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结业式 作者:南方果然【完结】(2)

2019-04-02  作者|标签:南方果然 灵魂转换 现代架空 制服情缘 怅然若失

《十六岁的结业式》作者:南方果然

晋江2015-3-4 完结

文案

先翎是个平凡女子,没有野心也没有太多想法,她的一生似乎总在随波逐流,跟着人生的必要结婚,进入家庭,养儿育女,直到她的人生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即將結婚前,她与十六岁时心仪的女同学赵秀音不期而遇,并且在与她短暂的谈话中,领悟到某些模糊的意念.不久她才发现赵秀音早在20多岁时已死于滑雪意外.她经历了没有爱的婚姻,出轨的诱惑,与女儿的长期拉锯,及惊天动地的家庭剧变之后,再度與赵秀音的幻影重逢,因为先翎始终希望自己成为她所崇拜的偶像赵秀音,而始终拒绝认清真正的自己.

她早已错失了前半段的人生.唯有她不再逃避真实的自己,与十六岁的自己和解,中年以后的她才能够抚平失婚和丧女的伤痛,继续勇敢凭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现代架空 制服情缘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先翎 ┃ 配角:赵秀音,姚馨 ┃ 其它:

  ☆、第 1 章

  

  那是一只生着长翅的泥黄色海鸥,偏斜着身躯,伸长了纤瘦的脚爪,昂头立在大理石座上。刚从某大学美术系毕业、颇富艺术家气质的老师极力赞赏她把这只鸟筋疲力竭之后即将放松的刹那捕捉到了,略微低垂的翅翼和朝前的头颈显露出某种忧伤。她没有纠正老师,她做的其实是一只刚准备起飞的鸟,在一本自然科学杂志上她看过一张迎着金紫朝霞展翅的黑鸟剪影照片,堂皇如天神的优美姿态始终印在她的脑海里。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而且愈是研究它,越觉得那对翅膀蕴含的不是力量而是脆弱。老师的意见果然比她不成熟的构想正确得多。

  梅雨季节霉润的空气从纱窗外蔓延到屋里,淅沥沥的雨水日夜滴答在灰绿的芒果树叶上,使人嘈烦。吸收了过多的水份,泥鸟渐渐失却最初俊爽的线条,显出臃肿衰老的疲态,再不能载着她在无垠的空中神游了。她略一踌躇,就动手把黏土从铁丝缠绕的支架上一块块掰了下来。起初她怀着感伤的心情责备自己的冷酷,不久她却从这残酷的破坏中尝到前所未有的快感,敲在铁皮窗檐上的雨声像窃窃的议论和耳语,墙上海报的汤姆克鲁斯眨着苔绿眼珠忧郁地望着她:她做了生平第一件违背良心的暴行!既然是她自己亲手做成的,她就有权毁了它!她开心地笑了,把那沉重黏滞的泥团握在手心的时候,她瞧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发光的脸孔。

  她考虑着用这泥团再做出点什么东西才好。起先她捏了一只圆滚滚的泰迪熊,四肢是圆的,淘气的鼻头也是圆的,脸上却露出木钝钝的傻笑,把它放在台灯下,似乎显得太幼稚,她毫不迟疑地揉散了它。有一种即将破壳而出的意念在喉头上涌动着,她应当试着做一点抽象的所谓艺术品,像二舅家里摆在玄关据说值十二万的铜雕,虽然她始终不懂一块扭曲瘫软的洗衣板为什么被称为艺术,不过至少比做一只海鸥简单的多。她找来一只短圆棍捍面团似的把泥团摊平,再用铅笔刀把它切成几段细长条,层层盘绕在短棍上。她像个雕刻家一样专注在工作上,但是完成作品后的愉快却远不如预期,她很失望地发现它看起来完全像一只浸过烂泥的迷你拖把。当初不该鲁莽地毁了她这一生唯一可能的杰作,然而那只鸟已经消逝在没有生命的泥团里了。

  先翎想起十六岁那年的这件小事,仿佛是一个警告,在她嫌恶地看着未婚夫一边摩娑着汗衫下鼓胀的肚皮、一边吹擂他如何签下两笔大生意的时候,那只泥鸟便扇着巨大的翅膀,像一片积雨的乌云翩然飞临。婚礼即将在一个月后举行,她没有勇气结束这一切,像当初毁灭那毕生唯一的杰作一样果决。

  试衣镜镶着结满金葡萄的油画框,画中主角是穿白纱的她,远处的未婚夫是一个模糊的作者签名,少了他这颗值钱的印,再美丽的新娘也只是杂志上展示的膺品。他压低了声音讲行动电话,每隔一阵子就全身抽搐,宝蓝衬衫漾起深深的笑纹。从前他每天打电话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她却从没怀疑过那时他是不是也背着另一个女人打电话给她。

  她心里怀着妒意,却说不出口,因为没有十足的准备去迎接他猝然的坦诚。再说这阵妒意反而令她心安,这是她对他的爱情证明,其效力和珠宝鉴定证书一样必要而不实用。

  结婚也同样是必要的,岁月不容许她拒绝这稍纵即逝的最后机会。但她对这即将成为丈夫的人既不了解,也没有兴趣去探究,他的位置就像车站剪票员一样,不通过他这一关,她就没法赶上这列目的地不明、但人人都要搭乘的火车,而她二十八岁之前所做的一切:浑浑噩噩拿到大学文凭、几次暧昧的单恋与被恋、在一家保险公司会计部门领着用时间换来的薄薪,全都是为了打发漫长的等待,等待着坐上这列车之后才正要展开的人生。火车就要开了,她却还在月台上徘徊,极力想听清在那刺耳汽笛声外另一声微弱难辨的呼唤,依稀听见叫的是她,也仿佛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从婚纱店出来,她说想去逛折扣大减价,未婚夫就把她独自留在翠绿的中山北路上。

  她在沿路的橱窗玻璃上忽而颀长似鹤,忽而肿胀如蛙,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漂在自己无数倒影组成的河流中,蓦然有对微笑的眼睛横断了她的前行,浮漾在一家英国茶馆的红格窗幔上,在暮春的午后闪耀着她熟悉的秋麦色泽,身边躁动的车喧人语便在刹那间静止了。她恍惚又回到高中游泳池畔的看台,盛夏的艳阳在无风的空气中蒸起一片汗腥,女学生们贪凉,满口嚷热,纷纷把笔记课本拿来当遮阳帽或扇子,把裙摆撩高扇着,浑然不觉裙子的黑和大腿的白,在男教官男老师眼中成了刺激感官的对比。一个微黑玲珑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五公尺跳台上,如同炎热的天气或观众的目光都不存在,她是凭空浮升于海上的大理石雕像,她的胸脯随着一口深吸而饱满,光滑而笔直的长腿微微一屈,如燕子在半空轻灵地画过优美的弧线,无声地没入水中的刹那,喧闹的池畔便寂静了,那瞬间的静默中,人人都觉得刚被一道耀目的闪光灼伤了眼。

  赵秀音的一跃,终结了先翎浑沌而过长的童蒙时代,她被那无可理喻的美引诱着,离开了惯走的平坦大路,走进了一座荒莽的森林里,盲目追随着那道忽隐忽现的闪光,朝着她从未想像也不曾意识到的黑暗走去。最初她从没注意到赵秀音,她嘉年华式的高一生活被各种有趣出色的新同学填得满满,对她而言,赵秀音只是一条灰色的影子,在教室里黑板课桌和扫帚畚箕当中无声的来去。赵秀音不久就在球场和泳池崭露风采,如同一颗原本不起眼的石头渐渐发出宝石的光芒,连她那在校园里懒散的步伐和漫不经心上弯的淡红色嘴唇,也被许多女孩狂热的倾慕着。但她对于身边许多爱慕的眼光视而不见,用沉默婉拒了别人友谊的表示,她独居在只有自己的玻璃屋里,从不理会访客的扣门声和门外的热闹。

  十六岁的先翎虽不能抗拒时潮,却有未经世事的骄傲,和其他崇拜者不同,她从不挤在球场边上随着赵秀音的一举一动惊呼赞叹,只在升降旗队伍中尽她值星班长的责任修整行列时,总要特别留意赵秀音所在、暧暧放光的那一排;上课的时候,她的眼光不时会飘到赵秀音的后侧脸上,她粗硬的短发侧分,用一根黑色铁丝发夹别住,露出高高的淡棕色光滑额头,一双橄榄形的眼睛带着凉如水的柔和光芒,唇角上弯成完美的弧度,整个人清爽俐落得不染一尘。

  先翎诧异为什么同样清汤挂面的短发,在别人头上显得呆板蠢笨,在她却像花萼托着花瓣一样自然天成,隔得几公尺远,先翎也觉得嗅见了她白衬衫上阴蓝的凹摺里散发的幽香。那对半透明的褐眼珠偶然往这边扫过来,先翎总觉是在注视她,她相信赵秀音必然也意识到存在她们两人之间的、对等而宿命的联系,她们牵着一条无形绳索的两端,维持这关系的张力和意趣就在于谁也不肯先向对方投降靠近。然而先翎显然是力量较弱的那一端。她努力用功想让赵秀音另眼相看,然而赵秀音连自己的成绩单也不感兴趣;在美术课上因为那只鸟的泥塑得到老师的夸奖,她在台下众多羡慕的眼睛里寻找,赵秀音却托着腮望着窗外,似乎树枝上啁啾啄食的麻雀要比台上这只泥鸟有意思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下学期先翎加入了游泳社,丝毫没考虑到自己根本是只旱鸭子,而且一向讨厌晒太阳。光是要学会憋气和漂浮就吃了不少苦头,但是赵秀音没有如她期望的像其他亲切的学姊一样过来指导她,她只是像一尾鱼不知疲倦地在远处来回游着,既不为了炫耀泳技,也不是为了比赛而练习,仅只沈缅在她自己当中。

  穿旗袍的老校长下令把厕所和更衣室一律漆成她最爱的粉红色,天真的女学生在隐秘的空间里和自己的肉体单独相对时,沾了经血的卫生棉和生出□□的□□在柔美的粉红光芒的映照中,张牙舞爪的秽亵成分给稀释掉了,反而令她们疼惜起自己如花初绽的柔嫩纯洁。

  更衣间里的桃红塑胶布帘常常给扯破了,一群女孩子抱着衣物在仅剩的几间勉可遮蔽的淋浴间前大排长龙,只有赵秀音满不在乎地脱光了衣服,在莲蓬头下哗哗地冲洗着烙出青白泳衣印子的咖啡色胴体。先翎头一次看见别人活生生的裸体,简直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放,又听见几个人在附近吃吃窃笑,突然间她感到羞耻得脸上作烧,像是自己□□裸的被人注视评论着。但也就是在那潮湿阴暗的淋浴间里,赵秀音第一次开口叫住她:

  “喂!你的洗发精可以借我吗?”

  先翎正准备拉上帘子,应声转过头来,却看见赵秀音赤条条地站在面前,淋的水珠沿着她齐耳的发梢滴落到梨子般新鲜浑圆的□□上,汇聚在淡褐色的果蒂末端。先翎呐呐地半张着嘴,把手上的整罐洗发精递了出去,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没洗头。她任冷水敲打着她仍发烫的身子:这是她等待了许久的面对面的机会,她务必要给赵秀音留下一个深刻良好的印象,所以她不该跑过去把洗发精要回来,显得小家子气;她应当耐心地等着,赵秀音会走过来敲她的门,把那只鹅黄色的小瓶子送过来,向她道谢,那么她就可以趁机讨教自由式的换气法…。身上几乎洗掉了一层皮,她却浑然不觉,直到准备关闭泳池的女校工在外头粗声催赶,她这才注意到整个淋浴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大家都走光了。胡乱擦干头发穿好衣服跨出门来,脚下却踢到东西,低头一看,那个鹅黄色的瓶子正在地上骨碌碌地打转。

  午饭时间是一天最重要的交际时刻,人缘好的每天总是聚众并了桌子团坐吃便当,那些个孤零零边看书边扒饭的,多半是迟钝得听不懂笑话或严肃得令人消化不良的道学家,先翎为了不让自己落到那伙不受欢迎的凄凉行列里,往往还不到中午,便忙着传纸条、咬耳朵招齐饭友。在五味杂陈的饭盒气味中,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又朝两点钟的方向望去,赵秀音独自端坐吃着她菜色贫乏的便当,既不聊天,也不看书,仿佛她置身的不是菜市场般喧闹的教室,而是放着轻歌剧的法国餐厅。先翎几番盛情的午餐邀约碰了软钉子,再加上更衣室的那次不愉快,对赵秀音的憧憬渐渐发了酸,变为严苛挑剔的窥探。课后的打扫时间赵秀音拿着竹扫帚站在菩提树下,带着做梦的神情扫落叶,扫着扫着就把枯叶扫进水沟里,先翎立刻惊呼锐叫起来,虽然那并不是她负责的区域,她还是急忙去向卫生股长打小报告。有传言说赵秀音和外校的男生关系暧昧,尽管证据薄弱,先翎没说出口的想像却比同学的描绘还更天马行空,仿佛是向她的对手报复,也同时满足了自己不可言说的快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因为这燥动矛盾的情感,不上课的日子反而沉闷得难以忍受。她渴望加入赵秀音的世界,那里不是由少女们细碎的快乐和忧愁组成的儿童乐园,却更像一座被厚重帘幕隔开的电影院,站在外面你看到的只是静默的黑,然而当你被允许进入里面时,那里却有无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真实震撼与刺激。但她始终找不到那句通关密码,她刻意接近一两个常和赵秀音说话散步的同学,想知道她们用什么方式让赵秀音青眼相待,然而她们只是耸耸肩,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自以为秘密的心事,却在她料想不到的时候给揭发出来。有一次国文课上,老师评论了先翎作文簿上的一首新诗:

  “黑绒的花,暗紫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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