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音缘 作者:半夏的夏树【完结】(7)

2019-03-30  作者|标签:半夏的夏树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容安望向那立于正中央的少年,一袭青衣,剑眉星目,华贵天才,眉目间尽显大家风范,倒是赏心悦目。

  十个对联,能对出两个者有十人,能对出四个者有六人,能对出六个者有四人,待到第八联,仅剩两人。这两人一是张锦,另一位是一长须长者。还有三联,眼看即可夺魁,然则长须老者冥思苦想许久,仍是对不上这奇对,无奈拍拍张锦的肩头说道:“老朽常自诩读书破万卷,如今也是力所不及,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就看你的了。”张锦微微颔首,目送老者行至席下。这第八联,张锦略微思索便对出了下联,赢得满堂喝彩。待至第九联,比之第八联难度更甚,张锦眉头深蹙,不过在一刻钟之后也迎刃而解,堂下又是一阵喝彩。待到最后一联,这可是千古绝对了,上联一出,只听一片倒吸气声。上联是:寂寞寒窗空守寡,论字面,自是不难,可若要对出齐整押韵意境字句皆佳的下联那可不容易。张锦犯了难,眉头越蹙越深,他有些感觉,却深感字句雕琢之难,无论如何词不达意。

  突的场下传来嚷嚷,“你推老朽作甚,枉你一介书生打扮,竟不知礼仪至此。”一个老者气呼呼大嚷,恐是被人推得厉害了。而台上的张锦则喜上眉梢,老朽、枉为,正是如此,感激的朝老者拱拱手,复又昂首而立,对出下联“梧桐朽枕枉相栖”。此对一出,台下哗然,不少人高呼少年奇才。张锦背手而立,眉目温润,谦恭地接过府尹大人递上的牌匾。

  而此时,踩了老者一脚又推了人家一把的音韵早已和莫凉悄悄退出人群,遥望台上意气风发的大皇兄,不知是何感想。打尖时分,酒肆了众人皆在大声谈论那夺得双魁的少年张锦。莫凉推推音韵,望向不远处,“何处不逢君。”

  音韵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长孙芷和他师傅容安,此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容安大大方方领了小芷过来。

  “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了,不晓得方才是哪位不长眼的书生推了老者一把?”容安有些戏谑的看向莫凉和音韵,想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不过他失算了,莫凉是声名远扬的万年冰山脸,音韵则是老成持重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所以,想从这两人表象打探消息简直是痴人说梦。莫凉避而不谈,“既是如此有缘,何不共饮一番?”有些好笑地看到自己此话一出,小芷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音韵看了容安一眼,轻声对小芷说道:“莫凉说笑罢了,你二人意欲往何处去?眼下来看,似是与我方同路,不如一起上路如何?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一听莫凉说要喝酒,容安就有些头大,宿醉的疼痛至今仍未完全消散呢,他可不想再来一次。又听音韵说只是说笑,不禁按下一颗心,连忙答应一同上路。四人分两头回客栈收拾行李,在城门外汇合。音韵这边,莫凉赶车,四个侍卫扮作随从模样骑马围在四周,容安与长孙芷一人一骑,莫凉便安排了小芷与音韵共坐车内,容安骑马,余下的马匹由随从牵着。

  马车内,长孙芷给音韵讲述游历所见所闻,那自由与豁达令音韵心生向往。音韵向长孙芷吐露作为家族世家子嗣三更眠五更起的拼命学习之苦,面对极大压力的苦涩与无奈,那话语间的苦楚及远在言语之外的心酸令长孙芷些微心疼。

  小芷握住音韵的手,“那是十分辛苦的吧,难怪你如此少年老成,半点不似孩童,以后若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音韵有些感动,除了莫凉,未曾有何人对她施以此种关怀,最是无情帝王家。“以后,我唤你小芷如何?”

  “不好,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呢,你应唤我一声姐姐。”

  音韵不依,“此与年纪无关,总之,往后便唤你小芷。”

  长孙芷无奈,此人时而无赖时而霸道,总之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己还是从了她的好。絮絮叨叨讲了半日话,一路颠簸,也是累了,不知何时两人已相拥而眠。

  路上,莫凉与容安商量了番,容安本打算再往南行段时间再返还云来,听莫凉口气他们是要直接到云来,便想着往南也无甚乐活,不去也罢。是以,马车出了泸州城,便直往云来方向前去。日落时分,一行人到达了名叫林家铺的集镇,一行人要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落脚。莫凉掀起帘子,映入眼前的便是音韵和长孙芷相拥而眠的景象。早已习惯音韵入睡时仍蹙眉的苦相,今日却眉目舒展似有欢喜,看来这小芷与音韵倒十分合得来。唤醒二人,打点好住房,莫凉便往门外走去。这是莫凉的习惯,每到一处,必要先熟悉附近地形不可,莫凉虽看着散漫,却无时无刻不警觉。

  前方突的一阵骚乱,原本正摆摊做点小生意的人纷纷四处逃窜,家家关门闭户,由远及近传来喧嚣的马蹄声。莫凉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只见来者二三十人,多是横脸大汉,手执马刀,在集市中央大喊:“各位父老乡亲,交人头税时日已到,限各户在三日内备齐银两,违令者休怪大爷刀剑伺候。”来人连喊三遍,之后策马而回。听得马蹄声渐行渐远,片刻之后,方始有人悄悄探头出门,确认那伙人已远去,才敢舒了口气走出门继续忙活生机。说来倒也奇怪,那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似一般绿营强盗杀人越货,倒更像个落魄之人与人行乞,不伤及人性命,亦不毁损任何物拾,只是口气强硬,若有人敢不从,怕便会伤人在所不惜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你知我

  四皇子的生母当年只是悦音宫的一名小宫女,阴差阳错得到皇上临幸,怀上了龙种,因身份卑微,只被封了个嫔女。后来四皇子降世,皇上一高兴,才又封为贤妃,赏了章贤宫。此刻,章贤宫内,一只信鸽挥动双翅从远处飞来,扑腾落在立于荷花池旁的上官衍肩上。上官衍捉住信鸽,从信鸽脚上取下纸条,放走信鸽。上官衍眼中闪过狠厉,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侍卫被四皇子突然爆发的森然冷意骇住,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那只是一瞬间,少时,四皇子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尔雅。

  “既然如此,那就先放过你吧。双魁得主,少年英才,好戏才刚开始。”

  四皇子招手将侍卫唤至身侧,对他耳语了一阵,侍卫领命而去。

  莫凉回到客栈,看到掌柜的在算账,同时哀叹连连。“掌柜是有何糟心事?”

  掌柜也不怕说与她听,“方才你应听到那喊话连连吧,那马帮又来收钱了,这已是今月第三趟了。往时也不过每月一趟而已,如今这一下子,上哪寻这许多银子打发这些强盗哟。”

  “这马帮是何人首领,官府怎可放之任之?”

  “唉,说到我林家铺,往前是云来国境,往后是泸州城,处于三不管地带,官府早就不理我们百姓死活。前些年镇里一直遭受云来国的奸淫掳掠,有本事的都走了,没法子的只好留在此处听天由命。后来,马帮把在镇上烧抢作乱的云来国人赶跑了,咱自是拥戴他。后来,马帮便顺势提出只要每家每户按月上缴人头税,便尽力护大伙周全。众人一思量,好歹是自己人,花钱消灾也说得过去,于是便都同意了。前两年还好些,每月交了银钱了事,镇上也再无骚乱发生,可谓一片祥和。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那马帮渐渐不知足,有时一月收一次人头税,有时竟收四五次,若交不出,轻者挨鞭数十,重者当场毙命。如今,林家铺可谓是方出狼窝又入虎穴,可也毫无办法啊,众人敢怒不敢言。客官初来咋到,莫要到处乱转,马帮对外来生客可是丝毫不手软的。”

  莫凉好言安慰掌柜几句,便谢过他上楼。按往时习惯,她不会去趟这浑水,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如今,她想放手让音韵去决定,也该是自己退居幕后的时刻了。

  莫凉与音韵讲述方才所见所闻,音韵沉思着并不急于表态,半晌,冒出一句:“若是母后在此,她会如何?”

  呵,皇后娘娘,作为后宫之主,若说娘娘宅心仁厚有些说不过去,但娘娘天性善良是事实,若非不得已,她不会让自己手上沾半滴血。“若娘娘在此,便不曾知晓莫凉出过门,也从未听说任何事。”

  知,只是当作不知而已。这里不是京都,不是何军事驻地,就算今日灭了马帮,不日也会有赵帮、刘帮,生生不息。其实只要派兵驻守,问题即可迎刃而解。派兵需要事由,朝廷官军不能动,但母后有自己的禁卫军,区区一个营卫不在话下。母后有能力去做,却不愿如此,因为不值得。母后聪慧如此,更是擅长抉择,每一招每一步力求稳妥,不容有分毫闪失。早在问出口,音韵便已知晓答案,只是固执的想亲耳听到而已。

  “既是如此,音韵有些乏了,莫凉请便。”莫凉早猜到会是如此,音韵与娘娘何其相像,这三年来,行事作风益发有娘娘当年风范,只希望,音韵能得到现世安稳的回报…

  说是困了,却忍不住来到小芷的房间,轻叩门,小芷在房内应了声,音韵便推门而入。小芷正在绣花,那针线翻飞的灵动配上小芷的巧笑嫣然,音韵发觉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真好,若能一直如此更好。

  “小芷真是心灵手巧。”

  “呵呵,这是每个女儿家必会的呀,难道小音不会么?”音韵摇头,自己更喜舞文弄剑。诗书令自己通透,武学让自己足以有能力应对外来欺侮,还有弹琴,喜欢与莫凉琴箫相和之感。

  小芷了然点头,“是了,小音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必不能花费时日于女红上。”

  音韵转了话题,“你一个姑娘家与师傅游历,不会有何不便么?”

  小芷面色坦然,“不会,师傅待我如男子,不止教我诗书,更教我骑马射箭,如今更是打算让我从习医术,不会因我是女儿身而有丝毫偏袒。”

  音韵不知为何兴起诉说的欲望,“小芷,若有人生活困苦,而你有能力相助,你是否会伸出这援手?”

  小芷停手思考了下才答道:“那要看此人是否值得,若我此番救助之后,情况于他并无丝毫改变,那便不救也罢。再者,若此番救助会令我身陷险境,那我会再三考虑,毕竟,确保自身安全比救助他人更重要,不是么?”小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久久得不到音韵的回应。“小音是否觉得我太过凉薄呢?”

  音韵回过神来,连忙答道:“不,小芷所言乃人之常情,是我愚钝了。”在这世间,有人与自己有同样的心思,何其所幸。

  打从音韵入门便守在门外的莫凉把二人的对话全听了去,莫凉没想到小芷竟是如此通透之人,心思灵巧不在音韵之下,而音韵对小芷也是有份特别的心意,两人倒是契合。

  远在朝堂之上的皇上收到消息称大皇子上官肆在泸州夺得双魁名号时,一时间欣慰不已,感叹自己的儿子终没有扫了自己的颜面。但随即听到的话就不甚中听了,不知何人竟拿上官肆与当今圣上相比。当年,还是太子的上官风义也曾参与过一次泸州花会,只可惜在文斗第九联败下阵来。没曾想,野间竟翻出此旧事,纷纷传言张锦翩翩佳公子风度气韵不输当年的太子爷,而文采更甚之。不论是谁,被别人这样比下去终究是心有疙瘩,更何况这个被比下去的人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这挑起的怒火就不是那么容易平息了。

  自打皇儿出了宫,皇上空闲时会时不时过来这锦绣宫坐坐,怕自己无聊。而今,皇上这是有一阵子没来了。又想到外面传来的消息称皇儿在泸州夺了花魁赢了皇上御赐牌匾,钰妃摇头苦笑,这皇儿什么时候能够长点心呢。坐在龙椅上的人不会容忍对自己有丝毫威胁的存在,不会允许任何人挑战自己的权威,皇儿什么时候才能懂这个道理。相比起一路游山玩水无任何出彩之处的音韵,肆儿显得太稚嫩。思及此,钰妃起身向御书房走去。

  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见钰妃送了汤来,便放开手中之事专心喝汤。“爱妃可曾听闻坊间传闻?肆儿这孩子可真令朕刮目相看。”钰妃神色淡然,似有不解,“皇上所言何事?肆儿向来资质平平,又是如何让皇上刮目相看?”皇上放下汤碗,目含深意,“朕听闻肆儿在泸州城夺了双魁赢了牌匾,不愧是我大罡皇室后代。”钰妃心下一沉,皇上果然是为此事置气。皇儿啊皇儿,你若只是赢了花魁便可,为何要去惹出这样一番言论。“皇上从继位伊始,便是众人称道的贤明之君。自皇上以太子之姿在泸州百花会一展文采,从此无人对出第九联,皇上不觉有异?当朝在皇上的治理下可谓太平盛世,繁荣昌盛,皇上的治世能力可谓比之高祖更甚。在此盛世之下,文人士子才高八斗者不在少数,为何却无人对得出第九联?皆因不敢拂了少年天子的面子。肆儿敢冒这天下之大不违,实乃一心向着皇上,为皇上实行亲民贤政添砖加瓦,展现皇上胸襟。试问,如若这样的人才最后为皇上重用,何愁天下士子不为我朝奉献忠肝义胆?”钰妃这一番暗含奉承的心意表露,哄得皇上喜笑颜开。“本来是告知你喜讯,爱妃这是把朕当成气度狭小之人了,如此义正言辞,让朕拿你怎么办呢?”钰妃松了口气,这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也可被曲解为敢于挑战皇权,幸好皇上没往这方面想。“臣妾所言,不过是心中所想,对着皇上,臣妾藏不住半点心思,想到什么就说了,还望皇上莫要怪罪。”皇上自是不会拿她怎样,也无心再批阅奏折,今夜,该好好享受美人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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