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燕歌 作者:摸鱼小童(下)【完结】(27)

2019-04-02  作者|标签:摸鱼小童

  那时候的金木,自信到了极致,也自负到了极致,他深信自己手中的剑可以击败任何人,除了师父和师兄,所以他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要剑在手中,他便是天,主宰着别人的命,秦修在一家酒楼中遇到了自负满满的金木,他的眼神中带着皇族特有的骄傲和睥睨,只是一瞥,便深深地激怒了金木,深深地伤害了他,他想起了青枫,想起了无数次被击败的痛苦和无奈,似乎听到了师父看到他时深深的叹息。

  金木提着剑,走向了秦修,秦修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金木拔出了剑,刺向秦修,直取命门,招数凶狠,不留任何的余地,任何挑衅他的人,都不能留下性命,这人,也不例外。

  只可惜,那剑刺入了梁上,秦修轻巧地一拨,金木便脱了力,虎口震痛,一条臂膀不听使唤,好像断了般,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秦修,秦修只是淡然一笑,继续坐下喝酒。

  “我输了。”金木喃喃道,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说给秦修听,秦修慢慢地喝着酒,没有理会,金木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嗵地跪下,抱拳道:“既然我输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秦修放下了酒杯,俯视着金木,脸上漾起了笑意,没有轻视,也没有鄙夷,只是带着皇族特有的骄傲和风华:“壮士如何称呼?”

  “金木,五行中的金木。”

  秦修眯着眼睛,口中低低地念着这两个字:“金木……”忽的笑了起来,道:“这可是好名字!”

  金木不解地看着他,只听秦修意味深长道:“你可知那皇上坐的龙椅,便是金子和木头做的!”

  秦修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掩饰不住的野心,英俊脸庞上洋溢着对皇权的贪婪与渴望,金木瞬间就看懂了,但他不在乎,不在乎秦修是要□□,还是要杀皇上,他在乎的是,秦修不会杀他,秦修需要帮手,那么自己便是那个最强有力的帮手,他……还能活着。

  “金木左使,本王乃是楚王秦修,明日去楚王府赴任,不得有误。”

  金木不喜欢当左使,却当得比谁都认真,比谁都出色,他不允许自己不出色,他在任何时候,必须都是最强的那个人,即便是当别人的手下,他也不能输给青枫。

  秦修很信任他,什么重任都愿意交给他,金木左使日渐成为楚王府最为尊贵的人,也成为了闻名远近的楚王重臣,金木心中的渴望却越来越强,他要找到楚王功力强劲的秘诀,他想极了要获得那本秘籍,不惜潜入楚王的屋中翻来翻去,可是一无所获,楚王的功夫究竟是随着谁练的?

  他不知道,其实,楚王的师父,是曾卿,而在那时,曾卿早已被埋葬于黄土中。

  秦修被杀了后,他落魄地逃出了南安,一路北上,意外地去了燕国,在燕国的一座破庙里,碰到了同样落魄的莫非,也就是南宫非。

  南宫非不懂武功,也不知秘籍,可是他深深地知晓如何收买人心,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允诺在收复失地,重登大宝之时,必将遍寻天下秘籍,为其提升功力,金木同意了,于是金木左使绝迹江湖。

  一臣不事二主,那是对臣子所言,金木不是,无论是年少之时,还是沧桑之后,金木都是个浪子,都是失了根的浮萍,他飘荡在这天地间,无人能拘束他,他能肆意地杀人,能杀敌人,也能杀自己的主子,他在乎的,唯独是那至高的武功,他要证明自己,要击败青枫。

  金木偶尔也会忆起秦修,忆起楚王的笑颜,忆起他雄姿英发的样子,忆起他征战沙场的样子,偶尔也会叹息,惋惜那么一个高手就那样死去了,惋惜过后,便抛在了脑后,随着那风飘走了,跟着那月儿隐入云絮中了,他看着手中的那把寒光凛凛的剑,更多地还是想到青枫,想到自己的被打败的样子,这时他会数十年如一日地燥郁起来,然后像个孩子般重重地捶一下桌子,不满地咬着下唇,直到唇上现出了血丝。

  怀中的那块暖暖的血玉令一直捂着,金木居然一直都没有用,他也没有献宝一般地献给任何一个主子,那血玉令之于他,似乎永远都是一个特殊地存在,特殊到连他的命都没有它重要,特殊到,他像守着一个秘密般,一个只有在青枫和他之间的秘密,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混乱。。。。

  ☆、青州

  南安,青州城。

  青州城城下,秦越一个人骑着黑色的骏马,站在空阔的城门口,易容成封商铭的叶兰青站在高高的旌旗下,紧张地看着城下的秦越,秦越穿着她特有的一身玄色战甲,腰间系着那把杀敌无数的长剑,剑上的黑色在暖风中微微飘动,除此之外,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凝滞了。

  多年不见,秦越比以往瘦了,脸色苍白,配上那纯白如雪的银发,连眉毛都渐渐染上了白霜,只有那眸子还是漆黑发亮的,也不似往日般有生气。

  叶兰青有些恍惚,这个阴郁而暗藏杀气的人,真的是她的女儿么?真的是那个曾经缠着她,要守护她白衣少年么?那个天真善良的孩童去了哪里?

  秦越仰起头,看了看叶兰青,在她的眼中,那是自己曾经的部下,那个曾经发誓效忠于她的部下,那个自己曾经无比信赖也无比倚重的部下,那个背叛了自己的部下,秦越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可是她觉得很奇怪,尤其是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以往封氏的傲气和勃然,倒是异常地淡然。

  “秦越,你速速撤兵,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曾彦站在城头上喊话,秦越哼了声,道:“你不配与朕说话,这青州城的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能与朕说得上话!”

  言语间的鄙夷和冰冷让在场的将士们怒气填胸,毕竟他们大部分都是封商铭亲手训练出来的,在他们心里,封商铭是战无不胜的存在。

  “秦贼口出狂言,看箭!”城头的一个将领忿不过,拉满弓射了支箭下去,那箭力道惊人,嗖嗖地直奔秦越的额头,秦越抬手轻轻一挡,那剑直直没入身边的树干上。

  曾彦大骇,射箭的将领可是臂力惊人,射出的剑即便是用剑挡,也能将剑刃上打出个豁口来,秦越居然只用手轻轻一挡,就轻松地把箭挡了出去,功力是何等恐怖!

  叶兰青皱了皱眉头,她想到秦越当年在重重包围中血战的场景,那时如同地狱修罗般杀人,也是这样的云淡风轻,也是这样的易如反掌,杀人对于秦越来说,很简单,杀很多人对于秦越来说,更简单。

  在秦越身后的密林里,陈媚远远地看着,心也隐隐地痛着,只有她知道,秦越此时大病初愈,身子虚得很,面色苍白,薄唇上毫无血色,本就沉默寡言的她,最近连说话也懒得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独闯青州城,无异于送死。

  “青侍卫长,把陛下请回来吧。”陈媚忧虑道,青枫的目光一直锁在秦越的身上,他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陛下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更改不了。”

  “可是……太危险了,万一有个闪失……”青州城上的战鼓突然震天响了起来,陈媚的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

  青枫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低低地吐了几个字:“万一有个闪失,就葬了。”

  “什么?!”陈媚惊讶地挑了挑眉头,“此话怎讲?”

  青枫紧了紧手中的剑,又无力地放下,目光死死地盯在秦越的身上,道:“娘娘,陛下说了,外人无需知道。”

  外人……陈媚愣怔在原地,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确是外人,她自然是没有资格知道那些隐秘的事情。

  “那……皇后知道?”陈媚苦笑着问,心里同时还抱着一丝侥幸。

  青枫叹了口气,道:“只有臣与皇后知道。”

  “那……就好。”陈媚的目光渐渐地飘落在秦越的身上,那执拗坚毅的背影,那般地孤独,又那般地悲壮,孤身赴战,执意求死,阿越啊阿越,你为何要这么做?凭你的能力,凭你的才华,足以成为天下之主,你有爱你的皇后,有你爱的亲人,你还有皇图霸业,你有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为何,你要这么做?

  青枫瞥了眼陈媚,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只是说:“娘娘放心,陛下这样做有陛下的道理。”

  陈媚苦笑不语,心里默默低语着:“阿越,你若是在这里便死了,我是不会饶了你!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要你的命,你怎么能把命给丢了!”

  远处的秦越长长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剑柄之上,前方,青州城的大门缓缓拉开,里面瞬间涌出了无数的士兵,一个个面目狰狞,嘶吼着,挥着剑,舞着刀,还有提着长戟刺来的,他们没有把秦越放在眼里,毕竟,秦越只有一个人,再厉害的人,怎么能一个人抵挡一支军队呢?

  秦越的手指轻轻一弹,长剑破鞘而出,寒光四射,黑色的骏马长嘶一声,猛地冲向那洞开的城门。

  骏马四蹄如风,血光剑光交错,秦越生生地冲开了一条血路,那些将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头落地,血流如注,一条尸体铺就的道路转瞬间就出现了,秦越黑色的背影一骑绝尘,冲入了城中。

  曾彦倒吸一口凉气,惊慌道:“来人,快保护陛下离开!来人!你,带兵去城中堵住秦越,你,守住上城墙的入口,你,把秦越引开……”

  叶兰青一挥手拦住他,道:“不必,今日,朕就会会她!”

  曾彦看着她坚定的眸光,知道再劝也劝不回了,只得吩咐手下尽力守住上城墙的入口。

  城墙的入口很快就被撕开了,秦越提着剑,一步一步地踏着尸体走了上来,靴子与满地刀剑相撞的声音声声砸在了曾彦的心里,他紧张地看了一眼边上的曾卿,他还不知那面具之下,是销声匿迹的叶兰青,而不是他的生父,可是,在他的心里,那是他一直挚爱和尊敬的父亲,他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

  秦越提着剑,剑尖上滴着血,一滴一滴,沿着秦越的足迹而上,像是一条血色的红线,宛若黑白无常手中的绳索。

  “封将军,别来无恙。”秦越了上来,第一句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熟悉的口吻,熟悉语调,甚至带着点温度,恍若是来与故人叙旧的。

  秦越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曾彦吃惊,她将剑收回了剑鞘,直直地站在那里,手中什么武器都没有,淡淡地看着封商铭,微微地笑起来,笑得很好看,两眼亮亮的如同天上的明月。

  叶兰青在那一瞬间心里动了下,有什么地方松开了,那个倔强善良的孩子似乎回来了,那个爱桃花如命般的孩子回来了,那个窝在她的怀里许诺保护她的孩子回来了……

  那个叫阿越的小皇子,似乎回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那好看的薄唇微微翘着,似乎一张口,就会唤出软软糯糯的“阿娘”,清亮好听,甜得像芳华做得桃花糕。

  “封将军好大的架子,朕在与你说话。”秦越的眸子沉了沉,杀气慢慢地溢出来了,叶兰青手中的剑微微动了下,她回过神来,答道:“朕不答无礼之人。”

  秦越看了看封商铭,又看了看边上的曾彦,笑了笑,也不恼,她往后退了一步,虚虚地倚到了城墙上,刚才的打斗耗费了许多元气,她本来就虚着的身子有些力不能支,背后的虚汗也渐渐湿了衣衫。

  叶兰青敏锐地捕捉到了秦越身体的变化,她的心紧了下,突然很想问一问她身子怎么了,又忽然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以的。

  她怎么能关心这个孩子?这个……

  “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自杀,朕就原谅你之前所有的作为,第二个,你与朕决斗,朕亲手杀了你,朕不会原谅你,但是朕不会血洗你的族人。”秦越伸出了两个手指,面色慵懒,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感到身上有一种冰冷,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寒冷,从心肺处蔓延至全身,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她依然如同身处冰窖。

  “朕可以命人杀了你。”

  秦越依旧笑着:“你明知道那不可能,你和朕,终有一战。”

  一边站着的曾彦突然上前一步,吸了一口气,拔出剑来,指向秦越,道:“我来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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