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修文开始) 作者:阿阮【完结】(8)

2019-03-31  作者|标签:阿阮

  静修的手缩在宽大的道袍里,眼睛一眯:“哪里哪里,贫道所习之道,乃顺应天地。只可惜贫道虽身在红尘之外,却免不得受五谷轮回之苦。今日若非小兄弟搭救,贫道怕是就要去见祖师爷了。”

  “先生是修道之人,何以会出现在佛缘之地?”我心生好奇,觉得这位先生挺有意思。

  “贫道是追着一只鸟儿来的。谁知树杈凌弱,盛不住贫道重量。”

  “追、鸟?”一个道士,追鸟做什么?总不能……

  “自然是果腹。”

  “……”当我听到这个答案,已经不知作何表情,“先生、先生果然与众不同。”

  “哪里哪里。小兄弟谬赞。只是,小兄弟这可有吃食?”静修先生又说道,“若能打赏些给贫道那就好了。”

  “有是有,但是在这寺庙之中,只有素食。”我已经不想追问为啥修道之人又是杀生又不忌荤腥了。在大殷皇家的泰恩寺里居然混进了这样一个道士,也不知是福是祸。该不该,先将此事告知长公主殿下呢?

  “素食……也罢,素食便素食吧。”他似乎有些失望,但或许想着有总好过没有倒也不曾真的拒绝。

  而后静修先生在我这梳洗了一番,将那一头乱发用木簪子束了起来——发型并不曾扰乱我的判断,这位先生的脸是真的很长。

  静修先生吃饱喝足,感慨道:“贫道已经十天未曾进食,若不是小兄弟相救,怕是凶多吉少。”

  这得是多落魄。据我所知,我大殷的修道之人多是在东南方的玉龙山上,尤其以清虚观最为出名。相传修道之人多仙风道骨——我是不知那仙气是何物,像我这等凡夫俗子知道的也只能是些世俗之物。但人物如静修先生,如果有谁告诉我他是仙人,我是打死也不愿相信的。

  “先生何以落魄至此?”于是我问道,“据小可所知,朝廷向来尊重百家之言,从来不曾打压过任何教派。”

  静修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笑起来:“贫道幼时为了活命上了玉龙山讨口饭吃。山上虽然清苦,倒也安静祥和。只是后来贫道犯了些事,不得已下了山。”

  “犯、犯了事?”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原来修道之人的经历竟是如此坎坷却又平常。只是,犯了事?在他说出这句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些担心。这位先生其实还挺有意思,可要真是犯了大事,我是抓还是不抓呢?

  “我偷吃了师叔的女儿静荣小师妹养的小麻雀。”压低声音,静修笑眯眯说道。他面上的神采是意气风发,就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好咧开嘴一笑。

  “修道者,何必在乎那身外之物、身后之名。”静修摇着头,一筷子夹走了半盘青菜。他大口的咀嚼着,菜汁还留在嘴角,嘴里却还在嘟囔:“修行修的是心境。”

  “如先生这般的人并不多。”我笑,举起茶杯,“今日能认识先生真是小可之福。小可卫锦兮,见过先生。”

  静修听到我的话,却始劲儿咳嗽起来。他夺过我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涨红着脸、喘着气惊奇地看着我:“卫锦兮?驸马爷?”

  “先生知道我。”我笑,越发觉得这位先生纯真起来。

  “就前阵子那事儿,谁还能不知道卫驸马呢。难怪师父说我下山是为了遇贵人……”静修喃喃自语,却歪着头问我,“驸马爷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看破红尘了?”

  “不,我是随秀……随长公主殿下来的。”没想到我和公主那点破事居然连方外之人都知道了。不过听到静修先生那小声嘀咕的一句“遇贵人”,我更加断定了这个人定然身怀才学。

  “原来是长公主殿下看破红尘。”静修点头道,“这也不过是个仪式罢了。公主殿下何必舍弃三千烦恼丝?驸马爷也该劝劝才是。”

  “静修先生。此间为我大殷皇家寺院。若非你刚巧被我看见,怕是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我顿时觉得好不尴尬。要是公主知道他这些话,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可是亲眼看着她如何爱惜那头乌丝秀发的。

  静修愣了一下,问:“牢饭有肉么?”

  “这……恐怕……”修仙者都是这样难以理解的思维跳跃么?

  静修撇撇嘴,失望道:“难道就没有一处能吃肉不愁的地方么?”

  有啊有啊,这个地方当然有了。我在心里说道。琢磨着反正驸马府那么大,多个人也没什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能异士并不是都有出仕的愿望。眼前这个人虽然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能耐,可看着那不羁的样子就让人羡慕不已。我叹了口气,道:“先生这般的人真是让锦兮好生羡慕。锦兮生长于世家,除了读书别无所长。现如今顶着公主驸马的名号,从不得一天随心所欲。”

  “驸马爷哪里话。”静修摇头,“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我这般虽然随心,却也是要吃苦的。”

  “锦兮敬重先生。”我笑笑,“如先生不弃,可随锦兮一同回京。锦兮虽然人微言轻,但敢保证先生日日有肉。”

  静修先生听我之言果然眼睛一亮,只是他很快敛眸摇头:“不好不好。京中规矩甚多,比山上还不自在。”

  “如此,倒是可惜。”我有些失望,“倒是锦兮唐突。明知先生不羁于世俗,却还存着心思将先生框于世俗之内。”

  “驸马爷怕是错看了静修,贫道绝无能臣贤吏之才。”静修原来早知道我的心思。我不经摸摸脸颊,莫非我欲招纳贤士的心思都表露于外如此明显么?被人看破心思、被拒绝是很正常的吧……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人此后于我于柴秀都至关重要。是以,无论如何我都想留下他。

  “驸马爷不必猜疑,贫道拒绝驸马爷并非是觉得驸马不够诚恳。”静修放下筷子,道,“只是贫道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不适合出现在帝京庙堂。驸马救命之恩贫道绝不会忘,来日驸马有难,静修定然鼎力相帮。”

  静修先生在我还欲再作尝试的时候说出了这番话。如此明显的拒绝,让我都没办法说出后面的请求。我在考虑要不要开诚布公将我的真实意图告诉先生,但才要开口就发现开着的门口站了一个人、一个熟人。

  “秀秀!”我高兴地起身。这几日见不到她,心里就像猫爪一般难受——或许这么说也不对,就说猫爪子的锋利,要真是抓在肉上怕也是能爪出一道道的血来的——那便形容作如柳絮搔过一般好了。

  可是柴秀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脸部的线条僵硬不说,连唇都差点绷成直线。她的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她忽视了我迎上来的动作,对着还在大力咀嚼的静修先生冷笑一声,道:“感情这泰恩寺,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放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配角登场。原型是说要送我长评的静歌。咳,才不是因为得到了贝有贝各就得到角色了呢。

  PS:突然发现每天的更新都要网审,我也是醉了。俺就这么像写小黄文的么= =!

  ☆、第七幕

  公主殿下这样直白的敌意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圆场。可是公主和静修先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一个在帝京、一个在几百里外的玉龙山上,难不成他们以前还能认识?

  “卫锦兮,你闲着很无聊是不是!”柴秀瞪着我,好看的眼睛鼓得老大——瞧,我还不及开口询问就已经引火上身了。

  我缩缩脖子,走到她面前,悄悄用小指勾了勾她的,低声耳语:“公主殿下横眉冷眼的模样虽然好看,但我身子薄弱真的承受不起。还望公主殿下能体谅微臣的拳拳爱慕之心,让臣多活些日子。”

  “哦?”柴秀挑眉,似乎真没那么冷了。可她的目光从我的话后就一直落在静修先生身上这一点让我略微担心。公主大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看见可疑分子会怎样?是杀了?宰了?还是剁了?

  “喔,驸马爷,这位美丽高贵的女性就是你家媳妇儿么。”就算是发现柴秀来者不善,静修先生也没有流露出胆怯的情绪。虽然我知道他说得是恭维话,或许是想对柴秀表达亲近友善,可那轻浮的语气听着总也不能让人舒服顺心。还有“媳妇”这个称呼虽然听起来暖心,可公主殿下怕是不会喜欢这么俗气的称谓的吧?

  果然,本来已经要被我安抚下来的柴秀又蹙紧了眉头。看吧,公主又不高兴了。这怎么也是我失忆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不是?朋友将被夫人责难,我怎能见死不救?我赶紧拉着了公主的手,对静修先生使眼色道:“是的先生,这就是我娘子。”娘子二字,用的是重音。

  这静修先生虽然装束看着落魄一些、长相奇特了些、说话无礼了些……好吧,目前看起来他还真是一无是处的样子。我对柴秀说:“这位静修先生来自山里,性子单纯些。此次也是无意进了寺里的,不是坏人。”

  许是我那一握起了些作用,柴秀还是按捺住“被冒犯”的怒气。果然是皇家的公主,那气势收放自如不说,变脸也是极为擅长的。她听了我的话突然柔柔地笑了起来:“哦?想不到先生竟有如此本事,竟然能‘无意’进了泰恩寺。”

  这、这还是我平时那动不动就撒娇、隔三差五就泪眼汪汪的秀秀么?此时她虽然在笑,我却觉出了她对静修与对我的不同。

  “这方圆百里鸟不拉屎,就只有这寺里听见鸟鸣。”静修先生意识到自己说话粗鄙惹得公主不快,尴尬地搔着头道,“若不是想着临死前最后一搏,也不会上了树去捉鸟。”

  原来不单是追鸟,静修先生怕是还想吃鸟肉吧!

  听了他这番解释,柴秀道:“先生既然是锦兮的朋友,便在寺里住着吧。只是寺中规矩多,还望先生注意。若犯了事连累锦兮,少不得……”

  我还是第一次见柴秀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虽然有些可怜先生,但到底是为了我好。我忙拱手谢过柴秀。

  她却伸手不让我完成那个鞠躬的动作。她轻轻叹气,说:“锦兮,你我何至于此?”

  我好想告诉她我这几天不见她就如古人说得那般“如隔三秋”。可当着静修先生到底是不好意思。不知柴秀是否知晓了我的心思,竟然又说道:“既然此间安置了先生,锦兮便随我走吧。”

  她说话时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我顿时满心的欢喜——将这些日子被冷落的事情全然抛在了脑后。我也顾不得在场还有别人,当即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来:“秀秀,这护手的膏药你拿着。”

  她牵着我的手示意我和静修先生告辞。先生似乎也知趣的不准备再叨扰我们,只挥挥手就继续坐着吃菜了。

  柴秀带我去了她的住处。她关了门,才将那盒子打开,靠近鼻尖嗅了嗅,问:“你做的?”

  “嗯哪。前阵子无聊看了些书手痒痒,就管玄静大师要了药材。”我指了指那盒子里的东西,“别看它黑乎乎的不好看,治伤可好呢,我都试过了。”

  柴秀笑盈盈望着我,却不说话。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开口转移话题:“我问个事儿你别生气。你好些天不来看我,还让侍卫跟着我,怎么今天想起来看我啦?”

  说起这个,柴秀竟有些脸红:“那日我会错意,你也不好好解释。”

  “我、我想解释来着。你那么生气转身就走,都没给我机会。”

  “还不是你笨。”柴秀戳着我的脑门,道,“你这呆子。你不会先拉住我再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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