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丹 作者:行客不知名【完结】(31)

2019-03-30  作者|标签:行客不知名 情有独钟 强强 仙侠修真 因缘邂逅

  不该说的别说。

  宫人是个识趣的,忙不迭点头,忙不迭出门。

  顾朝歌上前,一下下抚皇帝的背:“父皇消气,消气。”

  未己,御医来了。皇帝已双颊通红近紫,一阵一阵地喘气。御医悉悉索索跪下,给他诊脉。

  一旁顾朝歌拉了顾朝松出去。太子原跪在地上不肯起,偏他夜以继日地为西北奔波,人本就强撑着吊了口气。被硬拽了起来。

  顾朝歌扶他走了两步,他便腿一软,靠在顾朝歌肩膀。

  “皇兄您又是何苦?”

  顾朝歌叹气,带着他出了屋,耳语道:“近几年,您每前来,必与父皇相争。”

  “父皇脾气——您就忍忍,多退几步。我也不能次次听闻消息,及时助您——”

  “我能得你助。”顾朝松打断他,“那西北呢?西北能得谁助?西北的百姓,又能得谁助?”

  他双唇干裂,额头竟已生纹:“父皇、父皇这是胡来。”

  顾朝歌皱眉:“皇兄,父皇是脾气坏了些。但您也不能这么说啊。”

  顾朝松怔愣片刻,继而他低声道:“这不对。”

  “这不对。”

  “穷兵黩武,苛政横行,这不对啊。”顾朝松低低几声,复又看顾朝歌。他双目放空,却焦虑道:“朝歌,父皇最疼你,你与他说。你与他说——”

  “我与他说什么?”顾朝歌摇头:“皇兄,我何时管过这些?您太高看我了。”

  顾朝歌道:“再说,我也无心留意什么朝政。我只求你们少些争执便好。父皇他身子不好,太医说了要少动怒,皇兄您也别倔了,还是再过几日看看……”

  顾朝松睁着眼,那眼里头突兀地闪过一点亮,又渐渐消失。他忽然发力,挣脱开顾朝歌。

  顾朝歌抬头,二人对视片刻。

  顾朝松:“二弟,你不懂。”

  “是了,你们都不懂。”

  语落,不等顾朝歌回话,他便转身,扶墙离去。

  天正晴朗,万里无云。然而一只蜻蜓低飞,踉跄着绕阶盘旋,一头撞到顾朝歌脚下。

  它扇了扇翅,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言~日常比心(1/1)~

第32章 第五章

  人影渐远渐无踪。

  雷声轰鸣,偏看不见一粒雨滴。

  不等程舟犹豫,子琀又踏一步。心魔幻境里天地颠倒,因果变化,如万花筒般旋转不休。

  光影,人声。

  朝堂,宫廷。

  青砖,墨瓦。

  朱墙巍峨迤逦,盘着九曲回廊,廊上系着灯笼,一弯弯向远方。

  远处有笑声,又一声笑声。

  笑声浪潮一样起了,甜的,腻的,落成一捧捧糖霜,风一吹,簌簌撒了满身满地。

  撒得花一簇簇红,燕一双|双|飞,树一重重绿。

  撒得暗夜如昼,撒得碧水盈盈。波光粼粼,临摹嫔妃倒影。流萤小扇,扑开笑语呢呢。那涟涟池面,画着灯如火,鬓如云,人花交映。

  宫人接二连三,来了又去,身姿如柳,眉清目秀。偶有随侍的婢女抬了头,亦是春衫轻薄,粉面如桃。

  他们捧着食盒,各式各样的食盒。雕着游龙,雕着飞凰,雕着依依夏荷,雕着远山高殿……盒里是糕点,是佳肴,糖糕盘玉,幻作云霄飞龙;细柳开合,描九天上仙;精肉切片,绘吉祥瑞兽……

  小食,瓜果,鲜蔬,汤盅,鱼肉……香气四溢,刀工华美,渗汁流油……一道道一道道承上,看不见尽头。

  酒席上俱是高官显赫,举着酒杯,金樽、银樽、玉樽,盛醇香的酒。有美人接过,喂给身旁。十指纤纤,一时分不清是手如玉,还是玉似手。月色如练,铺满天地,又分不清是月如银,还是银如月。

  娇声,蜜语,甜言,混着郁郁花香。暖风催人,一醉方休。

  “陛下——”

  “陛下——”

  他们进这里这样久,可算见到了奢华迷离的南顾。

  歌声,笑声,乐声,无休无止。

  不知哪处的银铃脆响,伴着飞舞的绸缎。笙歌,足音,烛火燎燎。

  程舟一时四处观望,惊叹连连。子琀为妖,倒不怎么在意人的享乐,只是琢磨着找寻顾朝歌。

  突然,灯花爆开。乐声高起,直逼云霄。疾风吹云,庭中舞姬甩袖。

  曲愈急,舞愈烈,足音咚咚,人影重重。

  繁花,红唇,脂粉香气。

  裙摆,水袖,摇曳腰肢。

  行到急处,忽听铮然一声。

  曲停,舞落定。

  两侧舞姬折腰,托起正中一个。那美人握扇,欲现还遮。端的是眼波如水腰如柳,唇如丹朱面如花。

  四周人无不赞叹,子琀却一愣。他的眼从舞姬的脸上剥离,抬起。

  那后方——

  暗夜深深,皓月如银。

  华服,玉面,衣上红纹如火。

  那人坐在夜下月中,坐在靡靡之音、坐在重重繁花里。身旁人不知说了什么,他微微挑眉,修长的指抵着杯盏,轻轻一晃,飞溅出一滴酒。

  顾朝歌。

  他从未看清过他长大的模样,然而那一刻,他就觉得他是顾朝歌。

  子琀走了两步,穿过人群,穿过舞姬,来到了顾朝歌身旁。

  他身旁有人小声道:“说来,她同当年贵妃,还真有几分相近。”

  “可不是,王大人下了好大功夫。”

  顾朝歌一言不发。

  他支着头,看皇帝乐呵呵下来,乐呵呵将舞姬抱起。四周人神色不变,却于这纸醉金迷间分外晦暗。

  顾朝歌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他肤色偏冷,几近月色,反衬得衣上红纹愈烈,愈像一团怒放的焰火。他的眼与皇帝不像,也不像太子,应当来自他早逝的母妃。不是凤目,也非杏眼,介于二者之中。动静间眸子半敛,华美至极。

  “是了,二殿下。”身旁人笑道:“太子殿下怎么坐得这样远?这大好的日子,笑都不笑一下?”

  顾朝歌挑眉一笑,半字不肯多说:“与你何干。”

  对方被冷不丁一呛,噎得说不出话。

  顾朝歌起身,将酒杯一掷。玉石落地,碎裂成片,淹没在歌舞声中。

  身旁有宫人上前,将碎片收拾干净。他看也不看,出了席位。身后人笑了笑,扭头与旁人交谈起来。

  那一厢,顾朝歌打发了宫人,才离歌舞声,便见慕千山。慕长公子高了,还是一般黑。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怎么出来了?”

  顾朝歌见着他,明显一愣,继而答:“里头无趣。”

  他绕池塘走了两步,手一撑,坐到地上。

  慕千山站到他身后,笑道:“想当年,我便是在这儿第一次见着你。”

  “是啊。”顾朝歌道,“你还救了我。”

  远处载歌载舞,近处满池蛙鸣。天地之大,偏就没一方寂静。

  顾朝歌道:“提这些也无用,我帮不了你。”

  慕千山顿了顿,继而道:“好朝歌,太子最宠你,你同太子说——就说军饷告急,再这样下去,将士吃不饱饭,边境会吃不住的……”

  “怎么说?”顾朝歌打断他,烦躁道,“我皇兄还叫我说——”

  顾朝歌停住,不愿多说,慕千山却紧随其后:“太子叫你说什么?是不是求皇上?”

  “是不是说穷兵黩武,是不是叫裁军,叫减税?叫拿军饷济灾民?”

  顾朝歌:“我不知道。”

  慕千山急了:“是不是?我一回来就听说了——百姓吃不上饭,他就从军饷里头扣?怎么,将士就不是百姓了?将士就饿得?”

  “所以朝里才有人叫裁军。”

  “屁!裁军?北狄还没端了,就裁军?”慕千山火气上头,“他知不知道那些蛮子不收拾了就会自己打上来?他知不知道年年死多少人?裁了谁打仗?你|他|妈吗——”

  他没有来得及骂完,顾朝歌已经一拳打在他腹上。用力之狠,差点打得他吐出来。好在慕千山久经战场,反应迅猛,飞速伸手,接住顾朝歌第二拳。

  顾朝歌顺势逼近,冷笑道:“一、谈吐放尊重些。二、你该分得清什么叫受宠,什么叫实权。”

  “你父亲与我皇兄争执已久而未决。朝堂走势,又岂是几句话能定的?”

  慕千山只听了第一句,就猛地涨红脸:“不是,我没有要侮辱谁的意思——我只是边塞呆久了,有些,有些——”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二人愣住,转身就跑。才近几步,就听闻人喊:“有刺客!刺客!”

  庭中大乱,空气中隐隐有了血腥气。玉盘落了满地,佳肴作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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