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 作者:lcj530【完结】(5)

2019-03-30  作者|标签:lcj530

晚上,在里格的客栈入住。江秋月侧着脑袋看我:要不,咱俩要一个房间吧?实惠,还能照应一下。一路上的颠簸辗转,把我的精神消耗殆尽。现在,我只想有一张床,在干净的床单上放平我的四肢。

那是我离开成都后,睡得最安稳的一个夜晚。

天明的时候,外面传来桨划动湖水的声音。房间里没有江秋月。走到窗前,举直手臂,一个懒腰还没伸利索,江秋月的声音传了过来:懒猪,良辰美景都被你睡成地老天荒了!

江秋月站在湖边,和湖中一个划着猪槽船的摩梭女人搭话。湛蓝的湖水,湛蓝的天幕,朝阳的霞光洒满天宇,湖水里荡漾着粼粼的波光,水天一色。江秋月的脸,被彩霞镀上了一层绚烂的橘红,生动,不失宁静。

“呆子!”江秋月朝我走过来,说,“你知不知道你看人的样子,真的很呆?”

“我习惯……”我解释说,看人,有时候就跟看一幅作品一样,习惯了。

“什么,你喜欢?”江秋月瞪大那双并不大的眼睛,从上到下把我打量一番,“喜欢这么傻呆呆地盯着人家看?”

我是说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可能是我的普通话不够标准,江秋月没听明白?

“一切解释都是掩饰,对吧?”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捉弄的意味。

你……我转身,洗漱,不理她。

“说你呆,还真呆,”江秋月倚着门框,放低声调,说,“跟你开个玩笑,至于吗?一脸苦大仇深,小屁孩儿……”

后来,江秋月总时不时叫我屁孩儿。我常常疑惑,她也就和我不相上下的年纪,干嘛总像一个年长我十岁八岁的长者一样,一脸微笑地叫我屁孩,语调里,有让人依恋的宠溺。

我曾腆着脸问她的年纪,她呵呵一笑:屁孩儿,不知道女士的年龄是秘密吗?没礼貌。叫我姐就行了,你不亏。

那天,我们从里格出发,环湖徒步。宁静的泸沽湖,如同一幅幽美的画卷;宽阔的湖面,就是镶嵌在这幅画面上的明珠、翡翠。红衣白裙的摩梭少女,划着轻舟,沿路洒满渔歌。听不懂她们的语言,但歌声分明是愉悦自在,逍遥快活的。在语言不通的地方,歌声和舞蹈,无疑是通用语言。

“高明的丹青妙手,可以复制美景,不过,画不出其中的逍遥、痴醉。”看着摩梭少女远去的背影,心下有些怅惘。

“哎,这么说来,我得把相机给沉湖了?”江秋月把镜头对准我,“真正的神,没法融进形式?”

我用手挡住脸,不是吗?自然才能涵容灵动,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我相信,天地间的大美,往往无言。它需要我们用心静静地去感知、触摸,交融。

“看来,你是一只装了很多药的葫芦,不过,不轻易出售。”江秋月哈哈大笑。然后,马上闭上了嘴,看我一眼,又别过头去。

对这个有些贬损的比方,我没有像她预期那样不悦,不过付之一笑。

尼赛的博凹半岛湖水边,有两棵并立的青松,半空中枝叶相接,交织在一起,是摩梭女儿国阿夏们的情侣树,上苍赐予人间爱情的天证。

我和江秋月在树下仰望,默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江秋月扭头看我,要不要挂个布条,许个愿望?

我摇头,许什么愿呢?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有的爱,天证地证,不如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格姆女神山的入口就在这里。女神山是泸沽湖最高的山峰,海拔接近四千米。登上山顶,泸沽湖一览无余。登山,不在我们的计划内。连日来的劳顿,加上高原反应,只能让我望山兴叹了。

泸沽湖,这里的山山水水,岛屿花树,阿哥阿妹的情歌,带给我的,是别样的静谧。在这个最后的女儿国里,伫立在三百米的走婚桥上,闭上眼睛,我又开始想念小诗了。小诗,如果此刻你在我身边,是我的“阿夏”,该多好……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江秋月低低的声音,字字句句,却打乱了我遐思的宁静之湖。

傍晚,我们住进了洛水的客栈。接近一百公里的路程,只能分两天走了。

晚上,呆坐在木楞房外的走廊上,一个人看天上的月牙,四周是亮晶晶的星星。这样闪烁明亮的星星,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成都的夜空,常常是灰蒙蒙的,混和着城市的霓虹,是不可能看到这样纯粹的星星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秋月坐在了我的旁边,仰着头看星星,一语不发。

“传说,泸沽湖的湖水,是格姆女神的眼泪汇成的。”良久,江秋月开口说,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听。“女神的泪,是为她的爱人而流的,像决堤洪水一样奔涌,得有多少眼泪啊,才经得起从春流到秋,夏流到冬……”

那晚,我开始发现,江秋月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这个故事,和我无关。因为,每个人的故事,过去,在他人面前,都是隐私。

第二天,继续徒步,中途搭载了摩梭人拉东西的马车。回到里格,依然是住先前住过的房间。我们的物品,还寄存在这家客栈。

晚上,里格有篝火晚会。摩梭男女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泸沽湖的摩梭人,每晚都会跳这种名为“甲搓”的舞蹈,客栈老板告诉我们,这个舞蹈,是为美好的时辰而跳的。大约和藏族的锅庄差不多吧。阿夏阿注们的阿肖婚,也是以篝火为载体的。这和彝族的三天三夜的火把节也很相像。

只不过,泸沽湖的商业气息味道似乎已经凌驾于这种淳朴的民风民俗之上了。除了我这样想寻觅宁静充满神往的人,还有更多猎奇甚至猎艳的人纷至沓来。泸沽湖的宁静,已然被破碎。

所以,那晚的篝火晚会,看得有些索然。江秋月加入到了舞蹈的行列,不断地向我招手,我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看她拉着摩梭女子的手,两只眼睛又弯成了两弯小月亮,一张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尽是兴奋。

(七)鱼沉雁杳天涯路

离开泸沽湖的那晚,江秋月问我的去向。

放逐了大半个月,我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离开成都的时候,我只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给他存了点钱。家,我是不会回去了。父亲已经被哥哥接到了都江堰养老。我像一个迷路的人,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上海吧,江秋月看着我,慢慢地说,那里,可以发挥你的专长,做你的设计。

现在,除了跟着江秋月,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去上海,得经由西昌,再次回到成都。只是,于成都而言,我只是个过客,不是归人。

飞机降落在虹桥机场。下飞机后,江秋月的电话就响个不歇。来接机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开一辆很拉风的跑车。对车,我一向没有了解。不过,看那男人见到江秋月的表情,就知道有那么点意思。

月月,这是?那男人看到江秋月后面的我,问。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沈茉茉,我朋友,”江秋月看向我,“陈子建。”说完,拉我坐进后座。

直接送我回家吧。车刚启动,江秋月就对那个陈子建说。

“呃,不太好吧,你刚回来,”陈子建从后视镜里看她,“再说,你的这位朋友,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订好座了,晚上一起吃饭,给你们接风。”

江秋月手肘靠在车门边,略微侧头,看我,我用手捂着嘴,打个哈欠。“改天吧,很累了,送我回家。”江秋月的语气很坚定。

江秋月的住处在杨浦区五角场街道一个幽静的小区,两居室。客厅沙发后面,贴满了照片,天南海北的,全是风景,没有人物。

放置好行李,江秋月把我推进浴室,自己开始收拾房间。

在外大半个月,都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十几天的旅途风尘挟裹着的身心疲惫,在哗哗的水流里瓦解、消逝。

刚打开浴室的门,发现江秋月斜靠在沙发上,盯着我看,眼睛亮亮的。下意识地摸一下脸,没洗干净?再低头看看衣服,纽扣也没错位呀。

“呀,无意之中,捡到一个灰姑娘,可赚了。”江秋月呵呵笑,“难怪别人都说四川女孩儿水灵,果然不假。”我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江秋月像是没看见,拿起吹风给我吹头发,手指在我头上穿行,酥痒痒的。

我自己来吧,我说。江秋月看我一眼,把吹风递到我手上,转身进了浴室。

一会儿,她就在浴室里叫:茉茉,我忘了拿内衣,在我床上。拿了内衣,敲敲门,江秋月把门开了一道缝,伸出一只手拿了内衣,又迅速关上了。

那只手,是不是还把着门呢?想到这里,不由笑了。

“茉茉,你饿了吗?”江秋月在浴室里喊,“要是饿了,冰箱里有吃的,自己拿。”

打开冰箱,除了饼干和饮料,里面空荡荡的。我怔住了,都不是我喜欢的。

要不,我们一会儿出去吃,就吃火锅吧。江秋月站在我背后说,一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长发。

“我去买菜吧,”我说,“回来自己做,附近有超市吗?”在外面这么久,也没吃过一顿贴心的饭菜。

你会做饭?江秋月有些惊讶,真看不出来,经常做吗?

简单的,会,你要吃大餐,就无能为力了。我说。江秋月呵呵一笑,屁孩儿。

那晚,初到上海的第一天,我在江秋月的厨房里忙活了大半个小时。中途,她非要来帮忙,看她切菜时像企鹅的笨拙样,我忍住笑把她请出了厨房:拜托,要想早点吃饭,就别挤占我的空间。

江秋月噘着嘴,靠着厨房的门框,一直看着我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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