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相思 作者:子书焚夜【完结】(9)

2019-04-01  作者|标签:子书焚夜 灵异神怪

  怪不得这颜卿如此着急,她日日晌午都要饮血,一日的血差不多换算成人类年纪二十载,这宋若就算长命百岁,也不过够她吸五日,五日过后,宋若将不复人世。

  我暗自掐指算算,这宋若和颜卿出现在陵沙城里,刚好四日,这颜卿倒是有眼光,定是我上次在陵沙城吞路边那小妖的灵时被她看见了,倒是想出了办法来求我。

  用自己的灵,换我抹掉宋若的记忆,这笔买卖当真是不划算。

  被我吞掉的灵,下场只会和宋若为了回魂术交出的灵一样,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就算让宋若再多活那十来年,就算忘了她,也不过懵懵懂懂过那些年,离世后也一样无法再入六道,这又是何苦呢。

  面前的宋若并未答话,正想起身收了桌上的梅花酒,可是颜卿却止了她的动作,自顾自的倾起酒坛,为自己斟了一杯,只一口,她却皱起眉来。

  “这酒……倒是苦涩的紧。”

  “苦涩么?”宋若抬起颜卿的手指,就着她斟满的茶盏抿了一口。

  “酒曲似是放多了,味道并不好。”

  “我倒不觉得。”宋若再饮一口,“就算卿儿酿的是毒,我也无怨无悔。”

  陵沙城外日光灼灼,这对有情人却在屋中甜蜜的共饮一盏苦酒,倒还真真不知,这苦酒入肠,究竟是苦多,还是甜多呢

  “结束了。”青凰在我身后轻声,道:“回去把剩下的事情做完吧。”

  我点点头,衣袖一挥,眼前景色忽然混沌,再一睁眼,已然回到当时的巷弄,我抬头看,月已偏东,我在幻境中过了那么久,也不过堪堪用了两个时辰。

  “走吧。”我抬了抬步子,“快些做完,早上还要去跑堂。”

  青凰:“……”

  刚向颜卿与宋若家的地方走了两步,我身后的青凰骤然变为青色雀儿模样,上下扇了扇翅膀,飞了过来,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看着眼前的青色雀儿,肯定的点点头。

  “果然是两个时辰。”面前的青凰叫了一声,似是不满地看着我,我顺手弹了下她的翅膀,她顿时飞快地飞起,啄了一下我的耳朵。

  好痛!

  我摸了摸耳朵,决定不逗她了。

  正当我欲继续赶路时,面前的分岔路口却出现了一位老者。

  老者皮肉松弛,比起我今日看的样子,又老了许多,驻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拐杖,每走一步,都似乎要付出十分的力气。

  这老者正是宋若。

  她的眼眸已不清明,声音更是喑哑,颤颤巍巍地步步前行,喉中一直喃喃地唤着:“卿儿。”

  我叹息一声,快步上前。

  宋若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般,竟加快了脚步,走上前来,道:“小姑娘,你可曾……可曾见到我的娘子?”

  我沉默。

  她见我未曾回答,自顾自道:“时间不多了……今日,她的药还得喝……”

  我看着面前的宋若,她的眼眸四处张望,眸中全是期许,我只得狠心道:“宋姑娘,你又何苦这般,颜卿她……不会再回来了。”

  那宋若浑身一震,看向了我,眼中的震惊渐渐变为了哀伤。

  “不会……再回来了么……”面前宋若皮肤松弛的手骤然颤抖起来,竟握不住手中的拐杖,拐杖从侧面滑落,面前的宋若也再无法支撑住自己老朽的身体,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夜里的陵沙城温差大,夜里更爱起风,风声凄厉,无端悲凉。

  而我眼前的宋若弃了拐杖,坐于地上,竟是用双手捂面,大声悲泣起来。

  她枯瘦的指缝间有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地,风声合着她大声的呜咽,在陵沙城的夜中缓缓游荡,让人更是从中生出凄凉悲怆之感。

  她哭了半晌,终于轻声道:“我费尽心思,竟也才换回了她四天,早知如此,倒不如早早与她同去罢了。”

  我道:“她用灵来与我交换,换我抹去你的记忆。”

  宋若抬起头,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从我遇到她,我便自私,我不敢告知她身份,她便自己去查,她……没了,我自私的找遍所有办法,把她换回,她回来之后变了怪物,却从未怪我,就连最后,她也要用自己当代价,换我最后时日无忧。”

  她刚止住的泪水又如泉水般涌出,“我这般自私,又何德何能受了她的好。”话音刚落,她反问我,“倘若连回忆都没有,我还能拿什么想念她?”

  若是连回忆都没了,还如何思念她?

  我对着这句话沉吟良久,看着眼前悲伤的宋若,终于下定了决心。

  面前的宋若已是残烛之年,刚才过度的悲伤已让她气息不匀,喉间的气息犹如老旧风箱般嘶哑,眼看已是时日无多。

  我伸出手来,将肩上的青凰弹开,随后翻手结印,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半圆来,截出一个半圆的空间。

  青凰似乎是知道了我要做些什么,从空中俯冲下来,瞪大了它的眼睛,“啾啾”地鸣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梅花酒(完)

  我伸出手指,按在唇上,让青凰不要出声。另一只手探出,在宋若眼上一抹,使了个简单的障眼法。

  半圆的空间内白色光芒大盛,我伸出手来,在脖颈处狠狠一扯,一片圆形的银色鳞片便带着血迹,安静地躺在我的手中。

  我忍痛将这白色鳞片贴于那墨色玉环上,用力一扯,颜卿的灵便被我扯了出来。

  还好还好,时间不久,灵有三魂七魄,我这两个时辰,不过吞了颜卿的一魄罢了,颜卿的灵还在沉睡,我将那白色鳞片置于颜卿的灵间,以指为刀,切开白鳞的一半,化为青烟,翻手抹去颜卿灵中残存的丝丝黑色咒印,然后将鳞片剩余的另一半放在手心,喃喃念咒。

  我的手中骤然升腾起白色雾气,那半边指甲大小的白鳞在我手中渐渐化为一滩银白色水流,我看准方向,将那股水流缓缓注入宋若的体内。

  那水流一入宋若体内,即刻消失无踪,可是宋若那长满皱纹的皮肤却在水流入体后开始年轻起来,发白的发根一点点回复黑色,眼角的皱纹平复,就连混沌的眼眸也逐渐清明起来,我深深地呼了口气,将颜卿的灵化为一缕青烟,装入我身上的一个小瓶内。

  我抬手在宋若的额前一抹,轻声道:“这瓶里是颜卿的三魂六魄,去城外墓地,找一具过世不及一周的女子尸身,将瓶口对准尸身的嘴灌入,待那女子醒来,便是你的卿儿。”

  宋若懵懵懂懂听完我的话,便委身在地,昏了过去。

  我抬手结印,收起那隔离咒,待那层虚空退却,青凰顿时从空中飞下,对着我的脑袋狠狠一啄。

  “痛!”

  我捂住被啄的地方,抬眼一看,做完这一切,天色竟是已然亮了起来。

  “糟了!”我双手一拍,“十方茶馆马上就要开门了,再不回去跑堂又得挨骂了。”我急匆匆地转身,往十方茶馆的方向跑。

  可是刚跑两步,面前的景色却虚晃起来,我甩了甩头,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还是无用,眼皮已倏然变得十分沉重,面前的景色也渐渐倾斜。

  看样子……我得被人抬回去了……

  这是我昏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但是这昏倒前,我最后的触感却并非是陵沙城街头坚硬的地砖,而是一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温暖怀抱……

  似乎……还有一声叹息。

  待我醒转已是次日黄昏了。

  夕阳斜斜挂在窗外的树枝上,我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正欲从床上爬起来,头上顿时便挨了一记扇子敲打。

  青凰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甚是淡漠,“你身子尚未养好,躺下。”

  “哦……”我有些委屈地窝进被子里,“才醒过来你就打我,哪有这样对待病人的?”

  青凰附身,长长的黑发垂在我的脸颊上,撩的我的脸颊微微泛痒。

  她一手指着我的额头,道:“给了你一记扇子,我倒是觉得轻了,没人像我这样对待病人,那这个病人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呵呵……”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傻傻一笑。

  青凰倒是不依不饶:“你还说那颜卿拿灵换你抹掉宋若的记忆是亏了本的生意,我本是同意你的,只是我倒才发现,这世上还有比颜卿更傻的,专做亏本生意的商人。”

  “哎呀……”我扯了青凰的衣袖,“我只是看他们几番波折还不能在一起,实在太过可怜……”

  “可怜?”青凰眼尾扫我,“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个个都要拿你的逆鳞去救?”

  “……”我辩不过她,只得闭口。

  屋中刚静默下来,房门便被叩了几下,茶馆老板笑眯眯地迈步进来,道:“笙儿,我在屋外听到这房间有动静,可是醒了?”

  “……”怎地忘了这家伙!我在心中悲鸣一声,忙道:“刚醒,刚醒,我这就去跑堂,咳咳……”我一边说,一边做出病重模样,希望这老钱鬼不会把早上亏的钱算在我头上。

  “诶……”老板见我急着下床,忙道:“别急别急,先把病养好,待你好了再起来工作也不迟。”

  “???”我脑中冒出三个大大的问号来,这平时日里嗜钱如命的老鬼今日怎么转了性?上次我喝了他一杯龙井都被他骂了半晌,今日怎地如此亲切了?

  我的问题尚未问出,老板便道:“你先歇着,缺什么告诉我,我去拿来给你。”说罢,老板转身迈出了房门,笑眯眯道:“好好休息。”

  他临走的笑容吓出我一身鸡皮,我无言地将目光转向青凰,青凰见我看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转头道:“不过是给了他几两银子罢了。”

  这奢侈的家伙!

  我朝天翻个白眼,我在这茶馆跑堂,扣去吃住,一个月连一钱银子都不到,这家伙居然出手就是几两!

  怪不得那个老钱鬼今日转了性子,不追究我没去跑堂,反而还主动要送东西来。

  我看着青凰自顾自坐在桌边斟茶的背影,喃喃道:“昨日还说我赔本,今日才知道,有个傻瓜做起赔本生意来,可比我和颜卿厉害多了……”

  我知道青凰耳力甚好,只是我这一席话出去,只得了她扫来的一眼,我只得用被子蒙住头,好好地休息休息,这几两银子才换来的假期,我可得睡够本才行。

  我歇了几日,感觉已是好了许多,思来想去,总想试着跟老板把青凰给的那几两银钱要回来,毕竟来打工想请假还要倒给老板钱的人,这古往今来,只怕只有我暮笙一个。

  只是我在摩拳擦掌跟老板讲述了原因后,那老钱鬼不出我意料的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是他前几日去找城东十里坡的那户美娇娘,只是那宅子里已换了人,那宅子里的人说,原住在那里的老者和他的年轻娘子早已搬家了,是前几日趁夜里搬的。

  我至今还记得老板捶胸顿足的表情,“那美娘子可是许了我三两银钱!说让我去找她再说内容,结果居然跑了!”

  我在心里暗暗道:人家本就没打算找你,人家找的是我。

  只是想归想,我嘴上道:“三两银子罢了,人走了,就别想了。”

  老板吹胡子瞪眼,“我懊恼的不是这个!而是早知道他们会跑,我就收点定金了!不用做事还有钱拿,多好。”

  我已无力翻白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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