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丹 作者:行客不知名【完结】(39)

2019-03-30  作者|标签:行客不知名 情有独钟 强强 仙侠修真 因缘邂逅

  程舟老实闭嘴。可他总觉得对方语调上扬,不耐烦里渗着份得意,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而幻境里,顾朝歌突然问:“那些救命的丹药,我也能学?”

  顾子清:“自然可以。”

  “你好好休养,等眼睛好了,贫道就能教你简单丹方,但想要练,还需入门之后。”

  顾朝歌沉默片刻。雪丹里的那一丝灵力,就像一把细细的钩子,勾起了他些许生气。他睁了睁眼,看着眼前茫茫黑暗,低声道:“好。”

  他终究没有叫爷爷。身上伤未好全,于是他僵硬行了一礼,道:“多谢——道长。”

  那是宫中最隆重的大礼,他这辈子,也就见父皇时行过几次。

  顾子清颔首,继而道:“不过入了仙门,作凡人的种种,就别要了。你这名字烟火气太重,还是换一个。如何?”

  往日种种——

  顾朝歌抬头:“我,我还想见一个人。”

  顾子清:“可以。”

  “但见了之后,可就不能再回去了。”

  顾朝歌:“道长说笑了。”

  他又能回哪去呢。

  顾子清颔首,他思索片刻,道:“这样罢。虽无白日三声喏,赢得清宵一枕眠。”

  “就取个眠字。等日后再添个清,便叫清眠。”

  顾清眠。

  顾朝歌垂眸。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虽无白日三声喏,赢得清宵一枕眠。——张斗南《诗一首》

  玉祖宗总是在得意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诶嘿,我先知道他名字的哦。

  下一章放两个人对手戏……偷偷立flag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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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寻常百姓 大大的手榴弹和地雷~

  日常比心(1/1)

第38章 第十一章

  须臾间,眼前又变,紧接着,幻境转为皇城外。

  时至隆冬,积雪厚重。白茫茫天地间,行人匆匆。

  顾朝歌披着件白袍,蒙着面,唯独露出一双眼。顾子清站在他身旁,道:“就是这。”

  顾朝歌犹豫片刻,走上前。门旁守着家丁,一人伸手拦他,瓮声瓮气:“什么事?”

  天太冷,雪花飘飞,说出的话仿佛都冻成冰,砸到地上。

  顾朝歌:“慕长公子,可还住这儿?”

  家丁一愣,一旁人也站过来。几人面面相觑,未己,一人道:“小子,新来都城?”

  顾朝歌不解,那人继续道:“大少爷他——没了。”

  “下葬那天动静老大,大少爷手下的兵闹得跟什么似的,城里还戒严了好久。”

  这样冷的天,这样大的雪,这样重的话,反倒轻飘飘,风一吹就散。

  顾朝歌没反应过来。他茫然四顾,又茫然道:“你说什么?”

  下葬?

  什么下葬?

  没了?

  他在说谁没了?

  顾朝歌上前一步,音色带颤:“虎毒尚不食子啊!他怎么能?怎么能——”

  慕长冬不是做了皇帝么——他不是如愿了么?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诶——”先前说话的家丁捂住他嘴:“小子,这可是慕家老宅。你不要乱说话。”

  顾朝歌面上蒙着布,被他一堵,布咬进嘴里。他无端尝到一股涩味,混着腥气。

  “我老实告诉你,咱几个都当过少爷手下的兵,看你像认得他,才好好跟你讲话。你小子可注意点,这话跑别地说,别人听见,把腿给你打断咯。”

  那家丁看他双眼直勾勾的,像丢了魂,忍不住摇头道:“之前皇宫走水,先皇驾崩。大少爷与宫里那位交好,出了这事后,就不肯吃饭了。”

  “人是铁饭是钢,连着好几顿不吃,就,就。”

  家丁叹了口气,没有说完。

  他是活活饿死的。

  顾朝歌踉跄一步。

  雪花继续落,在他肩上覆了薄薄一层。然每一粒雪都似千钧,压得他寸步难行。

  一旁顾子清负手道:“人没了,你也见不着了。走?”

  顾朝歌却忽然抬头,问家丁:“那他妹妹呢?”

  慕千山还有慕万水,他不可能——

  “你说先皇后?”家丁道,“皇宫走水那晚,先皇后自刎了,也随先皇而去。”

  话音落定,定得最后一片雪花飘下,落得他肩头再无空隙。

  顾朝歌忽觉自己喘不上气了。似乎雪凝成冰,冰封住他五感。他摔在地,手扶着喉咙,却什么都吸不进,什么都呼不出。

  家丁被吓到:“诶,你没事吧?”

  他欲伸手帮他顺气,却被顾子清一挥袖隔开。无形的灵力向前一推,将几人掀到远处。

  程舟:“怎么了?”

  子琀还未回话,顾朝歌突然笑了。

  一声、两声。

  他松开手,跪坐于地。笑声先是断断续续,继而接连不断。雪粘在袍角,粘在袖口,粘在他散落的发。顾朝歌大笑,一刻不停地笑,他笑得周身颤栗,笑得青筋凸起。

  他一面笑,一面抓住一把雪,然而白雪入手,终究虚化。

  什么都没能留下。

  谁都没能留下。

  风微起,夹杂于飒飒冷风间。顾子清有所察觉,面露喜色。

  风声渐紧,长风渐厉。白云苍狗,雪色凄迷。

  天一重压着一重,风一声叠着一声,雪一浪拥着一浪。铺天盖地,人间失色。

  突然,顾朝歌呕出口血。血染双唇,顺着下颚淌过,滴落衣襟。他仰头望苍穹,只见寒空寂寂,无悲无喜。

  至此,剑心终成。

  四周突然一变,家丁房屋悉数消失。顾子清人影一闪,散于无形。程舟刚想问子琀是否结束,却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绵延白雪,茫茫天地,中间站着一个人。

  他长发束起,红衣翩飞,成了这雪间的唯一亮色。

  他抬眼,看向程舟,突然笑道:“你说,我是谁?”

  程舟望向子琀,却见他皱着眉,一言不发。于是程舟硬着头皮道:“顾朝歌?”

  对方笑了:“顾朝歌已经死了。”

  程舟立刻补救:“你是顾清眠。”

  对方又笑:“顾清眠真的活过?”

  程舟哑口无言,转而求助:“前辈,怎么办——哎哎哎!怎么还打人——”

  说话间,狂风大振,裹挟剑气而来。雪花乱坠,化作利刃,浮在那人身旁。

  那人笑道:“你说,我是谁?”

  语落,剑破空而去,直指心尖。

  程舟:“前辈!”

  出乎意料,子琀没躲。他五指一抓,白雪分道,那人居然直接被提到眼前。

  心魔幻境连接着顾清眠的魂魄。而双重剑心,魂即是剑,剑即是魂。剑魂一体,以至他能在魂魄中驱动剑气。

  不过可巧,冥玉专克魂魄。

  子琀:“你是心魔残影。”

  不是心魔本体,而是心魔投下的一道影子。

  那残影嗤嗤笑了,笑声下白雪扬起,化作万剑压顶。他不承认,也不否认:“那么你说,我是谁?”

  “我是谁?”

  子琀一掌将他震散。然而红光一现,残影又出,如跗骨之疽。

  子琀指尖一抹,身后长剑齐齐折断。他旋身一掌,残影屈身,下腿一扫,扫起乱雪迷眼。八方长剑低垂,正对眉心神台。

  然而子琀手一伸,越过雪花,拽住他衣襟。

  残影也不慌,径自笑道:“你说,我是谁?”

  子琀眯眼:“那你说,你想做谁?”

  话音未落,残影红衣裂开,他后退一步。白雪如浪翻涌,泼天而下。长剑不止,似山峦倾塌。

  青芒,红衣,白雪,剑气。

  子琀甩袖折剑,程舟却跑得狼狈不堪:“前辈,这要怎么办——他心魔是什么啊?”

  又一道剑气罩面而来,程舟一个翻身,勉强躲过。然而剑气接踵而至,他闪身不及,被擦了一道。鲜血淋漓,痛得他倒抽口气。

  “他的心魔?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子琀立于原地,两指一勾,一甩,一道剑气被他引而转向,劈落一簇剑气,折出茫茫寒光,四旋而去。程舟一愣,却听子琀又道:“心魔幻境能再现所有同心魔相关的场景。你好好想一想,幻境中,谁自始至终都在?”

  心生执念,砌而成魔。只有积压的足够久,足够痛,足够深,那才是心魔。一个人的心魔,是不可能太多的。人的情不能平分,恨自然也不能。故而所有的心结、所有的不甘与执念,都只会凝成一粒粒心魔种子,埋在魂魄深处,临到终了,开出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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