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咳嗽两声，啐出两口血痰，符仁继续道：“识相的话，放下手里的枪，各走各的，互不干涉，不然的话，咱们就同归于尽。”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与你同归于尽？”话落，我洒脱一笑，无视指向我脑袋的枪，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几乎在同时，我看到符仁瞬间睁大的双眼，以及他眼里反射出的，我无比欢快的笑容。
“聂铭，小心～～。”
头部一阵麻涨，世界一片晃动，我知道，在我扣动扳机的时候，符仁也同样。
所以，才会出现幻听了啊。我仿佛听到了很久没听到的，清风的声音。
清风，清风，真的是你么？
清风，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不过……马上，我就可以再见到你了。
再等等我，好么，清风。
……
脑内阵阵眩晕，眼前一片模糊，我踉跄后退几步，靠在一棵树干上，全身无力，缓缓下滑……
荣灿朝阳缓缓升起，挂在正前方，我费力睁着双眼，看着它努力从浓厚的云层中挣扎出来，一丝一丝，一角一角，终于露出全部的面貌。
清晨的雾气，随着朝阳初升，缓缓的消散，我正咧着嘴傻笑，忽然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失了心神。
消散的雾气，竟渐渐显出清风的身形。
我费力抬手，揉了揉眼睛：“清风，是你么？”
浅薄影像点了点头，对我微微一笑，一开口，却是破口大骂：“聂铭，想死死一边去，要不是老子幸好赶上，你的小命就报销了。”
“清风！”酸涩眼泪越眶而出，我再也管不住自己，泪涕横流：“清风，你来看我了么？清
风！”
浅薄影像无视我的问话，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才又低头说道：“聂铭，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顾不上头上的伤，我竭力向前一扑，却扑了个空。
“聂铭，你碰不到我的。”清风说着，向我迈近一步。这时，我才发现，清风浅薄的影像，不断有絮状的雾气散出，每散出一分，影像就淡薄一分。
“聂铭，要……好好……活着。”清风朝我微微一笑，那抹笑容，在雾气弥漫中渐渐消散，终于，了无踪迹。
我抬头看着面前的空白，一时，只觉得恍然若梦。
“清风……”
78.信者的希望
10月2日星期三晴
终年灿然绚烂的银河边，一眼望去，是没有尽头的菖蒲花。
这里，就是死者往生的地方——冥途。
这里没有日月，没有时间，只有时不时飘然而至的星火。那些星火，宛如盛夏最灿烂的烟花，搭载着一个个新来的灵魂，飞向未知的世界。
所以我猜，所谓冥途，既是灵魂的归宿，又是灵魂的开始。因为，看的多了，我渐渐发现，新来的灵魂们总是默默的随自己的星火飞向远方，对这里没有一点好奇，对前世没有一丝留恋。
可是，我没有看到自己的星火，从来没有。
对此，我丝毫不觉得意外。或许……是我对过去，还有所依恋吧？
因为，我答应过符舒，要一直等着他。
冥途上的灵魂们总是来去匆匆，他们看我时常托着下巴坐在河边，个个摇头不已。
有些个好事儿的跑来问我，人生人生，既然死了，何必还要执着？苦苦等着的人，多少年后，或许早已忘了你。
我摇摇头，看着河的对岸：因为想等，所以会一直等下去。他忘不忘记我，其实，早已没了关系。
好事者一声长叹，搭上星火，再次踏上旅程，而我，依旧托着下巴，看银河对面，烟波滚滚，菖蒲起伏。
哦，对了。在这里，除了我，还有另一个常住民，就是引路人。
那是一个眼神浑浊，行动迟钝的老头子。作为引路人，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为新逝的灵魂，指明方向。
穷极无聊时，他会窝在菖蒲花丛里，施施肥，除除草，顺便听我絮絮不止的唠叨。
哎，老头儿，你知道么……
符舒的灵魂，被豆芽送回了躯体后，再次苏醒过来。那之后，他名正言顺的重回符氏，成为新一任族长……
聂铭中的那一弹，险险的崁在头骨边缘，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恢复后，他抛弃符氏的安逸生活，回到中国，我们再次相遇的那座城市，成了圣华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
至于柚希的灵魂，因为肉体已经损坏，着实费了豆芽一番功夫。后来，经过符舒的提醒，她的灵魂，被送进柚希同胞妹妹，那个在火灾中，虽侥幸救活，却因缺氧变成植物人的孩子体内……
一切，都他妈的太完美了。
对我的话，指路人一向不置可否，连修剪枝叶的手都不曾停顿片刻。
不过我知道，他在听着。
月光明媚的某一天，我正哈啦的兴起，指路人忽然爆出一句话来：“你没有星火，是因为灵魂并不完整。”
“什么？”
我诧然回头，看向指路人，蓦然扫见两个星火一前一后，自远方徐徐飞至，几乎同时，银河边上，两朵菖蒲花破土而出，踊踊生长，不片刻，已是亭亭玉立。
“又有新人要来……？”来人样貌随着接近渐渐清晰，我的话，也被生生的梗在嘴边。
前面的一人踏出星火，踩着漫天星辰缓缓踱来，悠闲的好似在自家的超大草坪上散步，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呦，我来了。”
后面那个初一落地，立马着急火燎的奔了过来，拉着我看了又看，最后才紧紧把我拥住，语音微颤：“清风……”
对面的人嘴角轻笑，肩上的人喜极而泣，而我，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们，一时间，恍然若梦：“你们……”
他们终究，没有听我的话。
符舒死于胃癌，而聂铭，在符舒咽气的同时，于阿富汗的国际医疗援助中，遭遇流弹身亡。
银河边上，菖蒲花势正浓，在清风吹拂下，延绵起伏，生生不息。我望着面前两张深入骨髓的面孔，一时之间犯了难。
“走吧！”声旁两人，像是忽然有了默契，同时伸出手来，分拉我的两腕：“三个人凑合凑合吧，虽然麻烦了点，不过干有些事儿，倒是挺方便的。”
“比如……”
第二卷·死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