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温差gl 作者:秉烛(上)【完结】(35)

2019-03-30  作者|标签:秉烛

刘云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半。

恰好也姓刘的那一对夫妻中的妻子声音中完全没有了平常的爽朗热情。她带着哭腔:“小云,东东给警察抓去了。”

“向东?”

刘云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向东刘阿姨的孩子。刘云参加工作的时候刘向东刚上大学。因为身边一直有刘云这样一个榜样,刘向东虽然并不能归入天才那一行列,但也确实是个令邻里夸赞羡慕的优秀男孩。他继承了来自父母亲的善良与质朴,性格虽然有点冲动,但也无伤大雅。刘云想象不到刘向东会因为什么问题被牵扯到纠纷中。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被她当做弟弟看待的男孩没有经受住别人的诱惑,跟一大伙年轻人一起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刘云正在老师的房间整理资料,旁边还有一位师兄。她向对方示意后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外面:“向东怎么了?”

“跟别人打起来,把人打伤了。”刘阿姨的声音有点踟蹰犹豫。

刘云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几乎第一时间就在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会让电话那边温柔的妇人在关于儿子的问题上这么难以开口的——一定是跟自己有关的事。

刘云最近眼皮狂跳。

她并不迷信,只认为是休息时间不够。——这种充实到分秒的生活节奏却并不令她感到疲劳,反而让她格外愉快幸福。

但有时候这种巧合般的预示却不能不令人信服。

——刘云在昨晚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梦境并没有那么写实,是一些虚构的情景。她梦到父亲和后母把她卖给隔壁村里的员外,她在出嫁日骑着新郎的白马逃跑了,最后成为一个女将军。确实很荒诞,但这个梦同时昭示了一些东西:刘云在内心深处厌恶着那个把她抛弃的家庭。而梦在大多数时候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也是为什么古往今来的释梦师总能从梦里发现一些事实。

刘云从生活的蛛丝马迹中感应到了这种危机,比如之前手机上接到区号显示故乡的陌生人来电,比如去她家乡出差的同事若有若无的对她家庭的问询——刘云聪明与敏锐的大脑在刘阿姨向她解释之前就拼凑出了无数个可能性,已经近乎真相。

她的家人接触到了那位同事,然后通过同事找到了她。

刘云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问出口:“我家里人找来了?”

刘阿姨用比之前更加无力的声音说道:“东东把你爸爸打伤了,他现在还在医院没醒来,东东被警察带去,你弟弟说要是不给他们钱,就要让东东坐一辈子牢。”

即使是过失杀人也没有做一辈子牢的道理。

刘云的焦躁与激动在听到刘阿姨的话的时候一下子冷却下来了,像是有一团冰冷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

原来是为了钱。

“你们别急,我马上回来。我是做律师的,向东不会有事。”

刘云笃定的声音将妇人安抚了下来。知识水平并不高的妇人一直对硕士学位的刘云十分信服。她毫不怀疑刘云说她的儿子不会有事的话,那不是安慰,而是定论。但与此同时,另外一种担忧也涌了上来:“你爸爸……”

“等我回去再说。”

“小云,你听阿姨说!”

刘云按向挂机键的手停了下来。

“你弟弟生病了,你爸爸是想你出钱给你弟弟治病。阿姨不知道怎么讲,东东打你爸爸的事情是东东太激动,你要跟你家里人好好说。”

刘云的神情因为这句话柔和下来,显得不那么锋芒毕露了。

电话对面的女性如此善良。

刘云知道这并不是疏不间亲的伎俩,这位被自己当做长辈的女性确实忧心着她与家人的关系。

“我不会因为向东的事跟家里闹僵。”

电话对面的声音轻松了一些:“那就好。你看着东东长大,我知道你疼东东不会放着东东不管,但是也……”

“刘姨,我爸爸……”刘云打断她的话,“我十二岁的时候他跟我断绝关系,说不要我这个女儿。”

电话那边沉默了。

“我那时候小,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反正后来我自己出来了。”

刘阿姨回忆起那个年幼却有主见得过分的女孩子自己来租房的情景。越回忆就越觉得难以置信。

“我后来回家过几次。他不见我。我自己办理了学籍继续念书,他连饭也不肯留我吃。”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经济来源,怎么一个人熬过这样漫长的少年时光——无法想象。

电话对面的声音有点哽咽:“阿姨以前不知道……”

“我能够平安长这么大多亏了刘姨和刘叔照顾,你们跟我爸之间,我没什么好选的。工作之后每个月工资我都寄一部分给他们。他也算把我养到十二岁,我给他养老费,这件事我没有亏心的地方。”

刘云想是每个月托人寄回的钱引起了祸端。

她清楚她那些家人的嘴脸,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她对自己的父亲与弟弟之间并没有亲人的情感,但也觉得没有必要和这些目光短浅只知道追逐蝇头小利的家人计较。曾经生养的恩情她愿意偿还。这并不是什么柔软怀旧的心态在作祟,而单纯只是作为一名的律师的道德标准的制约。

法律是道德的底线。

这条底线是无情的,不应该被个人的好恶左右。。

  ☆、第三十三章

刘云没有办法把受伤的父亲当做家人来关心与爱护,只能在心底将他当做与自己一样平等的公民让他享受法律的庇护。少去亲情的制约,就走刘云最为熟悉的法律程序吧。既然是为了金钱而来,就不会没有和解的可能。

刘云并没有觉得刘向东真的会把自己的那位父亲打出三长两短,即使很少见面,但自己弟弟那欺软怕硬的怂性她却了解得很。还有余力色厉内荏地要挟别人,就说明父亲的昏厥都很有可能只是装腔作势。

而事实正如刘云所料。

她的父亲不过是被向东推了一把,在医院的全面诊断书中就连轻微脑震荡的标准都算不上。刘向东昨晚就已经回家,整个事件不过被当做一起民事纠纷被介入调解。刘阿姨打电话来对她说向东回家的时候刘云已经买好了归途的车票。她没有听从刘姨的劝告,而是决定直接放弃非常重要的副席律师的学习机会连夜赶回。

她了解自己的家人,没有达到目的是不会让闹剧消停的。刘云并不想把代替真正的家人庇护自己的善良夫妇一家牵扯进来。阎王好送,小鬼难缠。刘云对自己的家人没有丝毫正面评价,这件事情拖延下去完全不能预料他们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刘云到达时是凌晨,下火车的人不算少,但走到出站口的刘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蹲在接站口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青年。“向东?”

“小云姐。”

刘云没有告知过刘姨一家人自己回来的时间,只含糊地说明天到,并不想打扰他们休息。但正像刘云了解这一家人,这一家人也同样了解刘云。刘向东查询了火车时刻表,选定了最早到达的班次,一早就蹲在这里准备接人。

果然接到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把刘云简单的行李接过来,低着头精神恹恹地:“小云姐,我给你闯祸了。”

刘云笑着捏住他的脸左右拉扯:“明天回学校了,作业写了没?”

“我已经大学了。”被扯住面颊的帅气青年含糊不清地抗议。

“念大学也不能不写作业,以后还想不想赚钱去媳妇儿啦?”

“我写完了!小云姐,他们跑去你租的屋子要往外搬东西,还说你给我的电脑和给妈的大冰柜也是他们的东西……”刘向东忽然止住话头,有点局促地看了刘云一眼:“我没想告状。”

“我知道。”刘云安抚地拍拍刘向东的肩膀。

“妈说要我跟你去医院给……给你爸道个歉。”

刘云应了一声:“先回去睡觉,明天上午你跟我一起去。”

刘向东有点丧气地走在刘云身边。他很听自己母亲的话,但很显然这个青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刘云又在他后背用力拍了几下:“累了?”

“没。”

凌晨三点半的火车站外广场上,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并肩行走着。

“不累就把背挺起来。听刘姨说找女朋友了?”

“不是,隔壁系的,老来看我打球。”

“人家在追你吧?”

刘向东不好意思地马上辩解:“我不喜欢她。”

“有好姑娘早点下手。”

“哦。”

刘云看着他笑笑:“这几天的事给我说说。”

刘向东大二,大学就在市里,他是个十分孝顺的男孩,每周末都会挤时间回家帮忙生意。定菜买面的活都是他一手包揽。最初几天的事情他也并没有经历,但多少能够从邻居的闲聊中听到一些。

他的父母反而对这些事闭口不谈,这是为了维护刘云。因为刘云的家人对刘云的抹黑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大概在三天前,刘云的父亲继母、弟弟弟媳和几个堂叔婶找到刘云的租处四处打听刘云去向。第一天没有结果,第二天就索性买了小凳等在门口,有人问起就开始诉苦,说刘云有钱出息了就不管家人死活,说她小时候自己偷了家里钱跑出来,这么多年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被别人带坏,不分好歹,给外人的比给家里人的还要多。话里话外除了数算刘云的不孝,还暗示刘姨一家人诱哄她的钱财,甚至带出了一点刘云养了刘姨家的男孩子当小白脸的意思。

在这里虽然大多数都是看着刘云长大的,但也有不明真相专门凑热闹的泼皮,有的是羡慕刘云,有的是嫉妒刘姨一家,这么两三只苍蝇飞来飞去就把刘云的事情闹得四邻皆知。

刘姨最初并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来处理这些事。虽然也抹黑了她的家人骚扰得她不厌其烦,但那毕竟是刘云的父亲。也许里面有什么误会,可是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刘姨觉得来者不善,又听刘云说过这一次是个非常重要的学习机会,所以最开始也就没打算告诉刘云,想让刘云把这波风头躲过去,然后再跟家里沟通处理。

刘云的租屋是刘姨家早期购下来的职工宿舍,现在看起来格局实在寒酸,刘姨自己家则住在不远的独栋小院子里。刘云的家人找不到刘云,就开始不厌其烦地骚扰她这个房东,后面几天就围堵在刘姨家门前添油加醋地说刘姨看刘云年纪小哄骗刘云的钱财的事,还去她摊子上闹事,搞得刘姨一家生意小摊也做不下去。周五回家的刘向东实在忍受不了,加上对方竟然破门而入想要搬东西,于是就推攘起来。过程中也没有激烈拳脚,只是不留神把刘云的父亲推到地上,忽然就昏厥了。刘云的弟媳大哭大叫,不知道谁报了警也不知道谁叫了救护车。总之是一顿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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