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机 作者:暮成雪【完结】(5)

2019-04-01  作者|标签:暮成雪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陶野想她的力气,都在那天丢光了,丢光了的还有脸面,还有勇气,或者还有许多许多东西。

等年后陶野返回工作的那个城市后,她才发现,楼下的拉丁舞培训班竟然关门了。她打了电话给老师,原来是老师怀孕生孩子去了,所有的学员都转去了另一家培训机构。那老师让她也去,但是陶野想了想,还是婉拒了。

她觉得她可能一时没办法再进到那样的环境里,何况脚伤虽然好了,但高强度的拉丁舞一时也不适合她了。

她一时就又空闲了下来,除了在阳台上养养花,晚上的节目也只剩下上上网,看看电视了。

虽然如此,从前培训班结下的一点人际关系却还是在的,某一天,陶野就接到一位舞友的电话,说是她们要去参加一台晚会演出,替她留了一张票子,问她去不去看。

她们几个跳得好的偶尔会接到老师介绍过来的商演,但她们培训班小,没什么机会登上大舞台,但那些人转到了一家市里非常有名的拉丁舞培训机构去,只要跳得好,得到的机会显然就不一样了。这次据说是市里的一台晚会,有各种才艺的展示,陶野觉得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看看好了。

到了那天晚上,陶野特意早点去,去时那位舞友正在场外补妆。

“陶野,我好紧张。”那舞友一见到她就拉住她的手,给她展示自己手背的鸡皮疙瘩。

“没事,又不是没上过台。”陶野安抚地笑着,主动替她把放在一旁的外套和包拿在手里。

舞友投来感激的目光:“等下你要不要跟我进到后台去?”

“不用了。”陶野摇头,舞台前任何时候都是光鲜亮丽的,舞台后却总是兵荒马乱,她才不去凑那个热闹,“我就在台下看你们演出。”为了不给对方压力,她就没说别的了。

看着舞友和她说了不过两句话,就被拉到队伍里去做最后的动员,陶野立在那里,心里还算平静。她虽然只跳了半年的舞,但是是被公认跳得不错的,如果她也换到这个机构里,上台演出肯定会有自己的一份,但是她现在真的没那个心思,甚至觉得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对拉丁舞的喜欢也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不敢去想。

身后突然传来喇叭声,陶野赶紧往边上让了让位,就见一辆面包车呼啸而过,猛然刹车,车门一打开,从上面呼拉拉跳下来一群孩子。

这些孩子都穿着演出服,有随行的大人也跟着跳下来,顿时这一块地方就显得拥挤不堪。陶野和那个舞友打了个招呼,就去进场了。

晚会在晚上八点才正式开始,冗长的主持人开幕词,还有两个据说是市领导之类的人物上去讲话,最后等音乐响起,大幕拉开,陶野这才勉强振作了些精神。

晚会开场的舞永远都向春节联欢晚会看齐,通常都是大气磅礴的。陶野的位置不太好,比较靠近一个大音响,那振耳欲聋的声音让她决定看完舞友她们的表演就赶紧回家。

就像忘了这到底是一台什么主题的晚会一样,表演一直在进行,陶野一直看得漫不经心,但守着最起码的观演道德,该安静的时候安静,该鼓掌的时候鼓掌,她觉得自己做得还是不错的。

第十个节目,终于轮到了舞友她们上场了。

因为只是一台晚会,并不是比赛性质,所以舞友她们的节目完全以表演展示为主,不排除做做广告。前后穿/插了桑巴、牛仔、恰恰等舞种,整个表演过程一直保持高昂的气势,激情四射、热烈十足,把全场的气氛都带动了起来,陶野也忍不住跟着节奏打着拍子,浑身发热。

等这个节目结束之后,陶野想还是坐在这等舞友比较好,万一走乱了就麻烦了。于是,她就缓和着刚才的激动,观看了接下来的这个节目。

这个节目的表演者,偏偏就是刚才面包车里下来的那群小孩子。听了主持人的介绍陶野才知道,这群孩子原来穿得是太极服,他们是上来打太极拳的。

拉丁舞的舞与武术的武,同音而不同字,内容更是千差万别,但引起的效果却与刚才的拉丁热舞一样袭遍全场。

在陶野的印象里,练太极的都是一些老人,穿着宽大的白色太极服,在缓慢的音乐里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但显然,她今天晚上,对此要全改观了,她现在甚至不能预料到,随后心灵还会受到怎样的震动。

在灯光下,那些小孩随着伴奏的音乐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他们并没有穿着寡淡的白色,前面的是一排小女生,穿着粉红的在灯光下熠熠生光的应该是绸缎的太极服,外罩半透明还点着亮片的披纱;后面就是男生,粉红变天蓝,同样罩着披纱。小孩们都上了一点妆,但却不是前面某个幼儿园小朋友群舞的那种夸张的效果,而是一点淡淡的,只是将眉峰都扫了出来,立眉瞪眼之间,纵使小,也气势全开。

陶野看不懂他们练得是什么太极拳,只见她们随着音乐的响起抱拳行礼后开步起手间,竟然个个都有大师风范。

如果说上一个节目让观众享受了一把异域风情,那这个节目,则是一下子将人们拉回到了属于中国的历史。绝然不同于拉丁舞的音乐,这个节目的伴奏听起来像是一首古琴,真是带着历史厚重的意味,这些小孩子们竟然能压得住这个音乐,并与它的起伏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在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小孩们的表演时,古琴的音乐突然一变,全场响起了清亮的笛声,而那表演的八个小孩各向舞台两边一撤,灯光也瞬间暗下来,有一个人,便在这同时,从舞台一旁飞跃进了全场观众的眼中。

说是飞,其实那人是一连做了许多个前空翻,闯进了舞台中央。非但如此,用得还是单手翻,等这人停住亮相后,大家才看到她的另一只手里居然是握着一把黑色绦穗的长剑。

古琴瞬间沦为了长笛的伴奏,那八个小孩,也成了场中央那个女孩的陪衬。

是的,灯光随之又亮了起来,照在那个持剑人的身上,陶野脑子“嗡”得一声,险些从嘴里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时麒,那是时麒。

那是陶野想忘忘不掉,去想又不敢想的女孩。

陶野死死地抓住了座位两边的扶手,才能忍下站起来趋前去的冲动。她瞪大了眼睛,不敢错开分毫地仔细地看着。不会错的,那真的是时麒。

……陶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再见到她,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中。

由着她胡思乱想,舞台上的时麒已经随着音乐开始了她的表演。

陶野痴痴地盯着那个身影,偏偏她穿着的就是一身白色的太极服,但又好像改良过,而且也披了半透明的披纱,就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女侠,无论是起跃还是低俯,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就是超极的高难动作,还有她的眼神,随着剑尖横扫全场时,好似整个世界都只仰望着她一个人。陶野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对准舞台打开了摄像功能。尽管手机屏幕里舞台好遥远,那个人更加的模糊不清,但她还是咬紧了牙,控制着双手的颤抖,把时麒剩下的表演都留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等时麒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表演,与那八个小孩一起抱拳行礼退出舞台,陶野还定在那里回不了神。

好半天后她才收起了手机,呆呆地在那坐了一会儿。下一个节目是个小品,还是用地域方言表演的,逗得观众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她在笑声中猛然起身,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场外跑去。

晚会现场开了中央空调,温暖得很,场外却是寒气四溢,春天似乎还没有到来。陶野扶着会场外的台阶旁的立柱喘了一会儿气,才慢慢地走下了台阶。

她看到,那辆面包车还静静地停在外面。

陶野朝四处看了看,周围是有不少人,但是没有那群孩子,也更不见时麒。她踌躇了一下,脚尖一步步地朝那辆车蹭了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陶野突然心生后悔。像当初她在培训班里做的那件事一样,她不知道走到那车边对自己会有什么改变,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到那边去。

越是犹豫,陶野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最终,她还是站在了那辆面包车前。

之前虽然只是无意间的一眼,陶野记得之前看到这辆车时,这辆车的车身上有被贴了满车的图画,看起来像是广告。

果其不然,陶野看到车身显著的位置上,写着“云鹤太极养生馆”七个大字,下面还有详细地址和两个电话号码。

陶野掏出手机,咬紧牙关,试着按着第一个号码拨打了过去,那边没有人接。陶野喘了几口气,又换了另一个号码,这回那边立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的,这个声音,即使陶野没有听过很多次,但耳朵早就对它自发的有了记忆。

“你好,哪位?”

陶野猛得按了挂键,把手机抱在了怀里,蹲在了地上。

第五章

耳朵很烫,在听到那个声音的同时,陶野脑子里甚至出现了时麒就这么贴在她的耳畔地问她的画面。把头埋在膝盖上,陶野把手机按在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那里剧烈得几乎要哆嗦起来。如果没有培训班里那件事的发生,也许她是可以借着这样一个机会慢慢去靠近这个人,但是,没有也许,是她自己亲手葬送了这个可能。

陶野几乎想哭,如果没有扭到脚,如果培训班还是会被关掉,她一定会随着舞友一起去另一个培训机构,那么今天晚上,不该是台上与台下的距离,至少是可以和她同台的一个机会,好可惜,当眼泪模糊了双眼的时候,陶野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哭了。

“我说……”

突然有人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陶野抹了把眼泪,迷迷糊糊地扭过头去,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她身后,对她笑了笑:“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陶野缓缓站了起来,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那男人看了面包车一眼:“那你蹲在这车前……”

陶野一顿,回头看了这车一眼,再看看这个男人,咦,那面包车上摆着太极姿势的不正是他吗?

那男人见她眼睛一亮,出于本能地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我是这个太极养生馆的教练,你是对太极拳也感兴趣吗?”

双手接过那张名片,陶野看着上面印着太极图的画面上写着时散鹤三个大字,后面还有一堆头衔。但她都没有留意,目光只死死地盯着那个“时”字。这个姓太少见了,她简直不能不相信,时麒和他肯定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们拳馆刚才在里面有表演,你有看吗?”时散鹤是刚刚到的,进去后才发现自己馆里的节目已经表演完了。所有的演出人员都在后台等着要谢幕,他闲了无事,就出来准备坐到车里等着,不料走到车边就看到一个女人蹲在地上,好像有些不舒服,又正好堵在车门边,他只好问问。

陶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死死地攥着那张名片。

时散鹤教拳多年,什么人都见过,这样年轻的女人很少会喜欢太极拳,即使喜欢有些人也不好意思来学,不过由于女儿的关系,拳馆里的年轻人还真不少,所以他还是说了一句:“如果你对太极拳感兴趣的话,可以到拳馆里来看看,或者早上到鸣春公园去,那里有一个地上拼了八卦太极图的场地,早晚我都会在那里教拳。”

陶野很想问时麒是他的谁,或者是他的女儿吗,抬头仓皇地扫了一眼,感觉确实长得有点像他,但她又不敢问,只好低声回应:“谢谢,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

时散鹤点了点头:“‘太极拳好’,这可是小平同志说的。”

陶野想了想,才知道他说的是谁。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健谈,就自己这么沉闷地站着,他都能聊,倒叫她很不好意思,就随口说:“确实挺好的,我刚才看了,尤其那个女孩……”说到这陶野猛地收住口,忐忑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就有些心虚。

“哦,”时散鹤扬了扬眉,语气中很是骄傲,“那是我女儿,今天是她带队。”

果然,陶野心里叫了一声,然后就更加的心虚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很无礼地非礼过你的女儿,如果叫他知道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用太极拳把自己揍一顿。陶野立时有些分心,她突然想到,时麒当初没把自己真揍一顿,还真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就那个单手前空翻的力气一巴掌下来,恐怕她就不单单是只去医院看脚踝了。

暗地里倒吸一口冷气,陶野不安地移了移脚,很想逃走,但时散鹤却还在继续说:“那群小孩子是我女儿教出来的,拳馆里基本上也是她负责,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同龄人应该好接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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