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袖红妆gl 作者:南命羽【完结】(3)

2019-04-02  作者|标签:南命羽 乔装改扮 边缘恋歌

  似被点中心事,床上之人的笑容颓然褪去。她将衣袖忙乱的拂下,寻来床角的棉衫披在身上,脸上的表情是思念是哀痛更是悔怨。只是,当她重新转身,眼底的湿润及时的退去,还来一片无解的迷蒙。“我如何怪的了娘亲?我的名为你所取,我所拥有的一切皆为你所赐,连这薄命都是娘亲给的,说怪?我有什么资格怪呢?”

  嘴上说不怪,心里早已暗生芥蒂。时隔一年之久,心中的痛却日日递增,无法消磨。还记得枕边的玉是在得闻那人香消玉殒之时被松开的手垂落而碎,也未忘腕背的划痕是用玉的一瓣儿碎片狠划留下。

  她恨她怨,如今更多的是悔:为何当日她没有用尽办法将她强行带走?她们本该像曾经许诺那般白首相老,如今阴阳相隔,而她甚至只能用她的几件衣裳偷偷摸摸的为她建一个衣冠冢。这痛的源头,是她的娘亲给的,这恨的源头,是那个不争气的状元爷,当了几天的京官儿便贪赃枉法,连累自己的夫人同罪而刑。

  恨的人已经逝去,剩下怨的人是生她育她的娘亲。久而久之,怨和恨都化作梦魇依附在她的身上,让她痛让她苦,长久以来,有增无减。

  “心儿,你终究是女儿身,娘所以要你扮作男子,只想让你免受娘所经历的苦和不公。娘知道你对若雪一直,关爱有加。但女子和男子终究是不同的,娘不能看着你行那种遭天谴的事情。她的死是注定亦是意外,怨不得他人。亲是她的双亲选的,若是那人踏实,自然平步青云,让家人共享福之。可他选了捷径,因而害了自己害了全家。”美妇立于被唤作‘心儿’之人的身后,木梳缓而轻的顺着她的长发滑下。

  她继续说,“你并非少童,老爷已经开始把部分生意交由你插手看管。如此,你便该把心思投在咱们沈家的生意上。心儿,莫要忘了,若非你在老爷眼里是男子,是少爷,现在早成了他人的妻子,三从四德,夫唱妇随。”

  白锦发带将头发整齐竖起,余留鬓边的长发绕缠胸前。沈绝心望着铜镜之中模糊的映像悄然无语,耳边自然是娘亲慈爱的声音,内容倒不见得有多温和。她背着美妇换掉被冷汗浸湿的内衫,因着天冷,又在棉衫之内多添了件儿衣裳。如此,折扇在手,虽算不得美若翩翩的少年郎,倒也是个干净纯粹的富家公子。

  “娘亲说的在理,心儿不是说过了吗?我所得的这些,都为娘亲所赐。”沈绝心在铜盆所在之处做了洗漱,重回床边把那块白玉存于怀内。她看着美妇,双眸和唇角皆含着读不透的浅笑,“不过,娘也别忘了,我既是沈家的少爷,老爷眼中的男子,便是可以娶亲的。我为女儿身,是娘一手促成的秘密,若是娘想要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我倒是不介意成为谁的妻妾。娘想要我接手沈家家业,又想我依着女儿的心思禁着自个儿的姻缘,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娘亲总要让我一步,予我自由的。还有,”

  她的双手轻扶着门闩,目光似要越过无尽的遮挡到达心中之人所在的地方,“我不想瞒着娘亲,于若雪姐,我并非姐妹关爱。我爱她,是私情私爱,纵是天理不容,我只要无憾。”

  “心儿,你怎好这样?自若雪死后,你变了太多,你不该...”

  沈绝心知她想说什么,索性打断她的言词。“娘。”她叹道,“自她成亲那日,我的心便也死了。而今她与我阴阳隔世,沈绝心纵是从前的沈绝心,又有何用呢?爹和娘想要的,无非是发展沈家家业,至于外人如何传我说我,我活得自在,自无须因着他人的言论而改变什么。”

  房门被‘吱呀’打开,纵是眼底含笑面容悠哉,她因着紧抓门闩而指节泛白的手已将情绪微微暴露。跨步出门槛,沈绝心于石阶处顿了一顿,随后朝侧屋唤了声‘沈词’。待话音渐落,立刻有一青衣少年直奔而来。

  那少年生的讨喜,五官之间透着未张开的稚嫩。他的头发用墨带全部束起,余下的一截布带因着小跑而胡乱摇摆。“少爷。”被唤作‘沈词’的少年怀抱着一盆到底未能结出花骨朵的绿色植物,他把它轻放于石阶侧角,抬身时双颊已是微红。“花匠说这花儿本就无果无花,如何培植都不会开出艳色花朵的。”他如实道。

  “竟是无果之花吗。”沈绝心叹然,这花是少时和若雪在城郊瞧见的,二人相约共赏它的花实。那时若雪尚在,无非想着每隔些时日一块儿去瞧瞧。哪知人有旦夕祸福,若雪自此不再,她便命人去城郊寻来此花,悉心照料,盼它开出花朵。无奈,花和人一样,总要听天由命。“无花之花,又哪里是花呢?”她摆手,“罢了,你就把它置于后院,每日浇水看护吧。既然开不出花来,就由着它随心而长吧。”

  “心儿。”美妇在屋内自然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她自里面缓缓而出,于沈词的一声‘夫人’轻轻点头,道,“你已经有时日未和家人共用早饭,想来你今天并无其它事情,便与我一同用早点如何?”

  “倒是不用了,心儿的早饭自有她人备齐。”说着,她折扇轻挥,倒也无所谓房间的门是否敞开,扬头之间眉宇更多调笑,“沈词,咱们这便走吧。”

  “哎!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吗?”沈词紧随其后,时而回头瞧一眼仍在石阶上站着的夫人,于少爷身侧小声说道,“少爷,夫人还在您屋外头站着呢,咱们就这么出去,好吗?您实在有个把月没在府里用早饭了,豆腐花虽好,却不足果腹呀?!少爷您...”

  “沈词莫不是忘了,秀色可餐。”沈绝心对夫人是否还站在屋外瞧她不予理睬,她的双眸微微眯起,游离片刻诚然变作另一番模样,毫无波澜,痞笑渐生,“走,今日起的有些晚了,也不知晚娘的豆腐花卖完了没有。”

  ☆、第三章 绯闻

  说到豆腐花,苏州城内便有较为有名儿的两处。一处是自京城一路下开分店至苏州的‘归素坊’,其名声在外,坊内各式素菜皆叫人赞不绝口。另一处则是由一已婚女子所摆卖的豆腐摊儿,女子名唤‘绾娘’,每日清晨在沈府对面的街上摆卖所做豆腐及豆腐花,因着她的模样,前来的多为男子,又因着她的羞婉性子,便有窥猥男子故意刁难,意欲揩油。

  如往常那般,绾娘的豆腐摊聚集了不少穿着不一的男子。有的是斯斯文文的穷酸秀才,有的是脑满肠肥的员外富商,亦有什么都不是只为前来瞧个热闹的好事百姓。

  沈绝心摇着折扇不慌不忙的立于人群外头,并不担心待她上前之时豆腐花或已卖完。排队之人众多,她的视线透过人群的间隙望着忙碌不断的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麻布衣裙,头发用竹筷简单的盘起,怕不小心散开,又用粗糙的宽布包紧,一副村妇打扮。说是村妇,女子生的倒是婉美,尤其刚出月子,身段更是玲珑有致,举动之间透着别样的风韵。

  “嘿嘿,我说绾娘,你这豆腐花里头的糖放的可不够多呀!”人群之内,便有窥伺女子已久的恶商唐突而言。他手里端着刚刚盛给他的豆腐花,圆肥的脸上挂着猥贱的笑意。

  那恶商沈绝心是认得的,便是苏州城内经营大米生意的胡员外。胡员外生性好色,家中所娶的六房妻妾皆是他威逼利诱而得,故而在城内名声狼藉,又因着他的家财,讨好巴结之人亦不少有。单是望着他如狼盯猎物般瞧着绾娘的眼神儿,沈绝心便知,他该是动起了对绾娘的歪念头。

  “胡员外稍等,我这便给你再添些糖来。”一阵轻细的女声于空气中飘散,绾娘将垂落的额间长发归拢至脑后,便按着胡员外的话给他又添了半勺细糖。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纵是绾娘为胡员外添了一勺又一勺细糖,他仍是端着不曾动过的豆腐花凑到绾娘的跟前儿,赘肉横生的笑脸让他瞧着甚是*,“绾娘当真吝啬的很,糖加的这般少,怎能尝出甜味?不信的话,你便尝上一口,来来来,我...”

  话说至此,胡员外的手也不安分的想要揽上绾娘的腰肢。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固然是好,却终有不能让他如愿之人于人群里走出。沈绝心自然是看出他的心思,她的动作快胡员外一步,在他的肥腻大手即将触及绾娘的裙衫之时唐突的将绾娘揽入怀中,手臂稍稍用力搂着她细软的腰肢,看着她腾升红晕的俏脸,眉眼之内尽是调笑,“哎?绾娘怎的这般不小心呢?我就在你身后,再退上一点儿,可就踩到我今日新换的靴子呢。”

  绾娘被她冒失的举动惊到,又因着她的话赶忙脱离她的怀抱,羞怯的退至食摊一侧。她低头,不敢正眼去瞧沈绝心的脸,总觉着,一旦和她那双看似迷醉的桃花眼交视,便也受了蛊惑一并醉去。“沈公子,方才我不知你在我的身后,是我不好,还请沈公子见谅。”她的声音仍是轻绵,呼吸却稍显急促。怕是方才那唐突的揽怀惊了她的人,亦羞了她的心。

  “我当是哪里来的无理之人,原来是沈家的公子。怎么,瞧你这般闲散气色,恐怕又是刚从哪个姐儿的温柔乡里出来,亦或是...要去哪家青楼一掷千金和哪个头牌儿欢好吧?”胡员外对坏他好事之人可没有好感,何况他自开始就极其不待见沈绝心,看她难堪,便是胡员外的一大乐事。他巴不得别人知道面前的这位沈家公子是何等的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又是何等的享乐于美色酒香之中,他端着豆腐花来到人群中间,如说书先生那般提高音量,道,“苏州城内谁人不知,沈家少爷日日欢醉于青楼香坊之内,不到日上三竿决不离开。哈哈,我倒是不知,沈老爷还有多少家财足够您这位大少挥霍,当真是不懂得赚钱,花钱倒入流水一般呀!”

  众人哄笑之间,沈绝心倒是不以为然。这一年多来她早被城内流言蜚语包围,所传之事皆属荒唐淫乐,若要在乎,怕早被这些四方而来的传言压得喘息不得。‘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她沈绝心从来不在意外人说她如何,只因她所在乎的人,早已身归黄土,既然再无人能走入她的心内,又何须对外人言讲真心?

  “呵呵。”沈绝心折扇微合,不以为然的施以还嘴,“确是从新结识的姐儿家出来,以前倒也是认识的,听说前几日刚被城内的某个米商纳做小妾。我记得,噢...那米商该是姓胡来着,哎?倒是真巧,竟和胡员外一个姓氏呢!”她说的这般无意,余光却紧瞧着胡员外那张刹那间笑转盛怒的脸。“绾娘,”沈绝心似是暧昧的凑近绾娘,刻意将胡员外置之视线以外不再予以理睬,“今日出门儿晚了些,也不知绾娘可有为我留一碗豆腐花呢?”

  沈绝心话内之意甚为明显,所言之事是假,却也暗指了胡员外新纳的小妾原为青楼粉头的事实。原本围观的众人指笑沈绝心,此刻笑声轰然,则是因着胡员外的‘粉头小妾’。终归是自个儿出言在先,纵然胡员外心怒难平,也只得自个儿受着,不能爆发。“哼!”多待无益,胡员外放下盛着豆腐花的碗甩袖便走。好端端的心情就这么被弄糟,实在晦气!

  胡员外一走,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走了多半儿。绾娘自木桶里盛出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花,在上面撒了些香菜,又淋了层自个儿做的咸酱,将它递与沈绝心,垂眸道,“沈公子,你要的咸豆腐花,没有加葱花。”

  “绾娘竟能记得我的喜好。”沈绝心没有接来豆腐花,就着绾娘的手用小勺挖了一小口轻做品尝。不知咸酱内加了些什么,沈绝心只觉舌间有津液溢出,酥酥麻麻,甚是爽口。“不错,绾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她唤来人群外的沈词,从他手里取来一小块儿碎银,将它送至绾娘面前,“这是付给你的钱,想来方才胡员外的豆腐花的钱还未付吧,便代他一并付下好了。”

  就算是两碗豆腐花的钱,这碎银也给的有些多。绾娘为难的看着沈绝心掌心内的碎银,她多少清楚这位‘沈家公子’的性子,故而有些犹豫的抬起了手,又在拿起之前,怯言道,“沈公子,你的银子又给多了,次次如此,怕是...”抬起的手重新放下,食摊前已没有几个食客在此排队,绾娘微微抿起双唇,正欲推挪,反被沈绝心稍稍用力拽进怀里。

  “绾娘不想知道我为何次次都多给银子吗?”沈绝心于绾娘的耳边轻声细语,她的唇角是浅淡的勾笑,双眸微眯,搂着对方腰肢的手亦不安分的覆着好欺之人的手背,虽略显粗糙,倒也颇有手感。“呵呵,绾娘不必紧张,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伤不到你的。”

  “沈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已是有夫家女儿的妇人,你这般...”话未说完,便有故作低沉的温婉柔音自远处传来,那声音带着一丝斥责,细细听来,确是女儿家的嗓音,“光天化日之下轻薄良家女子,当真是披着华服的无赖,便该将其报官严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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