头去看正在把纱布最后打结的孔其右,脸上竟然有些湿润。
  许诺惊心并且错愕。
  ……孔其右,竟然在哭……
  那一刻,许诺的心不知道是甜了还是疼了,不知道是酸了还是咸了,当真的五味翻杂,如同一盘杂烩翻炒的菜肴。孔其右似乎发现许诺在看他,不露声色的淡然转过了头。许诺明知孔其右是躲他,睁着大大的黑眼睛,跟着把头凑了上去,却又扯动伤口抽了一口气。孔其右立刻转过脸,皱着眉头,无声的叹息着,将许诺轻轻、轻轻、再轻轻的搂进了怀里。
  世界上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安静到许诺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一夜许诺在孔其右的房中度过。一起生活的6年,许诺进孔其右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除非家长会或者非说不可的事,也会只站在门口简单说完。现在许诺安静的侧身躺在孔其右床上,恍然觉得做了一梦。
  孔其右躺着将许诺轻轻搂在怀里,不露声色的避过了许诺背上的伤口。整个房间昏暗但是月色温柔。许诺恍惚想想,多年来自己到底忽略了孔其右多少次这样的不露声色,孔其右轻巧的转过流泪的脸,轻巧的避开他的伤,甚至每一个淡然的表情,都轻巧的不让许诺看透他的情绪。孔其右,到底这样隐藏了多久。一直在他身边,这样不露声色了多久。多年来,孔其右到底还对自己轻巧的隐瞒了什么。
  许诺将手环过孔其右的腰。他知道孔其右睡不着,但是孔其右却一直闭着眼,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除了呼吸,没有一点多余的痕迹。许诺不知道是孔其右害怕他累,还是孔其右自己累了,所以只好也闭上眼睛不说话,就这样在安静中装作熟睡。
  可是许诺的身体,却竟然起了反应。
  他的曲线紧贴着孔其右,敏感的部位发生了变化,两个人都不可回避的能感觉到。许诺明显感到孔其右的呼吸慢慢有了起伏,自己也觉得懊恼,这样的情况这样的身体自己居然会有反应,脸上开始绯红。想了半天,许诺想不露声色的动一动,尽量把身体挪开点,好让孔其右对自己的挺立没那么大感觉。但是他不露声色的手段却不怎么高明,孔其右的手臂顺着他的肩又紧了紧。许诺叹气的尴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难受的越来越厉害,呼吸也有沉重的迹象,许诺脸红心跳几乎想逃离。他再次尝试把身体挪开一点,孔其右没有继续制止他,让他顺利的往后挪了几寸。他长出一口气,正觉得可以不让孔其右感觉到自己的状况,尴尬少了一点,接下来是怎样平复自己的问题。但却突然感到孔其右翻身面向了自己,两个人相对几乎额抵额。
  许诺的心咚咚跳了几下,接着又空了几拍。他看见孔其右的眼睛在夜色中温柔如水,像一片深邃温暖的海洋。孔其右一边无声叹息,一边轻轻的、还是那种不露声色的淡然,对他说:“晓诺,别动。”许诺在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听话的顺从了,隔了一会才惊醒,孔其右已经拉开他的裤子,俯身用嘴含住了他。
  许诺瞬间想回避,但是背上的伤口疼痛,且孔其右感到他的逃离,轻轻抚住他的腰,又含糊着说了一句:“晓诺,乖,别动。”许诺就在那个魔力的声音里,保持了一个侧身的姿势,任孔其右轻柔的吞吐。
  整个世界的感觉,只剩下了那种温热的潮湿、喉咙里交替的容纳和紧致,还有许诺手上紧握的、孔其右短发上的柔软。
  最后居然是泻在孔其右嘴里。许诺平复后脸更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燥热。孔其右起身漱口,去了半天方回来,还是像之前那样淡然的躺下,轻轻将许诺拥在怀里。许诺撼然他身上的凉意,明显是浸了凉水之后的体温,霎时惊醒,用手去探孔其右的**,果见那里毫无反应。孔其右用手去阻挡许诺的手,没有成功,面对许诺惊声质问:“你去冲凉水?!”孔其右没有回应,只是淡然转过了头。

  第 10 章

  十
  次日早上许诺独自在孔其右的床上醒来,竟恍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顿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是和孔其右过了一夜。身边没有人,他觉得异样,慢慢爬起来小心不牵动伤口,然后走到房间外面去看看孔其右在不在。
  看到温馨的一幕是孔其右正拖着一瘸一拐的脚在做早餐。本来应该是自己来照顾车祸后的孔其右,现在弄到头又反过来是孔其右在照顾他。许诺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湿。他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孔其右,专心致志的孔其右竟霎时有点僵。过了好一会,煎锅里传出鸡蛋的糊味,孔其右才低低叫着去翻锅。许诺更加笑不可扼,孔其右扭头看着他,露出千年一见的俊脸皱着眉头,嘴角却在上挑。
  吃饭的时候许诺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但还是犹豫着问了出口,语气里小心透着迟疑:“那个,尤兴宇没和你一起生活吗?我都没看见有他的东西。”问完了却看见孔其右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却马上恢复淡然的说道:“他没有住在这里。”只是说完了,刚才还上扬的嘴角又开始走平线,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好像问了一件不该问的事。是感情出了裂痕?还是觉得更适合独居?或者,有没有其他喜欢的人?许诺一堆的问题堆在那里,却看见孔其右微垂的眼帘,就又把问题生生咽了回去。
  饭后孔其右居然要去诊所,许诺惊讶的注视他,目光里满含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谴责。孔其右微笑着解释:“今天必须去,有病人在之前就约好了来访。早处理完我就早回来陪你,你好好在家休息,饿了叫外卖。明天我就不去了,相信我没事的。”许诺只好放任他离去,坐在窗前好一阵无聊。
  去了自己原来的房间看一看,居然什么都没有变,床单也被洗的有点旧,但居然还是原来的那个床单。其他的旧衣服换洗的床单依然被整齐的叠在柜子里,满屋上没有一点灰尘。不变的还有考试复习时孔其右放在桌子上的那盆仙人球,长的硕大,也被换了花盆,占据了桌面三分之一的地方。
  回到孔其右的卧室,许诺心里暖洋洋的。不知道干什么发泄胸中无处可去的暖意,忽然看见房间一侧的小书架里放着很多书,其中有一系列的书籍,是同一个作者。许诺知道这是一个近年来出版很多畅销书的作家,笔名叫狮子,孔其右竟喜欢这作者喜欢到这地步,买了他所有作品。许诺抽了一本尝试翻了几页,没想到竟也一头栽了进去。作者的文风流畅细腻,淌着淡淡的忧伤,多年的感情纠葛在他的笔下婉转流长,如一片夕阳下广阔的山水。
  看完整本天色已经斜阳,许诺起身去翻冰箱里有没有吃的。他终于知道孔其右临走时为什么要让他叫外卖了,他看见冰箱里远不像当年他在这里生活时永远装满了各色营养食物。冰箱里居然什么都没有,除了几枚鸡蛋,半盘剩菜,就是一罐接一罐的啤酒。许诺心绞的难受,真不知道今天的早餐孔其右是怎么东拼西凑出来的,自己可能吃掉了孔其右仅有的储备。孔其右这几年是怎么过的。那么懂得照顾自己的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也是单身汉,也没见在饮食上这么潦倒。
  想了想,他突然想去孔其右的诊所里看一看。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从没有过这个念头,他几乎不知道那个诊所在哪坐落。最后他想起刚看见床头上有孔其右的名片,写着诊所的地址,就无法按捺的出了门,想起不知道孔其右吃没吃饭,就顺便买了些食物。
  没进诊所门,刚到拐角就听见屋里有老太的嚎啕哭求,隔着百叶窗,许诺轻轻往里看了看,竟有一个老妇人正跪抱着孔其右的腿在哭诉:“求求你了医生!救救我老头子吧!他一辈子为了这个家糟了太多罪,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走啊!医生你发发慈悲吧,我知道你能治好他!我带着他走了这么多医院,这么多医生看不出他的病,只有你一眼能看出他是脑瘤!现在我在最好的医院带他各种机器检查都做过啦,跟你说的一模一样,但是医生都说是死路,不给开刀!孔医生我求求你,救救他吧,我给你磕头啦!”说完传来头往地上磕的重重声响。
  孔其右在紧紧拉着她,声音里充满无奈:“阿姨你起来,你这样我担当不起。我不是不救,我已经多年没动过手术刀,你看我这小诊所里也没有设备。况且就算是我执刀,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救的活他。”
  老太继续磕头的声音:“医生,只要你肯,只要你肯就好!尤兴宇医生说啦,这个病只有你执刀才有希望!别人开刀都是死路一条!他说只要你签字上手术台,医院方面他来协调。我也知道谁也不能保证手到病除,但是只要你肯出山,我也就算尽了力啦,老头子就算死,也死得瞑目啦!”
  老太声泪俱下,许诺愣在门口心如刀绞。是吗?孔其右有那么神吗?当年不是他因为年轻失误才治死父母的吗?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最后的救世主,被人膜拜被人敬仰,这个事情中,是不是有谁被骗了?是这个病急乱投医的老太,还是盲目相信感情的尤兴宇?
  最后不知道孔其右是怎么回复老太的,只知道老太含泪答应先回家。孔其右将老太送出来,惊愕的看见正站在门口茫然淌泪的许诺。突然,二人相对无语。

  第 11 章

  十一
  许诺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有专业医生专职护理,想好的不快也难。
  半个月来许诺的生活简单而快乐。孔其右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他,偶尔外出也很快回来。许诺有时会穿上套头带帽子的衣服戴上墨镜,把自己的本相遮挡起来,牵着孔其右的手去逛超市。冰箱里又重新装满了食物,许诺看着一瘸一拐的孔其右总是步履蹒跚推着购物车去为他买着买那,回家变着法的做出各样菜肴,许诺就说不出来的窝心。
  只是孔其右从来没有要过他。每天晚上抱他睡觉之前,孔其右都会去洗一个好长时间的澡,回来的时候身体都凉丝丝的。许诺从里往外心疼。有一次他在孔其右洗澡的时候偷看了一下,果见孔其右在浴缸里□。他不能控制的走了进去,蹲在浴缸旁边想要帮他解决,却还是被孔其右拒绝了。他明白孔其右是不想再犯一次当年的那个错。于是许诺没有再坚持。心情已经和多年前完全不一样,许诺已不想因为自己的感情让孔其右的愧疚再多一分一毫,不想再利用愧疚让自己像拖油瓶一样牵制孔其右。
  但孔其右会为许诺解决。每一次都有新的花样。许诺年轻的身体突然被开发出了高昂的潜力,几乎夜夜挺立。许诺不知道从来淡薄的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索求无度。有时候孔其右会害怕这样不利于他的伤势,但许诺即使背对着他也会高昂,孔其右就不忍心让他难受。夜夜疯狂释放,早上孔其右又无限的去做各种膳食和补汤。
  就这样在伤口和纵欲的双重夹击下,许诺居然还是不可思议的胖了一点。孔其右偶尔会轻轻捏他的脸说:“完了,我毁了一代青春偶像。你要是变成包子脸,有多少少女会无望的自杀。”
  孔其右竟会开这样温柔的玩笑,许诺被奇怪的感觉烘托的像飘在云端。他眯着眼笑:“不只少女,还有很多少男哦!”
  说完了竟看见孔其右的脸色黯了一黯,然后又恢复那种不动声色的淡然。
  半个月后突然有几天孔其右是早出晚归的。虽然还是尽可能的回来陪许诺,但每天回来脸上都遮挡不住的疲惫和凝重。最后一天早上,孔其右早早起来认真梳洗,仔仔细细用刷子刷自己的手直到苍白,才穿戴好出门。满脸的严肃和郑重,像去参加一个决定命运的聚会。
  出门前孔其右尽可能的放柔了微笑对许诺说:“我今天有可能会回来晚一点,也有可能会早。你别着急,在家好好吃饭。”
  许诺也微笑着送孔其右出门,满脸的理解和期待,眯着眼挥手向孔其右告别。他没有告诉孔其右,今天是自己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剧组在紧召他回去拍戏。因为许诺情知孔其右连续几天都在为那个老太的爱人患脑瘤之症在奔波,今天应该是他执刀上手术台的日子。许诺不想让孔其右分心。无论如何,恨与不恨都成往事,他不想让孔其右再背一次罪孽。
  说起来,古朗鸣对许诺是仁至义尽的,没有向许诺索要一分钱赔偿。半个月的时间,对一个大投资的魔幻耽美剧组来说,损失不是一笔小数目。面对古朗鸣的这份知遇之恩,许诺即使恋恋不舍,也必须回剧组报道。在床头简单给孔其右留了一个字条,只写了“我回剧组拍戏”几个字。许诺回首环望了一下屋子,心里早已没有了三年前离开的那种决绝。也许很快就会回来。
  回到剧组已三天,许诺和孔其右没有任何联系。他拿起手机想给孔其右打个电话问问手术做的如何,但是每次都是拿了一会又放下。由于耽误了半个月进度,剧组的安排紧锣密鼓,他几乎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想一想就是打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如早点拍完戏回去看他。
  背上的伤因为吊威亚再次崩裂,许诺咬着牙没有继续请假。无论是要对古朗鸣有个交代,还是想要尽快看见孔其右,他都不想再耽误拍摄的进程。说来奇怪,这次伤口裂开一点没有最初的伤势那么严重,但许诺却觉得快忍受不了的疼。想想为什么在孔其右身边没有疼的那么厉害,许诺自己也觉得纳罕。
  而实在意想不到,这次回来给他最大的意外,竟是凌之非的告白。
  第一天回剧组报道时,收到了凌之非请经纪人转交的补汤。许诺虽然疑惑但想一想也许只是出于友情,就像在第一年大学在寝室里,凌之非每个寒冷的夜里都会给他递一杯热水。但第二天居然收到了凌之非署名的玫瑰,放在化妆间里异常突兀。许诺皱了皱眉头,无奈两个人都在拍戏,虽然天天见面,但大多时候都是吊在威亚上。总不能在威亚上朝他发问为什么送玫瑰给我,于是又蹭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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