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罢了。”牧倾雪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往营帐走。
“有……”天侑声音沙哑的说了一句话，然而并没有人听清楚，牧倾雪猛然转身，一脸期待的看着天侑。
“水……”天侑左手捏了捏嗓子，一下午没喝水，再加上体力消耗如此剧烈，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了。
“给她水！”牧倾雪大手一挥，文曲立马端着一碗水递到天侑面前。
天侑本想双手接过，然而右臂刚刚抬起，又无力垂落下去，“失礼了……”天侑哑着嗓子，对文曲微微躬身，左手接过水碗，一仰头，咕咚咕咚便喝进肚中。
渴成这样，天侑也顾不上师傅的告诫了。
“还要吗？”文曲心疼的替天侑擦了擦汗，关切的问道。
“嗯。”天侑点了点头，文曲麻溜的又递来一碗。
“慢点喝。”牧倾雪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天侑闻言微微一愣，点了点头，一口一口的又喝完了一碗。
“呼……”两碗水下肚，天侑脸色也好看了些，“谢谢。”说话也清晰了些。
“天侑，你还要……继续吗？”文曲小心翼翼的询问，偷偷给天侑使了个眼色，天侑笑了笑，当没看到。
“要。”
“这又是何必呢！”文曲一跺脚，暗骂天侑太过逞强！
牧倾雪看了眼天侑，略一沉思。
“牧天侑，逞能可不叫做英勇。”
“这条路我走过了一遍，再走一遍，权当回味。”
天侑微微一笑，对着众人弓了弓身子，转身返回到场中。
“将军，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一脸不解的询问牧倾雪。
“哼，怕是又与那人有关。”牧倾雪冷哼一声，心中已是有了定论。
几人面面相觑，一看牧倾雪脸色不善，也不敢过多询问。
“唉，只怕她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乌鹊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嗖……”
“嗖……”羽箭破空之声不时传来，围观的几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讶。
牧倾雪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悄悄的走到天侑身旁，从侧面看着她。
当她看到了天侑刚毅的侧脸，紧咬的牙关，还有眼神之中透露出那份不屈不挠的坚韧时，心中甚是触动，她想知道，是谁，给了天侑这么大的动力？
头一次，她想去了解一下这个孩子，想知道她瘦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噗通”一声，天侑跪倒在地，痛苦的捂着手臂。
牧倾雪本能的往天侑身旁走了两步，她想去把天侑扶起来，但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出手，略一犹豫间，天侑却自己咬着牙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刚刚，天侑的余光看到了牧倾雪的动作，起身之后，天侑扭头看着牧倾雪，勉强对她挤出了一个还算灿烂的微笑。
看到这个微笑，牧倾雪心中一震，她终于知道了。
知道了自己心中如此难受的根源，那是一种……叫做心疼的感觉。
☆、第十九章 碍事！
“噗通”一声，天侑再次跪倒在地，然而这次，她却没有急着起来，而是抬头望向前方的箭靶，靶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只羽箭插在红心处。
天侑跪在地上粗重的喘息着，还不忘灿然一笑。
牧倾雪深吸口气，暗道自己越活越没出息，竟然会因为这个小鬼而触动，简直可怕！
鸿雁急忙迎上，将天侑扶起。
“天侑，你真棒！姨娘对你已经刮目相看了！”鸿雁一伸大拇指，自顾自的跟天侑攀着关系。
“姨娘过奖了。”天侑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又成她姨娘了！”牧倾雪眼一瞪，不满的呵斥了鸿雁，末了看了眼天侑，“回去吃饭。”说着，转身离开。
鸿雁趁牧倾雪走远了才道，“你娘就是这样，嘴硬心软，她现在心里啊，估计都乐开了花儿了！”
天侑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进了营帐，桌上早就备好了水和食物，天侑舔舔嘴唇，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最爱的白粥，当然，旁边还有一只自己最讨厌的鸡腿……
“天侑，快来尝尝姨娘的手艺，这可是姨娘特意给你开的小灶。”看着天侑进来，文曲忙起身相迎。
“天侑先谢过姨娘了。”天侑笑着道谢，然而当她得知文曲所说的小灶便是那只鸡腿时，顿时一阵头大。
“来，快吃吧。”文曲将鸡腿递到天侑嘴边，天侑却是往后退了退。
“姨娘，天侑不吃肉……”
“嗯……？”文曲一愣，扭头看向牧倾雪。
牧倾雪赏了她一记大白眼，“你们姨娘侄女的相亲相爱，看我做什么。”撇撇嘴，满满的醋意。
“将军，天侑为什么不吃肉？”文曲吃瘪，鸿雁忙开口询问。
“不知道，你自己问她。”牧倾雪摊了摊手，拿过一本兵书，心不在焉的看着。
“天侑……”鸿雁正欲开口，天侑便冲她微微一笑，左手端过粥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末了不忘咂咂嘴，拍拍肚皮，“饱了。”
文曲鸿雁二人登时大眼瞪小眼，看了看天侑，又看了看粥碗，而后两人很默契的转身看向牧倾雪，后者一捂脑袋，干脆背过身去不看她们。
“天侑，你就吃……这点？”鸿雁指了指粥碗。
天侑笑着点点头。
“你可真是好养活……我还以为，将军的女儿，再怎样，也该是锦衣玉食的伺候着……”鸿雁呆愣的摇摇头感叹道。
“没有的事。”天侑笑着答道。
吃过饭后，文曲拿着个小药瓶走到天侑身边。
“天侑，姨娘帮你手上擦点药吧。”一副商量的语气，让天侑受宠若惊，想都没想就把右手伸给文曲。
“那你忍着点啊。”见天侑这么乖巧，文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牧倾雪在一旁透过书脚看着两人如此亲昵，心中自是老大的不乐意。
然而看到天侑那只破皮流血的手，牧倾雪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文曲心细，给天侑上药前，还特意帮她把脏兮兮的小手擦干净。
“嘶……啊……”药膏甫一沾上破皮的手指，那阵刺痛让天侑忍不住吭叽了两声。
“呼……呼……”文曲忙在上药的地方轻吹了几口，一脸关切的看着天侑。
然而就在文曲准备继续的时候，胳膊被人拽了两下，文曲扭头一看，鸿雁正急急忙忙的给自己使眼色。
文曲一愣，心道不好，扭头一看，牧倾雪正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眼神中满是不怀好意。
“呃……将军，我……我刚好还有点事，要不还是您来帮天侑上药吧。”
牧倾雪闻言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书，暗道一声算你识趣，拿过药瓶，让天侑坐在自己面前。
“把手伸出来。”
天侑听话的伸出手。
牧倾雪抓过天侑的手，仔细打量了一下，食指中指内侧，拇指指肚，这三个地方不仅红肿不堪，而且已经破了一层皮，血虽然是不流了，可破皮的地方红的发亮，隐隐能看到里面鲜红的嫩肉。
“唉……”牧倾雪微微叹了口气，拿过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着，尽量不去碰到破皮的地方，然而就在她认真给女儿擦药的时候，冷不防听到身后两人窃窃私语，一个分心碰疼了天侑。
“嘶……”看着天侑痛苦的闭着眼睛，牧倾雪也是一惊，抓着天侑的手正欲放在嘴边吹吹，便又听到身后二女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们两个！”牧倾雪一声怒喝。
身后二人忙捂住偷笑的嘴，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
“还不滚出去！”牧倾雪斜眼一瞪，两人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往外跑，然而跑出去还不忘一脸坏笑的看看牧倾雪。
“疼吗？”牧倾雪看了天侑一眼，后者摇摇头，“不疼。”
牧倾雪点头，麻利的上好药，而后唤来文曲为天侑安排住处，并嘱咐，务必在帐中留上一盏烛台。
天侑感激的看了眼牧倾雪，行了个礼，方才离去。
“天侑，今晚你先睡在姨娘这，这里只有我跟你鸿雁姨娘，安静，也安全，有什么事，也好照顾的到你。”文曲将天侑带到一处营帐，细心的为她铺好床铺。
“姨娘，您不必跟天侑客气，您已经帮了天侑很多了。”天侑对着文曲深深一揖，反而让文曲不知所措。
“是你在跟姨娘客气吧。”
“你先休息，姨娘要去查营房，晚些回来。”转身出门时，还不忘牧倾雪交代的，为天侑点上一盏烛台。
待文曲走后，天侑宽衣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桌上的烛台，会心一笑。
“师傅，终于又有人，愿为天侑点亮烛台了。”
微微合眼，仿佛从烛光中，看到了牧倾雪那矫健的英姿。
“将军，都安顿好了。”安顿好天侑，文曲回到主帐中禀报牧倾雪。
“嗯，你们先去查房，一会过来找我，我有事要问你们。”牧倾雪对着文曲点了点头，后者应声离去。
在文曲离开后，牧倾雪从桌上拿起药瓶，略一沉吟，跑到门口张望了一下，确定文曲和鸿雁在认真的查房，这才放心大胆的走进文曲的营帐中。
☆、第二十章 纠结
文曲营帐中，牧倾雪坐在天侑床边，看着天侑熟睡的容颜。
而脑中却全都是天侑今日在练箭场上那傲然的英姿，谦虚点说，简直跟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其实说实话，今天看到天侑这么不屈不挠的一面，有那么一瞬间，倾雪心中对教导天侑的人充满感激，然而当她意识到那个人是安凉的时候，这一丁点的感激也荡然无存。
本来，按照她想的，把天侑丢到军营里练上几天，从小没吃过多大苦的孩子，用不了一天就得崩溃，服软，自己再趁机把安凉教她的那些东西通通驳倒，亲自教导一番。
然而自己还是低估了天侑，也低估了安凉，没想到这军营的训练，竟然让天侑如鱼得水，反倒大展拳脚给了自己一记迎头痛击。
这么想想，牧倾雪竟然不气反笑，暗道自己年纪大了，被这小鬼头摆了一道。
不过这安凉，也确实不容小觑啊……
牧倾雪在天侑身旁坐了半晌，天侑都没有反应，依旧熟熟的睡着，看样子今天是真的累坏了。
又坐了片刻，牧倾雪伸手掀开天侑的被子，小心翼翼的脱掉天侑的衣衫，只留了一件银白色的肚兜。
这原本是由无极丝打造的贴身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当年尚未怀天侑的时候，一直是牧倾雪的防身之物。
直到有了天侑，牧倾雪便找来能工巧匠，将这软甲改为肚兜。
这也是作为娘亲，送给孩子的唯一礼物，没想到，天侑一直贴身穿着。
“唉。”轻叹口气，牧倾雪拿起药酒倒在手上，又看了眼天侑，轻轻拽过她细小的右臂打量了一眼，将药酒仔细涂抹在小臂、大臂和肩头，之后便开始慢慢揉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